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涯听得眉头紧锁,静静地看着他,只是握着剑的手指都捏得泛白了。
“父亲知道我优柔寡断的性格,为了让我独立,他常常把我的行踪故意透露,招来一群所谓的正派来围攻我,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娃娃,若是平常人家,还在父母的手掌心里被呵护着……”
“每当我弄得一身是伤地回到家里,想要渴望父亲的温暖,总是找不到他,我只能去师傅那里,洗去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尽管身上没有一丝的伤口,可是心里早就绝望了不是吗…”江楼月声音都开始颤抖,这是他不想记起的往事,“我九岁那年,父亲自杀了,爷爷也早就不知所踪,生气不知,我无疑是最好的继承人,可是,我哪里喜欢那个位置,那个地方,我所忍受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唯一的两个至亲还活着。”
莫天涯的心不受控制地酸涨着,揪疼般抽搐,仿佛看见了一个小人儿满身是血地孤单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我带着父亲的骨灰偷偷地逃出了门中,可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的藏身之地,他们找到了我,把我捉了会去,要强行传承门主的位置,我反抗之余,父亲的骨灰冢被他们杂碎,白色的骨灰雪一般,北风吹了满地,无论我……无论我怎么拣,都捡不起来……”
“洒了也好,受万人践踏!”莫天涯咬着牙说。
“你不懂,你不懂……你只知道锁魂狱的人该死,你不知道有些人心里的痛苦,他们也不想是锁魂狱的人,奈何生来就是,逃不脱的命运,锁魂狱的每一代人都是创建锁魂狱启始人的后代……即使不想伤害别人,也被别人逼迫,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杀人……”
莫天涯没有了言语,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不住的瑟瑟发抖。
“后来呢,锁魂狱消失了。”莫天涯问。
“后来……”江楼月双眼空洞得看着他,“我喝了化功散,一身武技一夜散尽,长老们要杀我,我爷爷和师傅回来了……”说到这里,他看到了莫天涯隐忍的怨气,是锁魂狱毁了他的家族,他恨他呀……
“爷爷劝慰锁魂狱的长老们,让锁魂狱退出江湖,从此消失,过正经营当,长老们哪里肯,于是门内一场血战持续了两天两夜,最终,不愿意的人被杀尽后锁魂狱几乎就在那一夜消失了。”
“门内剩余的人被组织在一起,在江南落根,取名相思门,也是那一年痛苦的人才解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从那年开始做相思门门主,至今十一年……认识你那天,是我二十弱冠,我把我父亲的骨灰,连土待灰,以及和母亲的骨灰都埋在了金光寺的一座塔里,我那天正是去祭拜他们,没想到遇到了你……”
第五十三章:相杀
“江俞九呢,哪里去了!”莫天涯红着眼压制着声音说。
江楼月脸色苍白,嘴唇无力地颤抖,有意无意地闪躲着莫天涯锐利的眼神,“爷爷他,他……死了……”
莫天涯皱眉,“死了,他死了,你也把他埋在了金光寺?”
“不,没有,我没有找到他的尸首,怎么埋葬。”
莫天涯怀疑地看着他,面露不信,“没有找到尸首,那你为什么就断定他死了呢?!”
“我爷爷如果还活着,不会扔下我一个人了的,何况,到今日,我爷爷已经百来岁,如何能活到这个年纪?”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说什么也要维护。
莫天涯盯着江楼月,恶狠狠地,“那可不一定,不是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吗?”
江楼月也怒了,“莫天涯,不要以为锁魂狱有多不可饶恕,你们莫家呢,表面上是正义侠气,背地里还不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落到这个下场也罪有应得!”可当他说完时就虚脱了,怎么会这么说,怎么能这么说……
莫天涯咬着牙,就像一头狂怒的野兽,狠狠掐住江楼月雪白的脖子使劲按着地上,“你懂什么,那个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你怎么懂我丧失亲人的痛苦!”
被这么掐着,江楼月反抗也不反抗,脸色惨白地看着他,即使憔悴得不行,仍是愣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呵呵,天涯,你也知道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啊,我怎么能左右你莫家的生死存亡……你从来就不曾替我考虑过啊。”
莫天涯的瞳孔在无限的放大,江楼月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他心里的怒气更盛,握着剑的手高高举起,对准了他的难道刺了下去……
紧紧闭着眼等待被剑扎穿的一刻,却迟迟没有到来,他缓缓睁开了眼,剑就插在他的头的旁边,莫天涯痛苦的脸就在面前,江楼月心一疼,双手扯住他的脖子抱住了他,“天涯,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烙印,我可以抹去它,好不好?”
“哈哈,抹去,这个说法真是好!”莫天涯突然大笑出声,近乎癫狂的笑声,震得江楼月的耳膜都痛了。
“即使抹去了,也回不去了……”
江楼月抚摸着他的胸膛,“为什么呢,为什么回不去了?”
