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将画面快速切换到另一个蓄着水的坑洞边。这个坑还只是半满，数千枚白色的卵静静地躺坑的一边，不算太浑浊的水刚好没过了它们中的一大半。两个克拉克德星人正趴在坑边，一个紧紧压着另一个。

“蓝，这是什么？”沃伦疑惑地皱起眉，他在高清画面上看到了一些模糊的部分。

“我在上面加了马赛克，根据联……咳咳……未成年人不应该观看到这样场景。”

沃伦无力地用食指和中指揉了揉眉心：“蓝，这只是两条鳄鱼在交配。”

“克拉克德星人属于智慧生命。”蓝坚持道。

“见鬼！你觉得我会因为观看这个受到不良影响吗？”

蓝抿了抿嘴唇，脸上的表情分明是非常肯定这一点。

“好吧，好吧！”沃伦投降似地举起双手，“打马赛克好了。反正我对鳄鱼的某些器官也没兴趣。”

“等你满21岁我可以再放给你看的。”蓝像是要表达出他的妥协。

“不不不，我真的……对这个……没兴趣！”

蓝皱眉：“……”

沃伦：“我是说对鳄鱼的性，不是所有的！”

蓝：“喔。”

无论如何，在沃伦和蓝的讨论结束后，需要打马赛克的部分也终于告一段落了。趴在上面的那个克拉克德星人从女伴身上爬起来，缓缓走到一旁。

沃伦完全不理解对于根本不知道衣服为何物的克拉克德星人，只在交配的时候给他们打马赛克到底有何意义。他看了一眼蓝，决定还是将这句吐槽留在心底。毕竟，作为一个成熟的飞船指挥官，在利益不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他不应该挑剔部下的思想。

还趴在原地的克拉克德星人向坑中央爬行了一小段。半分钟后，她开始产蛋。大概生了足有两百多枚才停下，重新爬回坑边，站起来，和男性克拉克德星人互相搀扶着离开。

“他们的生命力比交配前下降了90%。”蓝解释说。

“你是说，鳄鱼是因为产蛋而急速衰老的？”沃伦有些疑惑于这个结论。他还从未听说过有哪种爬行类生物会因为繁殖而快速老死，不过在昆虫中倒是有不少例子。

“嗯。”蓝点点头，“目前看来只有这种可能性。”

“这些鳄鱼！他们一面把自己的首领养成一个胖子，一面把自己弄得精尽人亡。呵！这可真是有趣的习俗啊！蓝，我们走！”

“去哪里？”

“老酒馆。我想我有办法赶走这些鳄鱼了。”沃伦自信满满地说。

14.地面战争

“联络周围区域内所有商会和独立船主，就说沃伦·斯利姆带回了关于鳄鱼的重要情报。”

沃伦和蓝再次踏入老酒馆。他在几个酒客的注视下走到机器人酒保面前，用自己的ID发起了小范围会谈邀请。几分钟后，虚拟影像开始陆续出现。沃伦在蓝的陪伴下走到虚拟区域内，向众人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欢迎大家！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再等一等，也许有人会想要直接过来，毕竟这关系到彻底解决鳄鱼的问题。”

沃伦的推断并没有错。不久之后，老酒馆的木质百叶门被连续不断地推开，几个风尘仆仆的人走了进来。然后，有好几个本来已经使用虚拟投影来到这里的人，在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到”后，又改坐飞艇过来和沃伦面对面地会面。

大约二十分钟后，沃伦周围已经聚集了不下两百多，其中只有少部分是虚拟影像。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次会谈的不同寻常。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沃伦率先开口道。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这个看起来十分老成的男孩儿身上。

“首先，我的名字是沃伦·斯利姆。这边这位是蓝，我的部下。这一次，我们不仅从鳄鱼的基地中带回了准确的情报，还找到了有效赶走他们的方法。”沃伦对众人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他先简单陈述了克拉克德星人是因为产蛋才会盘踞在那一片区域的事实，然后他又讲了鳄鱼们急剧衰老的现象，关于体型巨大的首领，以及他个人对克拉克德星人食量和忍饥能力的推断。

“所以说鳄鱼就快要集体老死了，而他们的蛋还不会那么快孵化出来？这可是个好消息啊！”人群中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的确如此。不过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就此高枕无忧，等待这件事自行解决。”沃伦说道。

“为什么？”

“我们必须考虑到一种可能，万一他们想在那片区域里孵蛋呢？他们花了那么多功夫改变那里的磁场，难道会轻易放弃那些星球吗？假设他们真的要利用特殊的磁场来孵蛋，那么那些蛋一天不孵出来，我们就一天无法通过那里，情况在根本上没有出现好转。他们的数量的确急剧减少了，但在星际战争中，人数一向不是问题。只要他们手里还有五艘中型飞船，我们就永远也不可能靠手头的船打赢他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追加投资吗？这可不是我们这几个人能够负担得起的！”

