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机械共和国接蓝是早就计划好的事，为了稳定联盟的情况这件事已经拖延了半年之久，这已经是沃伦可以忍耐的极限。不过现在走的话，奥丁真的可以撑得住吗？还不知道会在机械共和国耽搁多久。

“你做了噩梦？”奥丁微微吃惊，然后故意用嘲弄的语气说，“你该不会不知道梦都是反的吧？”

“我要你给我保证。”沃伦沉声说，奥丁的表现让他觉得不安。

“保证？什么保证？”

“保证你……在我回来之前……”

“哈！我是不会那么快死的。”

沃伦狠狠瞪了一眼半人，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词。

奥丁只好举手投降：“好吧，我保证，每天老老实实吃药，活到你回来的时候。”

“之后也必须好好活着！”

“沃伦，你别像小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比你小！”沃伦恨恨地说，“你要是敢轻易死去，我绝对让你后悔到想再死一万遍！”

“噗！好吧，我明白啦。希望你能顺利把铁皮脑袋接回来。”

“蓝那里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传送器的速度很快，应该不会用多长时间。奥伽罗还在发脾气，不过估计这会儿他已经睡着了。”

“因为你不肯带他一起去？奥伽罗真是越来越黏你了。难道是因为长得像的缘故？”

“我可不想把他带到机械共和国去。他去了也只会偶尔醒过来喊饿吧？万一要是吃掉蓝的同伴就不好了。”

对于奥伽罗一天23.5小时的长时间睡眠和0.5小时的无差别进食，沃伦大感头痛。奥伽罗什么都吃，他有一次甚至吃掉了整间房间里的家具。唯一的一点，他从不吃重复的东西，假如吃过这个款式的床，之后就绝不会再吃一张。除了植物之外他也不吃有生命的物体。他额头上的红光扫过什么什么就会被“吃掉”，他吃东西的速度好像和物体的复杂程度有关。为此沃伦不得不每天在奥伽罗睡觉的地方堆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新东西，以防奥伽罗醒来吃错或是饿到。即便如此奥伽罗偶尔还是会给他带去“惊喜”。上一次，奥伽罗在睡醒之后跑到沃伦的房间，吃掉了门锁、一大堆衣服和奥丁送给沃伦的一块手表，被奥丁结结实实地训了一顿。所以沃伦怎么也不肯答应带上奥伽罗，尽管传送器能传送两个人。

“很有道理的担忧！”奥丁冲沃伦竖了竖大拇指，“小孩子就该严加管教，不能让他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那我不在的时候就请你来替我管教他吧！”

“没有问题。”半人一脸跃跃欲试。

银河历1218年7月1日，联盟总长沃伦·斯利姆告别了几位亲信，独自前往机械共和国，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踏上机械共和国的土地。这时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巨大麻烦……

148.机械共和国

在按下传输按钮的一瞬间，沃伦感到五脏六腑都要搅在一起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一下子抛上万米高空，毫无规律地转上几十圈，然后再狠狠摔到地上。这让他深深怀疑传送器说明书上“可以安全传送两名人类”的说法是否正确。

这台机器真的不是为了谋杀而存在的吗？

呕……

好在痛苦只持续了数秒钟，沃伦就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飞艇在设定好的斥力轨道上前进，每隔几秒就掉下一个零部件，被卷入不知名的空间，等沃伦真正抵达机械共和国的时候，整架飞艇就只剩下一个座椅和一根孤零零的拉杆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没有在传送过程中送命实在是一个奇迹。

“一个地球人？”

“他看起来真脆弱。还活着吗？”

“目前还活着。他大概是来找蓝的吧？他用的传送器有点眼熟啊……”

“是来找蓝的？！喔，天啊，你说他是蓝的朋友？地球人的生命维护机在哪里？我要马上抢救他！”

“先别激动，皮皮！你还没放弃吗？蓝已经拒绝了你的求爱。”

“咳……咳咳咳咳……”沃伦感觉到肺部被压迫得十分厉害。

“恐怕我们不需要生命维护机了，他醒了。根据我数据库里的数据，地球人应该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

沃伦艰难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脖子很长说不出像是什么东西的机器，这东西有四五米高，小脑袋细脖子，有一条“手臂”和六个轮子。他的一个轮子压在沃伦的胸膛上，这是沃伦感觉胸口不舒服的主要原因。沃伦发现自己还“坐”在飞艇的椅座上，不过整架飞艇却奇迹般地不翼而飞了，椅座直接横在了地上。

“抱歉，能把你的轮子稍微挪一挪吗？你听得懂我说话吗？你……压到我了。咳咳……喔……”

