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点事 上——千层浪
千层浪  发于:2015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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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子期耸了耸肩,摊手道:“搞不懂。”

“那是景王的轿子。”宇文无极抱剑立在一旁,不疾不徐插了句话。

“景王赵钰!”沐亭之转过头讶然的看着他,“你怎会知道?”

悠子期赞许的看了宇文无极一眼。“看来七当家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相传赵钰善于结交江湖人士,最喜欢笼络江湖上那些青年才俊。他有一支亲卫队,只五个青年组成,穿紫衣配宝剑,都是当今武林上排的

上名的高手。”

“那些骑马的就是了。”悠子期摸了摸下巴,继续道:“模样都不错。”

“沦为朝廷鹰犬,真丢了我们江湖人的脸。”沐亭之冷哼一声,为之不耻。

“难道此事,会与朝廷扯上关系?”宇文无极与悠子期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里的担忧。

“希望是我多虑,要尽快将这件事报给阁主。”

虽时值冬季,汴河码头上却人潮涌动,一派繁荣,纤夫牵船放锚,船夫摇橹晃桨,各商号自顾自泊船落锚装载卸货,偶尔碰撞摩擦,也很快

平息下来。

汴河上横了架木质拱桥,因形态流畅如一道飞虹,故取名虹桥。

颜少青正负手立在这虹桥之上,垂首望着一艘中等大小的船只由远及近,停泊靠岸。

船只靠岸之后,船舱里先是出来两个一身江湖气的汉子,他们一个身穿黑色窄袖短褐,一个身罩墨绿颌领襦袄,威风凛凛,气势汹汹,他们

一人呼喝船上的家仆卸下货物,一人径自转身,又从船舱里扶出个年逾六旬的老者。那老者中等身材,背有些驮,手里提了根曲杖,虽一头

银发,满脸褶皱,一双眼却是极有神采。如果再看的仔细些,便能发现,那老者提着杖子的左手,只有三根手指。

“霍老,这次您亲自跑这一趟,果然收获不小!”黑衣汉子曲着腰身,恭恭敬敬附在老者耳边吹捧道。

“这一单生意要是砸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再混下去!”被称为霍老的老者哼了一声,同时往木质承台上敲了一杖子,径自朝着岸上走去。

那黑衣汉子点头哈腰连连称是,立马迎头跟上,留下码头上另外个大汉指挥调度。

老者率先上岸,没走几步,一阵心惊肉跳之感陡然而升。尽管早几年退隐下来做了个普通商人,可他那种江湖人的警觉心仍如当年。四十多

年的功夫底子,令他虽惊不乱,他按捺心神,悄然握紧手里的杖子,先是瞧了一眼身旁拍马奉迎的黑衣汉子,再又环顾四周,发现有一道目

光自上而下,将他望着。

“霍八指,我等你几天了。”一道冷漠的声音传进老者的耳朵里,但是他却发现,身边那黑衣汉子仍旧口若悬河,自顾自吹捧着,于这道声

音惘然不觉。

传音入密!

当这四个字窜入脑门,老者脊梁骨一凉,立即气运丹田,全身戒备起来。不过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便惊觉喉头一紧,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提了

起来,再便是两脚腾空,失了依靠。

他张口欲叫,冷风瞬间便倒灌入喉,只得识相闭嘴,但觉耳边劲风呼啸,如刀一般刮过两颊,勉强睁开双眼,只见两旁景物飞速倒退,一道

靛青残影挡在身前。他这是……遭人绑架了?

只片刻功夫,老者便被携着从漕运码头掠到城外西郊一处竹林子里。而那矗在原地的黑衣大汉,此时还未反映过来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霍八指被抛在地上,浑身气血翻腾,喉头里更哽了一口腥甜,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难受得紧。他趴在被冻得硬邦邦的泥地上睁大双眼,怔

怔望着几步之外的一双靴子,他撑起身子抬起头,视线渐渐上移,甫见一道靛青色的背影负手而立,顿时便浑身一颤。

此时,不知是适才被那一摔震至内伤,还是其他原因,他只觉自己体内真气涣散,浑身瘫软,连话也说不利索。“你……你……”

“霍八指,连你也老了。”靛青身影缓缓转过身来,而霍八指瞬间似是见了鬼一般,尖叫起来!

“不可能,真的是你……你……”

就见此人黑发垂肩,眉目俊朗,特别那一双眼睛,又黑又深,望不见底。

正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掳了人来的颜少青。

颜少青一脸淡然,望了他道:“我问你,当年之事,景王瞒了我多少?”

