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揽月——风子雨
风子雨  发于:2015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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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只是这样睡着,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平静,紧紧蹙着眉头,偶尔额头上还有些冷汗。

他忽然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啊,原来他是这样的人,自以为自己了不起,却总是让身边的人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苦苦煎熬。

揽月山庄的少主。

在这个基础上,只要不是懒散和不学无术的,谁都可以称得上年轻有为。

他太自作聪明了。

接近他的人都是各怀鬼胎,甚至连下属,他也不敢多信。

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他微弱的残存着一丝天真。他什么都清楚,他不是不懂那些黑暗,他只是不愿意让自己也跟着阴暗下去。

如果这世上真有阳光,应该就是他了吧。

常玄有点错愕的想着,他渐渐的有些想明白了。

就这么连续过了四五日,江湖之中,局势愈演愈烈。

声讨中,匡扶正义的大侠们不想在消沉下去,总算,在腊月十九这一天,聚集在了揽月山庄周围。

揽月山庄丝毫没有惊慌,那姿态,充满着大家威严,也许皇商当得久了,也有了一些皇家气派,临危不乱。

揽月山庄敞开大门,揽月山庄的少主常玄亲自出门迎接,好似这来的不是什么敌人,而是宾客。

一众武林大侠,本来做好了一场大战的准备,却被人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稀里糊涂的在宴席上坐下,也不知道是为哪般。

宴席摆得很不错,请了各个地方的厨师将八大菜系的菜都做了几个,总之是很符合大家的口味。

主人招待得也很热情,宾至如归。

没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众大侠们只好在宴席上吃了个够本,一直等到傍晚,才想起有正事没有办。

此刻只好一本正经的用帕子抹了嘴,从凳子上站起来,问道:“白玉奉仙琴可是揽月山庄的宝物,不知道常少侠可否将其拿来给我们看看?”

此处,也总算是问到了正题上。

常玄收敛了神色,气氛一下冷淡下来,“白玉奉仙琴这里可没有,几位若是冲着白玉奉仙琴来的,恐怕就要失望了。”

“什么!你揽月山庄将这江湖搅得一团乱,也好意思在这里说谎?”

不知道是谁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一瞬间将局势变得剑拔弩张。

常玄冷笑道,“你以为这揽月山庄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在这里放肆,我好言相劝,你若是懂得礼数,就知道顺着台阶下,可不要怪我揽月山庄手下不留情!”

这些人哪里见到过这种和揽月山庄针锋相对的场面,哪知道常玄这个人平时和颜悦色,和你称兄道弟,那知道撕下脸皮,竟然这样慑人。

但这次武林大侠们果真是人数众多,认定揽月山庄在这里掀不起什么波浪,便道:“我们只是希望揽月山庄不要误了歧途!”

常玄沉声道:“歧途不歧途!这可由不得你说!”

他一声令下,竟然是先叫人出了手。

揽月山庄出手,也是从来都不留情,一时间就有人每个防备,应对不过来,死于刀下。

一时间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大家这才意识到,这场宴席原来就是场赤裸裸的鸿门宴!

揽月山庄毕竟是武林大家,即使是弃武从商,但底子还在,一时之间竟然稳稳占了上风。

但毕竟输在人数上,各方人士为着白玉奉仙琴也是拼尽全力,不怕流血和牺牲。

常玄看着这场面,计算着时间。

玉琴仿佛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然后回光返照似的,一脚又踏回来了,他微微睁开眼睛,还是有些不清醒。

他想到这个地方有点熟悉,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看见是揽月山庄的摆设。

他心里的吃惊远远比不上那道伤的疼痛。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从床上爬起来。

那个照顾着他的丫鬟,本来是很尽心尽责的,此刻去厨房看药去了,也没有留意到他。心里以为这个人是不会醒的。

玉琴轻轻咳了几声,看向床头。

白玉奉仙琴悠然寂静的摆在那里。他心里一颤,果然,白玉奉仙琴还是在揽月山庄的。

外面的打斗声很是响亮,隐隐传来叫喊声,叫嚣着要揽月山庄交出白玉奉仙琴。

玉琴头痛欲裂,简直像是要再死一次。

白玉奉仙琴到底有什么,值得这样打打杀杀?

那琴再好呢?也不过是一张琴而已!

他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气闷!

也许是生病的原因,他的脾气本来不应该是在这样的,此刻却偏偏想要发一下火气。

他浑身上下都疼着,疼得他只得咬着牙才能让自己站着。

为什么都要抢那东西呢!你们喜欢抢!我就让你们抢不到!

他脑子里似乎已经被那滚烫的温度烧的糊涂了,什么也顾不上了。

常玄游刃有余的计算着时间,他目光扫过那条回廊,才惊觉是谁站在那里!

