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研究中心抓个人来问就行了。”

易然仰起脸，眼睛笑眯眯地成了两条线，“那多麻烦，不如我直接带你去？”

尤多尔夫放下交叉的手臂朝易然走过去，“罗宾跟我说你失忆了。”

“已经恢复了。”

“什么时候？”

“这个不重要吧？”

尤多尔夫走到易然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看看，“我凭什么相信你？”

易然一扭头挣开他的手，“信不信随便你。”

尤多尔夫又走到陆悦明跟前，也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看，“好，我可以信他。你们想提什么条件？”

陆悦明没躲，直视着尤多尔夫，“我要你掉头回到F组，救出我们的朋友。”

“不可能。现在DNA的人以为你在F组，肯定派了大批部队去抓捕。研究中心后防空虚，他们绝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偷袭。所以我不可能回去。你们不会以为我真是因为特雷尔的要求才把工作机器人留下的吧？”

陆悦明反应过来，“难道……是为了你的机器人能拖住DNA的人？”

尤多尔夫松开陆悦明的下巴，“没错。你们放心，有我的机器人在，F组总部基地不会被攻陷，等办完事再回去也来得及。怎么样？可不可以算我答应了你们的条件？我保证你们的朋友人身安全，你们给我带路找到母体？我这边少花些时间，你们的朋友也能早点脱险。很公平。”

计算机对已知敌对双方战斗能力的评估结果陆悦明觉得还是值得相信的，而且如果尤多尔夫想拖住DNA的部队，就必须保证F组总部的安全，那托马斯他们就不会有事。既然尤多尔夫敢只身前往DNA，证明他对自己留在F组的工作机器人有足够的信心，那么眼下的情况，他跟易然除了相信尤多尔夫，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可是帮尤多尔夫找到易然的母体，他就真能回去帮自己救人？

陆悦明没有十足的把握，正在犹豫。尤多尔夫又说：“刚才我已经把你们面部特征的细节扫描传回AI。新命令又到了：复活计划提前启动，五分钟后AI的最新型战斗机器人在海底隧道集合。我们找到0250的母体安全离开DNA的同时，AI向DNA宣战。好极了，我一直担心自己退役前等不到这一天，想不到全面开战的消息居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而且我的任务对时间的确定似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是我的荣幸。”

易然听傻了，陆悦明哭笑不得地打量着尤多尔夫，“哥们儿，主板烧了吧？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地下纪元是过家家吗？‘复活计划’是什么？说开战就开战？再说你们这是开战的态度吗？”

尤多尔夫面无表情看着陆悦明，“信不信随你。我现在只关心你们答不答应帮我尽快找到需要我带回去的母体。”

陆悦明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难以言表的疼让他差点儿跌倒，不过他咬牙忍住了，“解开。”

“什么？”尤多尔夫没明白他忽然冒出来的两个字。

陆悦明挥挥被紧紧穿在一起的手腕，“我要你把这玩儿意解开！”

“解开”懂了，可怎么就发火了？尤多尔夫有把握陆悦明无法逃走，他发出信号，陆悦明的手脚铐脱落。陆悦明猛地冲到尤多尔夫眼前，接着因为没防备，尤多尔夫被陆悦明一把向后推过去按在了舱壁上。

陆悦明跟尤多尔夫差不多高矮，他贴近尤多尔夫还完好的眼睛，“不管现在透过这只眼睛看见我的是谁，告诉你：敢让AI的军队踏进HS一步，我保证你们一个人也得不到！”

尤多尔夫狠狠推开陆悦明，“你凭什么威胁我们？！”

“就凭我是陆悦明！”陆悦明梗着脖子。

“所以呢？”

“我说到做到。”

“你觉得我会信？”

“信不信随你。我现在只关心我朋友的安全。”

两人瞪着眼睛对视着彼此僵持了一阵。

尤多尔夫先放松下下来，“好，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达成协议？我保证你朋友们的安全，你们带我找到0250——就是你身后这个克隆人的零级母体。”

陆悦明也松弛了肌肉让身体回到自然的状态，“还有，机器人不可以大批进入HS，我会乖乖跟你去AI。”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入HS？”

“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们受到伤害。”

“我说了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你信任我们，我甚至可以下令让人把他们送去AI。”

“你以为我说的只是被困在F组基地的人？”

“你什么意思？”

“整个黑市，还有十字街，以及所有我接触过的人，我都不希望他们有事。”

“嗯。”尤多尔夫抿嘴点点头，“还好，你没说希望世界和平要保护全人类什么的。”

