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有何干系？”杜尚别说完，便大步离开，再不理会身后那笑的一脸诡异的笑面狐。

待回去以后，杜尚别或多或少有些耐不住，想要直接去问胡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又觉得太过唐突。

思来想去，杜尚别还是脚步轻微的来到胡扬房前。

先是扣门，却无人应答。

难道是胡扬不在？这怎么可能？时辰看着也不早，胡扬能去哪里？寻欢作乐？他并不是此类人啊。

杜尚别又叫了几声“扬弟”，也是没有任何的回答。

他索性便推开门走进来，屋里一股甜腻的香味奇怪的很。

胡扬一个大男人，又怎会扑些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呢？这味道……杜尚别心下一惊，别是迷香！

他慌忙向胡扬床前走去，果然胡扬睡得很沉，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杜尚别伸手试探，果真身上是烫烫的。

“扬弟！扬弟！”有些人是对这种迷香过敏的，恐怕胡扬就是这种体质。

杜尚别见胡扬怎样叫都叫不醒，唤来下人去请大夫过来，不经意间，注意到桌上那诗。

胡扬……是遇到故人了么？今日除了铁锤和笑面狐以外，再没有旁的人与他接触了，他果真是与……冷香阁有关系的么？

杜尚别坐到胡扬床边，静静地注视着胡扬。

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人？

【拾、人皮面具】

恍恍惚惚间醒来，天色已大亮，胡扬心下一惊，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胡扬抬手揉揉额角，一碰触到自己的皮肤，这么烫！

发烧了……胡扬一点也不知，还记得睡觉之前，只是觉得身体很累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怎么会突然……不过仔细一想，这样长时间的睡眠本来就是不正常的。

胡扬扶着床，慢慢的下了地，来到桌前，果然这首诗没有收起来，想必杜尚别也是看到了吧，只希望他不要胡思乱想。

不经意间一瞥，胡扬觉得这诗似乎是多了一行，果不其然，自己的字迹下面，是不熟悉的笔迹，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杜尚别的笔迹吧。

那多出的一行写的是：终该遗忘不必念。

不必念……么？

胡扬苦笑着摇摇头，怎能不念？若是可以，自己也想忘怀不是？背负情感的行走，自己也是痛苦不堪的，而那人，即便自己意愿表现如此明显，他也是不愿罢手的吧？真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扬弟怎么起来了？”杜尚别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和一碗清粥走进来，先是把这些放到桌上，后走过来拉着胡扬回到床上“没想到扬弟这么大的人，竟然还是这么的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杜大哥……”胡扬轻轻的唤他，看他帮自己把被子盖好，甚至还掖了掖被角，好似自己真的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黄毛小儿，不由笑起来。

“笑什么？”杜尚别端过清粥，递到胡扬手中“快些喝了吧，喝后好吃药。”

“杜大哥费心了。”胡扬垂下眼眸，吹了吹，便喝起来。

“还和我客气什么？”杜尚别温柔的笑笑，一直看着胡扬喝完粥，才又端过来药让胡扬喝下。

汤药苦涩，胡扬不禁吐吐粉红色的小舌头，那模样，竟是让杜尚别心间一动，真想凑上前去，咬住那可爱的舌头，让它为自己而像灵蛇一般舞动。

看杜尚别盯着自己眼神都有些发直，胡扬觉得怪别扭的，脸皮也红了起来，小声提醒道：“杜大哥，水……”

“哦哦哦，我真是……”杜尚别用手指敲敲自己的脑门，连忙端水过来。

胡扬喝着水，杜尚别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我看……扬弟心中是有思念的人，可是这样？”

“怎么会忽然这样说？”胡扬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手中的杯子被放回到桌上，仅仅是那一瞬间的功夫，胡扬便意味到杜尚别所指何事“杜大哥可是指桌上那诗？”

“扬弟也是聪明人，便是明白我话中意思？”杜尚别本来是不想这样说的，总感觉自己会因此而和胡扬不愉快，这并不是自己所想要的，虽说不是全部的信任胡扬，但从心底来说，杜尚别不相信胡扬会和笑面狐那伙人是所谓的“故人”。

杜尚别还是误会自己那诗的意思了，想来，他还是觉得自己是来历不明吧。其实自己也的确是有事所隐瞒，但那对于自己来说，是属于自己的秘密，和杜尚别并无关，他为何要苦苦追问呢？

这样想来，胡扬有些生气：“怎么，用杜大哥的照顾，来换取在下的私事么？”

“我并非扬弟所想这样！”杜尚别急急想要解释，胡扬却一摆手：“我累了，也不耽误杜大哥，望仙楼此时恐怕忙的很，杜大哥还是离开较好。”

毫无保留的逐客令，让杜尚别有些颜面扫地的感觉，即便这里是他家。再看胡扬神色，怕是由于自己那话，心中不痛快，一时半会也未必能理解自己真实要表达的意思，只好先离开。

刚出门，就看到何翩翩一脸怒气的瞪着杜尚别。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女子，是比男子更加麻烦的存在。

