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桐，是我。”夏瑞颤抖着。

“夏瑞？！”睿桐又惊又喜，坐起了身子。

“你好不好？”

“我不……嗯，挺好的。你呢？”睿桐选择了隐瞒。

“我也好……我、我好想你。”夏瑞怕身后排队的人听到，捂着话筒悄悄地说给睿桐。

“我……也很想你。”眼睛里有泪水想出来，发酸的鼻子让睿桐的话变了声调。

“睿桐，你别哭。”

“我没有，真的。”

“寒假之前还回来么？”

“可能不回去了，我在家等你回来看我。”睿桐勉强带着笑意。

“好，考完试我就立刻搭车回家看你，你要在家好好养着，我让我妈给你做糯米糕。”

“嗯，安心学习，别担心我。”

“咳咳……”夏瑞身后排队的人故意似的咳嗽了两声，催促着夏瑞。

“那个，时间不多了，我先挂了，明天我再打给你。”

“好，快去买点吃的，别饿肚子。”

“嗯，睿桐我爱你。”夏瑞挂了电话急匆匆的离开了，他怕他再听到睿桐的声音会舍不得挂电话。

电话那一端传来了忙音，睿桐拿着电话，喃喃的说着。

“夏瑞我也爱你，到死也会爱你。”

随便喝了两口粥，睿桐又睡了。

温升坐在睿桐的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睿桐，微蹙的眉宇，干燥发白的嘴唇，握起睿桐布满针眼的手，心里止不住的叹气。

睿桐曾是一个多么惹人爱的孩子，自从目睹了母亲的自杀，睿桐完全的变了。昔日疼爱他的奶奶也入土为安，睿桐依靠着睿文，慢慢远离他的父亲，睿桐认为是父亲逼死了母亲，父亲在他的脑海中是可恨的，可怕的。温升阻止睿桐靠近与音乐有关的一切，因为那些音符，那些曲调总让温升想起睿桐的母亲，而偏偏睿桐却有着不可比拟的天赋和热情，父子之间的战争意味越来越浓。

睿桐努力在睿文面前装作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的样子，吃着被撕掉标签的药片，他知道这一次的药与之前的补药完全不一样，更多的是苦涩。

睿文拿着热毛巾给睿桐敷手，这几日吊针几乎扎遍了双手，手背开始发青，每天晚上睿文下班后推掉所有应酬，回家给睿桐热敷，顺便聊聊天。睿文才接手公司不久，工作量很大，也只有晚上能跟睿桐说说话。

“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睿文轻揉着睿桐的手背。

“没打算。”

“你都快三十了。”

“做个黄金单身汉多好。”睿文微微笑着，拿起牙签扎起一块苹果喂给睿桐。

“爸肯定催过你吧？他都七十了，总是想抱个孙子的吧。”

睿桐支起身子凑近睿文。

“有没有心上人啊？”

“有啊。”睿文依然低着头仔细查看睿桐手背上的淤青。

“谁啊？告诉我呗！”睿桐一听就来了精神头。

“不告诉你，反正人家不可能跟我在一起，给你说了干嘛。”

“啊？有夫之妇啊！咱可不能干这缺德事，要遭报应的。”

睿文猛然抬起了头，睿桐也像意识到了什么便没再说下去。

当初睿桐的妈妈就是第三者。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班主任下了死命令，要求这一次考试必须稳住全年级第一的位子。

睿桐不在，西启跟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来自己竟也想开了，反正成绩总是垫底，多一次也是没什么大碍的吧。

“瑞哥，那个，我想跟你问一道数学题。”安铭凑到夏瑞身边拿着数学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哟，全班第一来问我们数学题啊？”西启在一旁半开玩笑半讽刺的说道。

安铭没去理他，看向夏瑞。

夏瑞知道安铭缠人的很，看了看那道题，便拿着纸笔写写画画，不一会儿这道题的解析过程赫然于纸上，递给安铭，夏瑞继续趴在桌子上小睡。

安铭见状也不敢再纠缠什么，冲西启挤挤眉毛就走了。

西启用胳膊肘碰了碰夏瑞，夏瑞闷哼了一声。

“你干脆当面跟安铭说清楚吧，要不这丫头三天两头的来找你，我都看烦了，尤其大少爷不在的这几天，她来的比考试都勤快。”西启也趴在桌子上自顾自说着，“不对！怎么大少爷一不在她就这么殷勤啊？搞得像小三似的，专挑正室不在的时候来啊！”

夏瑞听见这话猛地坐了起来，“别说那有的没的！”

“哎，瑞哥你不会和大少爷……”

夏瑞没有搭话。

“行啦，我开玩笑的，同性恋这东西能有什么好结果。”

西启说者无心，夏瑞听者有意。

同性恋这东西能有什么好结果？

每天晚上六点，睿桐都会接到夏瑞的电话，这是一天中睿桐最期待的时刻。

“想你”一千遍也听不烦，“爱你”一万遍也说不累。

有时候睿桐一边和夏瑞通话一边吃晚饭，竟也能把饭吃的精光。

已经过了十点，睿文才很是疲惫的回来，西服上还带着呛人的烟味和酒味。

睿桐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睿文醉醺醺的走过来，重重的落在沙发上，伸手环住了睿桐的肩膀。

