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 下——碧水梅落
碧水梅落  发于:2015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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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冬阳看了看最近的通话记录,就在今晚九点钟左右,有一个时长十二分钟的电话。

时隔不过一个小时,对方就又迫不及待的来电了。

莫冬阳默不作声的把电话放回原位,仰躺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天花板,墨玉一样的双眼闪着诡异的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九十二章

厅里,方淮舟和莫冬阳僵持着。

莫冬阳眉眼低垂,倔强的抿着嘴角,一副绝不妥协的态度。方淮舟则又是无奈又是强硬,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可谁知道对方一点松口的迹象也没有。

最后,还是方淮舟先服了软,走到莫冬阳跟前蹲下,握着他的手说:“冬阳,这些天你太累了,我只是想你休息一阵子。反正这部电影才刚拍没几天,罢演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拍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罢演?”莫冬阳想挣回自己的手,却被紧紧攥住,只好语气生硬的说:“我也从来没说过累!总之,这部电影我一定要拍!”

方淮舟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严厉:“别耍小孩子脾气!你听话一点不行吗?我这是为你好!”

莫冬阳一怔,方淮舟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跟态度跟他讲话了,久的让他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方淮舟又是什么身份。

方淮舟说完也是一愣,见莫冬阳脸色变了变,正想解释,就见莫冬阳换了一种姿态,一种软弱卑微的姿态。

“对不起。”莫冬阳脸上有哀求有惶恐,怯怯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真的很想拍这部电影。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部了,以后你想让我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行不行?”

“冬阳!”方淮舟一把紧紧的抱着莫冬阳,后悔道:“对不起,我不该凶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怕你太累了。”

莫冬阳趴在方淮舟肩上,声音低软,带着一丝试探和哀求:“那,我可以演吗?”

方淮舟顿了顿,最后才艰难的点了点头,说:“可以,不过你得听我的安排。万一你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就立刻停止。”

莫冬阳紧忙点头答应,“那我可以叫正政来接我去片场了吗?”

“我送你去。”方淮舟无奈的说。

最后,方淮舟还是没能实行师兄的建议,让莫冬阳继续拍这部电影。

行车的路上,方淮舟不停的瞄着倒后镜,次数频繁的让莫冬阳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莫冬阳有些担心的问。

“没什么。”方淮舟对莫冬阳安抚的笑笑,“只是发现后座有只苍蝇。”

“啊?”莫冬阳一愣,刚要转头就被方淮舟单手按住了脑袋。

“没什么好看的,又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方淮舟不在意的笑说,“待会去洗个车就能清理掉了。”

莫冬阳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他现在最怕的是方淮舟又改口说不让他拍戏了。方淮舟是他的金主,就算他敢反抗,以方淮舟的势力和手段,说要换主角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对于方淮舟,莫冬阳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从前方淮舟说不上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总归不会说一套做一套,更不会撒谎骗他。可是现在呢?似乎在两人把心意挑明了之后他就变了,谎话连篇,欺骗似乎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莫冬阳甚至都分不清方淮舟对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真心的话为什么会在季斐然的事情上对他一骗再骗?假意的话,为什么又会表现出那么在意他呢?方淮舟为了他和方家已经处在半决裂的状态那是事实,他想忽略都不行!

就在莫冬阳想的入神的时候,车子忽然大力的甩了一下!

“啊——”莫冬阳轻呼,下意识的抓着头顶的扶手。

“抱歉。”方淮舟看了一眼倒后镜,才转头查看莫冬阳的情况,“刚才有一辆货车挤过来了,为了躲它我加速超了前面的车。”

“没关系。”莫冬阳看着方淮舟的眼睛,就是他这种毫不掩饰作伪的眼神,才会把自己搞的一头雾水。

方淮舟之后不断的超车,很快就下了高速。莫冬阳一路在走神根本没注意到方淮舟的异样,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片场了。

“去吧,收工了打电话给我,我过来接你。”方淮舟拉着莫冬阳亲了亲他的嘴角,“记住不要落单,也不要一个人离开片场。”

莫冬阳点点头,自从发生杜少庭那件事情后他就再也不敢一个人走了,就算不用方淮舟提醒,他去哪里都会拉上张正政。

方淮舟目送莫冬阳进了片场,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原地等了一会。很快,两辆熟悉的车就出现在他车后。

方淮舟这才启动汽车离开,其中一辆车立刻就跟了上去。

方淮舟把车开到了一处公园附近停下,那辆车也停下了。方淮舟熄了火,从车里下来径直走向那辆车,然后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打开了,露出一张严肃刚毅的脸。

“小方先生。”

“又是爷爷让你来的?”方淮舟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那人竟是上次在机场把他带回家的警卫。

“不,这次是方先生让我来的。”警卫老实回答道,“不过首长也知道。”

