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你在想什么？
转眼又是周末，霖雨打算把前几日帮吴大爷买的香烟过滤嘴给送下去，可一通收拾完毕下楼却未见着吴大爷踪影，按这时间，吴大爷早该摆上摊一口叶子烟一口茶的喝上了，这时都没见人影，那便是吴大爷压根儿没来，真是天要下红雨了，那么勤快的老大爷居然舍得放假休息
转身往回走，恰巧碰上刚从超市出来的秦晖，只见对方一手拎着凉菜一手拎几罐子啤酒，见着霖雨的时候，也很是愣了一愣
霖雨还没开口，对方说话了，要按霖雨的理解来说，就是，他秦晖因着才分手没俩月，很是不习惯一人独处，所以来找他霖雨喝酒解闷儿来了
霖雨伸着手指头挠着下巴说“找我喝酒就买这么几罐子？忒小气吧？”
不说这还好，一说秦晖就来气，率先往霖雨家走了去说“我发觉回回儿喝酒都不是你陪我”
霖雨跟着他后头走，见他不说了，问道“那是你陪我？”
秦晖冷笑一声看着他道“你有见陪人的人比被陪的人喝得多的？”
霖雨脑过了下他们每回喝酒的场面，一拍脑门儿承认道“好像的确每次都是我先醉倒”
秦晖脸色难看的冷笑几声，不置可否
“那也只能证明你酒量比我好”
秦晖都懒得搭理他了，到了他家门口直接伸手抓过霖雨手上的钥匙，开门而入
酒只有四罐，一人两罐，很是平均，可就在秦晖和霖雨刚打开一罐还没喝完的时候，霖雨的手机和门同时响起了
接起电话，一开门，安侯明站在门口，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说的也是同一句话“给我开门”
霖雨看看对方讲电话的样子，再看看自个儿手里的手机望天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话费太多用不完还是怕我是聋子？”
安侯明很泰然的挂上电话，往屋里挤道“我怕你不在家”，霖雨已经懒得吐槽他了
安侯明进门看到坐在霖雨客厅沙发上喝酒的秦晖愣了下，倒是秦晖对他挥了挥手，很酷的说了声“巧”
安侯明默默不语的直接转身拉开霖雨打开门直接往楼下走，弄得秦晖也跟着愣了愣
霖雨最先从惊讶中回过神，跟着安侯明跑出去吼道“喂，你干嘛去？”
安侯明在走出老远的距离才转身对着追上来的霖雨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也在”
“怎么个意思？”霖雨锁着好看的眉毛云里雾里半天，才突然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伸手捂嘴惊恐道“该不是他对你做什么了吧？什么时候？严重不严重不对，得没得手？”
这回儿轮到安侯明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盯着他半晌，直到霖雨被瞅得面无人色了才压低声音咆哮道“我只是不想打扰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霖雨直接一个大喘气儿，抚着胸口闷半天才直接把安侯明往回推道“你这样儿直接走了算怎么回事儿，不说我对他早没想法了，就是有也给你这举动搅黄了，你先上去，我去超市买点儿酒，等下你上去就解释说你是打算买酒去的”霖雨一通话说完，眼见安侯明还想说个啥，直接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
安侯明被霖雨推着皮笑肉不笑道“瞪我？你别忘了谁是你上司？”
霖雨举起双手无奈道“我只是想表达我很严肃而而”
最后霖雨买完酒上楼，看见沙发上两个男人的表情都很正常，聊的话题也比较平常，这才放了心
秦晖看他搬得那么吃力，吃惊不小“你又买了多少？”
“两箱”霖雨头都没抬，把怀里那箱啤酒往他们桌前一塞，又往门外走去，隔一会儿只见怀里又抱回一箱
安侯明端着罐酒放在嘴边，要笑不笑道“你这是打算用酒精自杀吗？”
秦晖若有所思半天，见霖雨气喘吁吁过来坐下，猛灌了几口酒后才说道“有句话我想问你半天了”说着很认真的盯着霖雨看
