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不作声——雷觅
雷觅  发于:2015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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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单是在哪里吃就已经又是另一个战场了,让甄泽瑜不得不一槌定音,两兄妹才肯停战。

严格来说,他们也不是吵架,只是周语每提一个意见便被周言冷冷的否决,然后周言的提议又被周语堵气的否决。其实周言也不是诚心的,只是周语提的每一个建议都是甄泽瑜平时不太爱吃的,然而这些看在周语眼中便是赤裸裸的作对了。

最后他们去了一间日本餐厅,周言一脸不愿意,但既然甄泽瑜决定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周语一坐下便问:「甄先生你喜欢吃日本菜?」

「……普通吧。」甄泽瑜只是想到周语比较年轻,大概会喜欢这类型的食物而已,而且估摸着这间餐厅价位是周语能负担的范围。

「对了,这是送给你的。」周语从她的名牌手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盒递给甄泽瑜。

「呃?」

「送给你……的谢礼。」

「又是请我吃饭,又是送礼,这怎么好意……」可看到周语诚恳的眼神,甄泽瑜便狠不下心拒绝下去:「那就谢谢你了……其实,你哥在场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周语哼一声别过脸,不置可否。

甄泽瑜用手肋轻碰周言一下,示意他做些什么打破僵局,周言却只是将一片新鲜的比目鱼刺身挟到他的碟上,说:「不能多吃,你的伤口还没好。」

周语这才恍然大悟:「甄先生你受伤了不能吃海鲜……你怎么不说呢?」

甄泽瑜迅即否认:「没什么,只是我想吃而已,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然后在桌底下轻踢了周言一下。

周言连脸色也不改一下,又将一块寿司卷挟到甄泽瑜的碟上。

34.比赛

周语对甄泽瑜非常殷勤,整顿饭中不断跟他聊天,态度非常友善,完全不像多年前那个会对人泼咖啡的女孩,彷佛甄泽瑜才是他多年不见的哥哥,周言没什么表示,倒是甄泽瑜感到十分尴尬,三不五时便会将话题拉到周言身上,想给这两兄妹制造多些说话的机会,但始终成效不大。

「你两兄妹……倒是挺像的。」回到家中,甄泽瑜打开周语送给他的礼盒,里面是一条银灰色、带着黑色花纹的领带。

「是吗?」周言睨了那领带一眼,说:「挺好看的。」

「你们送的东西都是同一类型的。」

一个送围巾,一个送领带。不,围巾不是送的,是他自己这么多年都不肯还……甄泽瑜将领带放回礼盒之中并收进衣柜里,然后跳进床中,在周言身上找到了个好位置靠着:「虽然你平时就不怎么多话,但今天你怎么对你妹特别冷淡?」

「我一向对她如此。」

「你不喜欢我跟他来往?」

「……」

「嗯?」

「……」还是不说话。

甄泽瑜眯起眼睛威胁:「你说不说?」为了增加筹码还一手抓住了周言的那里。

「……」

周言一言不发地脱下了他的睡衣。

一轮运动过后,周言终于大开金口:「她在,你就不爱惜自己了。」

甄泽瑜本来还趴在周言身上享受高朝的馀云,一听到周言的话就立马醒了,惊讶的抬头:「原来你整天就在不开心这个?」

这样的宠溺带着罕见的孩子气,让甄泽瑜不知该不该笑。

「……光看你完全不顾自己就够值得我不高兴了。」

不过是受点小伤,吃点生鱼片,用得着吗……甄泽瑜的心情忽尔舒畅起来,用手指数自己刚刚在周言颈上留下了多少个吻痕,「你看你妹现在多懂事,别因为这点小事把事情搞砸,趁着她当我是恩人,你快点多和她相处一下,要不我过两天再约她吃顿饭……」

周言抓全甄泽瑜作乱的手,说:「别,我现在看见她就头痛。」

「你……好像不怎么待见她?怎么了?」

「我无所谓我和她的关系,只要知道她生活不错就可以。」

或许经过这么多年,周言已经习惯了他和周语的关系。

「但始终……算了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甄泽瑜本来还想开导一下男人,但想想,维持现况也无妨,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只要周言高兴就可以了。他看着周言让人赏心悦目的单眼皮,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我们何时去做代孕?」

对于代孕生子这件事,他一直都采取推塘的策略,现在却反常的自告奋勇,不是没有原因的。

扑上周语的那一刹那,甄泽瑜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还未见过周言的孩子呢。

他想见一见那个孩子……那个脸形、眉目,举手投足都带着周言气息的孩子。

跟周言相爱这么多年,甄泽瑜从未埋怨过自己的性别,他觉得,即使两个男人相爱也能够很美满。可是他现在却前所未有的希望自己是女人,如果他是女人,他就能够为周言生下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孩子。

