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入命 下——蒟蒻蒟蒻
蒟蒻蒟蒻  发于:2015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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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鸿怔了怔:“什么样子,他……他发作时,身上会有桃花印记……”

小姑娘低低惊叫:“桃花蛊?”

离鸿忙问:“那是什么,可有解法?”

小姑娘摇了摇头:“桃花蛊是合欢蛊里最歹毒的,种蛊的方法十分繁琐,害你朋友的人一定是个大恶人,他很恨你朋友是不是?”

离鸿还未答言,便听幕后的帮主道:“费尽心机给他种蛊,恐怕不止是恨,是太怕失去吧?”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满脸同情地看向离鸿:“你朋友真可怜,若是别的蛊找出源头可能还有救,可是传说桃花蛊是以情为种,绝无解法,只有宿体死去蛊毒才会消散,所以……”

离鸿听得手心冰凉一片,心里只反复道,原来阿笙身上的是这种东西,早知如此我怎能轻易离开他,他就算是要利用我,我也认了便是。

最后,还是那帮主的话唤回了他的神智,只听她道:“孔雀年纪虽小,却是毒蛊上的行家,这蛊怕是当真无解,还请你朋友想开些。”

离鸿也不知答了些什么,昏昏沉沉地站起来道:“如此便不多打扰,告辞。”

那帮主在帘后站了起来:“难得遇见听懂我琴音之人,理当相送。”

离鸿见她撩起帘幕走出,容颜艳丽无双,却是熟悉莫名,惊得张大嘴巴:“你……你……”

第七十六章

他这样直着眼睛盯着帮主的脸,使她露出些不悦的神色,而一旁的孔雀已“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以往被帮主姐姐惊艳的人也不是没有,怎么这个呆成这样?”

离鸿怕引起误会,忙移开视线,解释道:“在下失礼,只因……只因帮主相貌与我的故人十分相似,所以……”

他还没说完,孔雀便打断道:“你胡说,我不信像帮主姐姐这样的人天下还有第二个。”

帮主却似乎产生了些许兴趣,看向离鸿道:“你说的这位故人究竟是谁?”

离鸿没有回答,对着她剪水般的明眸微一迟疑,最后低声道:“敢问帮主闺名可是叫做月琴?”

帮主一怔,随即向左右道:“你们都下去。”

离鸿看这情形,知道自己多半是猜中了,一时又觉得不可思议,正在心潮起伏之时,帮主向他转过身来,冷冷地道:“你说的故人是指凤笙?”

骤然听见狼主名字,离鸿心中不由紧紧揪了一下,点头道:“你果然是他的姐姐,我听说你……”他微一迟疑,便没说下去。

月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地:“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离鸿不想触她旧伤疤,草草道:“不过是家破人亡时的那些事,他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这些年都没找过你。”

月琴点头道:“我的死讯想必是张府传出的消息,其实我被张家卖到了邻县青楼里,凭栏卖笑为生。”

离鸿微有些吃惊,又想到红袖帮里本就都是青楼女子,不由问道:“不知你又是如何逃离苦海,还建起偌大帮派?”

月琴掩着唇吃吃笑道:“还能凭什么,不过是出卖身体罢了,那时我在青楼小有名气,若要见我需用一样不寻常的手段作为交换才行。有人教了我调制迷香,还有奇毒、暗器诸如此类,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倒十分管用,如今便是红袖帮谋生的本钱。”

这对姐弟的经历竟如此相似,其忍辱负重的性子也是如出一辙,离鸿暗暗咂舌,低头道:“帮主过谦了,红袖帮的手段奇绝,在下也有所耳闻,若非如此想必也不会被武林盟盯上。”

月琴看了看他,忽而道:“凤笙这些年在哪栖身?”

“他现在是……”离鸿有些艰涩地道,“风狼狼主。”

月琴微微一怔,点头道:“听说风狼势力虽大,但内部如同炼狱,他是怎么当上狼主的?”不待离鸿回答,她便微微笑了笑,“想必和我一样了。”

离鸿惊讶于她的态度,他原以为这女人知道至亲这些年所受屈辱会伤心难过,却显然并非如此,不由得试探般问道:“你想见他么?他若知道你还在世,一定会高兴的。”

月琴只是摇头:“我们已被命数折磨得这样面目全非,过往皆是污秽不堪,再见面徒增羞耻,不如都当彼此已死了吧。”

离鸿十分震惊,暗道果然是狼主姐姐,行事实在出乎意料,看来这等情形下再托出狼主身中银蛊之事也是不妥,不如干脆自己另想办法解决。

在他发呆的时候,月琴又道:“你也是风狼的人,莫非是他的手下?可他连身世都肯告诉你,想必你们关系不一般。”

离鸿跟她视线稍一接触,便觉得她已把一切都看透了,他垂头道:“我本以为他待我确实不一般,我刚入风狼时什么都不懂,他对我十分照顾,还送了我一杆笛子,可是后来……”

月琴在听见“笛子”时,神色一动,打断他道:“什么样的笛子?”