莫天涯喃喃着,“回不去了……”仇恨和感情,无论选哪一样,都是那么沉重……
“是啊,回不去了呢,况且,我们何曾在一起过?回去做什么呢?天涯你说是吧?”江楼月很温柔地笑着。
莫天涯睁大了眼,嘴角处缓缓流出一丝血液,可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自己腰腹间插着的一把冰冷的匕首,那是他拿给江楼月防身的……“你……”
“对不起。”江楼月勾起莫天涯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吻了吻,“我还不想死。”
莫天涯身体狠狠的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人他还是不了解吗?“哈哈,哈哈哈哈,贪生怕死的贱货!”
“噗…”沉闷的一声闷哼,赶月剑结结实实地贯穿了江楼月的心脏旁边一点的位置,在过去一点,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嘴角源源不断地流着滚烫的液体,他看着莫天涯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悲伤又虚弱的微笑。
莫天涯捂着腹部一路跌跌撞撞地跑着,满脑子都是江楼月贪生怕死的嘴脸,他厌恶地摇了摇头,那种货色,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就算……等等!莫天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握着腰腹间的匕首狠狠地拔了出来,看到匕首,莫天涯顿时就懵了,怎么刺地这么浅,哪里能要得了人命,为什么明明有机会把匕首插到他的心脏的,为什么偏偏刺在没有要害的这个位置……
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想起刚刚给江楼月致命的一剑,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冰窟,从头冷到脚,疯了一般地跑了回去。
可当他回到那个地方时,只看见满地的血,以及自己的赶月剑被好好的放在一块带血的布上,那块布应该是从江楼月衣服上割下来的,上面用血描绘了出去的路,别无其他。
莫天涯把那块布狠狠的揉到怀里,两行泪就那么留下来,悔恨的嘶哑哭声在这个安静地出奇的林子里显得那么的无依无靠。
原来和仇恨相比,他还是更重要……
江楼月歪坐在白雕身上,那件残破的衣服已经被他脱下,上他被他缠了很多绷带,紧紧的勒着伤口,然后穿上了早就放在白雕身上用布袋装着的干净的妩媚的红色衣服,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总不会被看出身上有血了吧,呵呵,天涯啊天涯,这一剑可真是无情,是恨透了我的虚假了呀。
江楼月无力地躺在白雕身上,他真是累极了,多想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呀……
茫茫夜空中,白雕的身影显得那么突兀和孤单。
第五十四章:三方势力
南风倚醉被三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子千文轩,东厂总管曹冲,以及大理寺长徐卿,三路人都在同一时间得到了南风倚醉地下室藏匿婴儿一消息,几乎同一时间赶到这里。
千文轩脸色黑沉沉地看着曹冲,不屑地说:“曹公公,你狗鼻子可真灵啊,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该死的,子墨怎么会被那几个人给救了,还拿他来做筹码,可恶。
曹冲悠闲地挑了挑眉,挑畔地说,“过奖,原来太子也对此事这么关怀啊。”
千文轩对曹冲本来就是满腔的不满,不仅抓走了子墨,还把他折磨得遍体鳞伤,他的眼里几乎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是这个国家的太子,自然是要为百姓除忧的!”
两个人眼里强大的电流都可以把周围的人给电死了,而倒霉的就是大理寺长,徐卿。
徐卿被夹在曹冲和千文轩的中间,一时间搞不清楚这两个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起来,那明明是他的工作好吧……“两位,这件事情皇上陛下已经授权我全权负责,你们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
在面对徐卿这个突然出现并且威胁到自身利益的家伙,两个人十分迅速地统一了战线。
千文轩说,“徐大人,难道我堂堂太子,想要过理一件失踪案件都没资格吗?”
曹冲不屑地说,“或者说,你没有把太子放在眼里。”
徐卿汗颜,这两个人明明刚才还两看相厌,怎么现在两股强大的电流都喷到了他的身上,徐卿抬起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等他说完话,千文轩又瞪着他,咄咄逼人地说,“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徐卿都快急死了,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撞上这两个碰不得的扫把星。
“太子殿下,曹总管,如果可以,咱们也可以一起处理此事啊,这南风倚醉到底是不是偷婴儿的惯犯,我们派人搜一搜,嗯?”徐卿低眉顺眼地提着意见,也不是他大理寺不如人,只是这两个人实在得罪不得啊!
千文轩和曹冲同时冷哼,表面上算是默许了,其实心里都在暗骂徐卿这个不要命的拦路鬼,同时也在策划被发现了怎么解决这个人。
正在这时,围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三个人看了过去,原来是一个穿着妖娆的美人走了上来。
那个人,贴身的红衣紧束着腰身,一头墨发用簪子简单固定在头上,垂下来的发丝迎风招展,素净的脸是动人心魄的美,他笑吟吟地绕开那些个官兵走到三个人面前,“哎哟,三位爷,怎么把我这围了个水泄不通啊,这让我怎么做生意啊!”
