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也很想你啊！”展竹一手抱住侄子，另一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呵呵，都长那么高了？二叔当初离开时，你还是个小不点呢！”

“……喂喂，这算怎么回事啊？！”左飞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叔侄二人的旧情依依，“敢情我成坏人啦？”

“……你本来就是坏人！！”展竹暂时放开祁潇，对左飞怒道，“我和祁松之间的恩怨，和潇儿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忍心对他做这么残忍的事？！！”

左飞苦笑道：“我这不就是念着他无辜才不忍取他性命吗？说来也幸好我还没杀掉他，不然你恐怕就要杀掉我为他报仇了……”

“……什么？！”展竹闻言更怒，“你还想过杀他？！你的心是铁做的啊？！！亏你还是熙山派的少掌门呢！！怎么可以如此滥杀无辜？！！”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承认我的确是有心狠的一面，尤其是对自己的敌人……”左飞连连赔笑，“但是，你不会打算就这么放他回去吧？他要是把事情都抖出来，我可就有大麻烦了……我本来是想，就算是不杀他，也要把他藏起来，让他爹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他……”

“藏什么藏啊！！”展竹愤然驳回了他的提议，“我再说一遍！我们就算要报复也是报复他爹！这事和他没关系！！我不会让他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你让一个孩子那么小就失去自由，还和家人分开，那不是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吗？！亏你想得出来！！！”

“……那……那个……”祁潇小心翼翼地插嘴，“二叔……你……你是还在生爹和爷爷他们的气吗？爹好多次都跟我说，其实他当年无法留住你，他也很难受很难受的……”

“他难受个屁！”左飞在愤恨之下也顾不得斟酌言辞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潇儿……”展竹却没有去理他，只是直直地凝视着侄子，“你能不能答应二叔一件事？二叔这就放你回家，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你爹是二叔的朋友抓他走的？如果你爹问起，你就说，那伙人一直蒙着脸，你也没看清他们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二叔……这位左叔叔……”祁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那个抓走自己的坏人一眼，“……是你朋友？？你和他交朋友，不是很危险吗？！”

“危险个大头鬼啊！”左飞没好气地再次插了句嘴，“我看和你爹在一起的人才危险呢！！”

“……你够了没有啊？！”展竹瞪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你一直凶巴巴的，潇儿才会认为你是个危险人物！！”他也转头对祁潇道，“潇儿别怕，其实你左叔叔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他和你爹之间有些误会，所以才想抓了你让你爹着急……”

“什么叫误会？”左飞冷笑道，“和你之间的事姑且先不说，一个连自己妻子都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会是个什么德性？”

“好了好了！！”展竹怒道，“在潇儿面前你就少说两句不行吗？！那个男人就算再不堪，也毕竟是他父亲啊！”

“……不堪……？”祁潇捕捉到了展竹的用词，“……二叔，你和爹之间到底怎么了？！其实，娘提起过，她就是觉得爹太在意你、太对你念念不忘了，才总是和爹争吵……”

“……！！！”展竹闻言猛然一惊。

“……”左飞一时也不由得沉默了。

若是这话从祁松口中说出来，那自己多半不会相信。可是……祁潇不像是个会撒谎的孩子啊？！难道这是真的？！！

“……过去的事，已经怎么样都好了……”展竹不愿再去探究这个事实，“……潇儿，你回去之后转告你爹，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希望他好好过他自己的生活。”

“嗯，我明白了！”祁潇乖巧地点了点头，“刚才二叔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告诉爹和爷爷是二叔救了我，也会转告二叔的话，但不会告诉他们是左叔叔抓走我的。”

“好。真是个好孩子。”展竹冲他温柔地一笑。

“……可是，还有一件事……”祁潇又话锋一转，“爷爷他最近病得很重，说过好多次好想见二叔你最后一面……正好你也到附近了，就去见见他好吗？”

