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就去吧，记得听哥哥的话。”外公叮嘱。

顾澄用力地点了点头，扑到了沈言初的怀里狠狠地抱了他一下，把沈言初弄得一愣，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吃完饭赵老先回房睡午觉了，沈言初帮顾澄穿好羽绒服，戴好小帽子，又把他领到门口去穿鞋。伸手想帮顾澄穿鞋的时候，突然发现顾澄的脚不动了，他抬起头看了眼顾澄，想把顾澄的小脚抓过来。

“大哥哥，我自己会穿。”顾澄说完，没有犹豫，自己坐在门口穿鞋的小凳子上，给自己穿鞋子，还工工整整地系好了鞋带，末了对沈言初一笑，说，“大哥哥我们走吧。”

顾澄的小手伸进沈言初的手心里，软软的，热热的。

俩人一起出门，坐地铁又转公交车，到了天文馆。沈言初买好俩人的票，便牵着顾澄的小手进去了，从刚开始顾澄把手伸进他手心之后，他就舍不得再放开。

顾澄进了天文馆之后，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他拉着沈言初看看这边的星球又看看那边的星球。星球都按比例缩小后悬挂在天空中，垂直底下是关于该星球的介绍，顾澄一边看的时候还会一边问沈言初。好在沈言初虽然不是学这个的，但基础知识总是有，勉强能应付，他觉得顾澄就像个聚集能量的小行星，在发光发热。俩人又去了天象厅，看彗星和流星划过天际，顾澄在一旁坐着一动不动，沈言初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顾澄瞪着眼睛看着，似乎是眨一下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一样。天文馆那时候还在办一个日食的照片展，顾澄也都看得津津有味，等俩人出天文馆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冬日里的太阳总是落得有些早。

沈言初怕顾澄饿着，带着顾澄去隔壁的KFC买了两块原味鸡，顾澄很高兴地拿着啃了，跑了一下午，他确实有些饿了。等顾澄快把第二块原味鸡吃完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大哥哥还什么都没吃呢。他把手里的鸡块送到沈言初面前，张着油乎乎的嘴巴，说：“大哥哥吃吗？”

“大哥哥不饿，小橙子自己吃吧。”

顾澄犹豫了下，又把手往前送了送，说：“吃一口。”

沈言初没话说，宠溺地笑了笑，凑过去咬了一口，也没咬多，“嗯，真好吃。”

顾澄听至此，马上就笑了，手里扒着块鸡块又啃了几口，很快都吃完了。他舒了口气，打了个饱嗝，面前就多了张纸巾，沈言初拿着一张纸给顾澄擦嘴呢。嘴上擦完，又帮顾澄擦了手，原本油乎乎的小嘴被擦干净，显得红红的。沈言初擦完，扔掉纸巾，又给顾澄塞了一杯橙汁，然后就领着顾澄回家了。顾澄一路上，一手被握在暖烘烘的大哥哥手里，一手捧着杯温度刚刚好的橙汁，一跳一跳地走在沈言初的身旁。

04.一起去滑冰

沈言初把顾澄送了回去，临走的时候顾澄拉着沈言初的手问：“大哥哥以后还来吗？”

沈言初闻言，蹲下去摸了摸顾澄的小脑袋，问：“小橙子想大哥哥来？”

顾澄又非常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点完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外公。

“你沈哥哥有事，不能总是陪你玩。”外公对顾澄说。

顾澄一下子就感觉丧气了，他很喜欢沈言初。沈言初带他去他想去的天文馆，带他吃KFC，而且他问沈言初的问题沈言初都回答得出来，他觉得这个哥哥知识非常渊博，对自己又好。这让他想起他的大哥哥顾珏来，虽然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但顾澄还是知道，从前是顾珏对他最好。在外公家里，能够和他一起玩的伙伴并不多，表哥表姐刚放寒假，就被舅妈们拉去学画画和钢琴了，只有周末才能一块玩。

“赵老师，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就来陪陪顾澄吧。”沈言初起身，手还搭在顾澄的肩膀上，对赵老说。

“你不是要准备出国的事？而且年前家里也不太平吧。”

