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神偷 上——商锦书
商锦书  发于:2015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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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寒闻言看了闵子谦一眼,不待自己问出疑问,只听得那人继续说道:“宋家乃江边城中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宋家千金更是宋老爷独宠的小女儿……”

“你是说……”季君寒恍惚间明白了过来,目光不由得也放到了女尸的手上。

闵子谦点了点头,女尸手掌粗糙并且有许多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子,定然不会是宋家千金。他身子一转,看向了那具已经开始腐烂了的尸身。

闵子谦表现得很嫌弃地将那盖住的白布揭开,三人看到尸身的惨状之时俱是一惊。那是一具男尸,可见死时十分的痛苦,陆钧麟将那掀开不过一半的白布完全扯开后,没了动作。闵子谦见陆钧麟一脸震惊地望着那景象,以为发生了什么便靠了过去,待看清时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个人。看来对方不仅是个有趣的人,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

“他死前被人女干氵壬过……”闵子谦淡淡地开口。

陆钧麟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闵子谦,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灵秀剑,“怎么会……他明明是……”

“钧麟,”季君寒轻声唤了陆钧麟一声,“你初入江湖或许不知有些人……”接下去的话季君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男风这种事情在江湖武林乃是皇室贵族不甚繁多,但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还是太过震惊。

闵子谦适时地转换了话题,“他便是我们要寻的人。季盟主或许不知……”闵子谦的话未说完,三人便听得屋外传来脚步声,三人不约而同地掩住内息,将屋内恢复原样,趁着云月出了衙门。

回到武林盟,季君寒命下人带两人先去沐浴洗漱,任何人从那地方出来都不会好受,再次聚在大堂的时候已是晨曦。

沐浴过后,闵子谦换了一身轻便的宝蓝色外衣,原本配在腰间的那把精致的匕首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山水折扇。刚入座,便见季君寒与陆钧麟两人并肩而来。

“闵少侠,你刚才在衙门想说的是什么?”季君寒不愧是武林盟主,直接开门见山。

闵子谦笑了笑,替坐在自己一侧的陆钧麟先是斟了一杯茶,然后才开口:“季盟主既是武林盟主,知晓的是江湖大事,自当不了解这种小事。”他将腰间的折扇轻展,虽已入春,但此刻并不是用扇的好时节,想来闵子谦图的也便是个风雅,“宋家本无千金,宋家的三儿子自小病弱,后请江湖术士卜卦说是命数错了,宋家为了保住这个小儿子才让他男扮女装,所以……”闵子谦将折扇一收,看向季君寒,“如不出所料,那具男尸才是真正的‘宋家千金’。”

“但何以见得就是?”陆钧麟疑惑地问,“仅凭这一点不足以断定。”

“因为那男子身上尚未腐烂的衣料。”季君寒开口道,“宋家经营的正是江南丝绸。”

“而蚕缎,除了皇亲国戚外,唯一能穿在身上的,便是宋家自己人了。许是凶手找了一个身形差不多的女子顶缸便忘了销毁这个重要的证据。”

季君寒不禁拍了拍手,他站起来走到闵子谦面前,“闵少侠果真见多识广。”

“不及季盟主。”闵子谦桃花眼一挑,笑了笑,“我想盟主早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季君寒点了点头,顺势拍了拍一旁老老实实听着二人的陆钧麟,“既不是江湖事,那还是交由衙门来断吧。”

陆钧麟猛地站起身,“衙门仵作已经作假,岂能断得光明正大?”话语间带着那么点气愤。

季君寒转身回到主座,淡淡开口:“若那案子是上奏昊悠王呢?”他的目光从陆钧麟身上移到闵子谦身上,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第五章:故人

宋家一案算是解决了,那半面神偷的嫌疑也已经洗刷,按道理来说闵子谦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武林盟,然而距离夜探衙门已过去三日,他却依然在武林盟中住着。

武林盟广纳贤才,因而对于这种无处可去的少年侠士很是欢迎,闵子谦便成了其中一员,当然,同样的还有陆钧麟。

陆钧麟站在武林盟中的凉亭里看着池水中来回游动的鱼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季盟主早在遇到自己之前便知晓了凶手是何人,带着自己去调查也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的能力,结果……

“唉,肯定让盟主失望了吧。”陆钧麟苦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捡起地上的碎石,丢到了湖里。原本平静的湖面掀起阵阵微波,让原本聚在一起的锦鲤散了开来。看来自己与父亲的差距还是很大啊……

见天色渐暗,陆钧麟起身出了武林盟,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到街市上随便转转。闵子谦路过凉亭的时候见到陆钧麟一个人站在那边便想上去搭话,奈何这时他看到城南方向的天空中飞来一只红白相间的禽鸟,他看了一眼已经离开凉亭的人,苦笑了一下,看来老天是不想让他去打扰这个人。

那红白相间的禽鸟乃是闵子谦与“路不知”薛天启交换情报的暗号。每当薛天启放出禽鸟,便说明他就在附近,闵子谦想不出这次碰面的理由,如果硬要说是什么事,那大概就是薛天启得到了禹玉的下落。

