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 下——碧水梅落
碧水梅落  发于:2015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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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莫冬阳一直不太记得。究竟是他年纪小忘记了,还是不愿意记得?

莫冬阳很害怕,他想转身离开,他不想再看下去。可是他的双脚犹如被钉子钉住了一般,根本动不了。

“阳阳……”莫瑶忽然朝着莫冬阳的方向伸出了手,满含泪水的眼睛终于闪过一道希望的光。

莫冬阳一震,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下一刻,一个走路都还走不稳的小小身体穿过了莫冬阳的身体,握住了莫瑶的手。

“妈妈……”

莫瑶正要把幼小的莫冬阳抱在怀里,那中年妇人却一把把莫冬阳推开,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恨,吼道:“你这个小杂种!滚!离我的女儿远一点!都是你!都是你的畜生父亲!害了我女儿一辈子!你怎么不去死!你就不该出生!”

那女人吼完,便直直扑向年幼莫冬阳,一双保养的很好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明明那女人掐住的人不是现在的自己,莫冬阳却也感到一阵难过痛苦的窒息——

“妈!不要——”

莫冬阳见到的最后画面,是莫瑶一脸惊恐的拿着一个烟灰缸,砸在了那女人的后脑上。

“不要!”莫冬阳哭喊着醒过来。

“冬阳!”被惊醒的方淮舟赶紧抱着莫冬阳,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抚:“冬阳别怕,我在这儿,别怕。”

“不要不要不要!”莫冬阳抱着头痛苦的喊着,“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方淮舟掩饰着内心的惶然无措,抱着莫冬阳努力镇定的安慰:“不这样,冬阳,我不这样,别哭,别害怕,有我在,别害怕。”他甚至不知道莫冬阳到底梦见了什么,才能让他害怕成这样子。

莫冬阳终于听见了方淮舟的声音,猛然想起那次风华与他相认时,方淮舟在关于莫瑶自杀的事情上的刻意隐瞒与回避。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莫冬阳抬头,满脸是泪的抓着方淮舟的衣襟,哭着追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妈为什么要自杀!她是不是被LJ了!是不是!是不是!”

方淮舟一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莫冬阳今天拍的内容他知道,张正政都给他报告了。可是他不知道,一场戏而已,却触发了莫冬阳最深层的记忆!

“啊!啊!啊!”莫冬阳痛苦的大喊,双拳不断的砸在方淮舟身上,用最原始的暴力方式发泄着内心压抑的痛苦。

方淮舟强忍着身上的痛,搂着莫冬阳任由他发泄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莫冬阳痛哭,“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欧阳楠不是爱她吗!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

“是我的错……”莫冬阳拳头渐渐弱了下去,头倚在方淮舟肩上,泪眼空洞毫无焦距,“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如果我真的是个死胎就好了……”

莫瑶当年遭受了那样的痛苦和伤害,却在他差点被杀的时候动手伤害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即使已经再婚也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女人。

风华那时候并不是绝情的抛弃了莫瑶和莫冬阳,而是因为莫瑶伤害了他的母亲。莫瑶死后不到一个月,风华的母亲也死了,虽然有伤心过度的原因,但更多的应该是莫瑶当初那毫不留情的一击吧?

如果当年莫瑶不是为了保护他,就不会错手伤了自己的母亲,风华也不会狠心的抛下她不管,她也就不会死。

如果没有他,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他妈妈不会死,他外婆不会死,风华不会自责那么多年,淮舟就不会跟家人决裂然后好好的跟季斐然在一起。

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才是所有痛苦的根源。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可以结束掉所有人的不幸?

“冬阳?冬阳!”方淮舟被莫冬阳的一番话吓到,赶紧抬起他的脸,却发现莫冬阳眼睛睁着,人却已经跟没了意识一样。

“冬阳!”方淮舟一惊,大力摇晃着莫冬阳,似乎想把他晃醒,“你看看我!阳阳我求求你看我一眼!”

方淮舟太惊慌,终于让莫冬阳有了一丝神智。

“淮舟?你怎么还不睡?赶紧睡吧,你明天要去公司呢,你最近太辛苦了,天天熬夜怎么行?”莫冬阳伸手把方淮舟按倒在床上,喃喃自语道:“睡吧,我陪着你。”

方淮舟翻身紧紧的把莫冬阳抱在怀里,莫冬阳忽然笑了,说:“你今天怎么那么黏人?”

“别离开我。”方淮舟不知道莫冬阳究竟神智是否清醒,即使这么抱着他,也总感觉他会忽然消失不见。“冬阳,别离开我。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莫冬阳听到这句话似乎很开心,拍着方淮舟的背轻声道:“也是我最大的福气。你放心,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两人再也无话,一个小时后,方淮舟才敢小心翼翼的动了动,悄悄观察着莫冬阳的反映。

莫冬阳这一次似乎真的睡了,面容沉静气息平稳。除了眼角还挂着泪,根本看不出来一个小时前他还因为一个噩梦而发狂。

这一夜,莫冬阳再也没有醒过,而方淮舟却不敢睡,看了他一夜。

第九十四章

寂静的夜,时值凌晨。门窗紧闭的卧室内,只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

一道瘦长的黑影站在卧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黑影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在黑夜中泛着银墨色的冷光。

本就睡的不太熟的方淮舟眉峰动了动,天生的警觉令他刹那觉醒!

