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陌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机甲中进行测试，必须紧密地配合搭档的指示进行操作。

“……抱歉。”宋陌觉得自己脸颊轻微有些发烫。

“注意力集中。”Alpha并没有回过头来看他，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一连几个近身格斗操作之后，他提示道：“左手武器轮换，换重剑。”

“是。”

只听“铿”的一声巨响，双人机甲手中一柄等身高的长剑轰然挥落，顿时将其中一架单人机甲的一条臂膀卸了下来。

“左手炮击。”Alpha没有丝毫迟疑，随即给出了下一个指令。

“是。”

只见双人机甲右手的重剑尚未回防，左手已转化为滚轮炮口，“轰”的一声，将那架机甲的一条腿削断了。

“好快！！！”看台上的新兵们看得热血沸腾，纷纷打听这驾驶舱内的主驾驶员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他们询问主考官唐华时，唐华木着一张脸说：“不过是个老兵罢了，你们以后也必须达到这样的水平，否则是没资格参加战斗的。”

新兵们又是一片哗然：“这么说来，营长你的技术比他还强？”

“那……那是当然。”唐华突然有些气虚。

当新兵们再度被场上的格斗吸引去了注意力之后，唐华才背过身去默默流泪：“团长你好歹手下留点情啊，你这么彪悍的技术，让我以后在新兵面前还怎么树立威风啊……”

——“后跳。继续后跳。”眼看着另一架单人机甲从侧前方偷袭而来，Alpha连续下达了两个后跳指令，“注意保持合理身位，留下反击空间。”

“是。”

——“两只手也别闲着啊，该出手的时候就要果断出手！”Alpha的声音逐渐严厉了起来。

“是。”宋陌的十指在操作仪盘上飞速跳跃，简直到了眼花缭乱的地步。

他自参军以来，从未像现在这样注意力高度集中地应付一件事情，连想偷个懒做个弊的念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对于Alpha的每一道指令都非常认真及时地去执行，他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抗议：“喂说好的让我配合你的呢，现在明明都是我一个人在战斗啊，你除了动动嘴皮子还做了什么啊喂——”

很显然身旁的Alpha并未听到他心底的抗议，而是继续抱着双臂神色泰然地下着指令：“很好，现在拉开距离了，再往后两个身位，然后切换远距离抛射模式。”

“轰——轰——”抛射雷不断爆炸，在双人机甲身前砸下一排深坑，让对方根本无法近身。

“现在集中火力，一鼓作气将他干掉吧。”Alpha说着，往后靠了靠，一副放任宋陌自行操作，不再做任何提示了的模样。

“喂——”宋陌终于忍不住出声抗议了。

“怎么，如果眼下这个局面你还无法取得胜利，你可以申请退役了。”

“……”宋陌闭上了嘴，一股从未有过的不服输的念头翻江倒海一般在他心中泛滥开来。

“少瞧不起人了。”宋陌虽然知道对方极有可能是在用激将法，却还是成功被激起了强烈的好胜心，“看我怎么收拾他。”

“哒哒哒哒哒——”宋陌非但没有继续后退，反而端着机枪一边连发一边大踏步前进，不出几分钟，便将另一架单兵机甲射成了马蜂窝，瘫在地上再无反击之力。

打开驾驶舱的时候，Alpha先一步跳了出去，宋陌却跟在他身后，有些神思恍惚。

眼看着那个Alpha就要大踏步离去，宋陌下意识唤道：“你等一下！”

Alpha回过身来看着他，宋陌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才叫住他。

Alpha脸上蒙着防护具，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他不看不见。但他却看见Alpha抬起一条臂膀，默默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转身离去。

第十章

宋陌的这一次机甲测试，因为有了神秘Alpha老兵的帮助，竟获得了95分的高分，成为他非理论测试成绩中唯一一次漂亮的翻身仗。

但是对于机甲系统自动给出的评估分，别说与宋陌同期入伍的新兵们不相信，就连新兵营营长唐华也是大跌眼镜。

于是当杜明若回到办公室不久，便听到了唐华接踵而至的敲门声：“团长，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杜明若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团长，这是莫诵机甲测试的系统评估分，请您过目。”唐华一本正经地将评分器递到杜明若眼前。

杜明若淡淡瞄了一眼：“95分，怎么了？”