“……！！”展竹又是一惊，“……爹他得了什么病？真的病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等等！”左飞面若寒霜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你这个侄子不是他们专程派来说这些话骗你回去的吧？！”

“……你脑子有毛病啊？！”展竹怒视着左飞，“他们知道你要抓潇儿过来？！怎么安排他说这些话？！”

“……这倒也是……”左飞也不知如何反驳展竹的说法，“……但我还是总觉得有点没对……”

“我看不对劲的是你吧？！”展竹总算是忍无可忍了，“当着潇儿的面，我本来也还不想和你算账……你怎么一面对我家的事就那么不对劲呢？！你说说你做的这都叫什么事啊？！先抛开残忍不残忍不谈吧，你这么冒冒失失就把人给抓走了，万一被发现，你要如何善后？！！”

“……是啊，你说得对……这件事我的确做得很冲动很不妥……”左飞沉默了半晌，才苦笑着轻声道，“我大概是因为太怕失去你了吧。如果你真要回去，我怕你一看到你大哥，想起你和他那么多年来的种种纠葛，就把我抛诸脑后了……”

“……啊！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展竹心中的不满瞬间被甜蜜取代，“……真是的！我哪儿有那么容易见异思迁啊？坦白说，我本来也很恨爹和大哥，就是因为最近和你在一起，日子还过得不错，我才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原本我也觉得我不会再原谅他们，但听到爹病了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还是会心痛……再说，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就算爹装病骗我回去，也无非就是因为想我了，难道还能是为杀我不成？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回去看看得了。”

“……那好吧……”左飞听了这番话，多少也放心了些，便点了点头，“我就陪你回去一趟吧。”

“……对了，有件事我要跟你道歉……”展竹忽然想起了左翔的事，便把当日自己如何陪他玩、又如何为了琦心素斥责他的情景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什么？！”左飞听后眉头一皱，“你是说，你为了你那个还不知道是不是居心叵测的结义弟弟，不惜得罪我的亲弟弟？！”

“……所以我说要向你道歉啊……”展竹有些心虚，所以只好尽量放低姿态，“对不起啊，等回熙山派之后我也会好好向他解释的……”

左飞冷笑道：“你要解释怎么不早点解释清楚，非要等我回去？是在我面前做样子么？”

“……那是因为他现在好像根本不想理我了，我怕他不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展竹见左飞如此态度，也不禁略微有些恼了，“说吧！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这个嘛……”左飞似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出一句话，“你今晚自己在上面动好了！”

“……啊？！！”展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祁潇还在场呢！！他真想伸手把左飞给掐死算了！！“……我知道你素来没一点廉耻之心，但也要懂得分场合好不好！！！”

“怎么？”左飞的表情却仍是一本正经，“你不同意？不同意我可就不原谅你了！”

“……”虽然他装得像模像样，展竹却隐约从他的脸上觉察出一丝笑意，顿时惊觉不对，“……左飞！！你是在耍我吧？！！”

“……哈哈哈！！”左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展美人你真可爱~我知道阿翔那小子完全不讲道理，又怎么可能因为他生你的气？再说他也是向来不记仇的性子，等你回去肯定早就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只不过你这低声下气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我才想捉弄你一下~”

“……”要不是不愿给侄子留下心理阴影，展竹真的想谋杀亲夫（？）了。

第30章

当再次踏进阔别多年的家门，展竹自是百感交集。

祁雷果然已经卧床在病榻很久了，面对这样一个憔悴不堪还垂垂老矣的老人，展竹就是有再多的气也消了。

“……筠……儿？！”当见到自己阔别多年的二儿子，祁雷原本毫无神采的脸上顿时既充满了惊喜，又有几分难以置信，“爹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这是上苍垂帘啊！！”

“……爹……”展竹忍不住眼圈一红，轻轻叫了一声。

“……！！你……你还肯叫我一声爹？！”祁雷一时间更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很好！！我终于可以死得瞑目了！！”