方淮舟只在黑暗中适应了两秒,就看清了床前的那个影子。

“啪”的一声,方淮舟伸手打开了床头灯,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那人的脸庞。

“冬阳!”方淮舟起身一把夺过莫冬阳手里的刀,“你在干什么?”

方淮舟惊惧的看着莫冬阳,他不是不害怕,莫冬阳曾有过杀他的念头,可是当他再次面对时,仍然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更担心莫冬阳的情况。

可是谁想,莫冬阳比他更害怕,他忽然紧紧的抓着方淮舟的衣襟,颤抖着声音低声道:“嘘!别那么大声!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他们?”方淮舟把刀丢到一边远离莫冬阳,小心的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他们是谁?”莫冬阳身体冰冷颤抖,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方淮舟心里抽疼。

“坏人!坏人来了!”莫冬阳激动的说,眼底满是恐惧,“他们要害我!淮舟,你要救我!他们来抓我了!”

“好好好!”方淮舟紧紧的抱着怀中人,想安抚他的情绪,“我一定会救你,有我在,他们不敢来的。”

“不不不!”莫冬阳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你听,你听,他们来了,好多人,都穿着白衣服!手里拿着针头,拿着电钻和绳子,他们要把我关起来绑起来!然后逼我吃药,给我打针,然后电我!他们想杀了我!”

方淮舟听的心惊肉跳,他知道莫冬阳说的是什么,当年在精神病院的那一年给莫冬阳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只是他为什么会忽然在这种时候想起来?这样是不是表示他在抗拒治疗?

“别怕。”方淮舟安抚着莫冬阳,“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别怕。”

“会来的,他们会来的,他们很快就来了。”莫冬阳缩在方淮舟怀里,魔怔了一样重复着这几句话。“你会让他们带我走的,我病了,我知道我病了,你会让他们带我走的……”

方淮舟觉得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莫冬阳的害怕和缺乏安全感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让他平静下来。

有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莫冬阳有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仿佛昨晚的那个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梁谨的师兄说,莫冬阳是刻意遗忘了那样的自己,短时间内不告诉他真想没关系,但是长久以往下去,他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方淮舟看着心情不错哼着歌洗漱的莫冬阳,越来越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治疗还没有真正开始,他就已经快崩溃了。可是,放弃这个念头他一刻也没有想过。

这个世界上,莫冬阳就只剩他了,如果连他都放弃了莫冬阳,莫冬阳还剩能剩下什么?

“淮舟,你怎么了?最近脸上好像很差的样子?”莫冬阳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方淮舟面前。

方淮舟回神,看着莫冬阳担心的脸笑了笑,说:“最近公司太忙,没休息好而已。”

“今天是周末,你在家休息一下好了,让正政送我去片场也一样。”莫冬阳体贴的说。

方淮舟摇头,伸手抚着莫冬阳的脸,说:“我今天去你片场陪你一天。”

莫冬阳满眼惊喜,可是看到方淮舟疲惫的脸又道:“你还是不要勉强。”

“不勉强。”方淮舟转而搂着莫冬阳的肩,带着他往门口走,说:“我从来没好好看你拍戏的样子,今天要好好看一看。”

莫冬阳嘴角扬的高高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凌乱的公寓内,易安匍匐在地上,抖着手用纸卷把那一小堆白色粉末吸进鼻子。

白色粉末进入体内的那一刻,易安忘掉了所有痛苦和烦恼,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

恍惚间,易安看见了极乐世界,有亲人,有朋友,有一个他爱且爱他的人。

易安露出痴迷的笑容,目光呆滞。他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开始无意识的转圈傻笑。

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长相邪气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壮的男人。

那长相邪气的男人看见易安的神情和动作见怪不怪,倒是那两个高壮的男人一脸有趣的打量着易安。

“喂!”邪气的男人毫不留情的用脚踹了踹易安,易安一个站不稳,摔在了地上。

“阿新,你回来了。”易安傻笑着,爬到阿新脚下,抓着他的裤腿,说:“粉没了,你再去给我弄点回来啊。”

“嘁。”阿新一脚把人踹开,说:“想要好东西就得有钱,你吃我的住我的就算了,再给你弄钱买这些极品玩意儿,我有那么多钱吗?”

“钱?”易安脑子很混乱,不经意的说:“我可以挣钱啊,阿新你别赶我走,我很爱你的……”

阿新一听,和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行啊,是你说要挣钱的。”阿新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塞到易安手里,说:“你签了它,我就有钱了。我有钱了,你就好过了是不是?”

