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年我大学三年级时我爸突然去世，悔不当初休了学回国，想按照我爸的遗愿来继承他的事业，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懂，郑光承只手遮天，眼看公司就要被他据为己有，我甚至开始怀疑父亲的死因。

“当时我才二十一，没办法只好进入公司从最底层做起。然后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我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了运营总监的位置。郑光承没有理由再打压我，让出了他代任好几年的总裁兼CEO。只可惜我爸在世的时候是董事长，他是副董事长。我资历太浅，董事会不可能让我接任我爸的职务。不过当时我就发誓：早晚有一天踢走老狐狸。

“接下来两年的时间里，老狐狸处处跟我作对，我们几次吵到天翻地覆。结果前年一个项目结束后郑光承居然主动离开启光，带着一部分人另立门户。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胜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郑光承从之前跟我还有的共同利益关系的立场，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我生意场上的对手，还是个如狼似虎的对手。有段时间我做梦都恨不能找人直接干掉他。

“最近公司遇到一连串的麻烦，本不该发生的危及接二连三，我一直就觉得是他在背后捣的鬼。他太了解启光科技了，要不公司怎么也不至于会到被宣布破产的程度。就是我手里现在没有证据，否则……”

陆悦明没有把话说完，易然从他的表情已经看出了恨不能把“老狐狸”碎尸万段拆骨吃肉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易然微微点头，“你怀疑我是他派来的？”

“现在已经不怀疑了。”

“咦？为什么？”

“老狐狸不会派你这么二的人，更不会用那么二的理由。”

第十三章

“老狐狸不会派你这么二的人，更不会用那么二的理由。”

“我哪里二了？”

“性格，编号，名字。”

“我名字又怎么了？”

“不是中文名字，英文名。”

易然摇摇头，不明白。

“Ben，b——en——笨。”

易然哑口无言，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觉得叫Ben有什么问题。

“那你是觉得穿越克隆人这个理由也很二？”

陆悦明点头。

“可我确实是啊！”易然有些急，“到底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呢？”

“嗯……”陆悦明低头想了一下，“你说你那个表是小型生物计算机？”

“对啊。”

“生物计算机目前还属于实验研究阶段。你要是能给我好好展示一下它的功能我就相信你。”

“好。”易然抬手伸出手腕在“表”上按了几下。

一个全息影像的立体界面显示在两人面前，陆悦明傻了。

易然得意洋洋地用手指指在上面，“你有什么想查的东西没有？我知道你们上网是受限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告诉我，我能查到任何你想知道的信息。”

陆悦明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立体界面中一个自己不认得的图形标志，那标志只是变大了一些。

易然点开另一个图标，“这个跟爪子和万能刀一样，只有我能用。来吧，告诉我，你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是什么？”

最想知道的事，陆悦明根本不用想，今天张晓给他的名单早就背熟了，随便说个名字，易然拉出个虚拟键盘输入了一下。

“同名的人很多，有什么其它特征？”

陆悦明又说职务。

几秒钟之后，陆悦明目瞪口呆的看着井喷一般的全息资料一堆堆围在自己周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工作行程、聊天记录、银行密码……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应有尽有。最恐怖的是最后停住的画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电脑桌面。陆悦明问那是什么，易然居然告诉他，那就是他想要了解的那个人最经常使用的电脑桌面。如果想的话，他现在就可以对人家的电脑进行抄作。甚至任何需要密码的文件都可以轻易解密。

陆悦明嗓子一紧，差点没直接流出眼泪来，“我信了，你就是从未来来的克隆人。现在就是你自己说不是我都不干。行了，小二百五，你要保护我是不是？”

“是，怎么了？”

“保护我，就得先保护我的公司。你能不能帮我？这几天把我想要的东西全都给我找到。”

易然吧唧关了生物计算机，“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啊？你还有条件？”

“嗯，你得答应我：万一一直没有人来救援。等到我把时空穿梭机修好了，你就得乖乖跟我走。”

“靠，你不傻啊？”

“你才傻。”

陆悦明忍不住又笑了，他发现自己在易然面前很难一直绷着，“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两件事？”

“你还讨价还价？”

“我说的事很简单的。”

“那你说。”

“不要再见谁都跟人家握手，很怪啊。既然说了是保镖，就该有个保镖的样子。出去的话就跟在我旁边，什么都不用说，不要自我介绍，更不要跟人要头发。”

“可是不要头发的话……”

“你听我说完。我会想办法弄到头发或者口水给你的，也许装作不小心拉掉人家头发，也许递烟给水好让烟蒂或水杯沾上口水，总之我会有办法的。在得到你确认之前我会小心跟见面的人保持距离。你看这样行不行。要是不行，你就不要再跟我一起出门。”

易然歪起嘴巴翻着白眼儿认真想了一会儿，“好吧，我答应你。”