“团长，您不能这样帮一个新兵作弊啊，”唐华壮起胆子进谏，“莫诵他不是驾驶机甲的料，您这样帮他，最终还是会害了他的。”

“你说我在帮他作弊？”杜明若抬起眼睛看着唐华。

“是的。”唐华梗着脖子顶着压力发扬忠言逆耳的传统美德，“我认为，这一次团长做得不对。”

“你看过驾驶舱内的录像了么？”

“呃？”唐华怔了一下。

杜明若将连接着舱内录像的播放器往唐华面前一推：“要指出别人的错误，首先得用事实依据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唐华不明所以，点开播放器的按钮……

……几分钟之后，唐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杜明若：“真不可思议，居然真的是莫诵自己完成的操作！”

“没错，整个操作过程，我只参与了10%，其余90%都是这个新兵独立完成的，而我仅是对他进行口头提示——在双人机甲中，副驾驶员的职责原本就是根据主驾驶员的指示配合完成操作——你认为，我的行为哪一点构成作弊了？”

唐华吞了吞口水，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可是……这不科学啊，莫诵他明明是个战五渣……”

“所以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杜明若趁机对他谆谆教诲，“这个新兵并不是不擅长做这些事情，他只是懒得用心罢了。”

“团长，您好像对这个新兵很了解嘛。”

“哦，”杜明若歪头想了想，“我只是猜测。”

“……”唐华无言以对。

杜明若却很快岔开了话题：“对了，我正好有事找你，既然你来了，我就直接交代了。”

唐华立正道：“请团长指示！”

“也没什么特别指示的，”杜明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这个周末，不是有个新兵演习么？”

“是。”

“我可能参加不了了，”杜明若一提起这事，就不太愉快地皱了皱眉，“家里有点麻烦事，我必须回家一趟。所以这一次的新兵演习，就请你多担待了。”

唐华再次立正敬礼：“请团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杜明若交接完手头相关工作，便换下JD装，驾驶着他的专属驾座——高等智能机甲“承影”，往启约市中心飞驰而去。

“上校，您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在完全不需要人为操控的驾驶舱内，响起了承影温和的声音。

“连你也看出来了吗？”杜明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有什么能为您分忧的吗？”

“唔……”杜明若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承影，你还记得……十几年前那个名叫小陌的孩子吗？”

“我当然记得，”承影似乎陷入了回忆，“那个时候，您还在JD校中尚未毕业，而小陌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您带着他来看我，虽然我因为处于未激活状态而无法与你们交谈，但是那孩子率直可爱的模样，让我至今印象深刻。”

杜明若苦笑了一下：“是啊，那个时候的小陌，率直可爱、天真烂漫，十分讨人喜欢。可是谁能想到，十几年之后的他，会变得如此陌生呢。”

承影沉默了一下，说：“请恕我直言，上校，您是在为过去的决定而自责吗？”

“是吧……”杜明若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我居然……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我将他丢在Omega学校的门口，转身就走了。他在后面追着我喊‘明若哥哥’，一直喊到喉咙沙哑……现在他已经快要成年了，我却不敢再认他，因为我不能确定，他是否还记得我这个‘明若哥哥’。”

“您再度见到他了吗？”承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言语中的潜台词。

“是的，我再度见到他了，现在他进入了我的YZJ，伪装成一名Beta新兵。”杜明若顿了顿，眉宇间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这段时间，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留在我的JD中，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他了。但是另一方面，我又担心，他终究不是Beta，更重要的是，他即将满十八岁、迎来第一次FQ期，到时候万一他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上校，为何不将他送回您的家人那里呢，他不是您双亲的养子吗？”

“是啊，小陌曾经是我双亲的养子，我的父亲和爸爸，都很疼爱他……但那也只是曾经。当他们知晓了小陌的身世之后，态度就变了。

“当时我曾试图说服双亲留下小陌，至少不要丢到Omega学校去不闻不问，但是双亲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们让我二选其一，要么送小陌去Omega学校，从此断绝关系；要么，他们向联盟公国举报小陌的真实身份，由联盟公国来处置——这对小陌来说，无疑宣判了他的死刑。最后，我只能向他们妥协，将小陌推了出去，十几年来只能在暗中关心他的动向，却不改再出现在他面前。”

