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点事 上——千层浪
千层浪  发于:2015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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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青年向掌柜的吩咐道:“上些吃食,再要两间房,马匹用最好的草料喂饱。”见那掌柜的一一应下,他才将缰绳交到对方的手里,迈步

进了客栈大堂。

此时白衣人已解下斗篷,正一边将腰上的佩剑按在桌上,一边管店家小二要酒要肉,黑衣青年暗自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掸去衣袍上的残雪

,在其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此二人正是颜少青和杜迎风。

店掌柜见二人相貌颇为不俗,衣着也体面,便在一旁殷勤道:“客官请稍后,酒菜马上就给二位上,两位是要两间上房么?”

“当然。”

“不必。”

掌柜见这两人意见相左,想是临时搭伴行路的,事先恐怕没商量妥当,是以立马改口道:“那我去给两位准备一间上房,一间中等房?”

“可以。”

“不妥。”

掌柜见这情形有些愣住,这两人别是拿自己消遣来得罢。颜少青也莫名的看着这个摇头说不妥的人,心里道:你住你的,我自住我的,为甚

不行。

“掌柜的可是怕我短了你银两?”杜迎风从包袱里摸了个足十两的银锭子,随手掷在桌上,一扬眉,指了颜少青道:“小爷这位兄弟是个读

书人,身娇体贵,睡不得硬邦邦的地方,也吃不得粗糙食物,你好酒好肉尽管上,再仔细挑两间最雅致的上房,拿炭盆将屋里烘暖了,使熏

香将铺盖也熏一遍,听到了么?”那掌柜的收了银子,自是眉开眼笑,哪里还管颜少青的意见,唱了个喏,便就乐呵着下去安排了。

见颜少青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杜迎风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兄台莫要推辞,你我虽萍水相逢,却助我合力治了那些个盗匪人贩,又借

我马匹一道上京,在下无以为报,只得在这些小处尽些绵薄之力。”

颜少青漠然道:“我只借了你马匹送你上京,你那些江湖恩怨,莫要沾惹到我身上。”

杜迎风嘴角轻勾,意味不明的朝他笑了一笑,继而道:“哪里,兄台扶住我那一下子,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待我将琐事处理完毕,定要再摆

个宴席,聊表谢意。”

他长得俊俏,这样一笑便更是另人目眩,却颜少青根本不为所动,淡然道:“不必,待到了京里,我们便分道扬镳。”正瞧见店小二上来摆

好了碗筷,又上了两碟开胃小菜,便就举筷吃喝,再不看他。

杜迎风从小二手里头接过酒坛子,拍开封泥,给两人满上,道:“来,我敬你。”

颜少青素来喜茶不喜酒,但此时若是推辞未免显得矫情,当下端起酒杯,与杜迎风轻碰了一碰。

杜迎风见他并未推辞,神情露着愉悦,举杯一仰而尽,再为双方己满上。待到酒过几杯,热菜也上了齐全。两人赶了几个时辰路途,早已饥

肠辘辘,见到美食皆忍不住食指大动。

杜迎风喝着美酒,许是觉得冷清,便又找了话题与颜少青攀谈。“颜兄,此去京城,不知是做甚么?瞧你这一身打扮,也不似做买卖的。”

“的确不是去做买卖。”颜少青放下筷子,道:“是去讨一笔债。”

“讨债?”杜迎风眨了眨眼,附耳过来,小声道:“难道是情债?”

见他神色暧昧,颜少青扫了他一眼,与他侧开距离,漠然道,“不算是。”

答案不是‘是’,也并非‘不是’,而是‘不算是’。杜迎风摸了摸下巴,又深深望了一眼安静吃饭的颜少青,觉得这人自己一点也摸不透

这种感觉令他生出一丝烦躁。

“刚才,你为何让我走?”颜少青慢条斯理的喝着酒,缓声问道。

听见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杜迎风怔了一怔。

“若是玉面郎君不参合进来,你一人对上其他人一点也不显吃力,即便再加上王一守,此四人你也是游刃有余。”颜少青为自己添了酒,继

续道:“而之所以没有劝我走,其一是不能确定我是否与他们是一伙,其二,在适才那般情况之下,你要护住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并无困难

。”他顿了一顿,露出一丝困惑之情,这丝表情出现在他身上,实在太为难得,却可能连他自己也未有所觉。“你中了迷香晕倒,顺势倒向

我——实在太巧了,所以我心知你只是佯装,顺便探我虚实。而后来,多了一个玉面郎君,你应对起来有些勉强,所以才劝我快走。”

杜迎风撇了撇嘴,朝他道:“颜兄既然都晓得,又来问我作甚么呢?”

颜少青望着他的眼里闪着猜思。“我与你毫无干系的陌路人,你何必在乎我的安危。”

杜迎风举了酒杯凑近唇边,不答反问,“颜兄认为呢?我为何这样做?”

“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

杜迎风掀唇笑道:“如果我说,我与你一见钟情,你信是不信?”