他站在对面,一手扶着朱红色的柱子,白玉奉仙琴就放在围栏上,摇摇欲坠。

那纤细瘦弱的身体,还在病痛中,一身白色的里衣,在风中异常单薄脆弱,一头长发披散着,落在肩头,有些凌乱的遮住脸颊。

他醒了,他醒了……他是在发什么疯!竟然拿着白玉奉仙琴在这里出现!

常玄心里一阵烦躁,看着他那脆弱的身子又觉得有些心疼。

他慌忙之间要向他跑过去,却总是晚了那么一步,他越发焦急,就越是不能成事。

他注意到了,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就这么出现在这里,着实太刺眼了。

此刻都发了疯的从各个地方冲过去,要将白玉奉仙琴拿到手。

玉琴冷眼看着周围的人持着刀剑,像潮水一般涌来,带着一股股劲风,透着无边的冷意。他静静的站在风中,看着这些人,刀光剑影,仿佛从头顶裂劈下来,像是闪电,立刻就会将人粉碎。

然后,好像四周都静下来,风都停了,人也停下了。

一切都停止下来。

他将白玉奉仙琴刚刚举起,忽然觉得很开心。一切都结束了,一场梦,一辈子,一切都没了。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那琴往地上一砸!

“砰!”的一声巨响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传说中的白玉奉仙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砸的粉碎!

细碎的白玉滚落成一颗一颗,在泥地里好像一个笑话。

玉琴朦胧之中,看见了常玄,他朝着他微微一笑。

常玄看着所有人向玉琴奔去,刀剑落下,将他淹没。玉琴倒下,最后一眼,那眼中的死意让他心手脚发木。

“玉琴!”

众人错愕的看着这个场面,仿佛难以置信。

直到官兵将这个揽月山庄冲冲包围,大家才反应过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似一面大鼓敲在心上。

“好你个揽月山庄!竟然苟同朝廷谋害我等!”

火把将整个揽月山庄照得通明,恍如白昼。官兵持刀,将人制住。

枣红马上,银衣铠甲的年轻将军手中举着一把银色铁戟,威严道:“奉吾皇之命,缉拿反贼!”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拿了人就走,没有半分停留。

这一场战,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常玄依旧直愣愣的呆在远处,反应了好半天,才慢慢向玉琴走过去。

他走得很慢,生怕看到了什么惨状,令他后悔一生。

他望着那边,那刀剑落下的样子,让他望而生畏。

他不由得冷汗津津。

他不敢停留半响,忽然跑过去,抱着他倒下的身体,失声痛哭!

那苍白的人已经悄无声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是他的玉琴了。

他总是觉得自己对他太差了,他不应该,他错了。

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恐怕都怨恨着他的吧?

“玉琴……玉琴……”

他有些颤抖的手紧紧捏着他的,希望它能够重新变得温热起来。

第二十九章

就在此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破碎的白玉奉仙琴忽然散发出银绿色的光芒,森森绿光如同鬼火。那绿色的光芒的确是从那琴里爬出来的。

萤火虫似的飞舞着,带着森森冷意。

荧绿光芒像是富有生机,将那残破的躯体缠住,似一条锦带,又似盘蛇。

常玄忽然看见这亮光,不知这是何物。

“少主,漠北狼城的神医到了。”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青年迎着月光走了进来,他并没有将那位少主的失礼看在眼里,他反而更加着迷于那串荧绿色的光芒。

他就站在远处,看着那光芒好似在修复那具身体的损伤一样,在各个地方游走着,像是一种活着的东西。

他轻轻抬起手,一只荧绿色的虫子飞舞着,停在他的手指上,衬着那白玉纤瘦般的手指更是无瑕。

只是不到一会儿,那绿光就消失了。

沈染向常玄走过去,蹲下看了看玉琴的伤势,只是点了几处穴道,然后温文尔雅的笑道,“恭喜少主,这位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常玄一听此言,目光微愣的看向他,“你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青年点头,“少主不必多虑,这里风冷,且先将这位公子送回寝房,容我在细细告知。”

常玄惊觉自己失态,起身将玉琴抱回了房里,虽然衣襟上还是染着血,但似乎真的好了。

他此刻也仍旧有些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

那青年道:“这种蛊虫是苗疆一代特有的蛊虫,名为生死蛊,对于重病者有起死回生的效用,但对于身体健康的人,却是极为有害的。不知为何,这种蛊虫一度消失,以至于当今鲜少有人知道。却不知这蛊虫竟然沉睡在白玉奉仙琴中。想来是以前这位公子喂过这些蛊虫血了,此时才知道治主人身上的伤。”

常玄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此刻才觉出自己光顾着问话,这位远道而来的神医竟然没有休息片刻。

他差人上了茶,自己也小饮了一口,才微微制住了指尖的颤抖。

沈染又写了一张药方,嘱咐,“虽然身体上的伤都好了,但这位公子身子骨薄弱,此时一场大病,若不好好将息也怕留下隐疾。”

常玄将这药方收好。

传闻漠北狼城神医沈染温文尔雅,有仁慈之心,此刻看来传言非虚,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此刻天色已晚,揽月山庄已经备好客房,若是先生旅途劳顿,不妨早些休息。”

沈染点头,也不推脱,让下人带领着往客房走。

此刻玉琴也算是死里逃生,常玄只希望片刻不离的看着他,免得他又是这样傻愣愣地醒了,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这里过了四五日,沈染说是有要事要办,不便多留,只是又吩咐了几句要注意的话就回去了。

就在这一日,玉琴醒了过来。

这一次,常玄就坐在他的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玉琴脑子里还不清醒,看见是常玄,又闭着眼睛假寐。

常玄心里自然是欣喜,但又觉得玉琴这样子有点好笑,俯下身在他耳朵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醒了?”

