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萧岚轩无话可说,在花未情眼里,在蕲州的一切比他还重要。
花未情堪堪从脸上挤出一个笑,“萧家乃名门望族又有家财万贯,日后总要有人来继承,你有个孩子,也好。”
萧岚轩沉默不语,花未情兀自说着,“这些我都能容忍,谁叫我是妻你是夫,千百年从来都只有一夫多妻,而不曾有过一妻多夫。你另有新欢,还后继有人,我这为人妻的理当还要高兴。”
“你嘴上一口一个为人妻,说得倒好听,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萧岚轩看着他,“我是喜欢你没错,但并不代表我可以为你一直等下去。”
他要的是一个能与他相伴的人,当初那么仓促决定将他娶进门无非是想将他留在身边,而这一切,花未情并没有做到。
花未情这是第一次听到萧岚轩承认喜欢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外面响起敲门声,“大人,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程。”
萧岚轩回了一句,“我等会就来。”
萧岚轩提步出门,与花未情擦肩而过之时。花未情出手握住他的手臂,“我不会让你一直等下去。”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推开他我在手臂上的手,萧岚轩提步出了去。
房中,只留下一个紫色的身影。
萧岚轩出了客栈,上了马车,魏雨辰抱着孩子在车厢中等候。
萧岚轩在软垫上坐下,看着魏雨辰怀里的孩子问:“他可是又睡着了?”
“嗯,刚出生的孩子都喜欢睡。”
萧岚轩伸出双臂,“我来抱他。”
魏雨辰将怀里的孩子动作小心地交到萧岚轩手里。萧岚轩看着孩子的睡颜,经过七八天,孩子的五官渐渐长开,看得出,他的容貌像花未情多一些。
魏雨辰道:“给孩子取个名罢。”
“回京再取也不迟。”
萧岚轩单手稳住孩子,另一只手掖了掖襁褓的边沿,让他呼吸更为通畅些。
魏雨辰看着他细心的样子,看得出他对这个孩子极为喜爱,“刚才的那位便是孩子的另外一位爹?”
萧岚轩应了一声嗯。
接下去的,魏雨辰没再问。
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出了城门,便是郊外。
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后超过了马车,急促的马蹄声嘎然而止,赶马车的随侍动作迅速地拉住缰绳。
一行人马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去路而不得不停下。骑着马与马车并驾的宋柯弯下身子,在马车的车窗边道:“大人,夫人在前面。”
第41章:承诺·誓言
一身紫衣的花未情骑在马背上,不偏不倚挡在了路中央。
下身的马在原地踱了几步便停下,花未情拉着缰绳看向墨绿色的马车帘子,“岚轩,请听我说几句话!”
马车里的萧岚轩默然不语,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入神。
骑马挡在路中间的人扬声道:“你可听清楚了,你等我也好不等我也罢!我花未情这一辈子就只喜欢你一人,只认定你一人,只与你白头偕老!我此次不能随你回京,心里有不得已的苦衷。待我将事情办完,定回京生生世世陪伴你左右,决不食言!”
说完这句话,花未情便一挥马鞭子,沿着原路折返,马蹄踏在黄泥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萧岚轩看着孩子的眼里慢慢燃起一丝笑。
马车重新起程,魏雨辰看着对面的萧岚轩,“孩子的事你不打算告诉他?”
“我给过他一个做爹的机会,他自己不要我也没办法。”如果花未情答应随他回京,那他就是萧家人,萧岚轩自然会告诉他孩子的身世,但花未情并没有答应。
魏雨辰轻轻一笑,“你心里分明由他,何必那么绝情?”
“先前对他太纵容,才会酿成他今日的多灾多难,与其让他在离我千里之外被人算计,倒不如把他搁在身边来得安全,只可惜,他还是不懂。”
魏雨辰脸上的笑更深,他也搞不清楚萧岚轩心底到底再想些什么,“你就不怕他日后都不回来?”
