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能把我们召唤过来，当然能把我们送回去。”王韵冷静地回答。

“呵，无知的蠢货。”祭司毫不留情地丢出一句。

王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在兽人世界这么多年，或许从来没有人曾经这样辱骂过她。卫峙也皱了皱眉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接过了话：“既然回去和召唤不一样，那么阁下想必对召唤雌性很有心得。我们只想知道，神殿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把雌性从异世界转移到了兽人世界。”

“咒语、祭文和召唤阵。如果我得到满意的藏身之地，这些都可以给你们。”祭司拿出几卷兽皮，慢慢地打开其中一卷。

兽皮上描绘着一些奇异的、仿佛图画一样的文字，和秦笛故乡的文字有些相同，但更加复杂多变。秦笙非常惊讶，以他对这些文字的了解，它们之间应该确实有关联。

王韵的眼睛就像粘在了那些兽皮上一样，再也移不开了。直到祭司把兽皮收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震惊的样子却早就落在秦笙和大白虎眼里了。现在，秦笙已经完全能够确定，兽皮上的这些文字，确实来自于秦笛或者王韵的故乡。年轻的豹族兽耳兽人有些迷惘，难道兽人世界的神灵和母亲遥远的故乡也有关系吗？

卫峙当然也发现了王韵的异样。他的表情仍然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阁下想要什么样的藏身之地？有什么要求？”

“越难找到越好，越偏僻越好。”祭司握紧了手里的几卷兽皮。

卫峙低声和王韵说了几句话，王韵很快就从行李中拿出了一张兽人世界的地图。

秦笙和大白虎眼尖地发现，这张地图已经相当完整，绘制得也比较详细，标注了各大区域的主要地形地貌和城池所在的地点。在每个区域里，都散落着一些小黑点，有的多，有的少，有的还会标注几句话。

秦笙默默地记住了那些黑点的位置。如果以后有时间，也许可以到这些地方走一走，看看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算了算，有十多个地方符合阁下的要求。阁下过来看看，挑一个吧。”

“呵，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祭司慢慢地走过来。他每一步都很谨慎，就像是前方到处都布满了陷阱似的。

“皮尔，你想躲到哪里去呢？”一个轻松的笑声忽然响起来，好像离得很近，又像离得很远。

名字叫做皮尔的叛逆高级祭司怔了怔，杀气瞬间暴涨，毒蛇一样的目光削向眼前这群兽人，浑身都充满了咬牙切齿的忿恨：“你们……”

“和我们无关。”卫峙的心情也同样糟糕。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和神殿叛逆合作的场面被神殿祭司撞个正着更糟糕的事情了。

秦笙和大白虎的情绪则非常高昂。来的人认识这个叛逆祭司，说明一定是神殿的人；说话这么随意，地位至少也是大祭司候选人。他们的逃脱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卫峙搂起王韵，示意身后的猛兽们找准机会一起冲出去。冰川的地形复杂，限制了外面神殿祭司的视野，也不方便他们逃脱。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必须试一试。

不过，叛逆祭司的速度比他快多了。他晃了晃，下一刻就消失在原地，冲到了卫峙面前，一只枯瘦的手伸向王韵。

他的目标很明显，要劫持在场唯一的雌性。雌性的地位比兽人高多了，神殿祭司或许不会太在意这一群不守规则的兽人的生命，但不会轻易放弃一位雌性的生命。

“啧，皮尔，你的人品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劲啊。还想挣扎吗？”冰川外的神殿祭司就像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叹息了一声。浪潮一般的金色光芒突然涌了进来，波涛汹涌地淹没了所有兽人，把他们困在了原地。叛逆祭司似乎很畏惧光潮，顾不得抓人质了，连忙跳到一边的冰块上躲避。他才刚刚站稳，一张巨大的光网便从天而降。他怨毒地瞪了底下这群兽人和唯一的雌性一眼，迅速地往冰川外冲去。

光潮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兽人们终于能动弹了，卫峙和王韵的脸色都很难看。大白虎背着秦笙，跳上最近的冰块，跟上已经逃出很远的叛逆祭司。

“滚回来！”卫峙的声音还没落下，周围的冰川突然发出整齐的“啪嚓”声，瞬间全部崩裂，大白虎一脚踩空掉了下来。大大小小的冰块就像一柄柄或驽钝或锋利的匕首，冲着兽人们扎了过来。

卫峙迅速地把王韵搂在身下，大白虎也反射性地趴在了秦笙身上。但是，冰块们并没有攻击到他们，在半途中就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雪山温度太低，融化的水滴们又凝结成了冰雹，稀稀拉拉地砸了下来。对兽人们来说，这些冰雹和雨没有任何区别。

危机暂时消除了，秦笙从大白虎身下爬出来，看向周围，忽然呆住了——就在刚才，那座无比复杂的巨大冰川居然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现在，他们的视野宽阔得没有任何遮挡！一眼就能看见那片被冰缝撕得四分五裂的雪原，和雪原上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影。

