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墨浅画碧菁空——凌羽璇
凌羽璇  发于:2015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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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浅停下了脚步,不前,张公公却催到:“快些。”

“公公莫不是来错了,不是说伊太后召见,怎么却来了这里。”

张公公横眼睛看了一眼墨浅,道:“没错,就是这里,你去了就知道了。”

墨浅放下心中的疑问,上前两步跟上公公的脚步,公公在门外高声喧:“太后,人带到了。”

“进来吧!”声音沉稳有力,中气十足,墨浅入内见到了伊太后。伊太后身披狐裘锦衣,头戴凤冠,面色自然微红,双目有神端坐于大殿的正中央,果然是执掌后宫的女人,气势不语自发。

墨浅打量着伊太后,伊太后也在打量着墨浅,神色略有诧异。直到墨浅学着宫中的礼仪细细的拜过,她方才点了点头:“召你至此,我便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救人。我能给你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你若答应,名声财富权利都是你的;你若是不答应,地牢糟糠刑法。这皇宫内的秘密不能就这么传出去。你是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墨浅也不卑不亢,挺胸抬头,迎着伊太后的眼神:“太后即已经这么说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再者说,我本为医者,治病救人是行我本分之事,举手之劳。若是该救,能救我必不会弃之不顾,从不须他人的胁迫。”

伊太后双眼一亮:“哀家果然没有信错人。你要救得就是这凤翔宫之主,当今圣上的亲皇祖母庄太皇太后。”

墨浅微低了低头,淡然道:“我不能保证什么但一定会尽力而为之。”

“跟哀家来吧!”伊太后起身,步向内室。偌大的内室空无一人,层层的纱帘遮挡床帐,周遭烟香弥漫,味道直入口鼻,伊太后站在床幔边上,转头对着墨浅:“据闻,你的医术学于异族女子千叶,想是与本土医术大有不同之处,善走偏锋奇道,今日不如就让哀家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悬丝诊脉吧!”

墨浅上前一步:“太后所言不假,我师承千叶,可是国虽有界,医术却未必有界,追其本源的是一样的。确实有悬丝诊脉这种医术,但行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无论是什么病,若是舍弃了最根本的望闻问切,而仅靠切脉去判断,终究是有失水准,对病人的不负责任。人命非儿戏,不可有半点戏谑之心。”

伊太后正视墨浅,眼神有些凌厉:“哦,倒是哀家不尊重生命了?”

“墨浅不敢,墨浅认为医德应高于医术。”

“罢了,再难为你,就显得哀家的气量小了。你只需知道,对你而言,今日要救治的人需要全心全意的对待,半点马虎不得。上来吧。”拉开层层帘布,床上是微闭着双眼的老者,脸上皱纹横生,还有一些黑色的斑点,若非是身份在那里摆着,任谁都会认为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

老人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的撑起眼皮,浑浊的眼珠,视线先落到伊太后身上,定了许久似乎是认出了来人,才缓慢的移动到墨浅的身上,在见到墨浅的那一刻,瞳孔微微一缩,似是震惊,又缓缓的露出慈爱的神色,像是很满意又像是进入了回忆一般,用苍老虚弱的声音说:“你是来接我的吗?”

伊太后露出愁态,微低头柔声道:“母后,是前些日子和您提过的那名仁医。”庄太皇太后的视线一直在墨浅的身上,神色有迷茫变成了慈爱,却点了点头以示明白伊太后的话道:“我放心了。”

伊太后亲自扶着庄太皇太后起身,对墨浅道:“开始吧!”墨浅上前细细的为庄太皇太后检查了身体,切了脉象。一番查看下来,庄太皇太后十分的配合,一直用温柔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墨浅,似乎是透过墨浅看向其他人,又似乎看的本就是墨浅一样。墨浅分明察觉到那热切的视线,那是没有恶意的注视,反倒是充满了感情。墨浅想到之前张德张公公的提点,就没有过多的注意,只是认真的去诊病。只是这病医下来,心中却是沉甸甸的,这分明不是病,是毒,毒名曰:二十四瞧明月夜。

