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溪梦影(古溪照春来)——水生光
水生光  发于:2015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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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闵仁王、沧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朝中群臣跪地参拜,回荡在金銮殿内的这一声高唱,划开了古溪史上由凤麟帝、闵仁王、沧武王同理朝政的鼎盛时期。

今日朝廷的气氛,有些诡异。

悬壶济世的名医初入朝堂,便占据了开国元勋沧武王的位置,这已叫百官心中不安。而昨日一夜之间,便有七个大臣遭锦衣卫抄家,今日早朝,已寻不得那些大员的身影。朝中百官,个个忐忑惶恐。

山雨欲来,皇帝、沧武王装高深莫测,殿下群臣只敢低头立着。

就在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浑身哆嗦、快要尿裤裆的时候,龙椅上的天子总算开了金口,冷森森的目光压向百官,“众爱卿,今日可有要事启奏?”而这,就叫统治术。君王高深莫测,不发一言,却让人感觉他能洞察善恶,明晓黑白,故而百官才会安守本分,不生逆反之心。

“回禀圣上,微臣有事启奏。”清越的嗓音响起,才名、美貌皆动帝都的宰相莫凡出班。

“皇上,两位王爷,昨夜微臣奉旨领兵抄了刑部尚书李英,刑部侍郎王正臣、户部侍郎沈平、御史中丞李檀、王樊,以及黄括、米敏志、李岩三位将军的府邸,人赃俱获。这七人确实图谋不轨,暗中与身处锦州的玉璞候联络密切,打算助玉璞候伺机谋反。这些是微臣从七位大臣府中收来的罪证,还请皇上、王爷、各位大臣过目。”语落,两个侍卫抬上了好些证据,莫凡站在殿下躬身候命。

可是座上的天子和沧武王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而皇帝、王爷都不过问了,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官员敢当真上前检查?

那厢沧武王支颐,幽深难测的目光朝枢密院副使向容投去,“向容,本王吩咐你办的事情,可办妥了?”

“回禀皇上、殿下,臣奉命派人监视玉璞候数月,玉璞候欺君罔上、笼络下士,铁证如山!昨日微臣已派人连夜赴锦州捉拿玉璞候,不日便可押抵庆州!”向容持笏出列,声音铿铿然。

京官们个个政治嗅觉敏锐,此时此刻,不少人都觉察出了这场不动声色的洗牌。

“皇上,王爷,玉璞候策反之心,昭然若揭,其罪当诛!”那厢向容再追加一句,敞亮的嗓音字字掷地有声。

皇帝、王爷唱黑脸,食君之禄的臣子们缄口不言,没人敢亮出白脸。

这倒不是在古溪兄弟的独裁统治下,培养出了一批唯唯诺诺的庸官。而是那些被扣上罪名的大臣,本就不得人心。

针对邱英、王正臣等人打压新进、污蔑老官,谏官早已多次上书,三名将军倚老卖老的火爆脾气同样让不少文官受气。

所以此时,朝中人人都知晓那些文臣老将罪不当至此,却无人愿意为他们进言。

既然朝中没有异议,古溪凤卿抚着掌心,悠悠然道,“皇兄,图谋王位、欺君罔上、罗织党羽,这里边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女干臣叛党,论罪,当诛九族。”

大臣们垂首站立,心中的悚然汇聚成了朝堂中一片死寂。这是帝王鼓掌里的游戏,他们陪不起的。

“凤卿,兹事体大,便先交由御史台彻查后,再做定论。”那厢凤麟帝却颇为仁慈,嘴角浮起一丝猫抓耗子往死里整的笑意,沈声下诏。

第十四章:朝堂风云(下)

“凤卿,兹事体大,便先交由御史台彻查后,再做定论。”那厢凤麟帝却颇为仁慈,嘴角浮起一丝猫抓耗子往死里整的笑意,沈声下诏。

殿下群臣,个个脊背生寒。

至始至终记守春蹙眉旁观,心中感慨,独裁君主和铁腕大臣配合起来,十足默契。

高座上的古溪凤麟微微抬眸,下了道口谕,“既如此,刑部尚书便暂由鄞州太守梅砺接任,刑部侍郎由滁州通判王洋皓接任,户部侍郎由鄞州通判卢辰接任。”

这话一出,皇帝、王爷的意图一目了然了。

凤麟帝和沧武王要启用一批政绩斐然的地方官,所以旧臣的罪名必须座实。

“皇上圣明!”莫国相的一声高唱,点醒了众人心思。

换掉一批钻营拍马的小人,提升三名廉政为民的好官,忠臣们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人反对?