颜少青闻言一怔,随即目光一沉。“我与你说正经事,你却与我打幌子。”

杜迎风苦笑一声,道:“我与你说真话,你反倒是不信。”

颜少青一摆手,道:“罢了。”遂即盯着他道,“你处事实在不像一个少年人。”

杜迎风忙不迭地点头道:“少时我爹也这样说我,后来我十五岁的时候,他将我送去嵩山学道,那里景色虽是怡人,但令我每天对着那些个

道士,实在烦闷。”

“你爹为何要送你去学道?”

杜迎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学那老人家的腔调,一板一眼道:“风儿啊,你看你长到十五,除了吃喝玩乐赌钱,可办过一件正经事?你

怎不学你大哥替你爹分忧解劳,偏要与庄子里那些江湖客混到一起,整日里乌烟瘴气,实在不像一个少年人!等过了十五生辰,便打点行装

去嵩山呆上几载,修身养性去罢!”他模样学了个十足,语气又唯妙唯俏,逗得颜少青一阵莞尔。

暖阳初照,冰雪消融。

甫一见这笑容,杜迎风愣愣道:“……颜兄实在应该多笑才是。”

颜少青也算不清自己多久未有这般笑过,心中颇为畅快,直觉得这少年实在是个妙人。

两人推杯换盏,将一桌子酒菜吃的七七八八,分别回房歇下。

次日天色刚亮,风雪终停。

杜迎风早早起身梳洗,然后去敲隔壁的房门,打巧遇见店家小二自身边经过,那店小二见到他,随口与他说道:“客官可是要寻昨晚一道来

的那位公子?他一大早便出门去了,不知现下有没有回来。”

杜迎风颔首,道:“多谢小二哥。”说罢便大踏步的向楼下走去。

颜少青俨然已经回来了,见杜迎风下楼,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杜迎风于他对面坐下,伸手取了馒头拿到手里,慢慢撕着吃,同时

问他道,“颜兄那么早出门是去做甚么?天寒地冻,该多睡一些。”

“只是去买些糕点,留作路上充饥之用,此去京里还有几日路途,不是每日都有幸睡在软床上的。”颜少青按了按桌上一只蓝布包裹,朝他

道:“时辰不早了,吃完赶紧上路。”

“原来如此,还是颜兄想的周到。”杜迎风扫了一眼包裹,几口将馒头吃完,又喝了茶润喉,神清气爽的站起来。

“走罢!”

自此两人马不停蹄,日赶夜赶,终于在第九天到了汴京。

颜少青勒紧缰绳,眺望汴京城高筑的城墙铁壁,侧过脸道:“就在这里分手罢。”

杜迎风安静的伏在他身后,一双手臂紧紧揽了对方腰身,一动不动。

颜少青见身后没有动静,当他是睡着了,侧了肩膀抵了抵他的下巴。

“唔……别动,坐久了腿麻了,”原本就在装睡的人不情愿的放开手臂,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下了马。

少年抱了剑,朝着青年嘻嘻笑道:“多谢颜兄一路相送,若有需要在下效劳之处,便到酒仙居的大掌柜那里,他自会找人带话予我。”

颜少青点了点头,随后一扬马鞭,朝城里而去。

杜迎风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背影远远消失不见,才深吸了一口气,施展轻功赶往万剑山庄。

从那一片废墟回来之时,杜迎风只紧紧捏了揽云,任指缝里的丝丝猩红顺着剑鞘滑落,他行至一处栽满老槐树的破败院落,在一扇掉漆的木

门前站定,以食指轻叩大门,一急两缓,重复叩了三次。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道缝隙,杜迎风闪身而入,反身将木门锁好。再就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搂住来迎接他的老者。

“回来便好。”这老人虽已年逾花甲,一双眼却是精光熠熠,脸上不见一丝颓态。

杜迎风放开老者,再又仔细查看了半天,确认对方完好,才舒了一口气,道:“柴伯,我收到你送来的书信,便急匆匆下了山,半路却听到

万剑山庄遇袭的消息。”

柴伯领着杜迎风进到内屋,两人隔桌而坐。甫一坐下,老者便悲恸的长叹了一口气。

杜迎风见状,一颗心悬了又悬,急道:“柴伯,我爹他……?”

柴伯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你爹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我相信他定是安然无恙,只是暂不方便露面。至于其他人,便不

好说了。”

杜迎风两只拳头紧握,姣好面容透着狰狞,咬牙道:“若令我知道是谁,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发那日,好些人出门办事不在庄子里,幸而逃过一劫。这两日我听到风声,有人悬了花红,缉拿万剑山庄的漏网之鱼。现在大批江湖人

士正眼红这一批赏银。”

“可知是谁?”杜迎风在心里将万剑山庄近几年的仇家一一过了一遍,也想不出到底谁有这个能耐。

柴伯听他一问,顿时怒道:“就是沈碧辛那天杀的畜生!他放出花红,缉拿万剑山庄之人,由此来看,这灭门一事,铁定也是他干出来的!