“所以说我们不能发动星际战争。”沃伦耸了耸肩。

“可你也说了我们不能干等着！”

人群中有几个开始对沃伦怒目而视，蓝稍稍踏前一步，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是的，那也是我说的。既不能发动星际战争，也不能毫无作为，放在我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沃伦缓缓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露出微笑，“发动一次地面战争！”

老酒馆内顿时响起了许多抽气声。

“你要我们进行一场登陆战！先不说怎么才能确保安全着陆，我们只有这么点人，难道跑去给鳄鱼塞牙缝吗？”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沃伦的主意荒诞至极。

“首先，我有办法确保百分之百登陆成功。其次，不要忘了，那是一群快要老死的鳄鱼，他们身上甚至没有佩戴任何远程武器！我们唯一需要小心的是还没有进行过交配的鳄鱼，他们的身体比我们强壮，这一点从他们可以轻易猎食到大型动物就可以看出。但是我们有先进的远程武器，我们有强大的机器人，这两点可以保证我们在地面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当我们的人和他们混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无法利用飞船的火炮向我们发起进攻。”

在星际大殖民时期提出要进行一次地面战争，这个想法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在沃伦的解释下，不少人开始动摇。为什么不呢？地面战争的成本不高，如果可以用机器人代替地球人参战的话，那就更加没有危险性可言了，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另外，我们还有一项极大的优势，这保证了鳄鱼不会破釜沉舟。我们根本不需要把所有的鳄鱼都杀光。只要占领‘竞技场’，用里面的蛋作为要挟，就可以逼迫他们离开。他们辛辛苦苦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产卵吗？他们是绝不会放弃那些蛋的，更加不会让那些蛋和我们同归于尽。”

沃伦的话让更多的人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那要怎么说服他们离开呢？”一个男人狐疑地问。

“克拉克德星人不是动物，他们是有智慧的生命。在战场上取得优势之后，我们可以选择跟他们谈判，让他们先离开，然后再交还那些蛋。分几次交还，在周围布防，监视克拉克德星人的行动，这些都是保障那块区域不被再次占领的有效方式。关于谈判的技巧，你们比我懂得多。地球人不可能在这一点上输给鳄鱼吧？”

沃伦的信心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他们不禁露出笑容。

“说说要怎么才能安全登陆吧！”人群中有人大声问。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我还没得到我应得的酬劳呢！”沃伦对着众人缓缓点头。他有些后悔没有买一顶老式的宽沿羽毛帽，这样他就能像戏剧中的人物一样，做出一个华丽的转动帽子的动作了。

很快，经过协商，沃伦的酬劳——10块深空晶体——被送到了他的手中。将这笔财富交给他的人正是之前给他提供过情报的肉类供应商查理。沃伦笑了笑，把其中一块深空晶体递还给查理。

“这是你应得的，别忘了考虑我的提议。”他在查理的耳边小声说，然后回过头。

“好了，关于如何才能安全登陆，这个情报就当是我免费送给大家的好了！首先，我们需要一些迁徙型肉甲虫……”

根据沃伦的想法，既然克拉克德星人接受了第一批迁徙型肉甲虫，那么当有第二批光顾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戒心。所有参加登陆战的地球人和机器人，都先要伪装成肉甲虫，被抛到克拉克德星人所在的星球。一旦登陆成功，立即展开一场强袭，目标直指鳄鱼蛋所在的“竞技场”。考虑到路上会遇到克拉克德星人建造在基地外面的黑色防护墙，这支地面部队将会携带目前市面上最强的单兵武器——宙斯之手。一旦成功进入基地，他们要做的就是制住克拉克德星人的首领，或是掌握那些鳄鱼蛋，然后就可以跟克拉克德星人展开谈判，逼迫他们离开那片区域。

沃伦最后跟所有人确认了一遍计划万无一失，然后将行动时间定在了12小时后。他和蓝随即离开了老酒馆，回到霞光号上做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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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同意让我去？”

沃伦的表情有些吃惊。他本以为必须先将蓝关闭，以免触发蓝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欲”。出乎意料的是，蓝竟然主动提出他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加这次战争。

“你的意思不是指同意我教他们如何伪装成肉甲虫吧？”

“当然不是。沃伦，你可以去，如果你想的话。该计划的成功率高达97%，我没有理由阻止你进行一项危险度在安全范围内的行为。”蓝认真地说。

“可那是战争！我还以为你的核心程序中会有不允许未成年人参战的条目呢！”

蓝摇了摇头：“并没有这一条。”

“好吧，古怪的联邦政府。他们不允许未成年人观看鳄鱼交配，却允许未成年人参与战争。”沃伦嘟囔道，“不过，管他呢！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辅助装甲吧！进攻型……设定价格上限……按照性价比以及综合评价进行混合排列……唔……你觉得这个怎么样？配备四组导弹，总共32发，每发导弹都具有自动锁定和跟踪功能。主武器是PV205型重机枪，每秒发射速度60发，自动装弹，最大携弹量12 000发。这套装甲适应于各种地形，具有简单飞行功能。售价有点高，42 000银河盾，这玩意儿比你的初始造价还高。”