“柳家那边要收网了?”方淮舟了然,如果不是已经抓到大鱼了,他爸爸也不会警卫都用上了。应该是怕柳家人来个鱼死网破,临死也要拉个方家的人垫背。

那名警卫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方淮舟猜对了。

“另一辆车呢?”方淮舟问,“那不是爸爸派来的吧?”刚才在环形高速上,他试着摔掉两辆车的跟踪,只有那一辆车不要命似的一路紧追,不像是方家的作风。

“这我不知道,方先生只说让他们跟着。”警卫回道。

方淮舟沉思了一会,才点点头对那警卫说:“行了,你可以回去跟我父亲交差。我这边不要紧,多派点人去照看小雨,柳家要是真的动手,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他不走仕途,顶多就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方淮雨就不一样了,虽然还在读研,可已经俨然是一副方家未来接班人的样子,柳家要真的想伤方家的根本,方淮雨就是最好的靶子。

警卫走了,方淮舟回到自己车上。柳家这一次倒台快的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这十多年来柳家权势日渐壮大,上得了台面的上不了台面的,他们都做尽做绝了。树了不少政敌,却又与更多的人结成联盟,存在太多厉害关系。从前上头的人不敢轻易撼动柳家顶头的那一位人物,而现在那一位人物也轰然倒台,柳家衰败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在短短的两个月里,他父亲就搜集了那么多决定性的证据,后面没人帮忙他可不信。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谁那么了解柳家,谁的手里会握着这些致命的证据呢?

方淮舟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名,这个人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欧阳楠?!可是,他跟柳家一荣共荣一损共损,扳倒了柳家他自己也免不了牢狱之灾。身为柳家的女婿他怎么可能清白?更何况欧阳家没洗白之前还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黑道大家!

欧阳楠要是卖了柳家,就算不死也是无期,以欧阳楠的性格,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做!

方淮舟越想就越想不通,想起自己还跟梁谨的师兄有约,便放下这些找不到头绪的念头,赶往师兄的诊所。

莫冬阳的新电影,名叫《黑夜尽处》。这是一部现实且残酷的同志电影,这也是莫冬阳第一次出演同志电影。

导演是电影界的泰斗,已经接近七十高龄的易俊易导。这位身边有无数红颜却至今未娶的老先生,二十岁就从某名校导演系毕业,接拍的第一部戏就是某红色主旋律的电影,从此一炮而红。近五十年过去了,现在那些还经常放映经久不衰的主旋律老电影,有一大部分都是出自易导的手。

不过,后来和老东家闹翻了,脱离了那个光鲜的主流圈子。开始执导一些关于现实题材的电影,几乎都是叫好不叫座。

传说中易导离开老东家的原因是因为性取向的问题,那位易导虽然红颜知己一大堆,但从来没有过什么实际性的关系,说难听一点就是妇女之友。他喜欢的是同性,在那个年代是备受鄙夷的“兔儿爷”。

虽然传是这么传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过易导跟哪位男性友人或者明星有过任何绯闻。这个同性传闻就渐渐淡了,没几年所有人都忘了这茬。

可是时隔五十年,这位七十高龄的易导,居然剑走偏锋要拍同性题材的电影了!这又让娱乐圈炸开了过,易导的陈年旧料全部被挖了出来,

批判的有之,赞赏的有之,不冷不热的有之,看热闹的更多!最后一部分人群主要集中在广大的八卦网民腐女们,他们才不管性取向跟不跟大众一样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歧视那一套?重点是他们要八卦啊!最近都被那个杜氏“艳照门”屠了版,看都看腻了,好不容易来点稍微清新一点的八卦,群众们能不跟打了鸡血一样吗?指不定挖着挖着就挖出一个跨越数十年的断背虐恋呢?想想都觉得好带感啊!以后写小说都有现实素材了好么!

无数媒体蜂拥而至,都想挖到第一手资料,都想知道这次电影的内容是什么。可惜易导的保密工作实在是太到位了,电影开机三天了,媒体连他们的片场在哪里主要演员有哪些都还没弄清楚。

电影的内容从头到位都弥漫着一种绝望,每次当男主易安以为可以看见属于自己的太阳时,无边无际的黑暗迷雾总会遮挡了他的双眼。

莫冬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专心致志的揣摩着剧本。今天这一场戏,是易安被养父QB,又被养母毒打一顿赶出家门。肢体上的表演还好,就是人物内心很难诠释。表演的不够力度表现不出易安的绝望,用力过度又显得做作。这个度,他不知道该怎么把握。

“怎么样?这场戏有难度吗?”易导手里拿着烟斗,晃到莫冬阳身边坐下问。

莫冬阳抬头对易安笑笑,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位表面看起来严肃的老先生很平易近人。

“还行。”莫冬阳把剧本合上,“只要不漏点一切都好说。”

“哈哈哈!”易俊大笑,“我拍电影从来不会过分渲染性,一般都会采用朦胧的手法,给一点心理暗示就可以了。所以你也别怕漏点,我保证你能穿着衣服!”

莫冬阳也笑,说:“这一场真的不打算找个小演员吗?毕竟是演十五岁的少年,我怎么也不像吧?”

