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顾父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和这个不受宠的沈家二少爷交好，原先想着沈二少爷即使不受沈耀的喜欢，但他的大哥，未来的准沈氏接班人沈临辰起码还是重视他的，但刚才的一幕却让他准备重新考虑了。

“我们一起给你沈叔叔打个招呼，还有祝沈少爷成年。”

“好，临希一起来吧。”顾孑然确实早熟，但毕竟年纪还小，他的父亲又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地太好，自然没有发现那些算计，但沈临希不同，上辈子他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但即使看出了顾父暗藏的心思，他也不能说什么。

“沈总，你好啊。”沈临希默默地站在顾氏父子的身后看他们寒暄：“今后你就轻松了，有了个这么能干的继承人。”

“哪里的话，临辰还差得远呢，还要历练。”沈父也挂起了笑容，不过与以往的制式化的笑容相比，此时的倒显得十足真诚。

“父亲。”沈临希保证沈耀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绝对呆住了。

“恩，见过你哥哥没？”沈耀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他的声音虽然还是严肃和但也显露出了父亲的关心，就像一个演员，尺度把握得恰当，“跟你哥哥去打声招呼吧。”

“孑然也一起去吧，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在一起的好。”顾父开口道，他的想法很简单，与沈临辰搞好关系绝对是利大于害的。

沈临希也急迫地想要知道为什么哥哥的态度会突然转变，既然父亲都开口了，他也就没有再犹豫地离开了。

“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人生处处撒狗血。

沈临希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辈子会再见到这个人，那犹如毒蛇一样令他感到恐惧的目光让他全身发颤。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着那个人，他是他上辈子的噩梦，是他宁愿死亡也要逃离的一切——陈明其。

“你没事吧。”此时的陈明其也才只有十五岁，他手里拿着的饮料有一半都泼在了沈临希白色的衬衫上，显然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过他还是迅速地反应过来，想要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边之前将沈临希拉起来。

可是此时的沈临希怎么可能乖乖地将自己的手交到对方手上，那令他恶心的触感再一次侵上心头，“管家，带二少爷去换衣服。”最终还是沈临辰结束了这尴尬的状态，他扶起自家的弟弟，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那具稍嫌瘦弱的身体正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他的弟弟确实在害怕，害怕地颤抖却还是硬撑着，这样的小希让他心疼，但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虽然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一些注意，但是大家都很给面子地没有说什么，毕竟各家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联系，闹僵了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

沈临希随着沈管家来到了楼上，二楼有很多专为客人临时休息准备的房间。

“二少爷，请换吧。”沈管家的效率很高，房间的沙发上已经摆放了另一套西装，他也几乎在说完的同时就离开了房间。

沈临希没有马上换下被打湿的衣服，而是倒在沙发上沉思，那烙印在灵魂上的耻辱感让他无法遗忘，那是他即使重生数万次，换了一个身体也无法遗忘的疼痛。

沈临辰接过沈父递来的红酒，浅酌了一口，思绪却忍不住飘向楼上，“临辰，临辰！你王伯伯在和你说话呢。”沈耀有些不悦地说道。

“临辰真是越发英俊了，你说是不是啊，琪茹。”

“我刚刚看见临希弟弟摔倒了有些担心，临辰去看下好吗？”王琪茹没有在意父亲的话，而是转向一边的沈临辰。

此时的沈临辰也没有心情缓解两位父亲的尴尬，说了一句“告退”就转身离开了。

“小希。”沈临辰在门外叫了一声就推开了门，然后就怔住了。

沈临希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黑色领带松散地挂在白皙的脖子上，形成了鲜明的颜色对比。沈临辰忍不住握紧双拳，咽下分泌过多的口水，他的眼前是再美不过的景色。衣衫半褪，露出圆润的肩头，在这一年里，沈临希的身高虽然被拉长了，但身体仍给人一种柔软的感觉，沈临辰可以想象，他的肌肤一定是温暖而滑腻的。

有些尴尬地转头，弟弟却毫无所觉，将身上的衬衫褪尽，露出半个身体，然后才拿起一旁干净的衣服，慢慢地扣着扣子。

沈临辰深吸了一口气，才将目光回转，看到弟弟正在变扭地系领带时微叹了口气，小希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即使刚刚他无形的举动深深诱惑着自己，但他到底还只是个初二的少年呀。

“小希长大了，也要学会系领带了。”沈临辰接过沈临希手上的工作，灵巧的手指像弹奏着美妙的乐章，将领带轻松地打好，双手绕过他纤细的脖子，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露在外面的肌肤，果然一片柔软。

“哥哥，好了吗？”沈临希不安地动了动，沈临辰见状也不敢做过多地停留，自然地伸回一直在脖颈处留恋的双手，“好了，就下去吧。”