出了武林盟大门,闵子谦没有直接去约好的酒楼,而是随意在羊肠街巷里转了几圈,而后才运起轻功向相约的地方赶去。虽得到了武林盟主的赏识,但武林盟主毕竟是武林盟主,即使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但不得不说,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季君寒最后说的那句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这充分证明了他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季君寒是个谨慎的人,因而,他不得不防。

闵子谦见到薛天启的时候,对方正拿果仁喂小禽鸟,那禽鸟一见到闵子谦便欢快地飞到了他的肩膀上,很是亲昵的样子。薛天启见了直摇头,“混小子,有了美人忘了爹!”说罢将一粒果仁丢了过去,闵子谦抬手将那丢过来的果仁接住,摊开手掌之际,禽鸟蹦到了他的手上,将那果仁吃了。

闵子谦轻笑,用手指抚了抚禽鸟的脑袋,抬手让禽鸟飞到一边,自己在座椅上坐了下来。但见桌上茶水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唤店小二让他拿来了新的茶叶与茶具,自己动手泡了一壶碧螺春。

闵子谦动作优雅,一看便知是爱茶惜茶之人。薛天启也乐得一品这闵公子沏的茶,便托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对方。

一杯清茶推到面前,薛天启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轻抿了一口,笑道:“好茶!”

闵子谦闻言,缓缓抬起头,“茶不若酒,饮起来少了一丝爽快……你唤我来这,不是为了要我陪你喝茶的吧?”

“自然不是。子谦,我接到消息说,昊悠王现下在江城。”薛天启淡淡开口,闻言,坐在对面的人原本轻抚着杯沿的手顿了一下,“季君寒曾拿昊悠王来试探过我……”

“什么?”薛天启站起身,看了看眼前的人,“既然如此,你还有何理由留在那武林盟!”

“我有我的考量,”闵子谦抬起头看了一眼满脸写着担忧的薛天启,“天启……你不必为我担心。”

薛天启闻言颓然地坐了下来,拿起茶盏看了看里面清无茶梗的茶水,叹了口气“子谦,自从陆师叔去了,你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知道你要为陆师叔解开那个秘密,但是我不希望你冒险,我想师叔也一定……”

“天启!”闵子谦抬手打断了友人的劝诫,“你我同出下九流门,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要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

薛天启扔下茶盏,一把抓过闵子谦的衣领,笑道:“你的性子?你何曾用风流掩盖过自己!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闵子谦嘴角微翘,挣开对方的禁锢,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那禽鸟似是知道闵子谦要走一般,连忙飞到对方肩头,这时闵子谦停下脚步,淡淡开口:“下次等你有有用的消息时候再来找我。”这话似是说给鸟儿听,又似是说给屋内之人听。说罢他轻抚了一下禽鸟的绒毛,鸟儿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振翅飞到了一旁的横梁上。

留在屋里的那人看着对方杯盏里还微微冒着白烟的碧螺春茶,摇了摇头,笑道:“混小子,从小到大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

闵子谦与薛天启年岁相当,同为下九流门下,但却不是一个师父,陆行捡到闵子谦的时候,薛天启已经随着陆行的师弟学了两年的武。山里学武很是枯燥,原本薛天启就是一个好动的孩子,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许诺跟了他之后能顿顿有肉吃,他可能还在城里要饭呢。

那日冬雪,薛天启早早地完成了师父布置的任务,蹲在屋里与还是当时“路不知”的陆执下棋,奈何自己棋艺不高,总是被师父杀个片甲不留。正当薛天启抱怨的时候,陆行抱着一个孩子推门走了进来,那孩子显然是昏迷着的,漂亮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薛天启很是好奇,只听得师叔说:“这孩子在山洞里冻昏过去了,幸好被我发现了。”

陆执把玩着棋子,笑了笑:“那正好,若是没人要的娃儿,留着跟天启作伴得了。”

后来,那个漂亮的娃娃便真的留下了,他说他叫闵子谦,当时是在山洞里等哥哥,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最终被冻昏了过去。

薛天启自那天开始便有了这个漂亮的小师弟,虽然对方从未将他这个师兄放在眼里。随着年龄的增长,闵子谦越发的俊美了,小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比一般的小孩长得好看了些,等到大了,看着穿着一身白衣的闵子谦,薛天启这才知道书本里写的“白衣胜雪,眉目若画”便是指的他师弟这般模样。

第六章:松子糖

出了客栈,闵子谦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自己独自在已然开始热闹起来的街巷游走,如此一来却惹得行人注目,若是在往日他定是不在意的,但今日,不知是被薛天启的话语激到还是怎么,对于旁人频繁的侧目闵子谦感觉到了一股子的厌恶。

‘你何时用风流掩饰过自己!’薛天启的那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在闵子谦的心头炸响,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心里也越发的急躁不安起来。

还未等出了巷子,远处的一道身影便定定地映在了闵子谦的眼中,那人独自在街市上走着,青衫长发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阳光将那人的影子拉长,影末端便是闵子谦所站的位置,不知怎么的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心情似乎稍有平静。

闵子谦快步迎上,装作是不经意的一个偶遇,“陆兄?”