“如此看来，的确是不能再送去您双亲那儿了。”具有高度情感拟真的承影也跟着深深叹息，“那么上校，您打算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如果我现在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就不会如此苦恼了。”杜明若在看到显示屏上“即将抵达目的地，请准备着陆”的信号提示时，仓促结束了这一次谈话，“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踏出机甲的瞬间，立即有一群媒体记者蜂拥而来，闪光灯此起彼伏，而承影则迅速缩小，化作一枚精致的胸针，别在了杜明若的西装口袋上。

杜明若脸上愁眉苦脸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优雅得体的完美面具。他一边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一边面带微笑地朝各路媒体挥手致意，引得人群爆发出阵阵赞美声和惊叹声。

然而背过身去的杜明若，却敛下笑容，神色凝重地望向SZ刘长鑫所设宴会的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气——在那里，有一个更棘手的麻烦在等待着他。

第十一章

雨，越下越大。

他胡乱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可是视线很快又被雨水浇得一片模糊，让他看不清远处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明若哥哥——！”他扯开嗓门大声呼喊，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直到那个身影最终与雨幕融为一体。

“明……”宋陌猛地坐起身来，发现周身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只有他方才呓语时的残留之音尚在自己耳畔缭绕。

他独自在床上呆坐半晌，才又缓缓躺了下去。

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回忆小时候的事情了，但今晚的自己却有些反常——他不太愿意承认，这样的反常现象，是从白天那个Alpha驾驶员离开之后开始的。

他甚至一度怀疑那个Alpha应该是杜明若，但很快他推翻了自己的直觉。

如果杜明若还记得他，应该早就与他相认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如此胡思乱想着，困意渐渐袭了上来，但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际，却总有个念头在提醒着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突然他又坐了起来，他终于找到了不对劲的根源——房间里太静了，静得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迅速跳下床，“啪”地一声拧开了壁灯。果然，隔壁苏跃然那张床上早已不见了人影，只有胡乱掀开的一团被子。

他看了看时间，才半夜十二点多，以前这个点，苏跃然早就睡死在床上了，今天居然会消失不见，还真是一桩奇事。

但依着宋陌淡漠的性子，他倒是不怎么操心苏跃然，心想他出去闹腾够了，自然会回来的。于是关了灯回到床上，打算继续睡。

不料门却在这个时候被轻轻推开了。

“谁？”宋陌当即喝问。

对方明显被他吓了一跳，怔了片刻才道：“卧槽，陌陌原来你醒着啊？”

“苏跃然？”宋陌听出了他的声音，于是又起身去开壁灯。

“别开灯。”苏跃然赶忙又将灯给关了。

宋陌不解问：“你如此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苏跃然全身透着一股子难耐的兴奋，蹑手蹑脚地来到宋陌床前，低声道：“我之前发现了一个大宝贝，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宋陌谨慎地问：“什么大宝贝？”

“一架神秘的高级智能机甲。”

宋陌一听这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十多年前被杜明若牵着手去看的那架机甲。那是宋陌亲眼见过的唯一一架高智能机甲，听说能模拟人类的情感，与人进行无障碍交流。

苏跃然见宋陌难得面露向往之色，于是怂恿道：“去吧去吧，我们偷偷地去，悄悄地回来，不让人发现就行了。”

于是向来不怎么认同苏跃然胡闹的宋陌，竟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被苏跃然撺掇着偷偷翻墙离开了新兵宿舍。

宋陌跟着苏跃然，猫着身子穿梭了大半个军营，仍未走到目的地，忍不住低声抱怨：“怎么这么远？”

“那东西被他们藏得可好了，”苏跃然一脸神秘地说，“在兵器库的最深处，当然要多走些路。”

宋陌狐疑地看着他：“藏得这么好都能被你发现？”

“咳，我那不是……”他突然顿了顿，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在场，才低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能力终于觉醒了。”

宋陌眉梢一挑，苏跃然所说的“能力”，指的是他自身的异能。他粗略算了算，从他们死里逃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苏跃然上次被注射的Ⅰ型抑制剂也差不多该失效了。

“哦，恭喜啊。”宋陌不咸不淡地说，“但是这跟你找到那架高智能机甲有什么关系？别告诉你的异能其实就是探测机甲而已。”

“当然不是。”苏跃然像是被伤了自尊似的，立即辩解道，“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吧，我的异能很厉害的，为了低调起见，我只好找个僻静的地方测试异能的恢复情况。然后我找着找着，就找到了那个不为人知的兵器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