“爹，您不要这么说！”展竹哽咽道，“您不会死的！您一定要养好身子，筠儿以后会像以前一样好好孝敬您……不，不对！是比以前还要孝敬您！以前都是筠儿不好，不该惹您生气！”

“……不……筠儿，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祁雷伸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颊，“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似乎……比以前瘦些了？”

“怎么可能？”听到这句话，一旁的左飞忍不住插嘴道，“我可是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我看他倒是比刚认识我的时候稍微胖些了呢！”

同样在场的祁松也不禁插了句嘴：“呵，但你又不知道他从前在家的时候是胖是瘦……不过，依我看，筠筠他的确并没有比当年瘦，是爹你想多了吧！”

“是啊，爹，”展竹也微笑道，“我这些日子过得很好，没有受过一天的苦，您就放心吧……您也不想想您当年给了我多少钱，我就是下辈子大概也用不完吧？”

“……呵呵……”祁雷倒是比当年消瘦了许多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看向了左飞，“知道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这样，也不枉费我当年的决定了……”

“……！！”直到此时，展竹才意识到，父亲狠心撵走自己不仅是为了傲天派，同时也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啊！

“……但是，”祁雷的神情忽然又变得异常严肃，“左少掌门，我看得出来筠儿是一心爱着你的，你若敢负他，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嗯，我会好好对展美人的。”左飞认真地承诺道。

“……展美人啊……”祁雷忍不住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呃……”展竹脸一红，“爹，对不起啊，我不该乱取名字的……从今以后，我会改回祁筠这个名字！”

“筠儿……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祁雷欣慰地笑着，将二儿子的手放到了左飞的手上，“左少掌门，筠儿我以后就交给你了！”

左飞笑道：“爹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左少掌门’啊？叫我飞儿就好了~”

“……呵，好吧，飞儿……”祁雷听左飞已经直呼自己为爹，当即也就改了称呼，并把目光重新投向展竹——不，是祁筠，“筠儿，你知道吗？爹这些年是一直在对你悔恨和牵挂的折磨中度过的……虽然爹更希望你找一个平凡的男子，但大概你骨子里还是流着我们江湖侠士的血吧，所以会被飞儿吸引……不管怎么说，只要你们能幸福，爹就放心了……现在，爹终于可以彻底解脱了……不要为爹伤心，因为爹现在真的真的很开心……爹……可以去和你娘团……聚了……”他一句话说完，就松开了同时握住祁筠和左飞的手，永远闭上了眼睛。

“……爹！！！！！”祁筠忍不住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眼中的泪珠顿时唰唰唰地往下流。

“爷爷！！！！！呜……！！！”祁潇也扑到祁雷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看着父亲嘴角挂着的笑容，祁松却只觉得这是种喜丧。虽然通常只有七八十岁的老人去世才算喜丧，但只有他才了解，父亲和自己这些年到底过得有多痛苦。

之后，展竹在悲痛之余，和祁松一起料理了父亲的后事。

而祁松也在这一切结束后和弟弟进行了一次促膝长谈。

“呵，虽然潇儿说他不是你们抓走的，但你觉得这时机会不会有点太巧了？”这是祁松见到弟弟进自己的房间时，微微笑着说的第一句话。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了。”祈筠也不想再隐瞒，“我得代飞跟你说声抱歉，他也是一时气愤才会乱了分寸……你不要怪他。”

“我怪不怪他重要吗？”祁松苦笑了一下，“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你们把潇儿平安送回了我的身边。说实话，这孩子一直很懂事，也一直都是我的骄傲。这些年来，要不是他在我身边，我大概会活得十分煎熬，连怎么笑都忘了。”

“……”祈筠体会着大哥话中的酸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活着对我来说就已经是责任大于意义了——不是想活着，而是必须活着，必须肩负着傲天派的未来活着。”祁松头一次对弟弟如此直抒胸臆，“坦白讲，我一直很羡慕你。你仅仅是比我小了几岁，却就离某些责任远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