陆悦明朝易然伸出手，“咱们都一言为定。”

易然很惊喜地把手握了上去，“说话算话！”

陆悦明是被照到脸上的一缕阳光晒醒的。他睁开眼睛，眼前居然是易然的脸。那脸上线条所有的起伏转折都起伏转折在最完美的地方，多一分嫌多少一份嫌少。只是……眼角的眼屎和嘴边口水的痕迹暴露了脸庞主人的本质。陆悦明暗暗觉得好笑：看来基因改造也不是万能的呢。

昨晚聊得开心，最后两个人都不知不觉睡着了。陆悦明没盖被子，睡得手脚冰凉，易然倒是把整条厚实松软的鹅绒被结结实实地在自己身上卷成个长卷寿司状，只露出颗头，看起来就像馅料卷的太多溢出了金灿灿的一坨。

嗯——跟人同床共枕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么。陆悦明揉着脖子坐起来抻懒腰，抻到一半想起昨天醒来时易然差点把陆小点的头烧穿的事，他后半个懒腰直接变成一个寒颤：怎么猫进屋他都能发觉，我从他身边起来他居然没听见？

“……”易然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陆悦明把耳朵靠近，他又不说了。

易然猛地一抖张开了眼睛，“好冷！”

陆悦明吓了一跳，他抓着被子把人提起来，“你要不要脸？被子全都没你抢走了，还好意思喊冷？”

易然挣扎一下却抽不出手臂，“我做噩梦了，好痛苦。”

“什么噩梦，说来听听。够惨的话我就不计较抢被的事了。”

“我梦见自己什么都没穿走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没有尽头。耳边一直有人在跟我说话，可我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也看不见半个人影。我就那么又急又冷地走啊找啊……唉，反正很痛苦就是了。”

陆悦明眯起眼睛想象一下，“嗯，貌似还可以。”

易然重新躺回到床上自己滚动半圈打开被，再抻个懒腰。

陆悦明想起自己刚才那个抻出一半的懒腰，想也没想，抬手就朝易然腋下一戳。

“啊哈哈哈哈……”易然大笑着直接滚到了地上。

“去洗澡。”陆悦明把被子裹到自己身上。

易然坐起来扒到床边，“昨天不是刚洗过？”

“每天都要洗，要是不喜欢早晨也可以改晚上。但24小时内务必要洗一下。洗完把衣服换了，脏的扔到脏衣服筐里，下午赵姐过来会洗的。”

易然撅着嘴站起来，“你们古代人真是浪费。”

“喂喂，不要乱说，哪有管一二百年前叫‘古代’的。”

易然洗完澡下楼，陆悦明正在用昨天买回来的食材做早餐。他热了两杯牛奶，摊了一操作台的面包、奶酪、火腿、蔬菜，准备做煎蛋配三明治。

这里的厨房分了两块，西餐区域是敞开式的。易然坐到吧台旁边看着陆悦明忙活。

陆悦明身上的浴衣换成了长袖纯白棉T恤和浅灰色亚麻长裤，扎着条带粉红色花边的围裙，围裙带子勉强系在快到胸口的位置，明显是女款小号。感觉陆悦明像是扎了条接饭的围嘴。不过滑稽的装扮并不能阻挡自恋狂耍帅装酷。他神情严肃动作潇洒地做得一板一眼，虽然不会翻面只会煎单面蛋，火腿也煎糊了，但从始至终他从头到脚都在坚定不移地表达着三个字：爷、很、帅。

把牛奶、三明治、煎蛋摆到吧台上，陆悦明又开始喂猫喂狗。

易然喝一口温度刚好的牛奶，“你不是让我照顾陆小点吗？”

“吃完饭赶紧去书房帮我查资料，不用在别的事上瞎耽误工夫。我有时间我弄就行。”

猫狗喂完，陆悦明摘掉围裙把自己的一份放到易然对面，发现他在盯着单面煎蛋晶莹的表面发呆。

“想什么呢？”陆悦明坐下问。

第十四章

“想什么呢？”陆悦明坐下问。

“我在想：如果是一颗受精卵的话，这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黄鸡。”

陆悦明用勺子把颤巍巍的蛋黄整个抠下来，“我猜用来下蛋的母鸡大概一辈子都会是处女鸡，所以受精卵这种东西永远也不会跟它们有关系的。快吃把，吃个煎蛋用得着搞那么文艺？”

我希望自己也曾经是一枚受精卵，可对克隆人来说，那同样也是永远不会跟我们有任何关系的东西。易然心里这样想着，用跟陆悦明一模一样的方法把蛋黄抠下来一口全都塞进嘴巴里。

陆悦明看着他，“咦？你也喜欢这样吃？”

易然点头，“这样蛋黄就不会流出来弄得到处都是。”