“圣上、王爷英明!”殿下大臣们齐声附和。

记守春曾听说过梅砺、卢辰二人,这两人地方为官时皆是造福一方百姓,当前朝实行万分凶险的《古泉法》时,梅砺还因在自己管辖的州郡里抵制中央法令而遭贬官。

让爱民胜过爱自己的好官进入权力核心,君王还天下大治的决心,可见一斑。

心底雪亮的记守春朝古溪凤麟送去抹微笑,带着天下黎庶的谢意。

对上记守春的青眼,凤麟帝森冷的俊脸上浮起一抹柔情,似乎在告诉青年,你心中的愿景,便是他们兄弟的信仰。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大臣间迈出一步。

这不是那个整日苦着一张脸、走起路从来低头不看人的给事中许夔之吗?

因为这位给事中脾气古怪执拗,不讨许多同仁喜欢,所以这下子,不少人摆出了看戏的态度。

只有了解这个下属脾性的莫凡,这时拧起了眉头,暗中朝许夔之投去抹警告的眼神。

而这一记眼神,以及殿中的众卿百态,都让高位上的记守春尽收眼底。

体内流淌着三朝名臣的血脉,此刻的记守春,身上慢慢浮现出了另一番气质。

这厮平日沉默寡言的给事中,今天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话来?

就连是龙椅上的凤麟帝和沧武王,眼里都着了些玩味。

“回禀皇上、王爷,今晨天现彗星,臣以为是不祥之兆,恐有凶事发生。”低着脑袋,瘦高个的年轻官吏将话说的不坑不卑。

刚才那一番政治洗牌,还让很多官员还回不过神来,现在那厢许夔之一袭言论,更是让百官噤若寒蝉。

好你个许夔之,闵仁王今日临朝,你便言天现彗星恐是凶兆,钦天监都没敢吭声,你是吃了熊心,还是吞了豹子胆了?

极个别胆大的官员,偷偷拿眼瞄了眼座上的两人。这不瞄还好,一瞄,那两个大员几乎被吓得双腿发软,闵仁王依旧不改秀雅神色,可那位素来喜怒无常的帝王已是满面阴魅冷酷,一对凌厉的鹰眸里,翻滚起了滔天杀意。

该给这个给事中安个什么罪名呢?是该三千刀凌迟,还是该腰斩示众?殿阶下的古溪凤卿抚过手掌心,长长的睫毛垂敛,掩去了虎目里的三尺冰冻。

“皇上,两位王爷,微臣以为,天意尚不足惧,倒是人言可畏。”就在大臣们组织驳斥言辞的时候,朝中二品大员向容跨出一步,把话说得斩钉截铁,同时给那位给事中扣上了顶大帽子。

座上的记守春倒是从容不迫,目光却朝许夔之投去,“向大人,本王倒是觉得,人应敬天命,却不必畏人言。”

清亮的嗓音划开波澜,让大臣们开始注意起这位初入朝堂的闵仁王。

能在古溪兄弟手下为官,这些大臣该有的智慧都有,昨天皇帝下诏敕封对方的时候,他们就晓得这位江湖郎中和当今圣上间定有着某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一大部分看不惯以色事君角色的大臣,这会儿都好奇起来,这位郎中王爷,到底会有多大能耐?

看着许夔之,记守春嘴角弯起有些暧昧的弧度,“彗星划空,便是凶兆,你的一双眼睛,当真能看清何为天意么?”