甄泽瑜想给周言一个家人,流着他的血的家人。

「呐,周言。」甄泽瑜居心不良的说:「我们来个比赛吧!」

「比赛?什么比赛?」周言问。

「比比看谁的精子比较强。」

「……」

周言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甄泽瑜这般跳脱且突然的提议。

作为始作俑者,甄泽瑜完全没有解释的自觉,反而淘气的亲了亲周言,满意地欣赏他男人难得的错愕眼神。

「好嘛……比一下啦~」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不是说要我去做代孕吗?不如我们一起做代孕,看谁会成功?而且这样才公平嘛。」

周言征征的盯住甄泽瑜,甄泽瑜被他深邃的目光盯得以为他要拒绝,差点要再加谈判筹码时,周言才开口道:「好。」

甄泽瑜高兴的扑上去亲了又亲,亲完脸颊又亲嘴,全然不顾这样会擦抢走火,还好周言把持得住,不然他明天肯定要请假,不过就算他能上班,也铁定无法专心工作,因为他的脑袋里已全是那个还未降生于世的孩子。

甄父甄母当然不知道这场比赛的存在,他们只知道甄泽瑜终于愿意做代孕,当场高兴得笑不合拢。

甄润瑛感到甄泽瑜的反常,明明之前一直对这件事十分抗拒,怎会突然如此雀跃?他暗地里问甄泽瑜:「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甄泽瑜立刻收起他那自信的笑容,难道他就那么明显?不行,他得按捺住:「没有什么打算啊,生个孩子没什么不好的。」

甄润瑛半信半疑的走开后,甄泽瑜的笑容又重新大大地挂在他的脸上。

他早就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

代孕不是买菜吃饭,不是说要做下一秒就能做到,除了一埋法律问题要处理外,还要做身体检查,身家背景检查,确保孩子降生后会有美好的生活环境,处理完这些漫长的手续后,已经是一年后了。甄泽瑜望穿秋水,等了又等,见证了失踪多年的好友齐浩回来后的变化,又见证自己的弟弟重新跟欧阳鸿义在一起,重拾笑容,终于终于,到了今天,他要和周言动身去美国加州了。

到埗的时间属深夜时份,他们先在酒店过了一晚,第二天才去代孕公司,他们分别被带去不同的房间提供经验样本。

离开代孕公司后,周言带甄泽瑜在附近到处走走,甄泽瑜看见远处有一对五、六岁的双胞胎在拖着母亲的手,他问周言:「周言,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双胞胎?」

周言答:「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甄泽瑜呵呵的笑着,想像着几年后便会有两个和周言一模一样的孩子在他身边打转。光是想像,便已经无法自制地感到快满溢的幸福。

甄泽瑜之所以对结果如此自信,是因为他很暗地里操控了赛果。

他在那个房间中提供的经验样本,是他昨晚在酒店准备好的,经过这么久,里面的精子早就死了,所以,这场比赛一定是周言赢,与此同时,他也赢了。

至于他的孩子,迟一点出生也没所谓,就算是不出生,也没所谓。

如果被父母知道了,铁定又是一顿打骂,或许连周言也会觉得他冷血卑鄙,但他对他的爱足够让他如此冷血卑鄙。

甄泽瑜觉得自己有点坏掉了,被周言宠得坏掉了。

一个星期后,代孕公司在打电话到香港告诉他们,这次的代孕失败了。

35.为什么

这阵子周言与甄泽瑜很常外出吃饭。

虽然周言爱当住家男人,但他因为公事愈来愈忙,甄泽瑜不想他下班后又要煮饭,便索性和他约法三章,不到星期六日不准下厨。

今天他们去的是家附近的一间新开的小菜馆。

在甄泽瑜专心吃他点的宫保鸡丁,心情正好,周言却开口告诉他:「代孕公司打电话过来说上次做的试管婴儿失败了。」

代孕也不一定一次就成功,甄泽瑜没有太大反应,边吃边回应:「那我们下个月再去做一次吧。」

「工作人员说,两个人的精子在送到实验室时,就已经断了尾。」周言冷不防的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甄泽瑜手上的动作瞬间僵掉,抬头看周言。

周语将一块肥厚的冬菇挟到甄泽瑜的碗里,淡淡的说:「没想到我们的心思会想到同一处去。」

当甄泽瑜提出那个比赛时,周言便一心要让甄泽瑜赢,却没万万想到他们会用同一个方法。

甄泽瑜的嘴又张又合好几回,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周言问。

也许周言言者无心,但听者有意。这句「为什么」听在甄泽瑜的耳里,是在责怪他的自把自为,欺骗和任性。

甄泽瑜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母亲对问他的「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像弟弟一样听话?