“你在讽刺我么？”

“说出来就不好笑了。”

“不说也没什么好笑吧？”

“咳——”一直没吱声的易然用力咳一声，“如果你们谈好了，是不是可以先把我放开？”

易然也可以自由行动了，尤多尔夫在飞行器自带的急救箱里找到瓶修复凝胶丢给陆悦明，“那我们现在是直接去DNA的研究中心吗？”

折腾这么半天，手铐又很细，陆悦明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凝固了，他把凝胶递给易然，“是去DNA，但不是研究中心。你先搜搜看，亚历山大教授平时工作作研究的地方在哪里。”

“克隆人训导所。”易然在旁边回答。

尤多尔夫皱起眉头，“你的母体在那里？”

“我失忆的时候教授说过，我的母体被永久封存不再启用，研究中心把他交给亚历山大做研究了。”说到这儿易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转头看向陆悦明，“唉？你怎么会知道应该去找教授的工作地点？”

“呃……”陆悦明不想承认是之前让卡尔藏在易然家，自己在外面偷窥时听到的，迅速转移了话题，“尤多尔夫，你先让飞行器飞到克隆人训导所附近，咱们最好等到天黑再行动。现在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易然说，你能不能……”

中型飞行器有能由金属原子瞬间形成的墙壁，可以把舱内分成两个乎不干扰部分，所以当陆悦明示意自己跟易然需要些空间的时候，尤多尔夫按下隔离键，陆悦明和易然跟他之间迅速出现了一道墙壁。陆悦明抓住机会又喊一声，“曾经有个朋友告诉过我，克隆人训导所在非开放区域。”

“你有话要跟我说？”易然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来的陆悦明。

陆悦明摇摇头，“没有，只是想跟你呆会儿。”

易然咬住下唇沉默片刻，随后他抬起头把椅子移到陆悦明对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七十一章

易然咬住下唇沉默了片刻，随后他抬起头把椅子移到陆悦明的对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心无旁骛不被任何事情打扰地跟易然安安静静地呆会儿似乎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陆悦明叹口气，打开装在腕式电脑里的微型干扰器，“说吧，想说什么尽管说。”

易然垂下眼帘，“我骗了你。”

“是么，什么时候？”

易然停顿片刻，坐直身体看着陆悦明，“穿越回来时候，我说弗雷德是去抓你的，其实不是。”

之前已经从弗雷德那里知道了他不是去抓自己的，可具体的原因还不清楚，陆悦明没有多说，“那他干嘛跑去酒店？”

“他应该是去抓我的。”

“抓你？当年的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吧？为什么要抓你？”

“我……我不是跟你说过，在执行任务之前，见过弗雷德一次。是在克隆人训导所，远远地他跟训导所的几位长官走在一起，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觉得肯定不一般，多看了几眼，所以在郑光承那儿看见他的时候一下就认出来了。我吓出一身冷汗，拔腿要跑，可是郑光承把我拉住坚持要弗雷德送我离开。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没有时间考虑的太周全，所以干脆顺手抓了郑光承做人质，威胁他们放我走。后来……”

易然忽然停住，陆悦明追问：“后来怎么了？”

“后来……大概是郑光承年纪大了，加上提前出院，被我挟持着一折腾，他又心脏病发。当时其他人都不敢追上我们在很远的地方，只有我在旁边。郑光承跟我说，怕这次醒不过来，告诉给我一串数字加字母的东西，我问是什么意思，他只说跟你有关，让我记住就行。说完他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易然低下头，陆悦明看着他头顶的发旋，“为什么穿越之前在酒店的时候不告诉我？”

“我怕你要回去，不肯跟我走。”

“那么怕我不跟你走？那你主动勾引我也是这个原因吗？”

易然抬起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什么时候主动勾引你了？”

“你没主动勾引我？那是谁在别人已经睡着的时候把人踹醒？”

易然的脸红了，“我……我承认那个时候担心表现不够好有比较卖力，可是跟你跟不跟我走没半毛钱关系啊！”

陆悦明噗哧乐了，“‘比较卖力’？”

“笑屁啊？！你能不能问点儿关键的问题？”

“什么问题是关键的问题？”

易然一脸不解，“你难道不是应该很在意郑光承告诉了我什么吗？”

陆悦明还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表情，“你都说了是一串数字和字母，不知道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再说既然是在那种情况下跟你说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先记好吧，等眼前的烂事都处理完，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再说。嗯，对了。你那么不要命的给自己消除记忆，就是因为这个吧？”

“算你聪明。”