“可是有事？”杜尚别虽是现在头痛不已，可对于何翩翩，还是疼爱更多。

“杜大哥还说！”何翩翩嘟嘟嘴巴，跑到杜尚别身边，挽住杜尚别的手臂“自那日一同上街游玩之后，都没再见到杜大哥了！杜大哥还真是忙啊！”

“你呀，终究是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杜尚别真是拿何翩翩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丫头，以后嫁到谁家，都是祸害吧！可是要找到一个能降的住她的男子呢。

“才不管！我就是要和杜大哥在一起！”何翩翩撒着娇，一天见不到杜尚别，心里也是极其想念的啊，只是总来找他，的确也有一些不妥，有些事情，还是要杜尚别自己心里想明白才好。

杜尚别也由着她去了，毕竟年岁还小，喜欢到处玩乐，也还在情理之中，只是……何大人总是该教导她一些礼仪的。说起何大人，这几日也是没见到他，上京这许久，还未回来么？只那日信鸽来信一封，说是要寻找胡十八，便再没什么音讯了。杜尚别趁机问道：“何大人什么时候回来？这几日都未见到他。”

“我爹他呀，要和语隆哥哥一起回来。”何翩翩此话一出，杜尚别不禁挑起眉毛：“语隆？他来做什么？”

话一出口，又联想到那日信中所说之事与当今圣上有关系，那么……多半他是来寻胡十八的。

好一个糊涂的皇帝！

杜尚别摇摇头，何翩翩又继续说道：“杜大哥可知，语隆哥哥是要来寻人的？”

何翩翩也知晓了？

“唉，我都没见过那胡十八，也不知语隆哥哥和他有什么纠缠，只觉得，语隆哥哥这样实在不妥，我这几日听闻冷香阁的人来了，怕是他们也知道语隆哥哥要来的事情。”何翩翩皱皱眉头“语隆哥哥也真是的，明知道彭泽那伙人心怀不轨，还随便的走动，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担当得起？”

“休要胡说！”这丫头越发的没大没小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也是她说的么？真真是该罚！杜尚别又狠不下心来，只凶她一凶，便催促着快些离开，有话大堂再说，此处胡扬安歇，别影响他才好。

实则胡扬睡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没有一丝的困倦，也并非有意，却也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的收进耳中。

语隆……这下子是麻烦了些。

“哟，胡扬胡公子，可是在烦恼？”有人在和自己笑闹，胡扬极是反感的抬起眼睛，是笑面狐。

他怎么会来？

“想是不欢迎。”笑面狐翻窗进来，用白纸扇挑起胡扬的下巴“啧啧啧，那双眼睛，真是美极了。”

“无聊。”胡扬推开他的白纸扇，将脸偏向一边，不想看到笑面狐笑的女干诈的脸庞。

“无聊？那么——”笑面狐敛了一下笑意，手却比这笑的消失还要快速，向胡扬耳后伸去，胡扬纵使躲的再快，还是有一小片皮肤被掀起，露出的，是里面吹弹可破的脸蛋。

笑面狐的笑意更盛：“这便是有趣了吧？”

【拾壹、过往】

这样的行为瞬间就激怒了胡扬，他一把打开笑面狐得手，怒道：“你做什么！”

笑面狐“啧啧”几声：“只凭那一小块皮肤，若说公子没有天仙一般的容貌，我倒是不敢相信了。”

这话听在耳中讽刺不已，胡扬拿起床上的枕头就向他砸去：“你这泼皮！无赖！”

说着，急急忙忙的把脸上被揭掉的部分贴好，又恢复一贯的胡扬的平凡容貌，那似剥了皮似的鸡蛋一般的皮肤，被好好地掩埋起来。

“又不是长得见不得人，为何不露出本来面目我们好好谈一谈？”笑面狐伸出一根手指，抬起胡扬的下巴，这才反应过来他比一般人的温度要高些“咦，难不成……你是在发烧么？”

“走开！”胡扬厌恶的偏过头，笑面狐反而觉得更有趣了：“若是……那人碰触你一下，你也是这般反应么？”

那人、那人！他是有多么想触及自己的底线！先是说那些侮辱的话，自己又非女子，“天仙一般”这样的词语，是来形容一个已过二十的男子的么？

胡扬气愤的连身体都在发抖，偏偏笑面狐还是要打趣他：“真是可爱，猫咪一般的。”

这下子真是让人忍无可忍，胡扬抬脚向他踢去，他一把抓住他的脚腕，盈盈一握，倒真是有些女子的感觉，不由得感叹道：“许是那人没有好好待你，不然怎会如此瘦弱？”

“休要再提他！”胡扬挣脱开来，可挣脱开的原因，多半也是笑面狐戏耍于他，并未真正的抓牢他，否则就以他这样的，十个都未必是笑面狐的对手。

“罢罢罢，不提就不提。”笑面狐笑意满面，越发的觉得这小东西甚是有趣，忽觉的背后一凛，堪堪躲过，却也没忘了身前的胡扬，用自己手中的纸扇挡了回去，可这纸扇也就此报废了，破破烂烂的，也不成样子，笑面狐将它扔到一旁“敢问门口站着的，可是杜尚别杜掌柜的？”

