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走廊上有宿管大叔走路的声音，沉沉的，每走几步就停下来，透过门上的窗户，借着手电的光朝屋里看看，检查学生是否全部在宿舍就寝，温睿桐觉得大叔的脚步渐渐近了，便把被子朝上拉拉，只露半个脑袋在外面，不一会儿，有一道微弱的白光照进来，划过徐夏瑞酣睡的面庞。

温睿桐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徐夏瑞在对面的床铺上脸朝外睡着，被子只盖到肩膀下面，隐隐露出浅浅的肌肉的线条，还有鼓起的锁骨。

温睿桐的眼神不由得落在了徐夏瑞的脸上，窗外的月光把她的脸照的很白，棱角却也分明。高挺的鼻子，有些厚的嘴唇，算不上十分英俊，但也是温睿桐十分心仪的模样。

那人又翻身平躺在床上，右手把被子撩到了腰间，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沉稳有力。

这时，温睿桐突然觉得由小腹下面传来一股燥热，很快包裹了他的全身，后背上有了细细的汗珠，只觉得被子里不断往外冒着灼人的热气，而温睿桐却把被子拉过头顶，整个身子躲在被子里，不敢再去看那个人。呼吸越来越重，他的手触到了已经胀得发疼的分身。

握住那里，温睿桐有点微微发抖，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对于这些他没有好奇过，也不曾有人能让他有所反应，除了对面的那个人。

松开那热的发烫的东西，然后五指用力，温睿桐企图把它压下去，可是身下却传来了胀痛感，越用力，那种疼痛的感觉越强烈，温睿桐咬住被角紧紧地闭上眼睛试图转移注意力。

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被子，他的脑袋露了出来，一张被无限放大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离他的脸最多只有十公分。

“你怎么了？”徐夏瑞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倦意，“刚才起来想去厕所，就看你在发抖，额头都出汗了，不舒服了么？”徐夏瑞伸手去探温睿桐的额头。

温睿桐猛地往后退了一下身子，“别碰我！”

“哦，我，我就是想试试你是不是发烧了。”

“那个，我，我是说，我没事，不用管我。”一大滴汗水落在了枕巾上。

“没事就好，早点睡吧。”徐夏瑞顿了一下，“那我去厕所了，你好好睡。”

“嗯”。

听着徐夏瑞关门出去的声音，温睿桐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脸对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瑞哥瑞哥瑞哥！”吴西启转过身摇着徐夏瑞，此时徐夏瑞正趁着课间趴在桌子上小睡。

“嘛事儿快说。”徐夏瑞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今晚吃饭时候我跟田东豪要去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你给我俩带份饭吧。”

“行。”徐夏瑞扭头埋进胳膊里，“把要买的写个纸条给我。”

吴西启转回去随手拿支笔写着，坐在他前面的是温睿桐，当吴西启和徐夏瑞开始说话的时候，手里的笔就已经停了下来，悄悄朝后瞥了几眼。

因为徐夏瑞是个老好人，脾气好，愿意帮人干这干那，所以田东豪和吴西启还有其他一些同学无论男女，经常来找他代买三餐啊零食什么的，徐夏瑞倒也乐意，顺便以此跟大家搞好关系，朋友多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些温睿桐都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徐夏瑞替他们乐呵呵的跑腿，跟他们称兄道弟就觉得有些难受，好像徐夏瑞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可是，徐夏瑞的眼里为什么一定要有自己呢？

说起来，吴西启跟徐夏瑞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有的是一辈子的交情。而田东豪跟他一样喜欢打篮球，球技又好，动不动就结伴去球场洒洒汗水，还有他的同桌，他的老乡，他原来的高中校友，在这个班里，仿佛人人都有理由走进徐夏瑞的世界。而自己，只不过十几天前才和他认识，没有共同爱好，没有共同的回忆，除了都来自那个南边的城市。况且，自己也是个男人，又不能像个女生一样去主动跟他做朋友，甚至他知道目的是为了要和他交往。可是自己什么资本都没有，凭什么去占据徐夏瑞的世界。

在温睿桐的眼里，好像什么都变得很复杂，或许有些事情，真的很简单。

晚饭的铃声响起，安静的教学楼立刻热闹了起来，说笑声和不锈钢饭盒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吴西启和田东豪早就按耐不住，飞一样的跑去了教学楼后面的电话亭，徐夏瑞也拿着钱包往外走，当徐夏瑞快要走出教室门口的时候，温睿桐终于开了口。

“徐夏瑞！”温睿桐好似用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和勇气。

“怎么了？”徐夏瑞即刻回过头。

温睿桐起身跑过去，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那个……我。”

“嗯？”

“你能不能也帮我买一下晚餐？”

徐夏瑞一下子笑了出来，“行啊，不就是买晚饭么，包在我身上，你想吃什么？”

“鸡蛋羹吧。”温睿桐随口点了一个，这时候他早就紧张的想不起来吃什么了。

“就这个？够吗？”

