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文轩嘴角抽了抽,干笑着应和,“江公子,说笑了。”
“既然我这地方没有什么小孩子,那么我就送客了,毕竟生意还是要照样做,不然这南风倚醉上下一百多口人吃什么?喝西北风啊?!”江楼月抬出了送客的驾驶。
曹冲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去了,连同他的东厂禁卫一同撤离。
毕竟那些鬼东西不见了给他省了不少事,没有了还可以再继续。至于太子那边,看来还要从长计议。
徐卿也面露歉然地看着江楼月,“江公子,打扰了。”说完他就偷偷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的千文轩,心里边嘀咕着难道太子要在这里过夜了,一边招呼大理寺的人也回去了。
千文轩看着江楼月,冷笑着,“处理得倒是挺快的呀!”
江楼月微微笑了笑,点点头,“太子殿下过奖了,你要的人,鄙人已经让人帮他治疗,现在估计已经送回你府上了。”
千文轩面上终于还是挂不住,露出了挂念已经心疼的神色,“好,这次也没帮到你什么,以后有事我尽量帮你。”
江楼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关系,只要太子殿下以后多多照看我相思门,这似乎也不是难题。”
千文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也焦急地离开了。
三位陆续离去,江楼月暗暗松了一口气,扭了扭冰冷的手,看着一旁的慕容,却什么都没有说。
“门主,你……怎么一个人回来,那个小子呢?”慕容皱着眉头问着。
江楼月眼里的神采渐渐暗了下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别问那么多了,这些事情,我以后再和你说。当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相思门安危。”
慕容看着他,也没有了言语,这个人,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也不管有多沉重,真是让人心疼透了。
第五十六章:解蛊
“梨魄在哪里?”舔了舔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江楼月转向慕容问道。
慕容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孔,“门主,你的身体……”
江楼月挥手阻止了慕容继续说下去,叹了一口气,“行了,我的事我知道分寸,自己做的就自己承受,快带我去吧。”
慕容知道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他要说什么也已经迟了,更何况,江楼月无论如何也不会听他的了,明白这些,他也就不再多想无益的东西了,“我安排他在隔壁客栈里了。”
江楼月跟慕容走在一排,途中他突然像想起什么,就偏过头看向慕容,问道:“对了,听青纭说梨魄被下了蛊,是什么蛊?”
慕容摇了摇头,“不清楚,总之是子母蛊一类的。”
江楼月淡淡地哦了声,然后不着痕迹地低着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确定没有血溢出来才松了口气,止血生肌的药膏抹了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用,好在吃了几颗续命的药丹,不然他现在估计早就神志不清了啊。
进了旁边那家冷清的客栈,慕容带着江楼月直接往天字一号房方向走去。
这家客栈之所以冷清,其实有两个原因,一是这条街基本上都是花楼,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寻花问柳的,找了合心的花娘和小倌倌一般就在花楼里住下了,谁还来住客栈。二来也是因为它开在了南风倚醉的旁边,南风倚醉服务一条龙,方便得不能在方便,谁还肯移步来这破地方委屈。
来到放门口,慕容屈指敲了三下,两长一短,这是相思门惯有的暗号。
“门没锁,进来就是。”屋内浑厚的男音低哑地传出来。
江楼月推开门走进去,慕容刚要跟进去却被江楼月阻止了,“慕容,你去楼下守着。”
慕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憋屈,最终他还是默默地去了楼下守着。坐在大厅角落里,慕容皱着眉揉着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江楼月身上总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很淡很浅,但仔细一闻却又被麝香的香味掩盖,让他一直闻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
房间里……
江楼月把手浸进冰凉的水里舒缓,梨魄半躺在床上肢着上半身看着他的背影,“主上,我……”
“你没有错,我不知道半路会出来一个颜柯,他搞乱了我的计划,我也只好将错就错,放心吧,就是死了,我也要处理好我自私造成的后果。”江楼月拨了拨水,扯过架子上的手绢擦干了手。
梨魄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别扭地偏过头,“哪里是主上的错,是我被曹冲那狗贼用了见不得人的法子威胁了,才帮他做那种事,偏偏……”说道这里,他恶狠狠地咬着牙,“偏偏还被颜柯那个丧门星看到!”
江楼月似乎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谁对谁错上面,他走到梨魄跟前,观察着他的脸色,手指捏上他的腰带一扯,梨魄的衣服就松松垮垮地滑到了臂弯出。
梨魄先是愣住了,反应过来又觉得尴尬,他闹红了脸,“主上……你……”
没有注意到梨魄的窘迫似的,江楼月皱着眉头看着梨魄的胸膛上心口处的一粒血红,“嗯!这个是……”似乎不怎么确定,江楼月把手按上了那个位置,问,“青纭说你受伤了,怎么没看到你的伤口。”
梨魄眼底迅速地按了下去,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背后,有一道很长深可见骨的伤口,是那个家伙留给他的。“在背后,小伤,主上不必担忧。”
江楼月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他转身来到了桌子边,从茶具中选了一个干净的杯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边往杯子里倒入一些边头也不回地问梨魄,“有酒吗?”