就是不太平，烦心事太多，所以才觉得，跟小橙子一起，烦恼都会消失一样。沈言初突然觉得很欣慰，他说：“没事，我也很喜欢顾澄，出国的事也差不多忙完了。”

既然沈言初已经这么说了，赵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顾澄显然很高兴，拉着沈言初问他什么时候来，沈言初答应他后天来带他去滑冰，顾澄高兴地跳起来拍了下手，又凑过去抱住了沈言初。

“大哥哥你真好。”

沈言初那天到赵家的时候，顾澄正在书房练字。大书桌上铺了块白色的毛毡，顾澄跪在椅子上，小身板挺得直直，握了支小狼毫写小楷。写小楷最需要的就是耐心，而且很见功底，顾澄是来了N市之后才跟外公学的毛笔字，但他天资聪颖，又静得下心来，现在小楷写来已经很熟练了。沈言初到的时候，顾澄那大半张白宣纸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沈言初凑过去一看，居然是《心经》。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顾澄抄得认真，沈言初起初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到后来才觉得身边多了个人的生气，转头一看，沈言初就站在自己身边，顾澄瞬间就咧起嘴笑了。沈言初努了努嘴，示意顾澄继续。顾澄又正过头，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墨，继续抄起来。

等顾澄抄完，他才放下毛笔，从椅子上下来，拉着沈言初的衣角问：“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滑冰啊？”

沈言初蹲下来捏了捏顾澄的小脸颊，说：“等吃完饭。”

顾澄点了点头，又跑下楼去厨房问外婆：“外婆，什么时候能吃中饭啊？”

外婆以为小外孙饿了，但现在才刚要到11点，饭才焖上。沈言初此时也下了楼，看着厨房里的一老一小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从后面走到顾澄的身后，把顾澄抱了起来。顾澄一惊，回头对沈言初眨了眨眼，又伸出胳膊抱住了沈言初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来。

“师母，我带顾澄出去吃吧。”

“哎，饭就快好了，不麻烦不麻烦了。”

“没事，本来下午就是要出去的。”沈言初抱着顾澄，又问他，“小橙子饿了吗？”

小橙子没有饿，小橙子只是想早点去滑冰。

顾澄看到沈言初朝自己偷偷眨了眨眼睛，然后再不犹豫，回头对外婆说：“小橙子饿了。”

沈言初把头藏在顾澄身后偷笑。

沈言初把顾澄带到了靠近奥体的一家粤菜馆，虾皇饺、叉烧包、凤爪、乳鸽点了一堆。顾澄以前跟爸爸妈妈在S市吃过粤菜，他特别喜欢虾皇饺和凤爪，眼看着一屉子一屉子的虾饺烧卖被端上桌，原本不饿的他也开始流口水。

本来就是小孩子，再怎么聪明，顾澄的本质还是个小吃货。

沈言初还帮顾澄点了港式奶茶和菠萝包，自己吃一盘普通的炒牛河，看着对面的顾澄鼓着腮帮子吃东西，他顿时觉得既安心，又舒服。

顾澄出餐厅的时候，撑得连腰都要直不起来了，沈言初带他消化一下，就没坐车，俩人沿着马路往奥体走。顾澄走起路来还是一跳一跳的，穿着羽绒服像个圆滚滚的球，噢，不，圆滚滚的大橙子。

等到了滑冰馆，沈言初从前台拿了两双冰刀鞋，顾澄坐在一旁的公共椅上。沈言初蹲下来想帮顾澄换，却突然想起那天顾澄说“我自己会穿”，手里的动作就顿了顿。顾澄这次却没有拒绝，他把脚十分自然地抬起来，伸到了沈言初的面前，方便他脱鞋。沈言初一看是这样的情况，就不再犹豫了，给顾澄脱了鞋，穿上小冰刀鞋，自己又换上，然后把两人的鞋子拿去寄存。回到顾澄身边，他拉了一把顾澄，把人拉起来。顾澄两只手都拉着沈言初，眉头有些紧，看上去有些紧张，沈言初让他试着走两步，顾澄却不太敢，步子迈不出去。

“小橙子怎么了？”沈言初这才发现先前都是被这孩子的兴奋迷惑了，居然忘记问他会不会滑，现在看样子，顾澄没有滑过冰。沈言初双手捧起顾澄的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哥哥会保护你的，别怕。”