“这位公子,好巧啊,当初您偷看我洗澡,我还好心得只收了您一千两银票呐。”
千文轩惊讶地看着这个人,“怎……怎么是你。”
江楼月的眼睛弯成了小月亮,他用手掩着嘴偷笑,“可不就是我吗。”
曹冲轻挑眉,“你是谁?!”
江楼月瞥了他一眼,把脸一昂,“在下相思门门主,江楼月。”歇了会,他又说,“说起来,曹大人,你既然是个……额残废吧,为何我家小优伶舒钰迟迟还没从你府上出来,您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吧,不过舒钰是优伶,不接客的。”
而徐卿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啊,这个平时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太子殿下也会偷看别人洗澡,还是个男人,而曹公公就更奇怪了,明明是个太监,还要让优伶去府上,他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麻,哎哎,也是个可怜人啊。不过这位公子的公子长的可真是倾国倾城,连公主也自愧弗如吧,想到这里,徐卿的脸都红了,羞愧地把头埋的很低。
听到“残废”二字,曹冲闹黑了一张脸。
江楼月却面露担忧,“咦?曹大人,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别是你让舒钰……”说到这里,他又一惊一乍地惊呼一声,用手捂着嘴,瞪大了好看的眼,“天哪!”
“咳咳!”没有存在感的徐卿咳嗽一声,“那个,这位公子,我们正在调查事情……”
江楼月好奇,斜着眼睛打量他,“调查事情,我南风倚醉会出什么事?”
徐卿被他看得脸色发红,“那个,是关于最近的婴儿失踪案件,我刚得到消息。”
江楼月若有所思得看着他,挑了挑眉,“谁说的?”
“在下也不知道。”
“这样吧,既然三位都来了,我也不好拒绝什么,我跟你们一起,看看我这南风倚醉时不时吃小孩的地方。”
第五十五章:搜查
南风倚醉虽然不大,但是疙疙瘩瘩地搜索起来也不是简单的。
江楼月刚带着三个找事的进到馆里,迎面就走上来几个熟面孔,最前面的是慕容,重怜,傅青纭和锦墨,然后是燕棋,荼颜。
慕容恭敬地看着江楼月,眼里却是满满地担心,“主上,您回来了。”
江楼月手指绕着耳畔的一缕发丝在手指里绕着圈儿地玩耍,眸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只是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虚汗,脸色也有些苍白无力,“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他回身指了指身后,“呐,长老们,这三位大人说咱们南风倚醉是窝藏婴儿的贼人,你们怎么看?”
慕容一横眉,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带大人们去看看。”
六个人自动让开一条路。
徐卿挥了挥手,招呼大理寺的人四处分散去搜,而慕容也带着三个人往里面一路走去。
接下来就是一阵子翻天覆地的搜索。
江楼月一直站在那个位置,看着跟着慕容一同消失在转角处的三个人,拢在衣袖里的手已经握得紧紧的,手指甲狠狠地陷进了血肉里,白净的手掌出现猩红点点。
“江楼月!你跑到哪里去了?!”傅青纭上前扯住他的衣服,压低了声儿对他说。
江楼月用手挡了挡他,“别问了,我让你做的事你都做好了吗?”
傅青纭没好气地看着他,“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行了行了,别总是给我闹别扭。”江楼月给傅青纭支了个眼神,悄悄地对他说,“今晚三更,城东有一家妇人就要临盆,那个人今天必定回去,到时候,你们全都去。”
“我知道,只是……”傅青纭欲言又止,有些困惑。
江楼月皱眉,“只是什么?!”
“你知道梨魄吧,他做这件事,是因为曹冲给他下了蛊。”
江楼月感觉身体好冷,不禁拉了拉衣服,“他在哪里,我要见见他。”
傅青纭犹豫了一会儿,“现在刚不行,他受了些伤,我让他躲起来了,等碍眼的人走了再说。”
江楼月点了点头,“也好,我去看看。”说着,江楼月迈开了两条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腿往里面走去。
在半路上,江楼月就遇到了正在往回走的几个人,他笑着迎了上去,“怎么样,三位大人,有没有找到你们想要找的东西?”
千文轩摆了摆手,撇嘴道:“看来是危言耸听了,不过江兄,你暗室里那些工具,是做什么用的?……”
江楼月听了,愣是笑得弯了腰,“哎哟,笑死我了,太子殿下,这里可是南风馆,自然是寻欢作乐的地方,那些东西,自然是TJ我馆里的相公们用的,怎么,太子殿下也好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