「为什么?」甄泽瑜放下碗筷,干笑了几声,说:「因为我爱你呀……爱得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想要,爱得连父母也不管,爱得……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女人,这样的话我们便不用做这种蠢事了。」

「泽瑜,就算是你的孩子,我也会爱的……」

即使周言的说话有多么的诚恳多么的可信,甄泽瑜仍无法跟着点头。

「可是我不爱呀。」甄泽瑜征征地看着周言,他不明白,平时一向懂他的周言怎么忽然不懂了,「周言,不在爱和期待下出生的生命,有什么意思呢……那个所谓继承权,我根本不在意,爸妈接不接受我们,也不是我的首要考虑之中,我最在意的——是你。周言,你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你明明很清楚……」

甄泽瑜的声音已经明显开始变调,和这顿饭一样,成为走了调的乐曲。

周言没有再说话,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甄泽瑜赤裸裸的告白。

回到家中,他们之间沉重得令人缺氧的气氛更明显。

「我……我先去洗澡了……」甄泽瑜说完便立刻躲进浴室里,企图让哗啦哗啦声冲淡在耳边徘回的一片死寂。

他没有趁机大哭一场,只是出来时,眼框免不了有点微红。

他想要躲回睡房装睡,然后明天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却在步出浴室时被早在外头待着的周言一把被抱住。

「你……怎么了……走开啦……」

周言紧紧的拥紧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我伤害到你了吗?」

「……」

「我不知道,我伤害了你。」

「……」

「如果那件事会伤害到你,那我们便不要做了。」周言揉甄泽瑜那柔软的发,道:「你父母那里,我们再想办法。」

甄泽瑜愣住,良久,终于忍不住反手抱住周言的背,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他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哭,是委屈?内疚?还是……

如果要简结洁原因,大概是他失而复得,再次成为周言心里的唯一。

周言抱起甄泽瑜哄了又哄,又耐心地吻去他流不尽的眼泪——罢了罢了,就算没有这人的孩子又如何,这人就是他最大的孩子。

他从第一眼开始便爱上此人,可是爱了这么多年,终究是疏忽了,忘记了这人的脆弱。

他的爱人最爱逞强了,他怎么能忘记呢。

午饭时间,甄泽瑜坐在博物馆外的长椅上吃汉堡包,周言出去公干,没人管他的饮食。

「甄先生,怎么午饭只吃汉堡包?」周语突然现在他面前,咋看之下像极了周言,吓得甄泽瑜差点连汉堡包都拿不住。

「呃、周小姐,你怎么来了?」

「只是刚好路过看看你在不在而已,没想到一来便看到你。」

周语坐到他身旁,欲言又止,久久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周小姐,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周语的脸颊稍红,「我可以叫你哥吗?」

周语的时空终于回到她应有的年纪,二十多岁的青春少艾,美丽,清纯而脆弱。

「你的哥哥是周言。」

周语冷哼一声:「……只是血缘上而已。」

甄泽瑜看周语不像是说气话,问:「你怎么现在还是这么憎恨他?」

周语轻轻踢动小腿,像在玩荡秋千,「……他永远都不帮我,也不站在我那一边……而且……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他也习惯了吧……」

甄泽瑜摇头:「你哥很在意,他没有讨厌你,他只是……习惯用另一种方式对人好。」

「是吗?」周语苦笑,「他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我,爸妈……发生了那件事后……就将我推给婶婶……我知道……他要去念大学,可是,难道我就这么碍眼碍事吗……」

「你哥在你失踪后担心得哭了,又怎会觉得你碍眼碍事。」每每想到那晚的周言,甄泽瑜总会觉得心痛,对周语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刚刚那样温和。

周语一脸诧异,「哭?他?」

果然,在周语心中的周言是道坚厚的高墙,她不知道她是这道高墙下的泥土,能够左右高墙的存亡,「不过你现在懂事了,你哥安心了许多。」

周语闻言立刻低头,用微不可闻的声线问道:「嗯……甄泽瑜大哥,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会站在我那一边吗……我哥他……」

周语的语气像在说遗言似的,甄泽瑜再听不出不妥就有鬼了:「周语,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忽发奇想而已……对了,你的午饭时间也快过完了吧?我不阻你了……」

周语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来,莫名奇妙的离开了,让甄泽瑜一头雾水,还感到莫名的不安。很明显,周语并没有说出她想说的话。

下班回到家里,甄泽瑜摊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断转台,周言去美国谈生意,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都阻止不了他将零食当晚饭吃。以前还有甄润瑛当监察员,现在甄润瑛回欧阳鸿义身边了,周言想管也管不了。

然而,这晚的他没有心情享受将零食当作晚餐的叛逆感,心思全都放在思考周语的事上。

他甚至下班后打电话给周语,想约她出来谈,也被她轻轻带过的婉拒了。

周语愈是表现得不痛不痒,甄泽瑜就愈觉得事情严重,他想打电话和周言谈谈,却想起那该死的时差,周言现在正在梦中呢。而且,就算能谈又如何,远水不能救近火,他可是连火源在那都不知道。

甄泽瑜唯有给周言发讯息。

——傻子,你妹有点怪怪的。

他故意把事情说得很轻松,就是不想让周言太早担心,反正他现在身在外国,也不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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