第一百七十三章：恶行根源

冰川消失了，它粉碎时发出的轰鸣和震动直接影响了雪原。大片的冰雪开始崩塌，向着雪瀑和冰缝倾倒下去。咆哮的雪浪又带动了更多的冰雪，呼啸着冲下雪山、推开冰缝。眨眼之间，雪原就缩小了一半，大大小小的冰缝犬牙交错，或者扩大或者分裂，分布更加密集，就像一个皮肤光滑丰盈的青年人，转瞬就变成了青筋毕露的枯干老人。

祭司们反应非常快，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轻飘飘地移到原本冰川在的地方。

这一连串的事情，远远超出兽人们的想象。绝大部分兽人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发现十几位祭司已经近在眼前。

就算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离开的卫峙和王韵，也不得不考虑到现在距离祭司们太近，转身就跑只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暂时保持安静，反倒是一个降低存在感的好办法。

与叛逆祭司皮尔对峙的十多个祭司，衣服的样式和秦笙记忆中的高级祭司完全一样，只是颜色略有些区别。看起来应该是来自日光城神殿、冰雪城神殿、秋之城神殿的高级祭司们。这三大神殿离得近，赶过来的速度比较快。而站在所有高级祭司前面的，是一位看起来不会超过三十岁的祭司。他的服饰非常简单，衣物上没有悬挂任何代表地位的玉饰，手里却拿着一根象征着大祭司身份的晶莹剔透的白玉杖。

玉杖可以借用吗？这个年轻的祭司是什么人？

和某些焦躁的人完全不同，秦笙和大白虎都已经被这群淡定而又威风凛凛的祭司们吸引了。眼看着对峙的双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们俩都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皮尔，身为冰雪城神殿大祭司候选人，你为什么要召唤怪物？为什么要残害那么多无辜的兽人和雌性？能给我一个解释吗？”年轻的祭司声音有些低，语气中带着些哀痛和惋惜。当然，他哀痛和惋惜的对象明显不是面前这个叛逆祭司，而是那些消逝的生命。

“呵，大祭司阁下不明白吗？”叛逆祭司皮尔嘿嘿地笑起来，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一旁的兽人们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位年轻祭司。

“冰雪城神殿大祭司？”秦笙低声重复了一遍，非常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外表这么年轻的大祭司。兽人世界里，兽人们的平均寿命大概是一百五十岁，青年期和中年期很漫长。长寿的兽人能活到两三百岁，一些海族的寿命甚至长达五六百岁。光看成年兽人的面孔，其实很难非常准确地估计他们实际的年龄。祭司们更不用说了，外表和年龄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以前遇到过的高级祭司、大祭司的外貌、年龄和级别都是对应的，他们肯定经历了漫长的修行才能够升级。眼前的这位大祭司，修行的天分一定远远超过众多人，才能迅速地脱颖而出。

“如果你对我接任大祭司不满，完全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冰雪城大祭司继续追问。

“哈哈，蠢货！一群蠢货！”似乎觉得大祭司的询问很有趣，皮尔兴奋地狂笑起来，“你以为我只是想接任大祭司？嘿，真是愚蠢的家伙。你太小看我了！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事吗？你知道如果我要做的事成功了，会有多伟大吗？！兽人世界不会记住每一个大祭司的名字，只会记住我的名字！”

他的辱骂没有让冰雪城大祭司的表情和情绪发生任何变化。而旁听的兽人们，包括秦笙、大白虎、卫瀚、王韵在内，都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

“这种雌性——”皮尔指向王韵，目光里充满了轻蔑和鄙视，“什么都不知道，满脑子就想着回去，想着兽人的兽形可怕，想着这个世界又野蛮又血腥。就是这样的蠢货，多少个兽人围着她们团团转？连自尊都不要了？！还有多少个部落，因为实力弱、兽形难看，成天都恐慌害怕，担心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一个雌性？！”

“这种蠢货凭什么比兽人更有价值？兽人世界凭什么要围着她们转？！没有任何生存的能力，就应该自生自灭！这才是兽人世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遭到指责的王韵脸色苍白。她好像很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是，惹怒眼前这个狂躁得像个疯子似的祭司，后果不是她能够承受得住的。

冰雪城大祭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移开了目光。，

皮尔越来越兴奋，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我们需要强大的雌性！需要能改变兽人世界的雌性！需要能在兽人世界站得住脚的雌性！需要能生出雌性的雌性！兽人世界必须不依赖任何人，就能独自运转下去！只有这样，我们才不需要再召唤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陶醉：“你看，那些雌性……多么强大，多么有力量！嘿，刚开始那真是纯粹的怪物啊，我每一年都修正召唤阵，每一次都只能修正一点点——终于，终于有兽形的雌性出现了！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兽形的雌性？秦笙想起出现在杂居部落的那只长着好几个脑袋的怪物。确实，和刚开始在雷电城出现的怪物相比，这个怪物已经像是兽人世界里的生命了。

说到这里，皮尔似乎已经疯了，在原地乱转，嘴里念念叨叨。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怨毒地看向秦笙和大白虎：“就是这两个家伙……毁了她……毁了她……”

冰雪城大祭司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成功？付出无数兽人和雌性的生命取得的成功？”