“哥！”睿桐无力动弹，任睿文环抱在怀里。

“怎么还不睡？今天听秘书说你一整天都在输液，手疼不疼？”睿文拿起睿桐的手左右看着。

睿桐挣扎着想起身，无奈自从在家养病以来，总是没什么力气。

“不疼，都习惯了。今天喝了不少吧，你快去洗澡换衣服睡觉，我给你冲蜂蜜水。”

趁着睿文的怀抱松了，睿桐赶忙跑去厨房。

怀里的热气消失了，睿文跌跌撞撞的上了楼。

白天睡得久了，瞪着眼睛听着时钟敲了十二下依然毫无困意。睿文翻过身，看着旁边的睿文正平躺着，睡的正沉。

这是医生嘱咐的，在诊室门外，睿桐偷听到哥哥和医生的谈话，医生说心脏病伴随着很多并发症，突发时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很可能会因此丧命，建议晚上有人守在旁边，也好有个照应。于是，睿文为了隐瞒就编了一个理由搬进了睿桐的房间。

睿桐手里握着夏瑞送给他的手表，凉凉的表盘总会被握的发烫。

夏瑞已经睡了吧，这几天肯定学习很累，说不定晚上又开始和东豪比赛打呼噜了。

睿桐弯着嘴角想着，这时睿文翻过身，一手搭在了睿桐的腰上，吓得睿桐一个激灵，怕吵醒睿文，就老老实实的躺着不敢动。

一时间，脑子里乱了起来，还有今晚，哥哥怎么突然去喝了酒，第一次那么亲昵的抱住了我，是不是医生又说了什么，是不是我的时日不多了，是不是那封遗书要生效了？

13.    爱会怎样

“安铭，你到底还要任性多久？”

在这一学期最后一节体育课上，夏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西启东豪去打球，而是和安铭坐在场外的长椅上。

“一开始就做了那个任性的决定，就算现在后悔我也来不及了，而且我也不想后悔。”

“你在我心里没有存在感，甚至之前连西启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那还不是因为你，怎么，让吴西启知道你有个未婚妻很让你尴尬么？”安铭挑挑眉毛，看着在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西启，“不过也还好，大家都知道我只是个和你同乡，很想追求你的女孩子。连李倩都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我装的是不是毫无破绽。”

“未婚妻？我们才见面几次？在S中是我们相处时间最久的时候吧，之前呢，你去美国之前有一次，高二的时候有一次，在S中是第三次，我们之间只是相互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可我爸爸却不这么认为，要不然，你爸爸为什么能当上南林工学院管理学院的院长？你想过吗？多少人觊觎那个位子，为什么徐伯伯就能上任呢？”

夏瑞一惊，难道是爸爸把自己当作条件，换来了院长的位子。

“不过，”安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徐伯伯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只不过我爸爸给了他一个机会，谁知道徐伯伯这么重情义，“以后安铭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家夏瑞凑一对吧。”这是你爸爸的原话呢，我也没想到我爸爸就答应了，不过我觉得还不错，瑞哥你恰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我为什么放着大学不上，回来重新读高中呢？”

多么可笑，这是什么情节？我徐夏瑞要去做上门女婿吗？如果这件事真的非发生不可，睿桐，我跟睿桐怎么办？事情会有转机，必须趁早向家里坦白，宁愿我去做上门女婿，就不能接受睿桐吗？

“陈姨，我想出去走走。”睿桐坐在餐桌上拿着筷子有意无意的戳着盘子里的煎蛋。

“睿文不在家，要不我陪你去吧。”陈姨看着睿桐这样子忍不住心疼，老爷子什么也不说就跟生意上的老伙伴飞去美国的疗养院去了，睿文天天早出晚归，也没人多陪陪这孩子，说是在家里养病，可这滋味能比在学校受苦好到哪里去。

“我自己去就行，今天天气挺好的，我就在附近转转。您不是一会儿要去医院看陈叔叔嘛，不用管我了。”

吃过午饭，睿桐换下家居服，穿上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藏青色的V领毛衫，黑色的长裤和黑色的翻毛皮靴，再套上深灰色的羊毛呢大衣，围上一条米白色的长围巾，在镜子前照了照，颜色有点单调，不过人看起来是精神多了，告别陈姨，独自踏出了家门。

寒冬一月份，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呼出的阵阵白气被温热的阳光冲淡了，睿桐踩着路边的积雪，脚下“咯吱，咯吱”作响，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和睿文在家里的后院堆雪人，爸爸还拿着相机为他们拍照，那时候妈妈也在。

记忆中的妈妈喜欢在冬天围一条枣红色的羊绒披肩，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妈妈对自己很好，对睿文也很好。听睿文说，睿文的妈妈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宠爱他，不爱笑，不爱跟他讲话。而睿桐的妈妈不一样，她温柔，美丽，爱在二楼的阳光室跟睿桐聊天，教他单簧管，同样，她也喜欢听睿文讲学校里的故事，去参加睿文的家长会，那么让人依恋的母亲，如今却也不在了。