“回不回来是他的事。”萧岚轩低头看着那张小小的睡颜,越看越像花未情。
长大之后,又会是一个倾倒众生的美人。
京城,萧家。
萧夫人听下人们说萧岚轩此次回来带了个刚出生的孩子,还是萧岚轩亲生的,私下里就跟萧政勋议论起来。
“老爷,我看岚轩那孩子对我们见外得很,一年前带了个男人回来,说成亲就成了亲,也没跟我们说说。现如今,他又抱着个孩子回来,事先也不招呼一声。”萧夫人用手上的丝帕擦了擦脖子,“我看呀,他是真没把我们当一家人看。”
萧政勋转着右手玛瑙扳指,“那是他的私事,你管那么宽作甚。”
“成亲生子虽是私事,但也得一家人操办的不是,他倒好,成亲就只请了梅园的那个,连你这个二叔都事后才晓得。”萧夫人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如今抱回来的孩子,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哪个女人生的。”
“你要是想知道,去问问就是。”
萧夫人撇开脸,语气慵懒,“不去,去了被他白眼还丢人。”
萧岚轩将孩子抱回来后,就径直送到了梅园让魏灵溪看。魏灵溪抱着孩子,脸上浅浅笑着,修长的指轻抚着孩子的额头,“长得可真灵秀。”
萧岚轩看着魏灵溪手上的孩子,“就是个头小了些。”
“这倒不打紧,你出生那会也只有这么一丁点,后来不是补回来了。”
“嗯。”萧岚轩应了一声。
怀里的小家伙眼睛黑白分明,一眨不眨地看着魏灵溪,粉嫩的小嘴吞吐着,十分可爱,魏灵溪看着他心情便十分好。
萧岚轩出生那会魏灵溪便想自己亲自带着,但萧政庸为了掩人耳目,将萧岚轩交给了大夫人抚养。萧岚轩满一岁时,萧政庸才娶魏灵溪进门。
魏灵溪入了萧府只在梅园足不出户,萧政庸隔些日便过来看他,在他这留宿,得空时便将萧岚轩一并带来,让魏灵溪见见。
父子相见,萧岚轩也只得唤魏灵溪一声魏叔叔。
魏灵溪每每见萧岚轩,脸上总会挂着浅浅的笑,看得出他多喜欢孩子。
“生他的时候,吃了不少苦罢?”魏灵溪抬头看着萧岚轩。
萧岚轩轻描淡写道:“还好。”
“孩子被你折腾得早产了半个月,我倒是不知道哪里好了。”此时魏雨辰从里间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给萧岚轩调理身子的药。
把药放在萧岚轩身旁的高几上,魏雨辰说:“这药快喝了。”
“有劳。”萧岚轩端起药一口闷下去。
魏灵溪看着魏雨辰,“怎么一回事,孩子早产了?”