”“

“逍遥山庄的沈叔,怎会是他?”杜迎风心中一惊,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当年若不是你爹,他早已死在仇家手里,现在江湖中混的风生水起,到头来却来害救命恩人,此等忘恩负义之徒,真该活劈了他!”柴伯

厚掌一挥,半张桌子便陷了下去。“沈小姐与你大哥还有婚约,现在倒好!”

“大哥也不知是死是活。”杜迎风怔忡了片刻,继而道:“柴伯,你继续留在这里等待我爹的消息,我去一趟逍遥山庄。”

柴伯拿桌子发泄了一通,此时间已经冷静下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等了你好几日,再等不到你,我便自己上路了。”

“我也是被耽搁在路上。”当下,杜迎风将路上遇劫的原委与柴伯说了,却小心翼翼隐瞒了颜少青那一段。

“听你说起,倒还有一事透着诡异。”柴伯眉头一皱,犹豫道:“有人看到失传已久的鬼纹刀,出现在当日火场,不知是真是假,如若是真

,那事情便更为复杂了。”

“鬼纹刀,岚山阁……”杜迎风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希望不是岚山阁这块硬骨头。”

柴伯拍了拍他肩膀,道:“事不宜迟,你整顿片刻,即刻上路!鬼纹刀的事情交给我来查探。”

杜迎风点了点头。暗道:或许,夜里该再先去看一看庄子。

万剑山庄乃当今天下第一庄,屹于汴京城南,受尽武林人士顶礼膜拜。庄里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却一夜之间,遭人灭门,所以江湖上开始

盛传,三十年前无恶不作的岚山阁撕毁了当年协议,誓言要灭了当今武林正派的几大泰山北斗,首当其中的,便是这万剑山庄。这一说法,

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事发当晚,有人发现岚山阁阁主当年独步武林的成名神兵鬼纹刀,正插在万剑山庄那一块‘天下第一庄’的匾额上。

也曾有人质疑,既然鬼纹刀是神兵利器,为何就这般被遗弃了?这岚山阁阁主莫不是被人陷害,做了替罪羔羊?却有人出来反驳,说那岚山

阁阁主自会取回兵刃,届时,将有更多的无辜之人深受其害,这人所说之事虽不知真假,却不久之后,那一把鬼纹刀真的于混乱之中遗失了

汴京首府衙门

酉时,乌云漫天。

开封府少尹王辰畴端坐在太师椅上,他前方的桌案上,端放着一方锦匣,盖子已经翻开,一柄样式古朴的暗金短刀正摆在丝绒垫衬上。

这王辰畴四十几许年纪,一张白面,下颚微须,此时正愁容满面地朝着屋里另一个人问道:“范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垂首立在一旁的是个身着绛红色衣袍的中年人,闻言便打拱道:“王大人,此事系江湖恩怨,官府不好插手,已往好几踪相关江湖仇杀的案

件,无一不是不了了之。”此人正是开封府的推官范于通,平日里掌推勾狱讼之事,也为少尹王辰畴心腹,常为他出谋划策。

王辰畴拈须道:“如是普通江湖纠纷,那便好办,可那万剑山庄毕竟是武林一方泰斗,如今武林人士群龙无首,定要生出许多是非,怕是会

危机到京里的治安,万一这上头怪罪起来……”说完长叹一声。

“大人,您如此劳神,是否上头有话传下?”范于通善察言观色,见少尹大人面露难色,应不单单只是治安的问题。

王辰畴微一点头,道:“今日早朝之后,刑部张大人招我商议此事,说是上头令我不要声张,暗中处理此事。”

“大人,小的不明白,这万剑山庄虽说在武林中赫赫有名,却一直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此事怎会惊动上面?”范于通暗道:那位可是当朝

大员,令他传话的,莫不是……

“所以说,此事可能另有内情。可我揣摩了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王辰畴顿了一顿,继续道:“你认为,上面的意思是要大事化小,小

事化无,还是要彻底查办,缉拿真凶?”

“大人,要我说,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走出门去。”范于通暗自思量一番,继续道:“我听说侍郎佐令陈广年与那张大人交情不薄

,那陈广年正是翰林院士徐明忠的妻弟,大人,您与这徐明忠徐大人,可有六年同窗之谊。”

“范先生所言极是,我这就去一趟徐府。”王辰畴见事有转机,面上一松,夸赞道:“还是范先生看的通透。”话音刚落,王辰畴只觉耳边

一痒,仿有微风拂过,正待纳闷,就听范于通大喊一声:“不好!”

王辰畴转头望去,那案桌上,哪里还有那一柄短刀的影子。

第四章:鬼纹刀骤掀腥风,揽云剑横空出世

汴京秦湘楼

戌时,北风稍歇

西街秦湘楼大门外,站了个青衣少年。

这少年身形细瘦,肤白面嫩,正满脸羞愤,恶狠狠的盯着秦湘楼的招牌。犹豫再三,他终还是抬脚踏入了这灯火阑珊的青楼楚馆。一路推搡

开好些莺莺燕燕,他气急败坏的抬脚踹开一间房门。

“悠子期!”少年咬牙切齿的盯着房间里,那惬意的喝着小酒,唱着小曲儿的家伙,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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