“孟尔琪！你好大的口气！！”他话音一落，就有一个人上前拔出佩剑，“那就让我跟你比上一比吧！！”

“好。请阁下赐教。”孟尔琪也拔剑迎战。

一番比拼之后，孟尔琪轻松获胜。

“……哼！”那男子虽然和在场其他很多人一样头一次知道了原来孟尔琪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却还是一脸不甘，“你不过是因为能接近教主才有机会一来就接触这些本教上乘武学！！还有教主亲自指导！！我们努力一辈子可能都只能一直练那些基础剑术！！怎么能胜过你啊？！”

“……”这话孟尔琪倒真是无法反驳了。他在这点上的确是占了些便宜。

当天，孟尔琪虽然又一一胜过了其他几个提出比试的教众，但却几乎未赢得一个人真心的拥戴。

面对下面一片嘈杂之声，孟尔琪的心情越来越是烦躁，终于忍不住一声厉喝：“够了！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们是服也好，不服也好，我从今以后都是你们的门主，你们必须听我号令！你们应该也知道，辰龙教教规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对位阶比自己高的人绝对遵从，所以以后我若再听到谁乱嚼舌头，或是有谁不肯服顺于我，立斩不饶！！”

“……！！”此话一出，下面果然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孟尔琪心里不得不承认，比起费心费力去向每个人解释、去试图证明些什么，还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更好。他也终于切身体会到杨谡为什么总喜欢对人喊打喊杀，因为那会换来众人绝对的臣服——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会带给天性高傲的他们一种特别的快感。

孟尔琪本就是个对下人呼来喝去的富家少爷，可人生突遭巨变，一下子变得必须对身边每个人笑脸逢迎，完全将自身的尊严踩在脚下，那样的日子真可谓苦不堪言。

而自从他上次受伤，杨谡派了两个丫环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孟尔琪这才在家族惨剧后第一次当上了别人的主子，从中依稀找回了些许从前的感觉。

可无论如何，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并不是他的本意——虽然他后来渐渐已经习惯了。这也是有后遗症的，就如同杨谡同样也不希望所有人对他都只有怕，才会对孟尔琪另眼相看。

当晚去杨谡房里的时候，孟尔琪真恨不得扑到恋人怀里痛哭着倾诉一番，可当杨谡问起他今日是否顺利时，他却只是微微笑着说了两个字：“顺利。”

“是吗~”杨谡也微微一笑，“可你全身从头到脚都写着‘不顺利’三个字~~”

“……呵，还是瞒不过教主你。”孟尔琪也只好承认了，“确实有些小麻烦，不过我可以应付的，教主不必为这些小事忧心。”

“……哎~~”杨谡叹了一气，笑道，“说实话，一方面我很欣赏你的独立能干，可另一方面又希望你有时能多依靠我一点……”

“阿谡，我不是说过吗？”孟尔琪改了称呼，微笑道，“你本就是我此生最大的依靠。”

“呵呵，那好。”杨谡笑着点了点头，“以后你能自己处理的事就自己处理，不能处理的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帮你作主，好吗？”

“好~”孟尔琪甜蜜地笑着一口应了。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又转瞬即逝，因为他又想起了那番令他无法辩驳一个字的话。“……其实，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也想以正常的途径成为辰龙教的一员，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爬……哪怕是艰辛很多，消耗的时间也长上很多，我也在所不惜……可是，我被人卖到翠竹苑，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只能凭这种方式认识你，最初只能靠身体来吸引你，也只能通过这种途径改变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的价值……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上苍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啊！！！但这些话我能跟那些人说吗？！我能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吗？！就算我说了他们又会信吗？！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在装可怜吧？！那我到底还能怎么做？！！”

“小琪，别说了！”杨谡满心怜惜地柔声打断了越说越是激动、声音已经哽咽的孟尔琪，将他搂入怀中，“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什么方式开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是我们现在能在一起。就算曾经的经历会增加你前路的坎坷，但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克服这些困难的，是不是？”

“……嗯……”孟尔琪靠在杨谡身上点了点头。

“……对了，”过了一小会儿之后，杨谡就放开了孟尔琪，拿起桌上的一个篮子，“这里有些点心，趁热尝尝看吧。”

“……哦？”孟尔琪这才注意到房中飘着一股香味。他打开篮子一看，里面果然是些模样看起来很精美的点心。他拿起其中一块放进了嘴里，“……唔，不错啊，似乎比以前吃到那些都好吃……是厨房换了新人吗？”

杨谡笑了笑：“是我亲手做的。”

“……啊？！！”孟尔琪惊愕万分地盯着杨谡。

“……我说，我会做吃的这件事有那么不可思议吗？”杨谡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太过头了。

