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日志——九十九用书生
九十九用书生  发于:201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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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看看那颗三生石。”

我不抱什么希望地向玉少提出了这个要求。

玉少无语地看我。

我就点头:“算了,我也知道你为难,这三生石哪是说看就看的。”

“也不是为难。”

玉少复杂地看我,又从空中抓出那面镜子来,一块密密麻麻刻着字的石头出现在镜子里,石头不断被放大,最终定在一处,那处写着陈念和李应年,中间一个锁,只是那锁的痕迹淡得几乎要完全看不见了。

陈念就是洒水壶先生,而李应年……

我一指镜中,问玉少:“莫非这就是那位师长。”

玉少点头。

“那那个锁代表什么?”

我是真不懂。

玉少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来:“情缘。”

情缘……

我拍床大笑,原来洒水壶先生与师长的情缘已经淡到了这份上了啊!

“那你说,那个锁淡到及至之后,李应年会不会变成季书白?”

我得意地问玉少。

玉少却瞬间白了脸,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明明我是鬼魂,现在像团棉花一样浑不受力,却被他捏得生疼。

“季书白,这种事你想也不要想!”

玉少一字一顿地警告我。

“为什么?”

我不服!

“李洛鳞那是真爱陈玉清!”

玉少吼我。

我也吼他:“难道我跟洒水壶先生之间就不是真爱!”

玉少顿时脱力。

沉默了半晌,玉少低低对我说:“季书白,你真的就不能忘了陈玉清吗,这对他好,对你……也好。”

我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残忍地问了出来:“为什么?”

我跟他这么磨半天,为的就是这个为什么。

“好,你一定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玉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似乎听到隐雷阵阵,不过瞬间我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夺去了全部注意力。

“因为李洛鳞是洛鳞帝君斩下凡尘的一个分丨身,为的就是跟陈玉清结这段情缘的。”

玉少一字一顿地说。

我有点发蒙:“帝君是什么东西?”

玉少立刻捂住了我的嘴,恨恨地说:“你还真敢说,居然说帝君是……”

玉少掩住了下面的话,抿嘴道:“总之帝君势在必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单为了陈玉清不要再辗转吃苦也要努力将自己从他们中间择出去!”

我的心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还是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能在他们之间横插这一杠子,但我至少明白了一点……胳膊拧不过大腿。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吗?

如果不是我横插了那么一杠子,陈玉清和李洛鳞早晚会冰释前嫌的是吗?

所谓恋虐情深,归根结底也还是情深的啊,至少所有恋虐情深剧的结尾还是HE不是吗?

所以其实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三啊。

重点还不是这个。

重点是,因为我的不忍心,我的洒水壶先生虽少受了那一时之苦,却多受了那一千多年的苦楚,辗转几世,不得解脱。

我闭了闭眼睛,软弱地问玉少:“师长一定会对洒水壶先生好的吗?”

“如果按你的标准的话……”

玉少复杂地看我,没把话说下去。

我的心冷成一片。

我求玉少:“你的这个镜子什么都能看的对不对,你让我看看他现在怎么样好不好?”

玉少复杂地又看了我一会,最终叹了一口气,伸手在镜子上一抹,洒水壶先生立刻就出现在镜子里。

这是怎样的洒水壶先生啊,形销骨立,简直已经瘦得脱了形,眼眶更是乌青一片,看上去已经几天几宿没睡觉了一样。

那个洛鳞帝君……就是这么真爱洒水壶先生的吗?

我无声地质问玉少。

玉少脸色有些难看,艰涩地说道:“这个陈玉清,不管是哪一世……也太倔了些。”

谁说我的洒水壶先生倔!

我的洒水壶先生明明即温柔又坚定。

他坚定地道破了我的存在,他温柔地为我去勾设未来,他坚定地站在了师长的对立面,他温柔地担忧着我的安危。

洒水壶先生,他只是我的洒水壶先生啊……

我悲伤地抚上他镜中的容颜,问玉少:“他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轮回念。”

玉少也有些唏嘘:“因为他始终不肯承认他已经忆起了文鸢的那一世,所以李应年在不停地对他使用轮回念。”

“你的意思是,其实他早就想起来了是不是?”

我颤抖地问玉少。

玉少叹:“李应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这个法子,其实轮回念是个极霸道的术法,莫说文鸢那一世,所有他有强烈情感波动的生生世世他都已经想起来了才对。”

生生世世!

我骇然,那是多么庞大的记忆量,一下子往一个人脑子里输送那么些东西,还反复不停地输送……

“他这是要把他逼疯吗!”