被如此反诘,那厢给事中一时语塞。

“可朕倒是觉得,天现彗星,乃是吉兆。”古溪凤麟懒懒的说道,将身体倾向了记守春那边,冷冷睇着殿下百官,“昨日闵仁王拟定了份《村社法》,上书说,可于每村建立起民兵队伍,定期操练,日常可防盗贼,战时可作备用军,并且由官府拨款,于每村设立村社,委派郎中,负责日常乡下农民的治病。昨日朕得此法,感觉喜不自胜。”沉沉的君威压向了大臣,“不知众爱卿觉得如何?”

虽然心里并不赞成皇帝给一个民间郎中加官封王,但那闵仁王一没蛊惑明主,二来曾救人无数,民间声望极好,对于暂没触及国本的事情,很多大臣还是觉得,看得模糊点未尝不可,何必没事要跟自己的官帽、小命过不去呢?

“闵仁王乃治国大才,臣为圣上得之,深感庆幸。”莫凡持笏出列,躬身一拜,言明了他态度。

何况现在,一个枢密院副使、一个一品宰相都站到了闵仁王那边,那里还轮得到他们唱反调?

而且……大臣们稍加琢磨,那闵仁王想出的《村社法》,确实具有可行性。

建立民兵组织,不失为强兵的好法子。英雄识英才,一介武夫高将军首先出列附议,“皇上、两位王爷,微臣以为,《村社法》可行,一来为民造福,二来可以强兵强国。”

“皇上,臣附议!闵仁王入朝,乃古溪之幸!”就连翰林学士承旨林大人也迈出了颤巍巍的双腿,菩萨心肠的郎中,他就不信对方一朝入宫,便会摇身变成祸国殃民的九尾狐!

官场见风使舵是常态,四个重量级人物都发言了,其余官员没有不附和的道理。

“皇上,臣附议!”

“皇上……”

“……”

“……”

眼见此景,记守春眉间褶皱,若大批官员都是骑墙好手,这样的官场,似乎并不妙。

那厢古溪凤卿已经对许夔之扬起大刀了,嘴角上行,里面藏着洇血的残忍,“许夔之,我古溪国运昌盛,你却谣言天现彗星,恐有不祥,这不是居心叵测、藐视君威,是什么!”手中拍上龙椅的响声,配合这一记不轻不重却足以震慑朝堂的低喝,让群臣明白,那个许给事中今日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了。

而古溪凤卿的这一记雷霆之怒,也叫文武百官算是看清楚了,当朝的沧武王殿下,完完全全站在闵仁王那边。

“许大人也是一心为国……论罪,我看是不必了吧。”回忆起刚才莫凡对许夔之的保护,记守春针尖对上古溪凤卿的麦芒。

并非是看在好友的情面上,而是记守春相信,君子识君子,能入得了莫凡的眼睛,那人定是不俗。

殿下群臣诧异,毫无权势可言的闵仁王,竟为了一个向自己发难的官员而拂了沧武王的意?

而且那位权倾朝野的王爷,可是在维护闵仁王他呐。

百官面面相觑间,唯独翰林学士承旨林砚大人举目幽幽道了句,“闵仁王,真君子也。”

于此同时,甘府里的甘蓝转醒,听闻身边太医为他道来的一番话后,嘶哑的喉咙间同样滚出了声,“闵仁王,真君子也。”

形销骨立的青年躺在床上扬起了目光,望着窗外的一角云天,眉间却是深藏心事。

随着记守春的一句进言,沧武王一双虎目中的眸光凛冽了起来,朝堂上的气氛再次冷却。群臣低着站着,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

僵持了片刻后,古溪凤麟看了眼身边的记守春,最终在王座上裁定,“既然闵仁王说情,便免了给事中藐视君威的罪名,只革一年俸禄,以示惩戒。”

听到君王这句话,殿中少部分官员松了口气,其中包括了莫凡,许夔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因此事遭罢黜,不免可惜;大部分却是面露讶异,闵仁王左右圣上的能力,似乎超过了沧武王。

“朕和沧武王一致认为,闵仁王心肠慈悲又胸怀大才,今日特命闵仁王助宰相一臂之力,使庆州新法骤行天下。”顷刻之后,沈甸甸的皇命于金殿中响起,既言明了闵仁王受当朝天子和沧武王殿下的重视程度,也为朝中两年来的新法斗争一锤定音。