漫无目的的散着步，走到了商业街，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不时还飘来热巧克力的香味，睿桐捧着一杯热巧克力，慢慢嘬下一口，暖意浸满全身。

随意推门走进一家店，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刚上了新货，有喜欢的我可以给你打折。”老板擦拭着一只银镯子，一边抬着头微笑的看着睿桐。

这是一家叫做Boys’的饰品店，大大小小都是男孩子用的东西，腕表，鸭舌帽，棒球手套……男孩子需要的，几乎都有。

“老板，我想看一下这条项链。”睿桐指着那一条银链，挂坠是一个大写的英文字“R”。

老板拿下链子递给睿桐，又拿出一条一模一样的，放低了声音说道。

“这是一对的。”

“一对的？是情侣的？”

“是，我去日本旅游时候淘换来的，男性情侣的。”

“男性？这个……”

“哦，这个也可以单独买的，毕竟咱们国家不承认同性恋，我想当一对卖估计也没人买。”老板低着头笑了笑，“我就喜欢弄些意义特别的东西。”

“为什么挂坠是R呢？”睿桐问道。

“royal，忠贞啊，相爱的两个人彼此忠贞。”

举起这条链子，在店里的灯光下摇曳着，R，忠贞，也是睿桐和夏瑞共有的那个字的首字母。

“我想买下这一对。”

“买一对？”

“嗯。”

“你……”

“送给男朋友。”睿桐无所谓似的微笑着，“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瑞（睿）字，R这个吊坠很合适我们不是吗。”

老板把两条链子分别放在两个长条形的紫色盒子里，在用一条浅紫色的绸带将两个盒子并排系在了一起，打上一个简单的蝴蝶结。

睿桐付钱离开，老板却叫住了他。

“我叫Leo，这个店是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开的，欢迎你随时来玩儿。”Leo微笑着看着睿桐，“有空带他一起来吧。”

“我会的。”

睿桐走在街上，口袋里装着项链，回想着刚才的经历，他觉得似乎机子和睿桐并不孤独，他第一次向一个陌生人坦白了自己，没有歧视，没有嘲弄，而是友好的微笑，邀约，做朋友。未来的日子更让他有了些许的期待，这条路会很难，可睿桐很想走下去，尽管，会害怕。

14.    被发现的关系

今天不用打吊针，也不用一直躺在床上了，吃过早饭，睿桐在二楼的阳光室，翻开乐谱，开始练习单簧管。

南林音乐学院的艺术专业考试就在半个月后，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去参加考试。

“睿桐，有人来看你了。”陈姨打断了睿桐的练习。

“是谁啊？”睿桐还只是看着谱子。

“三个小伙子，徐夏瑞，吴西启还有田东豪。”陈姨笑着说道。

天天养在家里，睿桐都忘了他们放假的日子。

好像所有的病痛都好了一样，睿桐放下单簧管就向楼下跑去。

陈姨拿起外套在后面追着，“楼下气凉，快穿上外套！”

楼下的客厅里，坐着他的好朋友，还有他最爱的人。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睿桐兴奋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陈姨赶紧把毛衣开衫披在睿桐的身上。

“大少爷，在家养的不错啊。”东豪啃着苹果，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夏瑞站在他们身后，若不是有他人在场，夏瑞真想紧紧抱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重重的吻着他，倾吐这一个多月的思念。

睿桐舍不得躲开夏瑞的眼神，但是现在他不能太明显，毕竟他的夏瑞之间的关系仍然需要隐藏。

“都留下吃午饭！谁也不能走！”睿桐一边给大家削鸭梨一边说道，语气里有无尽的欣喜。

“对对对，都留下吃午饭吧，平时家里也就睿桐跟我，你们能来看他就多陪陪他吧，都是大小伙子，肯定比天天对着我这老太婆强。”陈姨看着睿桐脸上久违的笑容，心里也跟着高兴，“我现在就去菜场看看，中午都别走啊，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说完，陈姨去厨房拿上篮子就要出门。

“阿姨那麻烦你了。”夏瑞起身要送陈姨出门。

“不麻烦，你们好好玩儿。”

睿桐在西启的要求下带着大家在别墅里四处转了转，之后就在坐在阳光室里打牌，晒太阳，直到陈姨来招呼他们吃午饭。

一桌子菜吓呆了三个客人，看着精致的菜肴都舍不得下筷子，睿桐只得在一旁不停地给三个人加菜。

“夏瑞，那块排骨你是不是不吃啊？”东豪贼兮兮的盯着夏瑞盘子里的排骨。

“哦哦，给你吃吧，我这盘子里的菜够多的了，都不知道吃哪个了。”

“好嘞！”东豪夹起那块排骨要忘嘴里送，一不留神手上的力气没用对，排骨掉了下去，夏瑞的裤子上被蹭了一大块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