这个星期他的戏份不多,而且都是饰演成年后的易安,这次挑战十五岁的未成年,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像!谁说不像?”易俊抽了口烟,看着莫冬阳的眼神竟有些迷离了,“你像极了他……”

话一说完,俩人都愣了愣,易俊赶紧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只要化个妆换件衣服就跟十五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你心理压力不要那么大,相信自己。”

莫冬阳很想说自己没有压力,不过为了让易俊缓解一下当前的困窘,只好点点头。

十分钟后,电影开拍。

窄小凌乱的平房内,只有一盏煤油灯亮着豆大的火星,着凉了一米的范围。

昏暗的余光打在床的一角,床畔有两个身影。镜头渐渐拉近,却看不清人脸,只有地上的两双脚,一大一小,却都一样的脏。

镜头切换了一个角度,床沿有一双被紧紧押按住的手。那双手的手腕已经被另一双粗大的手掐出了血印子,双手握成拳,血管凸出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镜头又是一扫,朦胧见能一个少年的轮廓,清秀而扭曲的脸,带泪的双目惊恐而绝望,小巧的嘴巴被硬塞进了一团破抹布,痛苦的唔鸣从喉间溢出。

镜头又一晃,停顿在了那盏煤油灯上。狭小的房间里只有痛苦而绝望的嘶鸣,以及那令人作呕的声音。

那豆暖黄的灯光,比黑暗更可恶。

“卡!”易俊大喊一声,“这条过!”

莫冬阳跟对戏的那位大叔笑笑,那位演员是电影圈的老戏骨了,做了一辈子的绿叶,却也积累了很高的名望。

“小伙子不错嘛!情绪和眼神都很到位,我以为会拍多几条呢。”大叔赞赏的拍拍莫冬阳的肩说。

“那是易导的拍摄手法好,没给我太大的心理压力。”莫冬阳笑着说,这场QB戏两人连衣服都没有脱,身上穿戴的很整齐。易俊只用手、脚、少年的侧脸以及一豆煤油灯就展现出了一场暴行,确实很厉害。

“斐然,你今晚的戏份就这一场了,可以先走了。”场记过来说道。

莫冬阳点点头,礼貌的跟众人打了招呼,才跟着张正政离开片场。

易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莫冬阳,直到他消失不见才把收回了目光。

“这一届的金百合影帝,非他莫属了……”易俊喃喃道。

第九十三章

方淮舟把热好的牛奶递给莫冬阳,亲眼看着他喝下。

洗完杯子回卧室,莫冬阳已经睡着了。

他在牛奶里加了安眠药,这是下策中的下策。若不是不得已,他绝对不会那么做。因为莫冬阳已经好久没有过睡眠了,除了吃了抗抑郁药后会昏昏沉沉的睡上几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是清醒的状态。

可是氟西汀吃多了会加重幻觉,更会损害脑神经,方淮舟还能控制着药量每周让莫冬阳吃两次。

为了能让莫冬阳睡一次觉,他只好拜托梁谨的师兄给了一些专门给精神病人服用的特效安眠药,偷偷碾碎了放进牛奶里给莫冬阳喝下。

药很有用,莫冬阳真的睡着了。

方淮舟坐在床边,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描绘莫冬阳的眉眼轮廓。即使服用了安眠药,莫冬阳睡得依旧不安稳,眉头紧皱,睫毛还会不安的颤动。

“我一定会找到谢尔曼夫人的,冬阳,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方淮舟低声说,莫冬阳的眉头忽然跳动了一下,却没有醒。

方淮舟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心,喃喃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即使真的要与方家决裂,我也不会放弃你……”

莫冬阳又感觉自己被困在了梦魇里,他想醒过来,却被迫在黑暗中奔跑。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在追赶自己,直到他跑到一个红色的木门前,脚步才不由自主的停下。

那醒目的大门仿佛给他施了一道咒语,引诱着他打开。他心里隐隐直到如果门打开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可是手却控制不住的握住了门把,然后转动。

门被推开了,莫冬阳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

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女人抱膝坐在墙角绝望的哭泣,另一个中年模样的妇人跪在她身前,抱着她失声痛哭。

莫冬阳觉得那个目光空洞哭声凄惶的女人很面熟,想了一阵才想起来那是莫瑶,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没有一下子就认出来?是因为眼前的莫瑶几乎失去了人形。肿裂的嘴角,青紫的脸颊,红肿的双眼,一头曾经柔顺的乌发已经乱七八杂。她身上穿着破碎的衣裙,几乎遮挡不住满是伤痕的身体。白皙的手腕上布满绑缚的血痕,脖颈胸前全是乌青,几道醒目的血痕从大腿根处蜿蜒而下。

还有更多的痕迹,全部触目惊心,全都昭示着这个女人就在不久前,遭遇过一场如噩梦般的暴行。

莫冬阳是男人,他很清楚莫瑶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着,那时候的莫瑶好好的,病情也控制的很好,为什么会忽然恶化?她为什么会忽然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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