完全失去自己神智的易安被阿新控制着,笑着说“好”,在合同下签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按了手印。

阿新拿起合同满意的笑了,然后把合同递给那两个男人,说:“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们的了,我再也不欠你们的钱了。”

两个男人拿过合同看了,笑了笑,然后一人一边架起神志不清的易安,说:“你小子真不是人。不过这个小子是个极品,老板一定会满意的。”

“哼,我们哥儿两先验验货,是不是极品好不知道呢。”其中一个男人说,然后和另一个男人架着易安进了卧室。

阿新,无所谓的笑笑,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卡!”易俊满意的喊,“行,准备下一场!”

莫冬阳从屋子里出来,和周围的打了招呼,径自走向场外的方淮舟。

方淮舟看到莫冬阳出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双手也紧紧握成拳。如果不是刚才一直在心里警告自己这是演戏,他可能早就握着拳头往那三个男人脸上砸去了!

“淮舟,很无聊吧?”莫冬阳走到方淮舟身边坐下,方淮舟把手里的鲜榨果汁递给莫冬阳。

“不无聊。”方淮舟忍着想揉揉他的头发的冲动,赞道:“你演的很棒,我差点就想动手把那三个人揍一顿了。”

莫冬阳忍不住笑了,偷偷瞄了一眼导演的方向,小声说:“如果你动手了,导演会把你赶出去的。”

“你觉得,演这个角色对你影响大吗?”方淮舟看着喝果汁的莫冬阳,忍不住问道。

莫冬阳一愣,说:“不大啊。我挺喜欢这个角色的,易安这个人,一生坎坷,他就好像被上帝完全遗忘了,命运从来没有眷顾过他。这么悲情的角色,还是我第一次演,我希望能演好他。”

方淮舟一震,艰涩道:“你觉得,你和他,像吗?”

莫冬阳又是一愣,他和易安?相像吗?

“不像。”莫冬阳摇头,吸着杯子里的果汁,眼神望着片场中忙忙碌碌换布景的工作人员。“我有你,他却什么都没有。”

《黑夜尽处》的易安一生孤苦,一出生就是个孤儿,即使六岁的时候被一户人家收养,却过着比佣人还不如的生活,毒打责骂是家常便饭,更别提15岁便被禽兽不如的养父QB。养母却不责怪养父,而是把怨恨都撒在了易安身上,把他毒打一顿后便扔出了家门。一个未成年人无法在社会上独自生存,那晚易安被那个很好很温柔的阿新带回了家。从未感受过他人温暖的易安很快就被阿新骗上了床,没一个月阿新就引诱易安了吸毒,染上毒瘾。

刚才的那一场戏,就是讲易安染上毒瘾后,被阿新卖掉,被迫顶替了他的债务,更被无情侵犯。

从那以后,易安变成了一家地下俱乐部的雏女支。易安曾试过逃跑,反抗,可最终都被抓回。毒瘾的折磨,每夜被不同男人侵犯的痛苦,逼得易安走上了自杀的路。可是在那天自杀那晚,却遇到了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对他温柔,愿意照顾他的心情和感受的男人。

易安再次沦陷了,他被那中年男人包养了,在男人的鼓励下开始戒毒,终于过上了有尊严的日子。可惜,那个中年男人并不爱他,充其量就是拜易安当做一个漂亮的玩物。他有妻子孩子,社会地位高,有体面的工作,他给予易安的金钱还不及他一个月薪资的百分之一。

好景不长,中年男人的妻子知道了易安的存在,却不动声色的等待时机。妻子查清了易安的底,设计了一场好戏,让男人误认为易安重新沾染毒品,并且背着他和其他男人有染。男人抛弃了易安,这次易安真正的绝望了,最终在一个雪夜,吸毒过量,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冬夜街头。

易安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他的死,源于失去了对生的执着。

方淮舟听完莫冬阳的那句话,心头震撼。他说,易安跟他不同,因为他有他,而易安什么都没有。

这一话,抚平了方淮舟这些日子里来的不安和彷徨。再苦又如何?只要莫冬阳还在,只要莫冬阳还爱他,他就不会放弃。

不想在乎别人的目光,方淮舟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抚上了莫冬阳的脸。莫冬阳回头,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暖暖的笑容。

第九十五章

方淮舟本想等到谢尔曼夫人后开始给莫冬阳治疗,可惜谢尔曼夫人去了乡下避暑,季斐然和几个随行人员竟然找不到她的所在。应该说,他们找对了地方,可惜又扑了个空。

听说谢尔曼夫人为了帮助一个住在深林里的猎户治疗被野兽咬伤的腿,跟着那猎户的兄弟进林去了。

季斐然等人不认识路,暂时又找不到愿意带他们进入丛林的当地人——这个季节出来猎食的野兽很多,没有人愿意为了点钱冒生命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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