霖雨伸手抹了抹一脑门儿的汗“你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安侯明喝酒的动作顿了一顿
霖雨无辜的锁了锁眉，又猛喝一大口酒道“你怎么这么问？”
秦晖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略微沉思了会儿才道“感觉”
霖雨面不改色的否认，秦晖没有说话，只有安侯明意味十足的瞥了霖雨一眼道“可能是春天来了孤单寂莫冷吧”
霖雨眼含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安侯明笑笑没有住口看着霖雨继续说道“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嫁不出去，要实在没有人要你，你搬来跟我凑合一起过日子好了”
霖雨吃憋的看看盯着他一脸坏笑的安侯明又看看一脸惊悚盯着他的秦晖，继续吃憋的指着安侯明回视秦晖道“这话是从他狗嘴里吐出来的你看我干嘛”说这话的同时，霖雨私下里踩了安侯明一脚，安侯明吃痛的皱紧了脸，可眼里还有未隐去的笑意，好像在对霖雨说，我在帮你耶，你干嘛？
哪知秦晖这时却异常敏锐的肯定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霖雨当然是死不承认的胡扯八扯，一顿酒喝下来异常疲惫，途中他生怕安侯明接下来又会乱讲出什么话，神经崩得死紧
晚上，安侯明喝得很醉，被余小杰过来接走了，余下喝得完全没事儿人的秦晖和已经微醺的霖雨
“看吧，你的酒量是比我好”霖雨毫无形象可言的躺沙发上摸着已经全饱的肚子
秦晖闷笑几声，看着霖雨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拿上西装外套欲走，霖雨也不拦他，只揣上钥匙跟着他一起出门
走到秦晖停车的地方时，霖雨把双手揣在裤兜儿里，踢着地上的石子儿玩儿说“喝酒不开车哦”
秦晖转头看了看他“我开车门取点东西打车回家”
霖雨站原地等他，看着秦晖修长的背影，他呆呆的像是丢了魂，直到秦晖手上拿了个包转身过来，才回魂咧开嘴笑了笑，径直向马路边走去
秦晖上前，与他并肩，两人久久无语，直到走到马路边上，秦晖才叹了口气说“我不想你有事瞒着我，不管我能否帮上忙，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让我同你一起想办法”
霖雨站在路边看着无边的车流没有回头，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知道，我是你兄弟嘛”
“这些年，我在事业上好像看似取得了一点成绩”
霖雨没有说话，折回身一副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秦晖仔细想了想才又继续说道“直到上次苏忆景的事情发生，我才发觉，其实这些年来，好像你们都变了，而我还在原地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秦晖见霖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便有些恼火，不禁皱了眉道“就是你这样，变得让我不可捉摸，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秦晖看向霖雨的眼神一片深沉，就像是要望进霖雨心底，甚至有那么几秒钟，霖雨以为自已已经被他完全的看穿
见霖雨没有回话的意思，秦晖严肃的肯定道“非常不喜欢，就像现在，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霖雨收回神，一派从容的答道“因为我什么也没想呀”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身，霖雨双手环着胳膊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就觉得身心俱疲，那是一种从心到身被摧垮的疲惫，犹豫再三，霖雨拨通了老家的电话