梨魄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江楼月这么一问,他身上倒是有个酒葫芦,只是还有没有酒就不得而知了,他在床上摸了一会,从枕头边上拿来一个葫芦,摇了摇,还有些沉甸甸的东西在晃动,“还有些。”
江楼月就端着那个装了粉末的杯子过去,梨魄倒了少许的酒在杯子里。酒一倒下去,白色的粉末就像被火逐渐吞噬的油纸,一点点燃烧起来。
江楼月把杯子递给梨魄拿着,自己伸手进怀来去拿匕首,摸到空空荡荡的衣料,江楼月恍然想起那把匕首已经插在了莫天涯的身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
没有匕首,江楼月摔破一只茶壶,捡起一块陶瓷的碎片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划了一下,血液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肆流出,而是冒出点点猩红的血珠,看来,血已经流的不剩多少了。
梨魄的手掌上他也划了一条口子,掌心对掌心,两个人的血液混合到了一起,从缝隙里流淌出来。江楼月把燃烧着的杯子覆在了梨魄胸口上的血珠上,即使是隔着肌肤,那里面的东西也感觉到了外面滚烫地温度,拼了命地移动到安全地方,江楼月捏着杯子的手一点点把那东西逼到两个人的掌心处,直到那只虫子从掌心的伤口里进入到他体内……
第五十七章:对持
宸月森然的夜晚,一座朴素的民居房里,一个痛苦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屋外站着一个心急如焚的男人,他不停地在屋外踱来踱去,只看见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听见妻子痛苦的呻吟,却迟迟听不到孩子出世的哭声。
正在那男人焦急之时,忽然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婴儿啼哭生,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膨胀了似的,可还没等他压制住激动的心,就听到房间里一道惊讶声蓦然响起,刀光剑影人身交错,妻子和稳婆的惨叫,利器划破血管,噗嗤的血溅声,屋内徒然死寂下来,连婴儿的哭声也没有了。
男人怔了怔,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推开门,门开的瞬间,他几乎昏厥过去,屋内他的妻子瞪大了眼的惨死状和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那个男人鬼魅般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手里捏着的已经没有灵魂的幼小身躯是他刚出世还没来得及被爹娘抱上一抱的孩子……
男人宛若被雷劈到一般,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红着眼睛嘶吼道:“你!……”
男人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个人把手里的冰冷的身躯扔开了,霎时,他像个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男人面前,魔爪伸出去捏住了他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往上抬起。
曹冲微眯着的眼里射出阴测测的光,手稍稍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那个人的脖子就被他折断,连惨叫声都没有就这么死去了。
一桩惨案就在今夜极短的时间内发生。
曹冲手一扬,把那个人的尸体扔到另一具女尸边上,轻蔑地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粗鲁地抹去嘴角残存的血液,曹冲幽红的眼一直盯着黑漆漆的阴暗处,直觉告诉他那里有很多人,而他也知道今晚必然是个流血的天。
曹冲走出了那个地方,细碎的脚步在偏僻的郊外校场显得格外的离奇。
四周夜风猎猎,这个时日的夜晚已经有些闷热了,蠢蠢欲动的情绪让人心浮气躁。
曹冲已经走到了校场的正中央,他蓦然停下了,一双犀利的眸子森然地扫过周围。
校场是金陵往前些年风靡一时的镖局威正镖局训练的地方,随着威正镖局的逐渐倒闭,这个地方也被遗弃了,但是看起来虽然破旧了点,可是任然能从四周的建设物看出从前的凛然微风。
“出来!”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场里响起,十分的诡异,曹冲藏青色的衣袍无风自动。
“哈哈!”有人嚣张地大笑不止。
曹冲不屑地看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嘲讽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千文轩,你也喜欢干这种不入流的把戏?”
千文轩手里拿着一柄长缨枪,黑色的骑装用金丝绣了一条腾然欲飞的龙,月色洒下,掩映着,更觉得凛然不可触犯。
“不入流的把戏?”千文轩冷哼,“你刚才,不也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曹冲勾了勾嘴角,冷笑,“那又如何!”