“#￥……%￥#%……语言切换成功。是的，我当然能听懂你说话，我能听懂有记录的任何一种语言！你好，我的名字叫皮皮龙。请问你是……”长着小脑袋细长脖子外加六个轮子的机器将一只轮子从沃伦身上碾过，终于解放了对沃伦的压迫。他用一种犹豫不决地语调问：“请问你是……你是蓝的朋友吗？那个……蓝？”

“是的。”沃伦站起身。

幸好，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仪器显示这里的重力略大于地球，大气组成适合人类生存。

“你好，皮皮龙。我的名字是沃伦·斯利姆，我是来找蓝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沃伦对皮皮龙做出握手的姿势，不过皮皮龙显然不了解他这个动作的意思。

“喔，沃伦·斯利姆！你不就是那个……不就是那个……喔！天啊！你不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六个轮子为皮皮龙提供了极高的灵活度，让他得以在原地以惊人的速度旋转起来，他的兴奋程度让沃伦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一个疯狂的粉丝。

“是的，他就是蓝拒绝你的理由。皮皮，你能不能停下来，你把我转晕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喔，抱歉！我太激动了！他就是那个蓝说过的沃伦·斯利姆！英吉，地球人是怎么对待情敌的，我可以跟他玩逻辑棋决定胜负吗？”皮皮龙又高高地跳跃了两下才停下来。

“地球人一般会选择跟情敌决斗，他们会一人带一把左轮手枪，背对背走五步，然后数一二三，转身一起射击，死的那个自动退出竞争。”

沃伦注意到另一个声音来自皮皮龙的手腕，那似乎是一副黑色的……墨镜？

“这太不公平了！计算结果告诉我，左轮手枪对我造成伤害的概率小于四十六亿分之一，所以结果肯定是这个叫沃伦·斯利姆的地球人退出竞争。这有违公平原则！”皮皮龙大叫起来。

沃伦清了清嗓子：“抱歉，我刚才好像听你说起……情敌？”

“是的，你是沃伦·斯利姆！一个非同伴，一个脆弱的滑稽可笑的有两条胳膊却没有轮子的沃伦·斯利姆！这太不符合逻辑了，为什么蓝会喜欢你多过我？天！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为了向我炫耀吗？要我说还是用我们的方式来解决吧！我们下逻辑棋决胜负！虽然那也不太公平，我的逻辑棋水平是全世界第三名，前两名也不是地球人。但我认为这比用左轮手枪决斗更加公平……”

沃伦：“……”

“抱歉，这个家伙自从开始研究情绪学之后情绪就变得有点不正常。”皮皮龙手腕上的墨镜说，“我是英吉尔特，你可以叫我英吉。简单地说，我的同伴皮皮龙爱上了蓝，但是他的表白却遭到了拒绝，蓝说他只爱一个叫沃伦·斯利姆的地球人，而你正好叫沃伦·斯利姆，我知道地球人中存在很多重名的人。无论如何，你的到来让他有点激动，不用管他，他大概会在40分钟后恢复理智。另外，逻辑棋是这家伙唯一拿得出手的项目，假如你真的要跟他决斗的话也许可以考虑比谁能忍住不说话，在这个项目上他从来都输给我。他的最长记录是七分钟。”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我们情敌关系的由来。”沃伦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但是很显然，你们的数据库需要更新，地球人已经不再用左轮手枪决斗来决定胜负了，现在我们会用更加公正的方法决定情敌之间的竞争结果。”

皮皮龙：“什么方式？”

沃伦：“通常第一步是要在追求者面前确认情敌关系。你们知道蓝在哪儿吗？我们得先找到蓝才能继续下去。”

皮皮龙：“当然知道！蓝在‘塔’上……”

英吉：“皮皮！你不应该跟他提起‘塔’的！”

皮皮龙：“喔，对了，对非同伴来说‘塔’是禁地，我不应该跟他说起的。沃伦·斯利姆，你能把我刚刚的话忘记吗？”

“如果你是指忘记‘塔’这句话的话，很抱歉，地球人的大脑没有简单的删除功能。不过我会尽量忘记它的，只要你不提醒我，也许再过二十分钟我就会忘记‘塔’这个词了。我只是来找蓝的，你不用再跟我说任何和‘塔’有关的内容了，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当然好！我们要先确认情敌关系，在蓝面前！”皮皮龙几乎立即就被沃伦的话打动了，“走吧，我们去……那个地方！”

“等一下！”英吉大叫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我们真的可以就这么把他带到‘塔’那儿去吗？”

“嘘——别提起那个词！地球人的大脑没办法简单地删除记忆，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他们同时也具备遗忘功能。多好用的功能啊！我们走，别提那个词，英吉，别提！他很快就会忘记我们要带他去……那里的！”

“可是……禁地……”

“不不不，我们没有把他带到禁地，我们只是带他去蓝在的地方。”