哥哥会保护你的，别怕。

顾澄就是因为这句话，原本紧张的心好像突然轻松了一下，他点了点头，按照沈言初的指示迈出了步子。一步跨出去，后面的脚跟上，并拢，又一步跨出去，再跟上，再并拢。走了几步之后，顾澄才没原来那么紧张了，他拉着沈言初的手回头对他笑了笑，沈言初也对他回了个鼓励的微笑。俩人慢慢地走进了冰场，沈言初先是让顾澄自己扶着周围的栏杆走几步，等顾澄熟悉了之后给他演示了双脚用力的动作，然后牵着顾澄在冰上慢悠悠地滑起来。

顾澄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沈言初就可以不用牵着顾澄了。顾澄的步子迈开来，跟着沈言初一圈一圈地滑，风拂过脸颊的时候顾澄觉得有点兴奋，沈言初的速度慢慢加快，顾澄跟着也慢慢加快。沈言初在前面滑，没注意身后有个中学生嗖的过去了，顾澄被那个男生吓到，脚步一乱，想停下来，没停住，身体后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滑出去好几米。

沈言初听到声音，立刻停下来回头看，顾澄跌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愣愣地，显然是被吓到了。他眼睛瞥到不远处的那个胡乱滑着的中学生，暗自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沈言初走过去把顾澄抱了起来，顾澄在感受到周围温暖的温度之后才回过神来，仰起头看沈言初，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大哥哥”。

“小橙子没事吧？有没有摔痛？”沈言初把顾澄抱到围栏边，才放下来，拍了拍他的屁股。

顾澄的双眼水汪汪的，他本来觉得摔痛也没什么关系，可是沈言初的语气太温柔了，他忍不住说：“痛死了。”

沈言初哪能听得了这样的话，他差点就想去把那个场里的男生也吓一吓，摔个狗吃屎才好呢。沈言初心疼，搂过顾澄，一边给他揉屁股，一边说：“没事了小橙子，不痛啊，哥哥给你揉揉。”

顾澄把脸埋在沈言初的肩窝里，呢喃了一句：“嗯，揉揉。”

05.重新上学

那天沈言初带顾澄滑完冰，又去奥体的训练场看足球队的公开训练。小橙子早就忘记了屁股上的伤痛，他开开心心地让沈言初帮他和球员们合照。虽然是公开训练，但是休息的时候，球员还是不想要被过多地打扰的。但是奈何小橙子长得太招人，还穿着一件鲜亮的橙红色羽绒服，衬得整个小脸白嫩嫩的，他糯糯地喊人“叔叔”，球员们就都招架不住了。

等合完影，有球员甚至开始教顾澄踢球，顾澄圆滚滚的把小脚往那一迈，球缓缓到了自己跟前，他伸脚用力一踢，球顺着直线擦着地面滚到了对过的球员脚下。顾澄刚想为自己喝彩，脚下不稳，又直接屁股着地，跌坐在了地上，场上的球员们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沈言初在场边看到这一幕，立刻跑了过去，急切地问，小橙子没事吧，怎么又摔了？

然后他看到顾澄傻傻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到后来，场上的球员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澄年前等爸爸妈妈来的日子里，沈言初隔三差五就会来陪他。有时候在家陪他看看书写写字，有时候则是带他出去吃饭、看电影，沈言初觉得自己真是谈恋爱都没这么用心过。沈言初看出来顾澄喜欢足球，还带顾澄去奥体看球赛，俩人各自穿着一大一小的主队队服，在看台席上当拉拉队。看完球出来，沈言初会给顾澄买可乐和羊肉串，然后两人约定好保守秘密，不把吃羊肉串的事告诉外公。

腊月二十四小年过后，顾爸爸和顾妈妈就一起到了N市，顾澄快1个多月没见到爸爸妈妈了，在听到门外汽车声的时候就已经奔到了院子里。顾妈妈蹲下来亲了亲自己的宝贝，然后抱着顾澄进了屋子。