魏雨辰往太师椅上一坐,道:“让岚轩自己跟你说。”
魏灵溪看向萧岚轩,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萧岚轩喝了药,雪儿递上一块丝帕,他擦了擦嘴角,淡淡道:“也没什么。”
见他不说,魏灵溪也没再继续追问,看着怀里的孩子道:“只要父子平安就好。”
孩子的满月酒,萧岚轩请了萧政勋夫妻,还有府上的下人们凑凑热闹。
孩子满月后,萧岚轩与魏灵溪一同商讨孩子的名字,最后决定唤他萧逸尘。
今日要在皇宫举行立太子大殿,萧岚轩一早换上官袍便乘着轿子进了宫。
当初姜丞相与秦襄王两方明争暗斗,争来争去也分不出个胜负。皇帝大病初愈,为朝中大臣的争论烦心,开春后昭示天下,要立八皇子弘骏为太子。
两方的争斗胜负不言而喻,秦襄王整日郁郁寡欢,接连好几天都告了假。而三皇子彦靖则被派去云南,继续做个藩王。
站在姜丞相一方的陆逵愈加目中无人,张扬跋扈。
萧岚轩则要冷静得多,继续做他的商人。头上顶着国公的爵号,也只是偶尔进宫参与一些大的庆典,朝政上的事他少有发表见解。
魏灵溪抱着萧逸尘坐在花丛边的石凳上,他也不大懂得怎么带这么小的孩子,只是这么抱着,看着他乖巧的模样,便觉着心满意足。
萧岚轩跟魏灵溪身边的丫鬟雪儿打过招呼,若是魏灵溪想要看萧逸尘便过去桃园把孩子抱过来。
离魏灵溪不远处的月洞门后,一身蓝衣的韩宥视线直直落在那个穿着青衣的男子身上,目光温柔,脸上含着隐约的羞色。只觉那边面带浅笑的男子胜过这世间的一切,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
那样的他,只能够在远处静静看着,不能接近。
只要能看着就足够。
萧岚轩的身子已见好,魏雨辰便打算过几日回蓝翎谷,他出来了大半年,蓝翎谷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回去。再则,魏雨辰也是有家室的人,膝下有一名八岁大的女儿。他娶的是一名并不是蓝翎谷中的女子,而是在一次外出行医遇到的,这名女子本是大家闺秀,却甘愿屈身下嫁,随他到与世隔绝的蓝翎谷厮守。
魏雨辰此次还想将魏灵溪一并带回去,毕竟他是蓝翎人,从小在蓝翎谷长大,日后老了也是要落叶归根的。
“我们魏家当年欠下的债,你已还清,如今岚轩已经能独当一面,萧政庸又驾鹤西去,你在这萧府也没甚放不下的,倒不如随我一同回去。”魏雨辰苦苦劝道。
魏灵溪面色淡然,“时隔二十几载,我即便再回去也该是物是人非。”
“那有什么,蓝翎谷毕竟是你的故土。”
魏灵溪语气平缓,不带一丝波澜,“我既入了萧家的门,这一生,生也好死也罢,都注定脱不开萧家。”偏头看向魏雨辰,“再说,二十几载百年如一日的日子过得习惯了,换个地方,恐怕还适应不过来。”
魏雨辰每每听魏灵溪说起这些就为他心疼,“哥,你可曾后悔过?”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魏灵溪唇边携着一丝浅笑,“你也看到了,轩儿和尘儿十分惹人喜欢,在这萧家,我还是有牵挂的不是。”
听了这句话,魏雨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要在劝他回去的念头也打消。
萧岚轩听说魏雨辰要回蓝翎谷,便让人准备了礼,里面都是些银票珠宝一类。魏雨辰不收,他笑道:“你送我这东西还不如送我几斗米,这些东西在蓝翎谷都用不上。”
蓝翎谷在深山之中,里面的人很少出来,正可谓与世隔绝。谷中上千人聚居,每家每户务农为生,各家不分彼此,银两基本上用不着。
萧岚轩出门送魏雨辰,魏雨辰临走时,在马车前回头对他说:“好好照顾你爹。”
萧岚轩点了点头,“会的。”
花未情的聚缘坊分号在三月中旬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开张,开张之时,做生丝生意的张老板、做瓷器生意的沈翊青还有几位生意上有来往的都送了礼庆贺。
新铺开张,比旧铺子要大上一倍。花未情增加成衣的款式,先前卖的都是女子的衣裳,现在连同男子的衣裳外加其他衣物也一同卖。成衣铺和丝绸铺相当于合为一体。
聚缘坊的生意做得红火,其他地方的丝绸铺也开始效仿,进货都是去蕲州的花氏丝织坊。随着来进货的越来越多,花未情花一千两扩建花氏丝织坊,新建的丝织坊添置了二十多台织布机,再请了几十名女工。
第42章:瓷窖·账务
大抵是因为先前的三名南洋人带动了南洋的丝绸生意,丝绸在南洋各国引起热潮,南洋商人对中土趋之若鹜,漂洋过海来蕲州收丝绸。
花未情消息灵便,早早截下前来收丝绸的南洋人,将他们带到自己的丝织坊里参观。再签下契约,预定多少日交货。
花未情的海外丝绸生意越做越大,早已不限于先前的三名南洋人。
手头上有了一大笔银子,花未情盘算着放手一搏。蕲州除了庄家名下的丝织坊,剩下的都是些规模并不太大的私人丝织坊。
花未情带着银票挨家丝织坊走访,里里外外把丝织坊的布置装潢以及织布机都查看清楚,出口直接道:“老板,这丝织坊多少银子能卖,你出个价。”
丝织坊老板也知花未情的作坊生意越开越大,迟早他们这些丝织坊都没了订单,早早卖给他或许还能赚回来一点,丝织坊老板想了想,“花老板,在下也不想狮子大张口,您看,我这作坊再加上我仓库里头的丝绸和生丝,就收你八百两,如何?”