“确实挺不可思议的！！”孟尔琪不假思索地重重点了点头，“就连我也不会做饭呢！你做出来的东西居然不仅味道一点都不奇怪还那么好吃？！真是你做的？！你不是讹我的吧？！”

“……喂！”杨谡把脸一板，“这叫什么话？！我难道要做出奇怪的东西才正常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别生气~”孟尔琪咯咯笑了起来，“我只是被吓了一大跳而已~想不到我们辰龙教的杨大教主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呢~~”

“……呵呵……”杨谡也重新露出了笑容，拿起一块自己做的点心咬了一口，“以前是为了做给小楚吃，所以姑且学了一下。这种事本来也不难。”

“……”孟尔琪这下有些笑不出来了，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微微的醋意。

“小琪？怎么了？”杨谡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变了神情。

“……没什么。”孟尔琪也知道如果要杨谡在弟弟和自己之间作抉择是件相当愚蠢的事，便努力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杨谡也没再追问，“呵，今天应该是你生日吧？平时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也送了你不少，想不出来你还缺什么，就做了些吃的给你，还望你别嫌太寒酸才好……小琪，生日快乐！”

“……！！”孟尔琪霎时间不由得又是惊喜又是感动，“阿谡，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生日！！你有这份心，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嫌你寒酸呢？！这礼物在我心里比天下的任何珍宝都贵重百倍！！”

杨谡笑道：“你也说得太夸张了。你要是喜欢这味道，以后不管过不过生日，我都常做给你吃就是了……下次生日，我一定能想出一样比这更好十倍的礼物。”

那么之后，杨谡又送过些什么礼物呢？

最让孟尔琪记忆深刻的一样是，在那次三年后的生日，杨谡赐予了他辰龙教右护法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荣誉。

这不是因为杨谡偏心，而是因为孟尔琪的确有此才能。

天字门在孟尔琪的领导下时，功绩总是天地风雷四门中最遥遥领先的。

后来孟尔琪被升任为统领数百教众的矩木旗掌旗使，终于可以和杨谡一起参加早会了。

再后来，就是辰龙教的右护法。

当然，这一直让其他所有人颇有微词。

孟尔琪和杨谡也一直共同努力着让众人心服口服。

而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他们的努力才终于有了最好的成果。

第64章

天光镖局做过的事虽然从此在武林中曝光了出来，但众人在一番商讨之后，还是决定按孟尔琪当日所言，体谅韩达一心为了镖局的苦衷，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韩达也感动于各门派对他的宽容，总算是决定回归正统。

韩茂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自是欣喜万分。他也终于可以和父亲不再形同路人了。

为了庆祝这件喜事，他当晚还第一次把自己心甘情愿地献给了阿震。——毕竟，上次可算不上是“心甘情愿”。

一切，大概真的快要皆大欢喜了。

然而，却除了一件事。

那就是左飞和祁筠之间的处境。

那日武林大会上的事，自是把左昌气了个半死，也不由得对祁筠这个始作俑者多了几份怨恨。

这时又发生了一件更雪上加霜的事。

在参加完武林大会后，程远由于庄中事务繁忙本想赶紧返回，程澈怎么也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非要拉着父亲和三弟一起到熙山派去小住几天。

当然，这本身是件好事，左飞和祁筠本来也很欢迎这位美丽可爱的客人。

可坏就坏在程澈那天吃饭向左昌解释他和左飞与祁筠两人为什么现在关系那么好时说的一番话：“嘻嘻，说起来，我们真可以算是不打不相识呢！那天，我去酒楼玩，看到他们两个对我又是看来看去又是大加议论的，还以为他们是轻薄之徒，就和他们打了一架……”

“……咳！！”程澈说到这里的时候，左飞和祁筠都已经开使拼命使眼色。

但单纯的程澈却丝毫没有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第二天，他们就到了我家。祈大哥挑好了一间客房，可却遇到个什么长白门的少门主非要跟他们抢……听到他们起了争执，我就进去查看情况。因为前一天的事，我对他们还有点成见，就说干脆他们都别住得了……结果，左飞怪我打伤了祁大哥，提出要和我单挑……嘻嘻，对了，那次单挑还没分出胜负呢！姓左的，我们要不要再打一场啊？”

“……我说澈儿啊……”程远苦笑着插嘴，“你怎么可以如此称呼左贤侄？”

程漪也插嘴道：“就是就是，某人没礼貌死了！”

“呵，没事没事，这其实是种爱称呐~”左飞眼看着父亲越来越面若寒霜的脸色，但也只好强装笑脸，“至于再比次武嘛，就不用了，我认输好了~”

“……”祁筠心头更是连连叫苦——本来还以为这场风波总算没传到左昌的耳里，结果他早晚还是知道了！而且，他现在多半又在心头琢磨，觉得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在挑拨吧？！自己可真是冤死了！！！