“哈！这话我也跟人说过，可人家都说超恶心，而且好像很多人都不喜欢单面煎蛋。”

“嗯嗯。”易然又点头，“我的队友也好多都不喜欢。”

“队友？”

“就是跟我一起受训的人。”

“你们还要受训？”

“当然，像我这种为了完成任务培育出来的克隆人都得先接受必要的训练。”

“哦。懂了。”陆悦明把勺子里的蛋黄也整个塞进嘴里，“是像军队的那种吗？”

“差不多吧。不过应该没有那么严格，专门的军队不会被派来穿越时空的，穿越是个很危险的事，弄不好回去就直接处置了。我们的身份比较像你们现在的雇佣兵。有人付钱就可以培育一批，然后受训，接受任务。”

“雇佣兵？”陆悦明盯着易然粗细均匀的白嫩手腕，“你知道我们所了解的雇佣兵是什么样的吗？”

易然不以为然，“你这样跟我回去了会吃大亏的。你忘了我是怎么把你摔倒的？在基因可以被改造的未来，是不能以一个人的外貌来评判他的力量和身份的。我可以在没水没食物不能上厕所的情况下，一动不动地在棺材大小的空间里呆上三天，你能吗？如果有营养补充剂可以注射还允许排泄的话我能坚持十一天，你能吗？”

陆悦明咽了口唾沫，“这也是你们的训练项目？有那个必要吗？”

“准备充分点总不是坏事。就像我这次滞留也是意料之外的。”

“好吧。”陆悦明尽量坦然地继续吃着早饭。他发现短短两天，自己从一开始以为易然是个无赖甚至差点儿把他当成MB，到现在，他已经不敢再小看眼前看起来略呆、性格二二的“方便克隆人”了。

易然跟陆悦明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天，陆悦明的心思都在清算组名单上，基本没怎么再想起艾琳娜。他这样子也让易然之前对他的愧疚感一扫而光。

咕噜噜——易然的肚子叫了一声。

陆悦明看看时间，“啊，已经快六点了。忙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啊。”

易然转转脖子，“还有几个人要查啊？”

“两个。饿了吧？咱们先吃饭，明天继续，还来得及。”

“好啊。吃什么？”

“嗯——不如出去吃？这附近有家面馆，还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好啊好啊。”易然高兴得两眼放光。

陆悦明站起来扭扭坐到酸痛的腰背，“你还真是好养。”

衣物穿戴整齐准备出门，门铃忽然响了。

陆悦明打开门禁显示，“靠，他怎么来了？”

“谁？”易然从显示屏里看见一张老人的脸，屏幕小，看不清楚，但看得出是个带着眼镜的瘦老头儿。

“老狐狸。”

“啊？！”

陆悦明让易然躲到楼上，自己打开了门。

郑光承闪身进屋赶紧带上门，陆悦明明显感觉到门外强光一闪。他想推门再看，却被郑光承制止了，“能别再惹麻烦了吗？”

陆悦明皱眉，“什么意思？”

郑光承自己拿拖鞋换了，“进去说。”

蹲在楼上像昨晚一样扒着栏杆的易然看见郑光承和陆悦明一前一后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觉得郑光承也很高，两人的身材和走路的姿势有些像。

“郑叔叔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还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助理和司机。”

郑光承的助理是个德国人，叫弗雷德，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司机是新换的，陆悦明只知道姓周，之前的司机陆悦明曾经试图收买，但是被拒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郑光承有所察觉才换的司机。

陆悦明从茶几上的水壶里到了杯水递到郑光承手里，“那怎么不让他们进来？”

郑光承喝一口水，“他们……”

陆悦明蹭地站起来把水杯抢过去，“这个水有些凉，我去给您换杯热的。”

郑光承不明白陆悦明为什么会有这么突然的反应，只愣愣地看着他把水杯端走。

边往楼上走陆悦明还自言自语，“一楼这破饮水机怎么说坏就坏了？还得到楼上接热水。唉，好烦。”

郑光承想说不用了我不喝，陆悦明却已经迈着大步跨上了楼梯。

到了楼上陆悦明把水杯递给易然，自己找到根烟点上。

易然检测完毕把水杯还给陆悦明，陆悦明接完热水准备关灯下楼。易然拉他一下比了比耳朵。陆悦明明白他是让自己打开通话器，但不知道他想要哪种模式，就随便按了一下，易然摇头。陆悦明又按两下，易然继续摇头。陆悦明再按第三次，似乎没有操作正确。易然拨开他的手自己摸到他耳后摸索一下长按一次调到了窃听功能。

陆悦明关灯下楼，易然在黑暗中重新坐到楼梯扶手栏杆的旁边。整个过程两人一句话没说，只用眼神沟通了几次，很是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