“曹总管,我相信你知道对付这种人,朝廷是什么态度,皇上是什么态度!”说这话的人是徐卿,他腰上挂着皇帝御赐的佩剑,一身暗红色的官服。
“徐卿。”曹冲默然,看着走到千文轩旁边的徐卿,“大理寺的也来了。”偏了偏头,他皱了皱眉,“相思门的人也要来参和一脚。”
“呵呵~”江楼月站在校场的边缘,里曹冲他们有一段距离,他四周还有四位长老护着,“此事关乎我相思门声誉,我作为领头人,自然也要来澄清一下。”
曹冲蔑视地瞥了他一眼,手往校场中围的兵器架上吸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关刀,宝刀虽然陈旧,却丝毫不影响它锋利的本质。
“曹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千文轩凌厉的招式已经发出,他心里面积存着许多的怒,怨,恨,厌,都在这一刻爆发,当他回到府上,看见子墨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苍白的脸色,以及衣服下的身体缠满了绷带,替他换药时看到那满身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他心疼地无以复加,更恨不得把曹冲碎尸万段。
“哼,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曹冲高喝一声,猛然出击……
第五十八章:陨落
霎时间,几个人的刀剑都砍向曹冲。曹冲紧紧握着手中的大关刀,运足真气,横刀一扫,挡开直扑面门的杀气。
江楼月站在校场外的一个观望台上,在一轮残月下身姿绰绰,却越发的孤寂。
四周如潮水般的死士包围了整个校场,如受命般冲向他们带来的人马,一时间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甚至,他看到了有五六个死士正腾龙而起,纵身跃向他这边。校场上一片混乱,即使慕容他们看到了他的境况,也没有抽身的空余。
江楼月任然是如一笔劲竹,挺拔地站着那里,手指在鬓边的头发上绕着圈,对迎面而来的杀气。
近了,黑衣的死士已经近在咫尺了,江楼月终于是有了些许动作,他缓缓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柄笛子,笛子通体程莹润的翠绿色,笛身上雕刻着精细的翠竹,一根根挺拔笔直,柔韧苍劲。
江楼月抚摸着玉笛好一阵,才把它举到嘴边试了试音,吹奏出一支深沉而又凄凉的曲子。
诡异的曲调让黑衣死士都为之一僵,就像在黑暗中孤独前进的人图片听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凄凉声音,全身汗毛倒竖。
这样的曲子让正要校场中央打斗的人听到了都感觉到无限伤,那吹曲子的人是什么感觉?
但就在这时,江楼月却停止了吹奏,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这曲子真是让人心里堵的慌,换一首吧……”
一首四面埋伏,激昂的仿佛带着千军万马踏步而来的气势。
校场中的人听了曲子是越战越勇,千文轩凌空一转,长缨枪一挑,一送,往曹冲下盘刺去。
此时的曹冲,身上已经挂了彩,大大小小的伤口刺破了衣服,皮肉也被破开,鲜血如涓涓溪流淌出来。而江楼月也感觉到身体开始不适,体内仿佛有万千只虫蚁在啃噬他的骨和肉,剧痛已经失血过多让他连站稳身都做不到了,身体摇摇欲坠,他摇晃着往后退了几步。
江楼月的感知在一点点流失,失身的双眼感觉世界天旋地转,已无力在强撑,手里的笛子失去了那双手,直直往下坠去,随着江楼月跌坐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翠玉的笛子断成了两截。
曲子骤然停止,傅青纭愕然地看向这边,看到一轮残月下,江楼月跌坐在地上,却任然不失那一份优雅,仰着头看着天空,嘴角一抹轻佻的笑。
那几个被江楼月吹奏的曲子迷惑住心智的黑衣死士,这个时候猛然清醒过来,目露凶光,程亮而冰冷的刀朝江楼月横劈下去……
“噗嗤!”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江楼月缓缓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上染上了那人的鲜血,殷红殷红的……
看着眼前那个疯狂而落魄的男人,江楼月眼也不转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在心上。
莫天涯顾不得把插在死士身上的剑拔下来,他飞奔向前,把江楼月的身体抱进了怀里,然后飞身跃起往树林里跑去。
现在莫天涯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找大夫,带江楼月去找医馆。
按着江楼月留下来的地图,莫天涯出了树林,从南风倚醉的那些优伶口里得知他的确回来过了,他便寻着踪迹到了这里,期盼这个人还有一线生机。
江楼月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迷恋地看着他,莫天涯的下颚周围已经冒出了许多的硬挺胡茬,他的手颤巍巍地摸了上去,很扎手,“呵呵,胡子都有了,都快成糟老头子了呀,咳咳!”因为心情的起伏不定,江楼月咳嗽起来,嘴角有血溢了出来,“不过,咳咳,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了哎……”
“别说了!”莫天涯把他不安分的手拉下来,包进了自己手里,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江楼月冰冷的手,“江楼月,你不许死,不许。”
江楼月疲倦地抬了抬眼,委屈道:“你说不许就不许,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不许,我偏要……”说到这里,他又往莫天涯身上缩了缩,轻轻地说:“我活不了了啊,我今天看见一个阿婆了,她拉着我说要给我喝酸梅汤,虽然江楼月爱吃爱喝,可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喝了它,我就会忘记自己是谁啊……”
“别说了!”莫天涯嘶哑地低吼一声,“你没事的,我们去找大夫,你不会死的,你还没有去西夏,没有去看世界上最美的烟火,你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