“嗯，就这个，谢谢你了。”温睿桐把十块钱塞进徐夏瑞的手里，连忙回了座位上。

徐夏瑞攥着发烫的纸币，转身出了教室，融入人群中。

坐在座位上，温睿桐大口呼吸着，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这时，藏在背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学校规定学生是不允许带手机的，但是温睿文还是觉得给睿桐带一个比较方便，自己也方便和他联系，便把自己的一部旧手机送给了睿桐。

“喂，哥。”温睿桐怕校纪老师发现，就窝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

“睿桐吃饭了没？”

“嗯，刚吃了。吃的鸡蛋羹，小笼包和米粥。”温睿桐怕哥哥要是知道自己没吃饭肯定会着急生气，所以打了个谎话。

“一定得吃饱知道吗？后天放假了吧，那天早上你就多睡会儿，差不多中午我就能到你们学校然后接你回来。”

“嗯。哥，最近忙不忙？”

“还行吧，爸最近打算从位子上退下来让我接手，这几天做的都是各种交接工作，事情比较杂，但是处理起来还比较简单。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就随便问问啊，关心关心你。”温睿桐微微笑着，他只是很想听听家人的声音，虽说也十九岁了，可第一次离家没让他变得更独立更成熟，反而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哥，那我先挂了，快上课了。”

“嗯，快去吧，后天见。”

回到教室 ，看见徐夏瑞已经在招呼大家来拿晚餐，坐在一旁的吴西启和田东豪早已开始狼吞虎咽。温睿桐走过去，抬头对上了徐夏瑞笑意浓浓的眼神。

“睿桐，快来拿鸡蛋羹，我回来时候你没在，怕凉了就用就用我外套裹了一会儿，你别嫌弃啊。”徐夏瑞打开团成一团的外套，拿出一盒鸡蛋羹递给温睿桐。

温睿桐捧着鸡蛋羹，热热的，还有点烫手，心里有一种说不去的感觉？这算是幸福吗？

温睿桐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徐夏瑞又对他身后的人说：“王浩，你可回来了，你的包子我还给你捂着那，赶紧过来吃！”徐夏瑞从外套里又拿出一袋热腾腾白花花的包子。

一时间，温睿桐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让他喘不上气。原来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原来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待遇”，只是徐夏瑞想的周到而已，仅此而已。

温睿桐手中的塑料盒快被捏的变了形，抛给徐夏瑞一句冷冷的“谢谢你”，也不管那人是否听见，转身走回座位，打开那盒鸡蛋羹，热气飘出来。

看着奶黄色的鸡蛋羹，温睿桐没有什么胃口，就那样晾着，香气入鼻也带不起半点食欲。

“你怎么还不吃啊？”徐夏瑞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温睿桐身边。

“怎么过来了？”温睿桐垂着眼睛，眼镜已经滑倒鼻梁下方。

“你还没说谢谢那，大食堂鸡蛋羹没有了，我专门去小灶那里找大师傅给蒸的，费了老大力气给你买回来，连个谢谢都不说，不够意思了啊。”

“我明明说了，是你没听见。”温睿桐干脆摘下了眼镜。

“反正我没听见。”徐夏瑞瞪着温睿桐，嘴里大嚼着煎饼。“再说一遍。”

“说就说，谢谢你徐大恩人！小生感激不尽，在此谢过，要我给你鞠躬吗？”温睿桐就要站起来，却被徐夏瑞又按在座位上。

“行了，看见你的诚意了。”徐夏瑞又拿出那件包着鸡蛋羹的外套，掏出一个塑料盒。

“给你，快趁新鲜吃。”

“是什么？”

徐夏瑞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六块白色的糯米糕。

“刚来那会儿把这个分给你们吃，我看你挺喜欢的，所以我妈来的时候我让她多做了点，是你喜欢的豆沙馅儿的。”

“给我？”

“对啊。专门给你做的，我妈那次来说可喜欢你呢，小伙子白白净净，又懂事儿学习又好，就是太瘦了。”徐夏瑞没注意到温睿桐脸上渐渐浮现的笑容，“我说他不爱吃饭，但是特喜欢吃您做的糯米糕，我妈一听就乐啊，说下次给你多做点儿，这不，今天上午就送过来了。”

“替我谢谢你妈妈啊。”温睿桐接过盒子，顿时有了胃口，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软软甜甜的。

“客气啥，咱们啊，都是住一个屋的好兄弟，不分你我！”徐夏瑞搂着温睿桐的肩膀，手里的煎饼早就被他解决了，便拿起温睿桐的被子灌了一口热水，嗯，柠檬味。

温睿桐捧着糯米糕，听着徐夏瑞的“好兄弟”，心里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或许他会在某一刹那觉得，做个兄弟也好，心中坦坦荡荡，说不定就多了好多人生的快乐；或许在某个时候，做“好兄弟”才是对的。

可这世上的对错谁又能说得清，人类最无法隐藏的就是咳嗽，贫穷和爱情。说来爱情，总是情不自禁的，若是将它藏的无人知晓，便是爱的不够深。

温睿桐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心里藏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3.    回家了

傍晚，温睿桐盘腿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拿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天色渐渐变暗。

犹豫再三，温睿桐拿起手机，拨通了吴西启的电话。

“西启，是我，睿桐。”