我目呲俱裂。

玉少又复杂地看我,半晌道:“不止会逼疯,还可能会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我迷茫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是,魂飞魄散。”

玉少淡淡地说:“毕竟他只是一介凡人,承受不住这样一而再的霸道法术的。”

彼时,镜中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个师长,那个李应年,似乎又要将额头贴上洒水壶先生额头的样子。

“轮回念……魂飞魄散……”

我惊心动魄,不知哪来了力气,纵身就跃进了镜子里,挡在了洒水壶先生的面前。

因此,师长的额头好巧不巧的就抵上了我的额头。

第13章

亡灵纪元 1月11日 晴

这是一场悠长的轮回表演,表演中我先是季书白,接着是蚂蚱,再有各种蛇虫鼠蚁、飞禽走兽,包括第一世的人,这世上大约就不存在我没有表演过的物种了。

而就像玉少说的那样,就算这么卑微的我……依然生生世世在陈玉清与李洛鳞之间“搅合”着。

我做兔子的时候,明明生活在山野之间,却正好碰见了远足的陈玉清,然后被陈玉清抱回去。

我做鹦鹉的时候,明明自由自在,最后却非要飞进陈玉清的家中,然后心甘情愿被他养起来。

我做老鼠的时候都能那么可爱,白白嫩嫩的,愣是从野鼠变成了宠物,整日间各种动作,娱乐陈玉清。

…………

文鸢那一世的时候,我是文鸢身边的一条黑犬,因为愤恨李应年一再折辱文鸢去咬他,结果生生被李应年毙了。

至于上一世,我是一只再细小不过的小飞虫,朝生夕死的那一种,就生活在洒水壶先生的阳台上,结果洒水壶先生很不巧的一脚踩死了我,然后才有了现在的我——一个看上去很老,实际上崭新崭新的老鬼。

我不知道这一次我为什么没有再转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残存了这么多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并形成了不算特别健康,但至少也没有不健康的三观,但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我这样欢喜洒水壶先生却似乎对他并没有很深的欲望。

在他身边做这么卑微的存在久了,任何欲望都是奢侈。

在这生生世世的过程中,我又目睹陈玉清从一开始深深地被李洛鳞吸引,到后来淡有好感,直至最后一见到李洛鳞就厌恶至极。

不得不说,我在其中功不可没。

因为每一世我都为陈玉清所宠爱,却被李洛鳞弄死。

除却这一世。

这一世,我还没来得及……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被洒水壶先生宠爱就被他踩死了,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执念深重,才以这样的形体出现在洒水壶先生的面前,接着,以更加蛮横的姿态出现在他们之间。

我无法定义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小三,却清楚的知道,洒水壶先生是因为我才距离洛鳞帝君越来越远,也是因为我,才饱受这千年的折磨。

如果一开始我做为季书白的时候就没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话,会不会陈玉清后来豁然就明白了李洛鳞的别扭,最终与他相亲相爱?

思及三生石上那浅淡的锁痕,我花费了千年才几乎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可这样的结果,真是我要的么?

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洒水壶先生的顺遂完满而已。

不能再求更多。

我缓缓地睁开眼,想问玉少还有什么补救的方法没有,或者有没有什么法子让那位洛鳞帝君放弃对洒水壶先生的执着,入眼处,却是形销骨立堪比之前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洒水壶先生。

“你这是怎么了?”

我惊骇地问玉少。

玉少淡淡一笑:“能得你这一声问候,我这雷劫,就算没白挨。”

“雷劫?”

我震惊莫名。

玉少轻描淡写道:“泄露天机,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为什么?”

我复杂地看向玉少。

不是没察觉玉少对我有种莫名的情愫,正因为如此我才一而再的对他提出各种要求,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能为我做到这份上。

我与他,远无接触,进无交情,不过是洒水壶先生花了十万块才买来的客户与施救单位的关系而已,他凭什么就对我产生这样让我觉得难以回报的情愫!

玉少低低笑:“一个人,你看了千年,看到他可以持续一千年不计任何回报的对一个人好……这样一个人,怎样才能不让人倾心?”

“玉少……”

我震撼至极,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极其煞风景的话:“你难道是属王八的?”

否则怎能千年不死?

“敝姓崔。”

玉少含笑看我,一刹那间光风霁月,风情万种。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他特意营造出来的效果,心中万分不肯承认,这一刹的他,的确美得动人心魄,似乎形销骨立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再下一刹,我才想起来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

“季书白!”

玉少不可置信地看我。

我冷然道:“你活该!”