陆钧麟似是在想什么事情,听到对方的声音抬起头,有些发呆的表情恰好让闵子谦瞧了个正着,闵子谦嘴角微翘,见那人没什么反应又喊了一声:“陆兄?”

“啊……”陆钧麟有些羞赧地低了低头,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剑,这令闵子谦的笑意更深,因为这个人只有在慌张无措的时候才会做出这种动作。

“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了。”

陆钧麟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一双清澈的眼睛煞是好看。

“相请不如偶遇,陆兄若不嫌弃,便随我到这天下第一楼一品这方的美酒如何?”

“好。”

两人所处的地方距离那天下第一楼还有一段距离,二人便如此相伴缓行,期间只有闵子谦一人讲着这楼中名菜名酒,陆钧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闵子谦侧目,看着走在身旁几乎与自己比肩的陆钧麟微红的耳垂,觉得以后的日子或许不会那么无聊了。

快到地方的时候闵子谦让陆钧麟先行去酒家等他,自己则运起轻功快步回到了刚才遇到陆钧麟的地方,随着夜色将近,那里的夜市也变得十分热闹,吆喝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在一旁卖松子糖的大娘没大有生意,便无聊地盯着隔壁摊子耍大刀玩杂技的看,时不时还跟着喊两嗓子,突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摊子前,着实把人吓了一跳。定眼一看,谑,好俊俏的一公子哥儿!

“一包松子糖。”闵子谦一个多余的字儿都没说。

卖松子糖的大娘闻言立马拿着纸包给闵子谦包了一大包松子糖,边包还边夸他家卖的松子糖怎么怎么好吃,可惜对面的俊俏公子并没有领情,而是向四处看了看,正好一个土财主样的恶少骂骂咧咧地路过,似乎是刚被家里的婆娘数落了一顿,心里十分不痛快准备去花街找找乐子,闵子谦挑了挑眉,感觉左手有点手痒,在那人从自己身后路过的刹那将那恶少身上的钱袋顺了过来,钱袋顺来的同时那大娘将一包松子糖递了过来,闵子谦想都没想就将钱袋里的一两银子递了出去,大娘一见可乐坏了,用牙咬了咬这碎银子,往兜里揣好,“这位爷……咦?”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闵子谦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去一回,也没用多长时间,闵子谦进了酒楼便看到坐在窗边喝茶的陆钧麟,他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晃了晃微微皱眉,又将茶盏放到了桌上。

“这是酒楼供应的免费茶水,定是不能与那名茶相比的,闵兄若不习惯,可以招呼小二来换一壶。”陆钧麟说完,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闵子谦右手轻抚着茶盏,招呼小二来点菜,却唯独没有换茶。

其实闵子谦并不是非好茶不饮,少时与自家兄长吃了多少苦他是清楚记得的,但自从师从陆行之后,他师父极力将他培养成一代文雅之士,这品茶饮酒的习惯自然是被养叼了。如今在陆钧麟眼中,自己更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出来闯荡江湖的,这动作恰好替自己的真实身份做了掩护。

在陆钧麟有些惊讶之时,一个纸包放到了桌面上,“这是何物?”

“你打开看看不就晓得了?”闵子谦笑了笑,将纸包又往前推了推。

陆钧麟将纸包打开,发现里面是松子糖,面上似是有了一丝开心的表情,他抬起头,“你买的?”

闵子谦点了点头,“刚才见陆兄在那处犹豫,想来是被这松子糖的香味给吸引了,正巧我也许久没有吃过了,便去与摊主买了一包。”

陆钧麟拿着纸包的手顿了顿,原本有些喜色的表情瞬间散去,眸色黯淡,“我从来没有吃过……”话未说完,一颗松子糖就被塞到了嘴里,陆钧麟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若无其事地喝着刚刚明明不愿喝的茶水。

“味道如何?”对面那人只是这般问道。

陆钧麟抿了抿唇,看着桌面上的一大包松子糖,轻声道:“很甜。”

第七章

隔岸观景,灯火渐染黑夜,这厢桌面上已是好酒好菜,闵子谦倾身为陆钧麟添了一杯酒,衣袖不经意间碰到了那人的身子,陆钧麟没有在意只是略微笑了笑道了句“多谢。”

闵子谦同样为自己添了一杯酒,坐在对面细细打量着这位江湖后起之秀的样貌。许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陆钧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继而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江上美景。

“两位公子,菜齐了。”店小二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沉默,之后的气氛也随着闵子谦滔滔不绝地讲起一些江湖奇闻而热闹了起来。

二人都是闯荡江湖之人,自然对那些奇珍异宝甚是感兴趣,闵子谦便不用多说了,“半面神偷”的名号响当当地加在身上,干的就是这活计,什么样的稀奇珍宝没经过他的手?陆钧麟听着有趣,偶尔会兴致勃勃地追问几句。交谈中,陆钧麟得知闵子谦竟比自己还大上两岁,也难怪他知晓那么多的奇闻趣事,原是已在江湖历练许久,奈何内家功夫不怎么出名,没能闯出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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