杜尚别不是走了么？怎么……又返了回来？

胡扬正怔愣间，果然门口站着的是杜尚别，以及何翩翩。

“又是这该死的狐狸。”何翩翩嘟嘟嘴巴“要不是本郡主眼尖，见到有一抹黑影进到这杜府中，这胡姓小子也就此交代了。”

“翩翩别胡说。”杜尚别低斥她一声，转而笑意盈盈的对着笑面狐，只是这笑中，似是藏着刀子一般“笑面狐也算得上是武林前辈，怎的光天化日，不走正门，还要翻墙而入？莫不是来幽会我家伙计的？”

不让何翩翩胡说，杜尚别却在这里大放厥词，胡扬真是被羞辱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您还别说，我倒真是相中您家的伙计，不知杜掌柜的，可否忍痛割爱呢？”这笑面狐可是会说话的一人，前几日还与杜尚别以“杜兄”为称呼，今日倒是改口改的及时，这“杜掌柜”的一叫，自己果真是生意人了。

“我这只是一开酒楼的小生意人，何谈买卖？”杜尚别微做一揖，恭敬的不得了，让笑面狐也好生的没面子。他摸摸鼻子，笑道：“便是谈不成了？”

“正是。”杜尚别正色道，笑面狐仰头哈哈大笑：“那我就此告别。”

他身形一闪，人便不见了，何翩翩这样的，甚至都不见他是怎样离开。

“真是的！”何翩翩跺跺脚“怎的就放他走了？定是要好好教训他才是！”

教训他？现在又多得胡扬一个文弱书生，光是护他，只怕要费些功夫，而对于何翩翩来说，武功于笑面狐差的不只是一星半点。

冷凝阁自有排名，第一名与第二名之间的相差都不只是名次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况且何翩翩现在又只是第十名，自然和笑面狐相比较起来不值一提。尽然冷香阁是没有所谓的排名的，但笑面狐的名声也并非是浪得虚名，谁人也摸不透他的底细。

“好了，走了倒也好，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虽然何翩翩不明为何杜尚别还要背着她和胡扬说话，但还是出去了。

屋内一剩下他二人，胡扬就无法忍耐，冷言出声：“杜大哥可是真真的有趣啊，我本是男子，想那笑面狐，也并非是女子吧？何来幽会一词呢？”

“扬弟莫怪，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刚刚的矛盾还未化解，现在又是……杜尚别真想收回刚刚的话语，也省的和胡扬……唉！

“龙有逆鳞，杜大哥也休怪我冷言相向。”胡扬的面色仍未好转“今日便说开罢了，省得杜大哥对我猜疑颇多，引起间隙。”

“这……”好端端的，怎说开这生分的话语？杜尚别急忙坐到他身边“扬弟可是生气了？你错怪我了，我话中并无怀疑或是羞辱你之意，若是哪里有得罪，你也就多多包涵便是，何必与我较这个真呢？”

“不，今日说清，自是最好。”胡扬虽是笑的，但那笑容似是结了冰渣一般“我本是一穷苦书生，有幸得一大户人家少爷相助，考了秀才，只是那少爷有断袖之癖，我自觉虽不似杜大哥

这般，但我的的确确是男子，又怎能被人当做女子使唤？我也知京城中除了那青楼，小倌儿楼也是不稀奇的，但故作女儿态，我断断是不可能，便自毁面容，流落至此，遇杜大哥好意收留，

胡某感恩戴德。不知这番说辞，杜大哥可满意？”

谁料想到会有此番隐情！自己竟是戳中人家伤心处！不过若是换了自己，也万万不可能与男子那般吧。这种心情，虽未亲身经历，但杜尚别也可体谅，毕竟同为男子，虽未娶亲，但也……未必有那断袖之癖吧。

“扬弟莫气，我向你赔不是。”杜尚别放低姿态，轻拉过胡扬的手“你又不是不知，最近是事情多了些，所以我是疑神疑鬼，但对于扬弟你，我自是当友人来相处！”

眼眸倒也真挚，胡扬便略微点点头：“这个我知晓。”

“那你又何苦……”杜尚别叹口气“说出这些，只怕是伤了你我间的情分啊！”

“无妨，我早就说过，只望杜大哥不嫌弃在下便可。”胡扬抽回手，冷淡的笑着。

依杜尚别之见，这情分，终还是伤了啊！

念起过去一日与胡扬同在路上行走，也算得上是互诉衷肠，胡扬就曾说过“过往不堪”这样的粗略描述，可自己还是逼得他……说出这些于他来说不愿回想的往事，换来他现今的冷淡，真是自作自受啊！

【拾贰、情愫暗生】

自那日胡扬向自己吐露完心事之后，便总是躲避着自己，不与自己说话，偶有相遇，也只是淡淡的一句，笑容也是那么的平淡。

杜尚别摸摸鼻子，自己那日就不该逼得他说出才是，现在这样的场景，真真是教人难堪。

“扬弟，之前多有得罪，你也莫再和我生气了。”杜尚别趁着酒楼众人正忙，来到柜台前，颇有些讨好的意味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