崔王玉就是崔珏,这一点我总能猜出来。

地府判官,转生死,注轮回,可以说我跟洒水壶先生以及这个凡尘中洛鳞帝君分身的生生死死、命运波折都在他笔下,不过是挥毫之间的事,我们这样千年纠缠,难道他不是罪魁祸首!

玉少想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嗤笑出声:“季书白,你当我是什么?我只是执笔断案,照本宣科的判官,不是掌控众生的上帝,你们的恩怨纠葛,那是我能左右的?”

我细思了一下,应也如此,不然判官的权力不简直可以说成是只手遮天?

终究心里有些不服:“你明明帮过唐太宗改加二十年阳寿的!”

“我应该夸你熟读西游么?”

玉少从齿缝里崩出这么句话来,怒极反笑:“你既然知道这是西游,就该知道这是一部小说,特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小说!”

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我更加理亏,说不出话来。

半晌,忆起初衷,才嗫嗫地开口道:“我如今已经把所以前世的事都想起来了,的确是我错了,才让陈玉清吃了这千年的苦,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法子补救没有?”

玉少默默地看我,最终叹气:“就算你悟了,也只是因为舍不得他吃苦。”

随即又斩钉截铁道:“离他远点,越远越好,他们之间任何事你都不要插手!”

“怎么可能不插手!”

我据理力争:“就像上次,如果我不是突然如有神助挡住李应年那一下子,陈念没准就魂飞魄散了。”

“你要知道李应年那是洛鳞帝君的分身。”

玉少没好气地看我:“就算陈玉清魂飞魄散了,他也会有手段将他救回来!”

我难过:“就算没有性命之虞,可是洒水壶先生的快乐呢?”

玉少不语,最终颤抖道:“这千年来,这段情缘早就让人无法预料,现下我能顾的,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我想我是残忍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中期翼的光叫我心颤,我却还是狠下心来灭了这一丝光亮,别过头去道:“可是他没有一个完满的结局的话,我怎么也不会……”

也不会怎样呢?

一瞬间我有些迷茫,我不过一个纨绔,什么也做不了的纨绔。

玉少搂住迷茫的我,哽咽道:“书白,你不要这样,你要是再次因此魂飞魄散,你让我怎么承受得住?”

第14章

亡灵纪元 1月12日 晴

我曾经魂飞魄散过吗?

醒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玉少的那句话让我觉得黑幕重重。

一千多年以前我是为什么魂飞魄散的呢?

因为我插足在他们之间,洛鳞帝君一伸小指头把我给秒了吗?

其实最让我不解的还是最早先的一个问题,我何德何能,在他们之间这样执着的搅和至斯?

我茫然地看向玉少,既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怕他因此再次因为泄露天机而遭受雷劫。

痴痴看他半晌,我只落下一句:“如果能回到一开始就好了,如果能回到一开始,我一定要告诉陈玉清李洛鳞喜欢他,也一定要告诉李洛鳞不要那么别扭,要好好待陈玉清……这样他们就能和和乐乐一辈子了不是?”

其实不管换哪一世,我都会努力撮合他们,只是,现在是不是太迟了?

是所谓悔不当初。

只是,当初我又怎么知道是这样。

当初我只知道怜惜洒水壶先生当时的不开心。

所以这就是纨绔的短见么,只看到一时,却无法看透生生世世。

“又或者,一开始我根本不出现就好了。”

我喃喃自语。

不出现就不会去心疼洒水壶先生,他们恋虐情深也罢,鸾凤和鸣也罢,总是没我什么事,就算洒水壶先生仍旧不会跟洛鳞帝君的分身在一起,那也没我什么事了,我的心也就不用这么疼。

我恍惚地捂住心口那个地方,悚然发现,之前那一刻我竟怨恨洒水壶先生给我带来了这样的疼痛,这样的我,与李洛鳞又有什么两样?

“玉少,我突然变得我不像我了。”

我敛目苦笑。

这原是唯一让我觉得自己高尚的地方,否则我这样一无是处的纨绔如何配得上洒水壶先生?

“书白……”

玉少开口,我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还好我及时的警醒了,如果我就此丢下洒水壶先生,只顾我自己快活的话,那我还是那个我吗,这样的我又值得玉少你喜欢吗?”

“书白……”

玉少欲言又止,最终只得一声叹气。

我静静地看他:“我要见见李应年,告诉他爱人不是这样爱的,陈念吃软不吃硬,你对他好了,他自然会发现,这样潜移默化的,他才能被感动。最后……”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我再出现,告诉他我移情别恋,让他斩断对我最后一丝的念想。”

这是一个相当拙劣且狗血的计划,纨绔如我,也就只能想出这么个计划而已。

不过,应该行之有效,只要洒水壶先生最终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那么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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