“奶奶”霖雨说“我想你了，好想好想，好啊，那我回来住几天，你不要同亲戚们说哦，我就回来同你安安静静的呆几天”
一阵阵低语倾诉融进无边夜色里
回家的行程订的快，霖雨请假的速度也快，本来想在回家前把那个过滤嘴送给吴大爷，可直到霖雨走吴大爷都还没开摆摊，本来不想给秦晖说要回老家，可家里那位小成员没人照顾，要霖雨几天没在，再回来不饿死了
给秦晖送猫儿过去的时候，他穿了一身洁白的阿迪达斯在跑步，汗涔涔就像是刚被人从河里捞出来，霖雨瞟了他一眼咂舌道“连腿毛都被打湿了”
一句话说得秦晖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小跑着过来停在他面前只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作势就要伸手搂过霖雨怀里的猫儿道“你怎么突然想到回去啦？”
“想我老奶了呗”
秦晖点点头“是该多陪陪她老人家”猫儿从窝里被秦晖单手捞出来，估摸着不太满意，用尚且不尖的牙齿咬了咬秦晖的食指，秦晖把它举起来看了看它肚子“男的女的？”
霖雨顿时满头黑线“不知道，你也太色了”
“至少得知道它男猫女猫啊？那它叫什么？”
霖雨抱着猫的窝，青着张脸半天才答了句“猫儿”
极少翻白眼的秦大少，终是没忍住对着他挤了个白眼“合着你就是这么养它的？真不费脑细胞”
因为霖雨还赶时间，没呆一会就走了，拒绝了秦晖让司机送他回家的建议，秦晖很不高兴，抱着猫儿数落了通
回到老家，看到老奶佝偻的身子，霖雨抱着老奶无声的红了眼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越来越容易感触，这次他一回家见到老奶，突然，就有种该要个孩子的想法儿，不论亲生非亲生，他需要一个活得比自已久，又能顺理成章呆在自已身边的人
只有这时候他才在心里稍稍的承认了下，这么些年，他真的太孤独了，且他也害怕这种无边无迹的孤独，特别是见到老奶越来越老的时候“奶奶，您身体还好不好？”
老奶拖着那个比她高出半截儿的人往屋里走，笑得格外开心，声音却很缥缈“奶奶很好，孙儿不要担心”
第9章：金桂
这天晚上，老人的话特别的多，更多是无限的重复，就像这句“咱门口这棵桂花树是你爷爷的爸爸种下的，我们结婚的时候才还不大点儿，现在都长这么大株了，其实它长得算慢的，比其它树慢多了”
吃过晚饭，老奶就拉着霖雨的手坐在门坎边上，像霖雨小时候很多次那样，看着天上的月亮星星讲着话
虽然听过老人家说起过无数次，霖雨还如初次听见一样边给老奶揉着那柴火似的胳膊一边好奇问道“您结婚当天才见到的爷爷吧？”
老人微笑着看向远方点点头，良久后才叹了口气慢吞吞回忆道“那年这棵桂花开得特别的好，我是打头回知道桂花里头还有一种叫金桂的，虽然出门就能看到，但这一辈子你爷爷没少给我摘”说到这儿老人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那神情好似已陷入了当时那日的回忆，没隔多久，老人回神看了看霖雨，拍拍他手背又语重心长道：“哪像你们现在啊，我们没结婚那时都避讳得很，面都没见过，两个人长得圆的方的都没晓得”
说完一大段话，老奶显得尤为吃力，不时还要停顿个几秒才又接着讲“我们那时候哪晓得什么叫恋爱啊？我从嫁跟你爷爷以后就是习惯，习惯跟着他过日子，这一过就是整六十年”
自从爷爷三年前过世，霖雨常想，奶奶也是孤独的吧，即便有邻居还有他这个孙子，但那和跟她相守了一辈子的那人来说，完全是不同的吧，爷爷刚过世的那几月，他曾亲眼目睹奶奶在无数个黑夜里抽泣，这也是这么多年，她老人家一直不愿离开这个地方的原因，她只是想离爷爷近一点，再近一点
“习惯也能过一辈子吗？”