五 二十四瞧明月夜

顾名思义,自中毒初始至毒发身亡,一共经历二十四个月圆之夜,是典型的慢性毒药。每到一个月圆之夜毒性就会更深入一分。中毒伊始是没有任何症状的,直到最后几个月方才会浑身无力,意识朦胧,全身上下开始起黑色的斑点,若是毒发作在老年人身上,这种黑色的斑点就会被误认为是老年斑。墨浅只看庄太皇太后目前的状态,刚刚分明是把他当做了别人,意识已经出现了朦胧了,身上又遍布黑斑,这毒发已经是晚期,再加上年老体弱,这毒就只能是拖上一天是一天,无法医治了。

想到这里刚想张口,却被一只沟壑纵横的手拉住了手腕,墨浅一看正是庄太皇太后,她此时显然已经清醒:“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就实话实说,哀家也听一听自己的时限还有多久。”

墨浅看了一眼伊太后,伊太后点了点头,便不再犹豫和盘托出:“还剩下不足月余的时间,这是慢性毒药,从中毒到毒发身亡历时两年。”

庄太皇太后很是镇定的听完了,反倒是伊太后目露伤感之情。

“哀家还有半月可活,够了,够本了。哀家差不多历朝三代,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孩子啊!”说着庄太皇太后拉起了墨浅的手:“你帮哀家给太后瞧一瞧,看她身上是不是也中了同样的毒,如果是那个人下的毒,不会只给哀家一个人下。”一句话惊得伊太后身体一僵,想是没有料到自己可能会被人下毒。墨浅微微一愣之下,到是有些感慨,人人都说皇家无情,可今日却是在这前后两代的太后身上见到了真情。庄太皇太后当真是担心伊太后的,而伊太后也尽自己所能

照顾着庄太皇太后,又叹皇宫里尽是暗箭伤人,真是心思深沉之地。

墨浅随后为伊太后检查了一番,他冲着庄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太皇太后猜的没有错,伊太后也中了这种名曰二十四瞧明月夜的毒。中毒时间不算长,不到半年可解。解毒的药材也并不难找,只需要以新鲜鹿血为引子。毒是慢性毒,这解毒也是一个慢性的工作,以针灸之法刺激穴位,再用我所开的一个药方熬制成汤水,每日在里面泡上一个时辰,用熏蒸的方法,使药气进入皮肤,毒气逼出身体之外,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只是当中有几味药材本身含毒,是毒药。若是将这药方给其他的太医看,他们恐非看不出是什么名堂,就看您敢不敢用了。”

伊太后目光悠远,透过层层帘帐,淡然道:“疑人勿用,用人莫疑。这个道理哀家还是知道的。”

墨浅起身环视着室内,回首对伊太后问:“不知伊太后住处也是纱帐重重,烟雾缭绕吗?”

“有何不妥?”

“纱帘当撤,熏香应换。纱帘不光遮挡了阳光,也阻止了空气的流通,而熏香却是太过刺鼻。这种香是地方的贡香,虽少而珍贵,制作工序却很复杂,里面的成分太多了,闻久了未必有益健康。”

庄太皇太后许久未曾言语,听到这里,眼神一闪开口道:“孩子,你可不可以看出下毒的起源在哪里?”

墨浅想了想答:“正常情况下毒素可以由嗅觉进入身体,也可以由触觉通过皮肤,还可以从口中因食用而中毒。”

伊太后在旁接道:“哀家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食物和水没有问题。”

“下毒的途径很多庄太皇太后中毒的时间很久远了,很多事情已经不可考察,但是伊太后中毒时间尚短,细心探查还是可以知道的。”墨浅思虑片刻做出了结论,接下了这一艰巨的任务。