程澈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烦恼些什么，只是得意洋洋地笑道：“我就说嘛！那天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我们打到最后也是我赢啊！”

“程贤侄出身名门，功夫自是出类拔萃。”左昌也努力将自己的不悦掩饰过去。

左飞也笑道：“程美人你那么厉害，我当然打不过。”他和祁筠心头倒是都并不怪程澈。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大概迟早都要暴露。再说，这也许也是天意吧。

“……呵，你们别见怪，这孩子就是不知道谦虚。”程远的语气中虽略带责怪，但其实更多是袒护。正如程涤所说，只要程澈不闯什么大祸的时候，他都是很宠溺这个二儿子的。

正和他们同桌吃饭的程漪则对着程澈笑道：“明明是人家左大哥让着你，你这小子又在臭美了！”

“哼，你这丫头就是羡慕嫉妒恨！还说我不懂礼貌呢，一声二哥都不知道叫？！”程澈瞪了妹妹一眼，“还以为好不容易可以耳根情景一段时间了呢，结果现在又得天天跟你吵……”

“切~”程漪作了个鬼脸，“明明是你自己要来我们熙山派的吧！！”

“哟！这还没过门呢，就都成‘你们’熙山派了？！”程澈含笑看了看左翔。

程漪也不避嫌，笑着向左翔靠了靠：“我就是不稀罕当你们星月山庄的人，就是急着嫁人，咋啦？”

“爹，你看这丫头居然说不稀罕当‘我们’星月山庄的人！”程澈向父亲告状。

程远看着女儿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你这话让为父可真是伤心死了啊……”

“你看你看！你就知道和你儿子联合起来欺负我！……喂，程涟，我们好歹一起在娘的肚子里呆过十个月，你也帮我说句话啊！”程漪看向了三哥。

“……呃……”程涟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算了算了，就知道不能指望你！”程漪连连摇头。

“不准欺负我家小涟！”现在程澈果然当起了保护者的角色，一把搂过了程涟的肩，“你每次骂不过我就去骂他，真是欺软怕硬！”

“……二哥，谢谢你！”程涟没想到程澈会忽然一下子对自己那么好，不由得十分欣喜，腼腆地笑了笑。

“……阿翔，你说这家我还呆得下去吗？！”程漪见他们几个竟然已统一了战线，由此更加坚定了要嫁出星月山庄的决心，“还是阿翔你对我好！”

左翔忙笑着答道：“是啊是啊，我看二哥他对我们羡慕嫉妒恨吧？”

“拉倒吧！羡慕嫉妒你个头啊！本公子又不是没人要！”虽然尤力并未同行，程澈心中还是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这个名字，以及他们之间前不久作出的约定，“你们等着吧，我过段时间就娶个比漪丫头漂亮聪明贤惠百倍的新娘！”

程漪笑道：“那你打算对尤师弟始乱终弃不成？”

“才不是呢！！我们都说好了，各成各的亲，即使在……呃！”程澈本来想说“即使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对方的生活”，但又猛然间意识到这样会说漏嘴，赶忙话锋一转，“说真的，爹已经给我找好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啦！我见过一次，你们未来的嫂子可好看可温柔了！”

程远笑道：“那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孩儿，澈儿你可要好好地对人家啊。”

“……”

“……”

左飞和祁筠对视了一眼，都立刻明白了这番话的言下之意。

之后，他们程家人（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所以现在左翔也算半个“程家人”了）还说了些什么，左昌、左飞和祁筠三个人完全没再听进去。

这顿饭之后，左昌就把左飞单独叫进房间谈话。

左飞是已经作好被劈头盖脸痛骂一顿的心理准备了。

但没想到，当他走进父亲的房间，父亲的表情倒是很平静。

“飞儿，坐吧。我们父子俩好久没好好地谈过心了。”

“……呃……”这样倒反而把左飞心里搞得更加七上八下，“……爹，你有话就直说吧。”

“好，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左昌点了点头，“最近江湖中对我熙山派的看法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吧？杨谡回辰龙教之后果然信守承诺，着手开始了一番改革……人人都说这都是森儿的功劳，是他对绮心素的宽厚仁慈换来的回报。相反，大家对你的评价却因为那件事而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所以现在多数人都倾向让森儿来替代你的少掌门之位……哎，飞儿……”他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总是觉得，我和你娘都偏袒于森儿……可是，事实又是如何呢？要知道，你才是我们的亲儿子啊！我难道甘心让熙山派落到旁姓人的手中吗？！何况，其实除了少数几点之外，你的各方面原本也足够优秀，比起翔儿的不争气，我和你娘也更加疼爱你百倍。即使是森儿，在我们心目中也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