离鸿下意识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黯然地道:“我们前些时候起了争执,争执间不小心把笛子弄坏了,那杆短笛翠绿如玉,笛杆隐约有几抹暗红。”

月琴静静看了他一会:“那杆笛子是家父挚爱的乐器,原是母亲亲手雕琢,赠他的定情之物。”

离鸿一下惊呆在那里,脑中呼啸而过许多旧事,只觉狼主说过的那些话虚实难辨,却并不像是存心哄骗,当日他提起那笛子时匆匆一语带过,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在刻意遮掩心迹。再一回想副都决裂时,离鸿更是心乱如麻,暗道,他的怒火来得那样不同寻常,原来是在责怪我句句怀疑,罔顾了他一片深情么。

过了许久,月琴又道:“你脸色大变,是想起什么事了么?”

离鸿心中惭愧,不愿多答,只匆匆低下头道:“多谢帮主提点,在下还有要事去办,这就告辞。”

月琴微微一笑:“阁下的要事不能耽搁,我就不留了。”等离鸿转身走时,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阁下办完事怕是要尽快回风狼去才好,我方才想着武林盟找我们的麻烦,应当只是想要这里秘制的迷香和暗器,需要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对付的,怕是只有风狼呢。”

武林盟起先便笼络了大批武林同道对付风狼,现在竟还要动用到这些旁门左道的手段,看来已不止是为想示以威慑,而是当真要将风狼剿灭。他们胃口突然这么大,背后定是有别的势力支持,可前些时候在封霞岭抓的那个新任盟主梁玉看起来并不像个有野心的,这一切更不像是由他一手谋划,离鸿心中猜测,这些事的幕后关窍恐怕还是跟朝廷有关。

他在天黑后潜入摄政王府,这府院占地极广,里间花廊庭院全是灯火通明,气派非凡,他曾在梦里无数次进入这座府邸,刺杀那个素未谋面的仇人,然而此时真的踏足进来,却又充满了不真实之感。他已换了一身夜行衣,身形又快,行动间极难被人发觉,转眼便跟着一行仆役进了内府,这内府更是地形复杂,四处都是花木长廊,也不知哪一条路是通往摄政王安寝之处,正琢磨着要抓个下人逼问时,忽听耳畔风声凛凛,有人低喝道:“什么人!”

离鸿刚要转身,只觉肩上一阵剧痛,像被铁钳夹住一般,骨头都发出一声轻响,随即那抓他的人便惊叫一声脱开手去,想必是被他身上罡气所震。离鸿一回身便看见花丛后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向他扑来,两人手中都拿着铁杖,分别从左右刺了过来,离鸿情急之下只能伸手去挡,只觉铁杖又沈又重,从杖端传来的内力也十分霸道,竟也是纯阳罡气。他们二人内力虽比不上焚心诀那样炽烈,但离鸿以一敌二却也颇为费力,没过片刻便使了一招掩月指拨开一边铁杖,飞快地抽出离恨来,对方似乎十分吃惊,那高个隐约打了个手势,随即扑上来缠住离鸿。就在离鸿略微吃惊之时,那矮个子趁机脱身大喊道:“快来人,有刺客。”原来这两人发现离鸿时只以为是个小贼,想要抓来邀功,现在察觉他武功奇高,只好出声去叫别的帮手。

这一下四处立时嘈杂起来,也不知这摄政王府还藏着多少护卫的江湖高手,离鸿不愿纠缠,就势使出逐影刀来,只听两声惨叫,那二人手臂登时被刀刃绞断,击退了他二人,离鸿立刻飞身跃入身后花丛,从一条蜂廊里溜了过去。谁料没走两步,只见面前白衣一闪,剑光飞舞,竟又被人拦住,两人兵刃一交,彼此都是一怔,离鸿吃惊不小:“云弘,你怎么会在这?”

云弘刚要张口,却听蜂廊外抓捕刺客的叫嚷声越来越大,眼看就有人要窜过来,他微一犹豫,抓起离鸿手腕:“跟我来。”

离鸿被他这样拉着手腕穿过夜色幽深的花园,如同时光倒流,回到太虚宫初见时一般,他一时有些恍惚,直到云弘把他带入一间雅致的书房里才回过神来。

云弘看起来有些气息不稳,他阖上门,低声道:“你来这里,是要杀摄政王么?”

离鸿也不隐瞒,重重点了点头:“是,你最好不要拦我,”他看了云弘一眼,“难道你也是摄政王请来的护院?”

云弘叹了口气:“我……”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只听有人急声道:“小的斗胆,方才有刺客闯入王府,不知惊扰到世子没有?”

云弘忙示意离鸿噤口,又清了清喉咙,才道:“没有,你们快去查看刺客下落,不要吵到父王。”

等那群人闹哄哄地散去,他才转过头,却不敢去看离鸿的脸色,过了半晌,才听离鸿颤着声音道:“你是摄政王景盛的儿子?”

第七十七章

云弘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重新把目光望向离鸿:“我知道你因为当年安平浩劫憎恨父亲,他这人刚愎自用,做过很多错误的决断,许多人想要杀他,所以王府里请了无数高手护卫,没想到,你还是闯进来了……”

他微一偏头,看向离鸿左肩:“方才焰云二僧伤到你了?”