“睿桐！打电话什么事啊？”吴西启有点惊诧，这个在学校跟他话不太多的舍友竟然主动给他打来电话。

“明天咱们出来玩儿吧，叫上东豪还有夏瑞他们。”

“好的啊！我也这么想的，我还怕你在家做大少爷不肯陪我们出来耍呢！”

“那下午两点在星辰广场碰面吧？”

“好的！我去通知他们俩！明儿准时见！”

吴西启挂了电话，他真是搞不懂温睿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在学校，在宿舍都好像故意要跟他们保持距离似的，这时候又主动来找他们玩儿。你说这小子是不是神经有问题？！

温睿桐放下电话“噔噔噔”跑下楼梯，温睿文刚下班回家，正在玄关换鞋，抬头看见了从楼上飞奔下来的睿桐，以为是来欢迎自己回家，谁知道，睿文还没开口，就看见睿桐头也没扭的直接跑去了厨房。

“陈姨我饿了！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等不及想吃饭了。”

温睿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傻孩子，要等的人都站在身后了，自己还眼巴巴的朝窗户外面看。

“今儿反常啊，以前吃饭三请五请的不下楼，怎么今天自己跑出来要吃饭啊！”睿文说着，挽起袖子帮陈姨摆碗筷。

今天的菜真丰盛，因为开学半个月，好不容易放假回家，陈姨想着睿桐肯定在学校吃不好，就特意从中午忙到晚上，做了这一大桌子。其实陈姨也不知道睿桐能吃几口，过去睿桐挑食厉害，一点不合口味就不吃，可他又不说想吃什么，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真真让人犯难。不过看着现在这架势，当初老爷子要送他去县城读书看来也是件好事。

清炖排骨，糖醋鱼，青瓜虾仁，酿豆腐……温睿桐的碗里都快盛不下了，睿文还不停地给他添菜。

“哥，行了，我快吃不下了！”

“多吃点，多吃点，你看我公司里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一顿吃四五个馒头，你这刚一碗米饭就不行了啊！”

温睿桐低头往嘴里扒饭，吃的小嘴油光发亮，一会儿吐出来几个鱼刺，一会儿夹着排骨往嘴里送。只见一碗饭见底，温睿桐放下碗筷打了一个饱嗝。

睿文脸上尽是笑意，这么些年，很少见到睿桐吃饱打嗝的样子了，看来S中也是个不错的地方，起码能让他弟弟回家之后食欲大开。看睿桐吃得多，睿文也高兴，如果能带着他锻炼锻炼身体，说不定明年从S中毕业回来就成了一个健康的大小伙子了。

徐夏瑞和吴西启在公园里慢慢跑着，这是他们哥俩从小养成的习惯，踩着路灯下的影子，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西启，明天想去哪儿玩儿啊？”

“我也不知道，光约了见面的时间而已。”

“去打球？睿桐又不会，让他干看着啊。”徐夏瑞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四个老爷们儿总不能逛街去吧？”

“明天见面再说吧，说不定田东豪能有什么好点子。”

两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并排着，起伏一致，一次次和反方向的慢跑者擦肩而过。

绕着公园跑了五圈，觉得有点累了，便在一个双杠边上压腿。

“哎，你觉得咱班那个英语组长怎么样啊？”西启凑到夏瑞身边。

“还不错的女孩儿啊，模样也行，脾气又好。”夏瑞扭过头坏笑着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啊？”

“哪有，”西启连忙反驳，“是人家看上你了，拖我问问你是个什么意思。哎，别让她知道我是这么直接问你的，人家姑娘家能跟我这么开口得放下多少面子啊，要是她知道了估计得恨我一辈子。”

“这才开学几天啊，就想谈情说爱了？再说了我是去那儿复习高考的，又不是谈恋爱的。你啊，就把我的话说给他。要是她生气了，你就让他来找我，我当面跟她说清楚。”

“呸！你小子跟谁装正经呐？再说了又没逼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我就是帮忙问问，你不乐意就算了。”吴西启貌似有点不甘心，“你真不再想想了？都送上门了啊！你们俩要是能好了，我就能光明正大抄她的英语作业了。”

“抄，你就知道抄。”徐夏瑞白了一眼吴西启，“温睿桐的作业还不够你抄啊？人家都是班里第一名了，你还想抄谁的啊。”

“我这不为你好啊，你说你都快20了，连个女朋友都没交过，我起码都有过俩了，哎，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的啊？”说完这句，吴西启不禁打了个寒颤，“你可别打我主意，我可是喜欢女人的！”

徐夏瑞笑着推开吴西启，“你再乱叨叨，我就告诉温睿桐不让他借给你作业抄。”

“哼！不抄又死不了。不过说起温睿桐倒也奇怪，你看他在学校都没什么朋友，跟咱们好像也不是特别热情的，怎么今儿这么主动约咱们啊？”

“估计是在学校还是觉得陌生吧，回家了这不就放开了，他不是说他是第一次离开家住校嘛，肯定不适应。我说你啊，多费点心思在读书上行不，整天关心这个关心那个，你比居委会大妈管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