墨浅出了凤翔宫的寝殿,便听见了猫的叫声,他环顾四周,在回廊的转角处发现了一只纯白色的猫,长得圆滚滚的可爱极了,脖颈处系有红绳拴着铃铛。墨浅看着天色还早,便放慢了脚步走到了候在外面多时的张公公处,对其点头:“劳烦公公带路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还未到宫门出,就听见一片的吵闹声,张公公侧头一看:“哟,公主又来闹了。公子还是和咱家走侧门吧。”

张公公回身要走,想是要躲开这个公主。却听得:“站住,站住,说你们俩呐!”一身鹅黄长裙的公主半跑着到了张公公的面前:“张公公今日是要去那里?不好好在宫里伺候皇祖母,是要去什么地方?那群奴才胆敢拦着本公主,不让我去看皇祖母,张公公,你去通报吧。就说本公主要见皇祖母,皇祖母这么疼我,不会不同意的。”

张公公悄悄的擦了擦头上的汗:“奴才见过公主,不是老奴不给公主通报,而是太后有旨意,不让探望,公主就别难为老奴了。”

公主的眼睛转了一转,看到了墨浅,伸手一指:“他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凤翔宫。”

张公公侧身让出了墨浅道:“这是请来的仁医为太皇太后医病的墨浅墨公子。墨公子还不快行礼。”

墨浅上前一小步,微一点头,拱手道:“墨浅见过祥然公主。”祥然公主双手一叉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祥然公主?你认识我?”墨浅笑笑:“谁不知道当今青岩帝国皇室只有一女龙莘,六岁便被封号祥然。况且能让张公公这般小心翼翼称公主的,必然就是祥然公主了。”

张公公在旁大喝一声:“大胆,胆敢公然叫公主名讳,还不快赔罪。”

祥然公主却在一旁拍手:“你倒是聪明,长得也俊朗,我饶你无罪。你跟我来。”说着也不避嫌的拉起了墨浅的胳膊。墨浅并没有想到这公主竟会如此的纯真,一时之间竟没有想到拒绝,任凭张公公在后面叫着公主,张公公年老体弱没有跟上来。公主拉他到了荷花旁前停下:“你知道本公主,本公主却不知道你,这不公平。”

“在下墨浅,仁医什么的却是万万不敢当的。”公主坐在了池子的边上:“那你给皇祖母看病,皇祖母什么时候能好啊!”墨浅也学着公主的样子坐在了池子边上,看到了公主落寞的表情,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拍公主的背,柔声道:“会好的。”

公主双眼一亮:“真的!”此时墨浅只觉得祥然公主也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猫叫声响起,正是那只墨浅之前见过的胖白猫,那猫一下子窜进了公主的怀里,用身体蹭着公主的脸,蹭的公主咯咯直笑。墨浅自心里温暖了起来,夸道:“很漂亮的猫。”

“那当然了,这可是半年多前送进宫里的波斯猫,是贡品,只有一只。”公主笑颜明媚,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眼角上翘着。墨浅看着眼前公主放大的笑脸,心道果然还是一个孩子,刚才还在伤心失落,心思一会便轻易转移了。猫儿从公主的身上跳下来,向前跑,公主慌忙起身去追,追了不远,就突然回头冲着墨浅喊:“你性子和本公主合得来,本公主交你这个朋友,以后我就叫你浅哥哥吧!记得治好皇祖母。”声音未落地,人已经跑远了。

六 徐意扬

她倒是走了,却害苦了墨浅。皇宫里亭台楼阁无数,相似的建筑很多,真可谓是五步一阁十步一楼。再加上宫中道路宽而曲折,九曲十八弯,有的时候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又回到了原点。宫室结构参差错落精巧工致,房室长得都很相像,这没人带路还真会迷路。

墨浅找不到带路的张公公,这荷花池周遭也没有半个人影,他就是想问路都无处可问。又不能呆在这里,守株待兔吧!墨浅想了想,不如先四处走走,备不住就会遇见什么人,可以带自己走出迷宫一样的皇宫。如此想来,觉得此计可行,当即寻了条,看起来比较宽阔的大路,便迈着碎步,手提着药箱,慢悠悠的走着。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人,怎地在这里瞎转?懂不懂规矩!”声音略显苍老,却威严十足。