“皮皮，我觉得你的逻辑绝对是死掉了！”

“谁说的，我的逻辑棋水平世界第三！除了‘秩序’和‘光辉’，没有哪个比我下得更好。喔，可怜的‘光辉’，我会永远记得他的。”

“我也会永远记得他。”英吉尔特叹了口气，“好吧，我们走吧！反正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看到同伴做出妥协，皮皮龙立即高兴起来：“是的，我们走！去那个地方！沃伦·斯利姆，你想要……‘搭便车’吗？”

皮皮龙的手臂上突然变出一把椅子，就跟现在横在沃伦脚边的那把一模一样。他将手臂放下来，示意沃伦坐上去。

皮皮龙连同他细长的脖子一共四五米高，沃伦坐在他的胳膊上感觉就像是坐在一辆底盘很高的卡车上。距离沃伦很近的地方是紧紧扣在皮皮龙手腕上的英吉尔特，墨镜的一条镜脚上还有一条电线连在皮皮龙的手臂上。他们在星球表面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前进，沃伦时不时地提出一两个关于机械共和国的疑问——

“这颗星球在哪儿？我是说根据地球人的知识，它大概在什么地方？”

“星球？不不不这里可不是什么星球，机械共和国建立在我们的一个同伴身上。他是一艘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飞船，我们叫他‘世界’。他的体积大概相当于六个太阳系，我们将他内部的空间分成了六十四个分区，分别具备不同的功能，这里是42区，你可以把每个分区理解成一个完备的星系模型。”

“那为什么我会被传送到这里？我使用了T5B92768型全自动垃圾桶留下的传送器。”

“哈哈，你说小拉？大概是因为他也住在这个分区吧！而且这里的气候适宜地球人生存，不会让你一下飞行器就立即死亡。”

“蓝在这儿过得怎么样？你们和他处得还好吗？”

“当然好！蓝是我见过最迷人的机器人！”

“蓝的程序很有趣，在同伴中他是少见的几个拥有复杂思维倾向却并不让人感觉讨厌的家伙。虽然我不打算向他求爱，但我也认为他很有魅力。”

“的确如此。”沃伦微笑着说。

“否则的话‘秩序’也不会看上他。”英吉尔特嘀咕道。

“我们到了！”皮皮龙突然大声说，“区域转换仪，可以瞬间带我们去任何一个分区！抓紧了，沃伦·斯利姆！让我们去00区！”

又是一阵似曾相识的天旋地转。

沃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座奇特的钢铁城市，以及城市最中央那座高大到令人震惊的巨塔！

那就像是无数烟囱的集合体……

149.秩序之光

“呼……00区的空气还是像从前一样糟糕。”从区域转换仪上下来，皮皮龙夸张地摇晃了一下脑袋。

“别说得好像你需要呼吸似的！”英吉尔特嘲讽道。

“地球人，你怎么样？不会已经被呛死了吧？”皮皮龙“关心”地问。

沃伦：“我还好。”

由于检测到外界的空气对人体有害，沃伦防护服上的透明面罩自动打开了。

“这里……是哪里？”沃伦用不确定的语调问。

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十九世纪的工业都市，到处都是冒着黑烟的烟囱和巨大无比的机械，无数不知名的机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一轮巨大的红日挂在地平线上方，正在释放它最后的一丝光热。

“00区，这里是‘秩序’的地盘。”皮皮龙解释道。

沃伦：“‘秩序’是谁？”

英吉尔特：“他是我们之中最古老的一个，他已经存在了四亿五千万年。”

“‘秩序’是那边的那个大烟囱吗？”沃伦指着那个高度最为惊人的烟囱问道。

“不，那只是‘秩序’的一部分。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秩序’的一部分。”皮皮龙用一种炫耀的口气说，“‘秩序’就是这座城市！”

“这座城市？‘秩序’是一座有智慧的钢铁城市吗？”沃伦喃喃自语。

英吉尔特：“四亿五千万年前，一个不知名的文明建造了‘秩序’的前身——一座工业化的大都市。当这座都市发展到巅峰的时候，‘秩序’便诞生了。一开始只是很弱小的生命，之后却一天比一天强大。‘秩序’目睹了创造他的文明从繁盛到消亡的全过程，因而完善了自我，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有智慧的机械生命。”

沃伦：“建造起‘秩序’的文明已经不存在了吗？”

英吉尔特：“早就已经不存在了，非机械文明的存在时间往往都不长。根据‘秩序’的研究结果，越是发达的文明存在的时间就越短，建立起一个文明的种族越是智慧低下，文明可能存在的时间反而越长，唯一的例外是机械共和国。我们拥有全宇宙最高的人均智慧，却能够长时间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