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说起顾澄上学的事，赵老说他已经跟顾妈妈的哥哥们说了情况，让他们把顾澄安排到外国语学校去。N市的外国语学校，以超高的竞赛得奖率、名校升学率和社会影响力着称，按照N市本地的学生，都是要经过层层选拔才能入学的。

“小橙子过了年也才10岁，念初一，会不会太早。”顾妈妈其实并不想顾澄跟别的同学的年纪差太多。

“10岁也不小了，那边11、2岁念初一的也不是没有。”赵老说道。

“可是……”

“就听爸爸的吧。”顾爸爸也劝顾妈妈。

顾妈妈这时候看了眼身边的顾澄，正埋头吃着饭，她微不可露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外国语学校好，但毕竟当初送小橙子来N市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让小橙子一直留在N市念书，她还是舍不得。

饭后顾妈妈和顾澄俩人单独在顾澄的小房间里，顾妈妈就问顾澄，愿不愿意留在N市念书，和外公住在一起。

顾澄的两只黑眼珠子转了转，虽然他有些舍不得爸爸妈妈，但是S市那时候的事对他来说或有或无地造成了一些影响。再说N市也不是不好，有外公外婆，还有大哥哥。顾澄想到大哥哥就忍不住笑，他跟妈妈点点头，说愿意。

顾妈妈见顾澄自己同意了，也不多说什么，母子俩人聊了会天，顾妈妈便带着顾澄去洗漱，俩人窝在一起睡觉了。

顾爸爸和顾妈妈在N市会待到腊月二十八，这两天顾妈妈就带着顾澄去商场买过年的新衣服，一家人还一起去泡了个温泉，在汤山住了一晚。第二天顾澄回到外公家的时候，外公正在沙发上跟人打电话，顾澄还是上前跟人打了声招呼，叫了声外公。

外公朝他笑着点点头，又继续跟电话里说，是啊，是小橙子，昨天不是去汤山了嘛，嗯，回来了。

顾澄站在一旁没有走，他的直觉告诉他，电话那头肯定是大哥哥。

外公向顾澄招了招手，顾澄屁颠颠地跑过去，外公把电话递给了他，说是沈哥哥要跟他说话。顾澄一听，自己没猜错，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把电话接了过来，轻轻地喂了一声。

“泡温泉好不好玩啊？”电话那头是沈言初的声音，顾澄觉得很好听，沈言初说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但每次都很柔和。

“好玩，有池子里有好多小鱼，会咬你，但不疼。”

顾澄说得正儿八经，把去汤山的经历从头至尾跟沈言初说了一遍，沈言初在那头低笑，说：“哥哥昨天去找你的你不在。”

“啊？”顾澄把一个字拖得老长，听上去特别的懊悔。事实上也是的，他好几天没见着大哥哥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回S市了，更加觉得昨天的机会被自己浪费了真是可惜。顾澄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哥哥还来吗？我马上都要回家了。”

沈言初怔了怔，顾澄继续说着，告诉他腊月二十八会跟着爸爸妈妈回S市。沈言初看了下表上的日期，他明天要飞纽约，当时研究生他申请了春季入学，开学的时间已经到了，今年过年早，不然可能根本待不到腊月二十。

“哥哥？”顾澄长时间没有听到沈言初回话，在电话里叫了一声。

“小橙子今天有空吗？哥哥带你出去玩？”

“好啊。”

沈言初先把顾澄领去市中心吃饭，然后带顾澄去书店。下午书店的人挺多，太阳暖烘烘地透过玻璃照进来，沈言初本来想把人领到少儿图书区，在4楼，顾澄却在3楼停了下来。等沈言初回过神，顾澄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了，他只好跟过去。3楼是文学区，跟少儿图书区的布置不同，书柜都很高，顾澄小小的个子只能够到一半。

“大哥哥，我要那个。”顾澄站在书柜前，手指着上方，脑袋侧过来看着沈言初。

沈言初赶紧走过去，把顾澄指的那本书取了下来，是一本精装的《彷徨》。顾澄拿到书翻了翻目录，又随便把里头的几页翻了翻，似乎看得很认真，沈言初就在一旁看着他。顾澄翻完，把书搂在了怀里，《彷徨》本来就不厚，顾澄却搂得紧紧的，生怕掉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