“不可能,不可能,你……”霍八指似未听到对方问话,只翻来覆去这几个字,且不顾地上又脏又冷,拼命向远处爬去。

“当年你离景王最近,他有甚么事情一般都会带着你。你告诉我,那次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何事。”颜少青朝他踏近几步,步步逼问。

“我早就离开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商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可能……你别问我……”霍八指抱了头伏在地上,扭动着身子继

续爬,状似疯癫。

“待我削去你剩余的八根手指,再看你是否还同我装疯卖傻。”颜少青冷笑一声,一挥衣袖,几片枯黄竹叶便落在指间。

“我真不知晓!当年只有景王与杜千葛两人一道上山,我……我当时带了人等在半山腰,没有景王命令,哪里敢贸然上去!”霍八指一听要

切他手指,惊惶之中,脱口而出。

“他们上山之时有两人,那他们下山之时又有几人?”颜少青仍旧一脸淡然,只漆黑的眸子里迅速闪过一分戾气,令人来不及捕捉,便稍纵

即逝。

“你……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他们?”霍八指浑身抖得犹如风中落叶,几十年来即便几次生命攸关时刻,都不曾有过这种害怕惊惶,却见到这

个男人,他甚至连一丝反抗之心都不敢兴起。

这个男人从前便是如此,那种威压,那种气势,将人的一身内力死死掐住,一点机会也不给人留!若不是自己几十年前吃过同样的亏,根本

不会明白这个原因,只道是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内力受阻,真气不畅!

“我自会去找他们,不过现在,我在问你。”颜少青低头把玩指缝中的枯黄竹叶,这一举动便如一把利刃,悬在了霍八指的头顶上。

“三……三人。”霍八指垂下目光,打死再不敢去瞧那一双漆黑眼眸。

“另外一个人是谁。”颜少青也不脑他话留三分,不疾不徐的继续问道。

“逍遥山庄,沈碧辛!”霍八指尖声叫道:“我都说了,不要杀我!”

“很好,今日之事,我不想有第三人知晓。”颜少青松开手指,指间枯竹在风里打着旋儿落下。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霍八指脸上褶皱皆挤成一团,将头埋在泥地上。

许久,待到竹林子里只剩下北风刮过树叶的莎莎声响,头顶罩下的惊人威压才渐渐消融不见,霍八指苍然抬目,愣看着白茫茫一片,惊觉自

己捡回了一条性命,他活动着有些僵的四肢,稍一提气,除了胸口有些钝痛之外,并无要紧内伤,这才爬起身来,迅速离开。

杜迎风追着颜少青的身影到了漕运码头,却不料眼前一花,桥上的人便突然消失,意识到自己追丢了人,杜迎风先是有些懊恼,接着转念一

想,这颜少青,果然是深藏不露。

一边想着颜少青的事情,一边琢磨着怎样解决自己招摇过市引来的‘尾巴’,他又按着原路回到酒仙居,从风三娘手里取了托她准备的东西

,再又去街市挑了匹俊健大马,便上了去逍遥山庄的路。

第六章:日暮野店表情谊,星夜荒村斗恶妇

逍遥山庄建在信阳,离开封只四五日脚程,骑马坐车则只需两日。

杜迎风刚出了城,便在路上遭到几波江湖人马围堵,花了些功夫解决之后,便扬鞭上路了。

他挥鞭驰骋在浑然一色的天地间,不知不觉间雪越下越大,暮色将至,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一日一夜的奔波使得马匹疲惫不堪,蹄子踩在

雪地上也开始打滑,杜迎风勒了缰绳,令得马匹缓速而行,不然在这雪地里摔上一跤,也是极不好受的事情。

行路中,他举目而望,但见周围一派‘日暮苍山远’的萧条、空旷之景。又行了些路程,才发现极远之处,有零星几点黑色点缀在雪白的大

地上。

杜迎风心里想:应是附近农家居住的土屋或是茅庐,今晚若是于那处歇下,明日一早快马加鞭,傍晚之前也可赶到目的地,是以他狠抽了一

下马鞭,朝着那处而去。

原本以为只是几间残破茅屋,行马走近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小镇。几年之前他往来两庄之际还未曾见过,看来是他尚在嵩山之时,

从别处乔迁而来的人新建上的。小镇上人烟稀薄,却收拾的整洁干净,酒肆饭堂等也开了几家。杜迎风暗笑一声‘好极’,便翻身下了马,

朝着一家挂着‘福来’字样的铺子走去。

这里的铺子不比城里的客栈酒楼,皆有些简陋,这一家福来酒铺的马厩就只用木头稻草随便搭建而成,且天寒时节少有客商经过,是以马厩

里仅有一匹瘦弱黄马,在悠闲的嚼着草料。

杜迎风将自己那匹黑色骏马系在一旁,同时打量着这一匹毫无特色的黄马。

他觉得这马甚是眼熟,心中一动,唇角抑制不住的弯了起来。果不其然,待他走进客堂,就见一个熟悉之人正对门而坐,那人一袭深靛青宽

袖长袄,见他进门,也正朝他一眼扫来。

杜迎风见着他心情极好,大步流星走了过去,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将手掌贴到对方的手背上,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与颜兄真是

有缘。”

颜少青不着痕迹的抽开自己的手,声音有些冷,“杜公子,幸会。”

见他话虽如此说,脸上却未有多少‘幸会’的神色,杜迎风啧啧道:“颜兄为何总是这般冷淡,可伤了在下的心了。”

颜少青‘哦’了一声,道:“不知我要如何热忱相待,杜公子才会满意?”