新法派的支持者们热血沸腾,反对党的大臣们垂头丧气。

“臣领旨。”座中记守春欲拜,却被古溪凤麟当众扶起,淡淡说了声,“闵仁王可免礼。”

这下子,狐狸精似的京官们彻底转醒,闵仁王的地位,要与手握军权的沧武王平起平坐了。

“谢皇上恩典。”记守春垂下眼神,表面不动声色。

“朕命枢密院副使向容任新法督察,于诸新法,若有抗命违逆者,格杀勿论。”皇座上古溪凤麟再出一道诏令,锐利的鹰眸中阴戾如魔,却是能容纳天下的气魄。

“微臣遵旨。”跨出一步,向容雷厉风行的领命。

这时那厢古溪凤卿也下了圣旨,“《市商法》早已颁发,可本王却听说,各州郡仍有官吏暗中勾结茶商、盐商贩卖盐茶,敛取暴利。而以往民间走私官盐、官茶的盗匪逐日猖狂,气焰嚣张。”略停之后,虎目亲王古溪凤卿眼射寒光,“传本王口谕,官府私卖者,流放充军。武装贩卖者,格杀勿论。”话中字字!鞳,沙场画戟一挥莫敢不从的亲王少帅,指点起江山同样不含糊。

第十五章:前世倒影

下朝后,记守春走在兄弟俩的中间,只觉得身边气氛有些僵冷,开口道了句,“古溪凤卿,刚才我并非有意拂你的意,只是……”

“只是不忍看忠良枉死,我说的可对?”古溪凤卿站定,心里倒有几分欢喜,对方竟有心先做解释,“宅心仁厚,慈悲心肠,即便身在朝堂,你倒也不负江湖中的声望。”心情不错的沧武王,打算放过爱人一马。

“只这一次,我们算是允了。”那厢古溪凤麟却不依不饶,揽着记守春的腰身,神情冷酷话语无情,“守春,只要是敢伤你半分的人,落到了我们手中,他便不得升天!这话,君无戏言!”

思绪流转过,记守春只跟了句,“你们何必如此得维护我?”

“你心里该清楚的很,我和皇兄都是极其自私的人,为了把你留在身边,我们已经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们不为你撑起一片天,谁能护得你平安喜乐?”古溪凤卿抬手搭在了记守春肩头,力气而又温柔。

这还真是奇妙,他天生没心没肺,没想到在遇着记守春后,却是想方设法的为对方掏心掏肺。男人心里想到。

或许真是上辈子欠了对方。风流寡情的沧武王,看着爱人柔笑。

那厢的记守春没有答话,古溪凤卿便侧头望向了游廊外的天空,无风无云,天晴如水,照的人心底无限的敞亮。

“你想去宰相府吧,我们和你同去。”犹如记守春肚子里的蛔虫,那厢古溪凤麟幽幽道了句。

才从先前古溪凤卿的一番话中回过神,记守春停在了原处,朝身边的古溪凤麟缓缓施礼,“皇上、沧武王殿下若是为了一个闵仁王弃政事于不顾,恐怕会落人口实。”

见美人挣脱了怀抱,古溪凤麟倒也不生气,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你就这么关心我们的名声?”

“凤麟、凤卿还记家清白的大恩,守春自当报答一生。所以守春也决不愿因为自己,而给两位引来非议。”记守春于这厢有礼,字字都是真心话。

“非议?”古溪凤麟冷哼出声,不仅不领对方的情,而且还开始耍无赖,“谁要是真敢多说一句,我便割了那人舌头。”

看来比起普通人,皇帝老爷耍起无赖,真是狠毒九分。

再次把爱人霸道的搂进怀中,古溪凤麟的寒眸里冷飕飕一片。

“既然守春担心我们背上昏君庸君的骂名,便听守春的吧。”凤卿王爷在这时竟表现出了意外的知情达理,只是那抹异常温和的笑意,有点儿藏女干的味道。

“我只半天就回宫。”记守春心中自有分寸,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也罢。”既然心上人都做出了让步,古溪凤麟也只得妥协,吩咐了声,“守春,我准你去宰相府半日,但你得让禁卫军统领段江枫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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