离鸿还沉浸在他是仇人儿子的震惊里没回过神,听见这问话,心不在焉地摇头。

云弘叹了口气,撕下一条衣襟想给他包扎,却被一把推开,只听离鸿冷冷地问道:“焰云二僧又是什么人?”

云弘被他推得趔趄两步,垂头道:“他二人原是佛门弟子,一身至阳罡气威震武林,你竟能以一敌二,还重伤他们,可见武功之高。”他顿了顿,放低声音,“前些时候你在太虚宫做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把寒圣杀了,是么?”

离鸿没什么表情地点头承认了,而后道:“怪不得当日在云州他会来救你,他是你父亲的走狗,自然要保你周全。只可怜元朔真人,虽是你的授业恩师,却也遭受你家走狗的毒手,”他愤愤说完,又奇道,“说来你既然是堂堂摄政王世子,又为何要出家当道士?”

云弘苦笑一声:“原是父王怕我在王府娇生惯养,变成无用纨绔,况且我先天体质太弱,需要清修之地静养,所以打小便在太虚宫出家,二十岁才重回王府。后来父王嫌道宫不受驱使,想要除去师父,换人取代,我苦苦相劝他也不肯听,”他说到这,咬了咬唇,眼角微微发红,“我毕竟生为人子,父王一意孤行要除去道宫,我不能公然与他作对,只能偷偷去寻太虚心经,没想到在你那里。我知道你虽然身入邪道,可行事却十分正派,果然不久后,就得到了你继任了掌门的消息。”

离鸿回想他当时急求心经,又忧心道宫存亡的模样并非虚假,可以料想他在父亲和师门的矛盾之间定是十分痛苦,便也不再出言讥讽,只冷淡地道:“不敢当,掌门我只是暂时担任,日后还是要还给道宫。”

云弘垂下眼睑,极低地道:“你……你当真要杀父王么?”

离鸿警惕地看向他:“摄政王如此心狠手辣,连向来交好的太虚道宫都要赶尽杀绝,更何况天下苍生。他明明已权倾天下,却还是不知足,整日想着铲除异己,不知多少无辜性命丧于他手,如今又把矛头对向了风狼,我今日不除掉他,将来会有更多人如同我的师父一样含冤而死。”

云弘用力摇了摇头:“风狼的事是因为有人向父王禀报,说这个江湖组织暗地里协助杨国公谋反,所以父王才下令让手下江湖门派协助武林盟前去剿灭。他身为摄政王,为了江山社稷,维护景炎王朝,也是无可非议的。”

协助杨国公谋反的事大约是指南柯与杨卓公子的交易,离鸿对其中细节并不清楚,但也知道这买卖定是绝密,不由得皱了皱眉:“是谁向你父亲禀报了这些事?”

云弘轻声道:“是一个叫梁冲的人,似乎是天机门的。”

梁冲,这名字有些耳熟,天机门的掌门叫做梁玉,他二人莫非是一家?离鸿用力回想了一阵,忽然大惊,梁冲!分明是宗杨临死前吩咐他找的那人,若猜得不错,他便是宗杨当年夺走的天机门主之子。

他正飞快思考的时候,云弘又迟疑地道:“不过……你不是已被赶出风狼了么,现在又是太虚宫掌门,还这样挂心那个邪道,怕是不好吧?”

离鸿一听,如同吞了块生铁,喉咙里直发梗,过了许久才咬着牙道:“就算不是为了风狼,只为了太虚宫,我也要杀了景盛。”

云弘看了他半晌,长长叹了口气:“以你的武功,我拦不了你……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离鸿听他这样说,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心里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为防止他突然发难,他右手一直牢牢按住腰间刀柄,谁知跟着云弘出了书房,又绕过几道廊院,再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寝殿里,周围始终没有什么埋伏的痕迹。

这里安静得很,空气里弥漫着隐约的药味,四下里的随侍都被云弘遣了出去,他白皙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只关了门,引着离鸿来到了宽大的床前:“那就是父王。”

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眼睛紧闭着,颌下几缕墨黑长须,脸上有种病态的灰白色,看着十分虚弱。

“他……”离鸿看着这个病恹恹的人,一时有些不确信他就是摄政王景盛。

“父王病了很久了,”云弘在床边坐下,拉过男人被子里的手握在掌心里,低声道,“他被连年天灾,乱民造反这些事弄得心力憔悴,一病就是大半年,这些天连太医都说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离鸿静了片刻,忽然拔出离恨,沉下声音:“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饶过他?”

云弘苦笑着摇头:“父王病入膏肓,又受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憎恨,说不定死了也是解脱,只是……”他小心地把景盛的手放回被中,站起身向离鸿道,“他是我父亲,我明知他犯下许多过错,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杀死。”

离鸿冷眼看着他:“你要阻拦我?”

“不,我只是想求你。”云弘说完这句,突然向他跪下,“父债子偿,你杀了我吧。”

“你……”离鸿忽然有些慌乱,只见云弘漆黑的眉眼还像当年一样,那花瓣似的唇却褪了色,苍白地抖动着,他的慌乱一闪而逝,很快便硬起声音道,“你想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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