佯装听不出对方话中的讽刺之意,杜迎风嘿嘿笑道:“我之前已与颜兄表露心意,现下你我又再次相逢,自然希望你与我更靠近一些。”言

毕,他故技重施,又将手掌覆了过去,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背,道:“颜兄可莫要再将我置于千里之外。”

颜少青甩开他的手,冷冷牵起嘴角,道:“杜公子,原来你真是喜欢男人?”

杜迎风靠在椅背上,笑道:“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是真心实意,又有何分别?”

“当然有区别。”颜少青听了他的回答,声音稍稍暖了一些,继续说道:“男女婚配乃是天经地义,男子与男子则是世俗所不容,有违伦理

,违背纲常。”

杜迎风见其神色认真,态度也跟着认真起来,他坐正身子,正色道:“世人迂腐,定那三纲五常,约之来束之去,埋没的是真情感,如遇欣

赏爱慕之人,却因别人的看法而委屈自己,那又怎能称之为立足天地的堂堂男儿!”

“你看不到别人眼光,可你身边的人呢。你的知己好友,亲戚家眷。”颜少青望着他一双由于认真而光华粲然的眼睛,追问道。“你不怕有

一天众叛亲离?”

“我早已无家,何谈家眷,至于知己,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于我,便是不要也罢。”杜迎风似是难得一述心中所想,声音里甚至透着愉

悦,接着道:“人生短如朝露,若不尽情享受,总是想写有的没有的,还不烦闷死。”

颜少青点点头,随即垂下眼睫,道:“你说的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却不赞同,因为我不喜欢男人。”

杜迎风苦笑一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颜少青兀自喝着杯盏里凉了的茶水,答道:“我也不喜欢女人。”

杜迎风听他回答,捉了他话中间隙,问道:“那便就是没有心上人。”他见颜少青神色安稳,继而双目一扬,道:“那我总也有机会。”

颜少青端了茶杯,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此时,那跑堂的已经端了餐盘从后堂里出来了,他走上前一边布菜,一边问道:“两位客官可还需要加几个菜?”

杜迎风见桌上的菜色素多荤少,且又无酒,便皱眉道:“你这小店,定然也没甚好吃食,把最好的肉食给小爷上两道,再要一坛陈年老酒,

越辣越好。”

那跑堂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弯腰记下之后,多加了一句,“我们这里的腊肉腌的极香,都是附近山上的野味,客官可要尝尝?”

杜迎风点点头,道:“那便再要一盘腊肉。”

待那跑堂去了后头张罗,杜迎风继续与颜少青攀谈起来,同时手上也不闲着,夹了一箸笋子到他碗里。“若不是我看你先到一步,还当你是

追了我而来。”

“我追你做甚么。”颜少青虽不满他暧昧态度,却也未推辞,慢慢将碗里的菜吃完。

“我倒想让你追我。”杜迎风见他咽下自己夹去的菜,神情愈加愉悦,又见他吃饭慢条斯理,便笑着道:“我从未见过男人吃饭,能吃得这

么好看的。”

颜少青不理他胡言乱语,为自己添了杯茶,继续沉默着用饭。

不一会儿,那跑堂的端了满盘的肉食从后堂里出来,为他们布好了菜,又端来一坛子酒,就又回后堂去了。

想是快过年,鲜有过客,杂事又颇多,才没甚功夫在前堂招呼。

这里虽是乡村野店,小菜却异常可口,特别那一盘新切上来的腊肉,香气扑鼻,就着有些年份的烧刀子,令杜迎风直呼过瘾。

“对了,颜兄的债务讨得怎么样了?”吃了酒肉,暖了肠胃,杜迎风心里畅快,便想起那日颜少青说起自己是去城里讨债一事。

“还未见着债主。”颜少青声音淡如以往。

“那此去,便是寻那债主?”杜迎风见他不想多提,心中却委实好奇。

“算是。”

“那是往哪个方向去?”杜迎风依旧不依不挠。

“信阳。”

杜迎风满意的点点头,道:“那我们又便可以同路。若不是路上解决些麻烦,说不准之前就能遇上。”

“麻烦?”颜少青神色一动,问道:“什么麻烦。”

“想拿我人头去领悬赏花红的大麻烦。”杜迎风摸了摸下巴,朝他笑道:“我现在可是个香饽饽,项上人头可值三千两。”

“若不是你招摇过市,哪里来的诸多麻烦。”

“我若不引那些人出来,怎知那幕后主谋到底是甚么来头……不过这样看来,颜兄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嘛。”杜迎风朝他凑近,轻声

道:“你是否……”后半句话忽然没了音,却是杜迎风只动了唇,实未发出任何只言片语。

颜少青原本漆黑一片眼眸,忽然间闪了一下。

忽然,两人神色一动,同时往铺子门口望去。

一红衣妇人牵着一稚龄小童,正踏进屋来。那红衣妇人身着袒领对襟小袄,身材妖娆,像一颗熟透了的殷桃;反观那小童,却是身材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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