“等一下，哥哥！”沈临希不自觉地拉住要离开的自家哥哥，他要知道让哥哥的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哥哥，为什么你……”

沈临辰还是没有转头，也没有让沈临希放手，而是维持着离开时的姿势，用轻的几乎会被忽视的声音说道：“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第十一章

“父亲还在等我。”沈临辰轻轻拉开沈临希的手。

沈临希有些怔然，最后还是听话地松开了自家哥哥的手。这几年形成的默契让他本能地相信沈临辰。

沈临辰靠在合上的门上微叹了口气，然后一抬头就看见沈父站在他的面前，沈耀仍旧是那幅威严的样子，沈临辰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跟我来。”沈耀的声音疏离而平淡，听不出喜怒，沈临辰的心有些忐忑，但还是乖乖地跟在了沈耀的身后。

沈临希的手还握在银色的把手上，冰冷的金属激得瞬间清醒，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上辈子发现自己身世的那一次。到底要不要去呢，沈临希有些迷惘，但最终还是在他们的脚步渐远时开了门。

沈临辰如果知道此时的沈临希已经起了偷听的心思，那他不会跟沈耀离开，更不会说出那一番话来，只是可惜，现在的他不知道。

“把门关上。”沈耀说完就坐在了沙发上，他的背脊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抬眸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他的眼神冰冷而没有任何感情，沈临辰觉得自己就像待价而沽的商品，“你今天的举动让我很失望。”没有过多地指责，但对沈临辰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的父亲总是这样，现实轻描淡写地说，然后等你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狠狠咬你一口，将你拖入深渊。

“我觉得我今天没有做错什么。”沈临辰压下心中的恐惧，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还在计划阶段，所以决不能让沈耀察觉以致失败，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小希。

“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我上次说的意思。”沈耀双手交握放在迭起的双腿上，原本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前倾，以一种压迫的方式看着沈临辰，“沈家不会有亲兄弟的，就算有我也会把他毁掉。”

“父亲，您当年也是这么对待我母亲的吗？阻碍了您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就全部毁掉？”沈临辰的声音明微微上扬，他原本并不想抬出已逝的母亲，但沈耀咄咄逼人的态度却让他恼火。

“沈临辰！现在不是说你母亲的时候，你是我的儿子，没有人会比我了解你，你就像你的母亲，感情用事！”沈耀的火气也因为沈临辰提到他母亲的关系而全面爆发，原先的立场也开始对调，沈耀越是生气，沈临辰越是冷静。

“小希也是您的儿子，难道您也不了解他吗，他从来就没有争夺沈家的野心！”

在门外偷听的沈临希刚把耳朵靠在门板就听到沈临辰与以往沉静完全不同的声音，就像前世一样，向来冷静的哥哥在面对父亲时全面地爆发了，只是上一世他的父亲猜对了，他确实充满野心，可是这一世，他却没有了这个心思。

“我的儿子？我可从没有把他当做儿子，明明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卵子，却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父亲，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小希！”这句话是这一世的沈临辰第一次听到，可以说，在听到这句话前他起码还认为沈耀对沈临希是有父子之情的，只是一直不显而已。

而门外的沈临希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对话，上一世也是这样，“千挑万选”这个四个字重重地击在了他的心里，让他从意气风发的沈二少爷变成最终狼狈不堪的样子。

“现在知道兄友弟恭了？小时候你最讨厌的不就是他吗，我是你的父亲，你以为真的可以瞒得了吗？你一直认为是他害死了你的母亲吧。”

“……”沈临辰沉默了，在幼年的时候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他的弟弟来了，然后他的母亲走了，但那只是幼时；“父亲总是这样吗，将自己的责任全部推到在别人身上，你以为母亲真的是最后才知道的吗？”沈临辰的目光坦率而直白，看得沈耀有些心虚。

“你母亲知道什么，那枚卵子可是沈家经过千挑万选的。”

上辈子的沈临希就听到了这里，一颗卵子，就是父亲沈耀对他的所有评价，一个他曾寄予希望过但却失败的物品。上一辈子他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哥哥，认为是哥哥的存在阻碍了他被沈家重视的机会，但是最终，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和沈耀的无情伤害了自己。

“父亲，我们的生命在您的眼中难道就只是卵子而已吗，而我和临希的母亲只是您眼中的卵子供应者而已吗？”沈临辰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悲哀，而恰恰是这悲哀的语气拦住了准备离去的沈临希，“您难道对我和小希的母亲从来没有动过真情吗？她们两个都甘愿为你做到这个地步，您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沈临辰为自己的母亲也为沈临希的母亲鸣不平，两个女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将自己最美好纯真的光阴都奉献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他呢，只是扮演着别人眼中的好丈夫和好父亲，将她们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的收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临辰，我不允许你侮辱你的父亲！”此时的沈耀早已忘记了绅士风度，原先的冷淡从容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连沈家那些老家伙都不知道的事情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知道。