墨浅闻声转过身来,只见一个中年人身穿朝服,想必是哪位大人入宫办事,墨浅拱手施礼:“在下初次进宫,又不小心跟丢了领路的公公,这下迷路了!不知这位大人可否为在下指个路,定当感激不尽。”

“你是何人?怎地如此不知礼节?领路的太监又是哪一个?”那个中年人上下打量着墨浅。

墨浅不卑不亢,直视那个大人,也看似随意的仔细打量了那大人的衣着,蟒袍玉带,官服底色为紫,脚踏紫靴,衣服正反两面,八只蟒蛇相互缠绕,神态栩栩如生,用金线勾边,针脚紧密夯实。墨浅暗道遇人不淑,此人衣着神态处处彰显高贵,更何况胆敢在皇宫大内之中身穿紫气蟒袍,此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墨浅决定见招拆招,当下二次行礼,此礼行的浅,墨浅的腰并没有弯折,只是手上做了礼节的动作,只是表面上的意思,道:“在下墨浅,由张公公引领入宫,奉命见伊太后。只因出来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差错,故找不见张公公,便走到此处来了,还望见谅。”

“你可知这里是何处?”中年人状似随意的问道。

“不知。”

“哦?那我来告诉你,再往前走就是御花园,到时候惊了圣驾,你可担当得起?”大人突兀的严厉问道。

“我这就离开便是。”既然对方并不友好,墨浅语气也是不善的。

大人听后“恩。”了一声,便缓和了语气道:“我也正好要出宫,不如一道走吧!”墨浅低声谢过。

“你的相貌有些特别啊!我看着眼熟,不知你的父亲母亲是何人?你到是说一说,也许我还相识。”

墨浅突闻此言,心里一时悲喜难言,悲的是自己是名孤儿,自四岁时才在飞霞谷长大,四岁之前的记忆都已零落成泥碾作尘,再也不记得了;喜的是当朝丞相徐意扬竟然说他相貌特别,看着眼熟,难不成他的身份竟会跟盛京有些渊源?墨浅不知,这些年他从未想过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即已经如此,何须再找。无论如何,结局总是他被丢弃。就算是当初他的父母出于无奈之下,都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早化作眼前浮云了。但是既然碰上了,就一切随缘吧!

他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自小便是孤儿,不知父母,只知师傅师娘。”

徐意扬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墨浅没有注意他的眼神里有些许的诧异:“墨浅,我倒是听说了你,在南方地区,你的御寒药到是很出名的。对百姓做出了很多的贡献,人送外号仁医墨浅,好施善医的公子墨浅便是你吧。”

“墨浅正是在下,仁医却是万万不敢当的。身为医者,悬壶济世乃为志向,也一直在为此努力着。真是承蒙丞相夸奖,我所做之事及不上大人之万一。”墨浅大打太极,顺便奉承了丞相徐意扬。

徐意扬年久居高位,自然不会被这两句奉承人的话蒙了双眼,但仍是心下一动,暗道墨浅还真是明白人,明知故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能有如此气质,又身穿紫衣蟒袍,不是当朝丞相又是谁那。”墨浅轻笑,脸上流露出一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神色。徐意扬赞许似的点头,却转了话题:“听说你入宫是领赏,外加和各大太医切磋医术的?不知见了哪些个太医没有,又有何收获。”

“太医到是没见,收获却是颇多的。”

徐意扬一看在这里没有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不想打草惊蛇便点了点头,问道:“听说你师承神医千叶,学的不止本国医术还兼容了西方的药典。”

墨浅回答:“的确。”

“学的多可能学精,可不要多而不精,一无所成。一无所成也不打紧,可别在太后面前逞能丢了性命。”这话说的带刺。墨浅听出语气不善,便冷语道:“医术如何就不敢劳烦丞相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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