“我一直都这么聪明。可是……”

“怎么了？”

“还记得你留给我的纸条吗？”

“当然。”

“你不让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其他人？为什么弗雷德好像什么都知道？”

易然皱眉，“什么都知道？”

陆悦明点点头，“我不能肯定是所有，但肯定知道不少。”

“不应该啊。”

陆悦明在身上摸了摸，掏出贴身带着的日记本，“你让我把每天发生的事记下来，所以弗雷德跟我说过的话基本上我也都记了，不会有错。”

易然接过日记本打开，“你这写的什么？我不认得。”

“马屎文。”

“什么玩儿意？”

陆悦明给易然讲了一下马屎文的来历。

易然翻着日记本，“我以为我知道的密码文已经够多了，想不到还有你这种自己造的。”

“你会认很多密码吗？”

“当然，速成克隆人都是带着任务出生的，胚胎里就具备了识别各种密码的能力。”

易然放下日记本，打开自己的电脑，各种密码文飘到陆悦明面前，“有你认得的吗？”

陆悦明摇头，“这些是通用密码还是只有DNA的人能看懂？”

“确切地说，是速成克隆人专用密码，只有我们之间互相传递秘密信息的时候才会用到。可是种类很多，大部分是一辈子也不会用的。”

“这么多你都懂？”陆悦明透过一片密码看向易然。

易然有些得意，“不信你试试。”

“怎么试？”

“这里，选择一种密码，然后用你自己熟悉的输入法输入，显示出来的是密码文，我可以读懂。”

陆悦明按照易然说的操作了一下：小明和小二百五会永远在一起。

易然没有没念出来，不过他好看又羞涩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陆悦明换了种密码：高大壮那儿我早提前准备好了穿越设备，接下来的路上万一不顺利或者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我随时可能会叫高大壮来找我们，它的隐形功能没有人和机器能识破。你要随时准备跟我走。

易然慢慢瞪大了眼睛，关闭计算机，各种密码消失，他想要说自己不大可能跟陆悦明一起回去。

可陆悦明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凑到易然跟前，“我觉得弗雷德虽然知道不少，但在郑光承的研究所里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他却并不清楚。”

易然点头，“嗯，否则他不可能轻易让人把我作‘销毁’处理。”

……

又闲聊了些别的，易然始终没有解释刚到地下纪元时自己对陆悦明态度突变的原因，陆悦明也没问。

当当当——尤多尔夫正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发呆，陆悦明敲响了金属墙壁。尤多尔夫将墙壁收起来，陆悦明走到他的身边跟着一起往窗外望，“这是哪儿？”

易然走到陆悦明旁边，“这是训导所西边的小街。现在是天黑前自由活动的时间，这里最热闹。”

“我们停在这儿不会被人发现吗？”

“不会的，没看错的话，我们现在正停在一棵人造大树的上面。这棵树我记得，从下面看枝叶很茂密。”

尤多尔夫看看易然，“你还真是什么都记起来了。”

易然依旧看着窗外，“几个月而已，感觉却像一辈子没回来了……”

20点整，天黑了——地下纪元永远都是晚上八点黑天。

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陆悦明有些不理解，“你们宵禁么？怎么这早就没人了？”

“不是宵禁，是八点半关门，晚了会回不去，第二天就惨了。”易然回答。

陆悦明盯着窗外，“那好，我们九点进去怎么样？”

易然摇头，“再晚一些，十点，等大部分人都上床了比较好。”

尤多尔夫插话，“那不如更晚些，等所有人都睡熟。”

夜里十一点，尤多尔夫先在训导所的警报系统里植入病毒，然后他们的飞行器大摇大摆地飞到了训导所上空。跳下飞行器，在夜色的掩护下，易然引领着陆悦明和尤多尔夫，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亚历山大的工作室。接着三个人一路摸索，没找几个房间，便在一个明显是实验室的大屋子里看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容器。

跟陆悦明在电影里看到的不同，容器不是透明是金属的。从外面没法看见里面什么样。整间实验室里只有这个容器最大。陆悦明走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很快在容器的下方找到个电子标签，上面有三个字母：LYR。陆悦明在上面轻点一下，字母消失不见，变成了三个汉字：林亦然——搞了半天，LYR是个名字缩写，而易然，只是个不包括姓氏的人名改写。

“你要怎么把这大罐子带走？”陆悦明围着容器走了一圈，无比好奇里面的“东西”。

尤多尔夫跟他反方向转了一圈，“谁要带这么大的累赘？当然是唤醒母体，让他跟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