“父亲，母亲被您留在瑞士‘安胎’的那一年我就知道了，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也会遵照您的安排出国，但是我希望您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让小希过他想过的生活。”

“呵，想过的生活？”沈耀一声冷哼，“你是说成为一个厨子吗？”

“父亲，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调查小希的私人生活。”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答应？只要你说出去，比起我，沈临希受到的伤害更大。”沈耀仍旧不愿屈服，对儿子低头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父亲，您放心，我有办法保护小希，您却没有办法让自己不丢脸，在沈家，最看重的可就是名声。”

“哈哈。”沈耀忍不住大笑，“沈临辰，你不愧为我的儿子。”

……

沈临希呆坐在花园的喷泉边，身后的建筑里一片人声鼎沸，这里却只有他形单影只。那些话绝大多数他都在上辈子听过，也曾给他造成了很大冲击，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那些话还有后续。

沈临希在听到真相的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感叹哥哥果然圣父，在知道他身世的情况下竟然还对自己无微不至，如果立场对调的话，自己一定会掐死那个所谓的弟弟吧。

与这样的哥哥相比，他果然又自私又无用。

然后在他们商议完准备离开时，自己的第二个反应才是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快速地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然后等自己察觉时就已经站在了花园里。这里是私家土地，当然不会有出租车这类的东西，他唯二认识的人又在里面参加宴会，他实在不想进去，所以最后只能一个人可悲地在这里吹风。

“咳咳……年轻人啊。”一个在寒风中显得破碎的声音吸引了沈临希的注意力，他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眼角含笑的老人家慈祥地看着他，可能是从小就没有长辈疼爱的缘故，沈临希对这些年长的人总是想不自觉地亲近。

老人穿着唐装，在寒风中仍站得挺直，看起来很有精神，“你怎么不参加宴会，反倒出来了？”他的话让沈临希一愣，他自然不会乖乖地将沈家秘辛说出去，所以只是敷衍道：“里面太闷热，我有些晕。”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我的医术不错，要不要给你看看。”老人的话顺利地让沈临希不知所措了，他重活一世，看起来与周围的人相处和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能称为好友的也就只有顾孑然和林楠两人，说他冷漠也好说他谨慎也好，这一辈子他是真的怕了，怕了这些无端的好意。

“黄老，您怎么在这里。”匆匆赶来的沈临辰化解了沈临希的防备，刚想松一口气的他突然想到眼前的哥哥也是他现在暂时不想见的人之一。

“哦，我看他脸色不好，所以看看。”黄老的脸上仍旧带笑，但不知为何看沈临辰的目光却带着一股敌意。

沈临辰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的，“黄老，我和我弟弟小希就先进去了。”不知有意无意，沈临希加重了我弟弟三个字，黄老被沈临辰的态度气得够呛，但也不好发火，只能看着两兄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发呆。

“小希，你坐。”沈临辰并没有带沈临希回大厅，而是带着他来到了花园绿化的深处，枝桠上仅剩的几片叶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沈临希就这样看着叶子剧烈地摇晃却不肯掉落。

“小希，还记不记得一年前，哥哥走前你说的话？”

努力保持平常心的沈临希在心里深吸几口气后，才调整好面部表情面对沈临辰。

“你说哥哥只是到外地读大学了，我们还是会见面的，对吗？”沈临辰说得很慢，仿佛是为了沈临希能听清楚每一个字。

“嗯，我说过。”沈临希自然知道自己借林楠家一位表哥的事情说事的事。

“哥哥是要告诉你……哥哥要出国了，但是我会回来的。”沈临辰说得温柔，伸出双手想要触碰沈临希的脸颊，但沈临希头一偏却避了过去。

沈临辰只以为他在闹情绪，不再触碰他的脸颊，而是将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强迫沈临希与他对视：“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要和哥哥生气。哥哥也为今天的态度道歉，你只要知道，哥哥一定会保护你就行了好不好。”

“……”沈临希张了张口，想问沈临辰他今天和沈耀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但最终还是只发出了一个单音：“嗯。”

有些事，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吧。

第十二章

沈临辰离开的时候，沈临希没有去送他，并不是不想，而是等沈临希知道他离开的消息时，沈临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原先的不舍就这样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沈临希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初二，当他以为自己的日子会继续平安稳定地过下去的时候，沈耀来了。沈临希虽然是沈氏的二公子，但归功于沈临希上辈子的经历，他这辈子过得格外谨慎，简单地说就是他的存在感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