花未情思忖片刻,“成了。”随即转身对小酒道:“小酒。”
“在。”小酒会意,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八张一百两的银票,恭恭敬敬地递给丝织坊的老板,“请您清点清点。”
丝织坊老板食指沾了沾唾沫,一张一张地数起来,数完后脸上携着笑,“正好八百两。”然后,丝织坊老板将怀里的房契取了出来,递给花未情。
花未情接过房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丝织坊老板,道:“花某虽买下了刘老板的丝织坊,但缺个管事的,花某承诺每月如期发放月钱,不知刘老板愿不愿意继续留在丝织坊掌管大小事务?”
刘老板一听,喜不自禁,“愿意,当然愿意!”
花未情勾起唇角,“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天下来,花未情走访了四间丝织坊,只有三间是愿意转卖的,还有一间因为是传了好几代的,是祖宗产业,死活不愿卖。
一天下来,花了两千六百多两银子,收下三间能日产上百匹布的丝织坊,加上他扩张过的花氏丝织坊,每日便能产六百匹布。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花未情开始为繁琐的账务犯晕,两家丝绸铺加四间丝织坊每日来往的账目,购进生丝、修缮织布机、购进染坊原料、工人工钱发放等等,委实让人眼花缭乱。花未情白日里照顾着生意,每每清理账务都要忙到三更半夜。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个可以信任的人帮忙管账。
思来想去,身边除了小酒也没有特别能信得过的。在床上睁着眼睛躺着难以入眠,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人名叫赵福庆,他原先是跟着庄南庆身边管账的,一跟就是二十多年。庄南庆死后,庄慕寒整日对生意上的事不闻不问,他也不愿再留在庄家,便回乡做起了学堂夫子。
赵福庆是个老实人,庄南庆身边的大小账务他都打理的有条有理,当年庄南庆还叮嘱庄慕寒要跟赵福庆多学学记账,庄慕寒那会哪听得进去。
翌日,花未情便让小酒准备了些礼,亲自带着礼去了一趟赵福庆家。赵福庆的乡里在蕲州与胶州交界,骑马一个半时辰就能到。
去到时,赵福庆在堂上给是十一二岁的孩童授课,花未情不忍打搅,便在窗边偷偷看了会。
将近五十的赵福庆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发用木簪全数束在头顶,手上持着一本书,念着一首杜甫的诗。
等到他放了课,花未情将礼呈上,再说明了来意。赵福庆抿了一口浓茶,摇了摇头,“花老板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但老朽年老不中用,再重操旧业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赵先生未过半百,还是意气风发之时,能请得你来掌管账务花某自当荣幸之极,就只怕赵先生不愿屈就花某这小生意人。”
“花老板多虑了。”
花未情轻轻一笑,“今日花某诚心诚意来请赵先生,还望赵先生能再考虑考虑,给花某一个美满的答复。”
赵福庆捋了捋胡须,偏头看向花未情,“听闻花老板有意与庄家作对,老朽曾在庄家执掌账务二十载,如今若帮着花老板,恐怕不大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