玉琴猛然间红了耳根,“……嗯。”

常玄将他慢慢扶起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胸膛,伸手揽着他的腰。

“伤还疼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玉琴被他这温柔的语气弄得有些不适应,只得点了点头。

这几日下来,玉琴的伤好了一大半,他猛然间想起自己砸了白玉奉仙琴,才惊觉自己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说不得常玄怎么生气呢!

他思索了半天,才把这个问题战战兢兢的问出来。

常玄听到此处,却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道:“我巴不得你砸了那白玉奉仙琴!要不是你砸了那琴,我也救不活你!”

玉琴听到这话,心里很是有些感动。他微微诧异起来,却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然被白玉奉仙琴给救了一命。

他手中玩着那个白玉奉仙琴上仅存着的流苏,有些奇异的问道,“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雪狐令牌是什么啊。”

常玄也想过这个问题。

先前传言雪狐令牌在白玉奉仙琴里,但琴碎了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除了那些传说中的生死蛊。

但生死蛊与雪狐令牌似乎根本没有关系。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常玄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看着玉琴手里的流苏,雪白的。

流苏通常是用珍禽野兽的羽毛做出来的,这流苏有没有可能就是雪狐毛做的?

他猛然间想通了这一点。

原来人人争夺的雪狐令牌根本就和那张琴没有关系!

那琴上真正有用的,只有这个流苏!

常玄想到这里,眼神一沉,把那流苏从玉琴手里扯出来,“爷的东西,你怎么能乱动!这就由我收着了!”

玉琴没想通怎么常玄好端端的忽然又变成了这样,只是一双眼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似乎又被伤了心似的。

常玄被这眼神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了。

只好将那流苏又塞到了他手里。

玉琴盯着他的动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常玄有些负气的想,算了算了,他把人看好就成了,他这次绝对不会让他在受一点委屈了。

但整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玉琴被绑架,那个给他传信的人到底是谁?又抱着怎样的目的?

但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他不喜欢江湖之事,他本来是个商人,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他多的是路子赚钱,不需要花那么多风险去追逐一个无意义的东西。

他只要好好的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好了。

一切都不用在意。

******

转眼又是初春,到处都是一片新绿,阳光普照。

小村子里喜气洋洋迎接新春。

杜小团在院子里跑着,现在他已经会很多字了,等哥哥回来,他一定要给哥哥说!

他惆怅的看着湖面,微微泛着波纹。

忽然,他眼睛一亮。

他颠颠儿地朝那两个人跑过去。

“玉琴哥哥!你们又来了!”

常玄自从给这孩子留下不好的映象之后,那孩子每次见到他都针锋相对,半点不让,他只好小小使了些手段,买了好些糖果玩具威逼利诱才让他对自己的态度稍有改观。

初春,天上下着毛毛细雨,但还不是很冷,杜小团拉着玉琴就往自己院子里走,让他们避雨。

杜小团的娘亲一个人在家里,看见自家孩子扯着两个年轻人进来,也有些好奇。其中一个就是当初在这里住过的那少年。

自从他来了之后,杜小团要听话得多,她还是有些敬佩这个会读书识字的先生的。

于是也高兴的让这两个人进屋子里来坐。

从衣着上看,这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来的,说不得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某个大户。如今竟然肯赏脸到家里来,她心里颇有几分自豪。

老天不作美,这毛毛细雨倒是下得越来越大,她不好意思将这两个人都赶出去,才和丈夫商量着要将这两个人留下,让他们借宿一晚上。

那汉子也是个爽快的人,果真就让他们留下了,只是道,“小家小户,没有那么多客房,让杜小团和我们一起睡,就剩下一间客房啦!”

于是常玄在盛情难却之下,只好和玉琴留宿下来。

他从小到大还没有体味过这种生活。

到了晚上,听见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渐小,常玄侧着身子,一手穿过玉琴头下,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条腿搭在他腿上,把他搂得严严实实。

玉琴脸红红的,觉得有些透不过起来,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常玄一翻身将他压住,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下去,玉琴被吻得有点犯晕,只感觉到他的手又在不规矩的四处摸。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这、这不好吧,这是在别人家里……”

常玄看着他局促的表情,更加觉得有意思,越发想要调侃他几句,他一本正经道:“我们小心点,没有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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