虽然充能式激光枪宙斯之手是由老酒馆星的主人提供的，但是每个参加地面战的人都必须自己准备其他装备。对于地球人来说，一套自带AI的辅助装甲可以帮助毫无经验的旅行者迅速学会战斗。

“我不喜欢这个。如果要我选的话，我宁可选择这个。”

蓝将屏幕上的装甲替换成一套具备多重防御功能的装甲。沃伦觉得，要是穿上这个的话，他简直就跟一只可以直立行走的乌龟差不多了。

“蓝，你不觉得这个更贵，而且毫无杀伤力可言吗？”

“穿这个可以把危险性降到最低。如果你想要追求杀伤力，我可以将一只手臂改装成重机枪。我的负重能力很高，完全有能力携带上万发弹药，你甚至可以在我身上安装导弹，单买导弹的话可比进攻型装甲便宜多了。”

“不不不，我可不想让你变成一副辅助装甲！你还是维持现在的样子好了！”

“机枪也不要吗？”

沃伦又看了一眼他刚刚选中的装甲，叹了口气：“重机枪就免了，你可以带上一挺轻机枪，你还需要拿宙斯之手呢！其实我也觉得没必要花那么多钱来买一套辅助装甲，毕竟这东西以后还不知道用得上用不上。但是你知道的，雄性动物天生就有战斗的欲望。”

蓝想了想说：“我的保护盾范围是可调的。”

沃伦挑眉：“你想让我和你站在一起，由你来保护我的安全？”

“这样就可以省下买辅助装甲的钱。”

“可是……”

“在你不穿辅助装甲的时候，一只肉甲虫的壳里完全可以藏得下我们两个人。”

“好吧，建议通过了。放弃购买辅助装甲，改由你来保护我。反正我也不想拿那些鳄鱼当靶子打，我只想亲眼去看一看我的计划能否成功。”

“在97%的几率下，你会看到计划成功的。”蓝微笑着说，他为获得了新的任务感到高兴。

沃伦笑了笑：“那我去睡一觉，你来搞定轻机枪好吗？别忘了向老酒馆星的主人要一把宙斯之手，我想亲眼看看它已经很久了。”

“没问题。”

15.突袭

12小时后，突击战前。

正如沃伦所料，从他公布他才是真正的沃伦·斯利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对这次行动的指挥权。无论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儿曾经表现出过多少勇气和智慧，他距离人们心目中对于指挥官的预期还是相去甚远。虽然继续隐瞒可能会使指挥的重担最终落到蓝的身上，但是沃伦并不打算欺骗他的盟友。

在他心中，第一次对调身份只是一种获取情报的手段。现在，既然他已经和滞留在老酒馆星上的旅行者达成了一致，他就不能再以这种方式骗取指挥权了。毕竟他的目的只是赚取名声，而不是把一大群人的性命系在毫无经验的自己身上。

最终参加战斗的人员，包括机器人在内，总共674名，其中绝大多数地球人是青壮年男性。尽管作战经验为零，他们却对自己的武器满怀信心，另一个促使他们甘于冒险的原因是长达八个月地憋屈困守。这些人将会隐藏在大约两千五百只肉甲虫中，这个数量对于迁徙型肉甲虫来说不多不少，正好不至于引起克拉克德星人的怀疑。负责运输肉甲虫的飞船隶属于老酒馆星，是目前这个区域内唯一一艘拥有III级反侦测能力的飞船。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沃伦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颗位于地球人势力范围外围的补给星球并没有那么简单，这里还隐藏着什么地下交易？毕竟普通的商用飞船根本用不到反侦测功能，在宇宙中除了正规军之外只有两类人需要这种飞船，一是宇宙海盗，还有一类就是走私贩子了。

违禁品交易常常能给旅行者带来远远超过一般贸易的高额利润，这就是此类交易屡禁不止的原因。所有的星际旅行者都清楚这一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会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私自带上一点点违禁品，上限是不至于让他们坐牢。只要不被联邦查获，这些“黑货”的价值有时甚至会高于一整船的货物。当然了，如果数量太大的话，被查获后船主要面对的就不只是罚款那么简单了，他会被判处最高长达300年的监禁。

老酒馆星上可能有一条“黑货”渠道。沃伦暗自记下这个信息。目前他还没有运输“黑货”的能力，也许在获得了足够的资产之后他会考虑使用这一情报的。

地球时间9点整，所有人都已经在伪装中整装待发。沃伦和蓝使用同一个肉甲虫的甲壳作为伪装。经过简单地改造，甲壳内部不但具备了较为舒适的环境，甚至还安装上了一块小型屏幕，用来监测甲壳外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