“我们那一辈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望着老奶那双已经有些灰蒙的眼睛，时有时无的幽深了起来，霖雨抬手摸了摸老人那满头的银发，把头轻倚在老人肩上道“我一直觉得爷爷是很英俊的”
只可惜，后来被病魔折磨的实在不成样子，最后粒米未尽，活活痛苦而去，他甚至还能想起爷爷临走前那未能完全闭上的眼睛，一片灰白，完全印不出人的身影，“奶奶，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百多岁，百百岁”
“傻小子”老奶艰难的抬手摸了摸霖雨的脑袋，许久才又慢吞吞的说了句“你长得随你妈妈……可耐看”
霖雨把半闭着的眼睛完全张开，动了动嘴角，半天没找着话来问
“小雨”
“嗯”
“要是有一天你妈妈回来了，你就别恨她，给她养老，好好照顾她，她才是这个世界上同你最亲的人，啊？”
霖雨紧张的抬起头看向老奶，只见她一脸慈爱的抚着自已孙儿的脸庞，眼睛里有了点点湿润“奶奶其他都不担心，就是放不下心你，你从小就倔强，不输一口气，奶奶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如今你长成大人了，要懂得你妈当时也有她的难处，你爸爸走得早，那时她才二十出头，要在我们这个地方带着一个孩子两个老人，是谁都该咳咳……”
霖雨紧张的帮老奶抚顺了气，忙点头应道“您甭着急慢慢说，您说的我都记心上了，放心吧，只要……只要以后她回来了，我一定待她好，您放心”
老奶说了许多的话，早没了多大的兴头，便颤颤巍巍的起身捂着嘴巴三步一小咳两步一大咳的走了
霖雨把她老人家送回房，见老人家快睡着了才转身出的门，他来到院儿里看看天上的星星，再望望门前那棵大桂花树，想起儿时他和秦晖在树上爬，那时桂花开得特别香特别旺，可能是一时兴起，秦晖随手折了把花给他，等他伸手去接还未拿在手里，被半道上窜出来的苏忆景抢走了
为此他曾几天不理苏忆景，就算路上遇到他也调头就走，苏忆景就把这事告到他爷爷那儿，害得他被爷爷好一顿教训，打那以后，他再也没给苏忆景抢过东西，也再没同苏忆景翻过脸，无论那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包括后来他和秦晖走一块儿去，他霖雨也没甩过一张臭脸子给他看过
霖雨也说不清，那种从小打心底儿怵苏忆景到底是为的什么？
几天时间，霖雨去村上的学校和以往常去的地儿看过，和十来年前差别太大了，都不是建筑上的变动，只是环境都变得灰败了，时间能给人脸上抹上印记也能给所有的建筑都抹上印记
回城那天，霖雨出门前执起老奶的手阵重承诺道“奶奶，您再等我个把月，我把您接去和我住”
要接老奶进城挨自个儿身边住着的话，给她老人家这说了没有百遍也有几十遍，每次老人都不同意，以各种理由拒绝着霖雨，这次霖雨本打算要打次持久战的，没想老奶微眯着双眼，很痛快的点点头，便拄着拐杖送他出门
霖雨准备了一大肚子劝人的话，胎死腹中
回程的时间过得特别的快，霖雨只觉得一回神，A市便到了，秦晖知道他回来，特特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刚应酬完一个饭局，跟司机和两个手下正准备回家，他们吃饭的地儿离车站并不远，顺道就把霖雨捎回去
霖雨想了想没有拒绝，说道“那我直接跟你回去你那接猫儿吧”
秦晖没有异议
霖雨一下停车场，就看到了秦晖半倚在车门边的情景，他一边抽着烟一边仰着脖子，不时看看手表
“你要还有事就甭送我，我自个儿坐车走”霖雨拎着包上前“只不过我从家里带了两只土鸡，一点鸡蛋，老奶叫我给你匀匀”
秦晖转头愣了愣，把快烧完的烟屁股扔地上抬脚踩了踩“没有事了，就是你出来的太慢”边说着边接过霖雨的包，给他放到了后备箱
“得，劳您久等了”霖雨说完也不去看他，伸手欲拉车后座，被秦晖拉着膀子往副驾驶上捞去
霖雨被拉着一路嘿嘿个不停，秦晖把他扔车里，直接走到驾驶席上坐定扣好安全带，才给霖雨甩了个眼道“后边儿坐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