皮尔终于回过神来：“成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你召唤了那么多没有任何用处的怪物雌性，完全可以杀掉它们。”

“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她们和兽人结合，能生出雌性呢？我好不容易召唤过来的，怎么可能轻易杀掉？”

冰雪城大祭司忽然笑了起来，眼神越来越冰冷：“那么现在，皮尔，你要为你做过的所有事情付出代价。”他举起了白玉杖，嘴唇动了动，上百道雷电瞬间炸响，轰向皮尔站立的位置。

仿佛雷电城上空雷霆再现的场景，让兽人们深刻地了解了大祭司令人战栗恐惧的实力。这种远远超出兽人能够理解的范畴的力量，即使是像卫峙这样处于巅峰的强者，也绝对望尘莫及。

雷电并没有杀死皮尔。他狼狈地滚到一边，大叫大嚷：“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以前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没有意义了！我马上就要成功了！马上！兽人世界就可以改变了！我们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强大！”

“我们不需要这样的成功。”

“不！你不能杀我！”

皮尔发狂一样的大吼着，眼珠子变得通红，身体一节一节膨胀起来，冒着腾腾的热气。

秦笙和大白虎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其余兽人也慢慢地退着，试图在祭司们混战的时候逃走。

“抓住他们。”冰雪城大祭司简单地留下一句话，向着皮尔扑了过去。他浑身噼里啪啦地冒着电光，就像一个球形闪电一样击中了皮尔。然而，皮尔身上烧起了熊熊的火焰，并不惧怕他的雷电，毫不示弱地撞了上去。

十几个祭司团团围住皮尔，完全堵住了他逃跑的路线。另外还有一个高级祭司并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向着兽人们走了过来。

“走！”卫峙大喝一声，背起王韵转身就跑。

其他兽人迅速地散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

大白虎瞅准了那头背着武器的大灰狼，猛地扑了过去，叼起兽皮包袱就跑。秦笙趴在它背上，从它嘴里取出包袱，把这群人心爱的武器都扔进了冰缝里，只留下他的长镰。长镰没有组装起来，他们俩正好可以一人用一块刀片。

“该死的！”卫峙发现了情况，大吼一声，“别让他们逃了！”

包袱被抢的大灰狼和就在附近没有跑远的几头猛兽都咆哮起来，又气又急，紧紧追在大白虎身后。

那位受命来抓兽人的高级祭司看了它们一眼，并没有管它们，而是紧盯着卫峙、王韵不放。

第一百七十四章：冲突逃脱

毫不夸张的说，和深得卫峙信任的这群猛兽相比，大白虎的实力仅仅只能排到中等。它不是最弱的，也不是最强的，它是最年轻的，有无限的潜力。不过，这群强者之间的差别，对战斗的结果所造成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遭到四五头实力相近的猛兽的围追堵截，大白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些战斗经验比它更丰富的老家伙堵住了所有它能够想到的安全的逃脱路径。它被迫向着正在崩塌的雪原跑去。那里很危险，连高级祭司、大祭司都不会将那里当作战场。但现在，它只能在无处不在的危险里寻找希望。

大白虎以和庞大的身躯一点都不相称的敏捷和灵巧，踏着崩落的或者即将崩落的雪块，狂奔向雪原的边缘。那里的崩塌并不算太严重，它或许可以挑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下山地点。

不过，它的速度虽然很快，却仍然赶不上自然的力量。在它到达雪原边缘，急切地寻找下山路途的时候，脚下的雪块猛地陷落，顺着雪崩往下坠去。

大白虎本能地弓起身体，随时准备跳跃。凛冽的、夹着冰雪的寒风吹得它几乎睁不开眼睛，趴在它身上的秦笙紧紧地扣住它的身体，借着它摇动的毛发躲避风雪，观察周围的情况。

幸好，他们掉下来的时候，已经处于雪原的边缘角落。现在也只是在雪崩的边缘地带。但即使是这样，他们所在的这一片雪块，仍然像狂卷怒吼的海啸当中的一只小小的独木舟，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和浪涛撕碎。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大白虎能够感觉到脚下的雪块发出的悲鸣。它用力地一踏，借力往旁边扑去，雪块则完全碎裂了，混入了雪潮之中。雪崩冲刷着周围的冰雪，夹着越来越多的雪，推动越来越高、越来越狂暴的雪浪，以无人能挡的气势，猛地扑向山下。某一刻，大白虎差点就被松动的雪块带进了雪浪里。而现在，它用尽力气，终于爬上了一块坚硬的黑色石头。石头的一侧，雪浪奔涌而下；另一侧，陡峭的雪坡延伸而下，底下冰缝密布，就像无数头张着大口的怪兽，静静地等着猎物自动送上门来。

“阿笙，怎么样？”大白虎粗重地喘息着。

“我没事。”秦笙抓着武器的手几乎要僵硬了。他分出一把刀片，交给大白虎衔着刀柄，以免到时候来不及把武器给它。

大白虎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顺着雪坡开始往下跑。它的速度非常快，但是，某些猛兽天生就比它更快。一只体态轻盈的猎豹和一只花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在空中划过两条漂亮的弧线，扑向它们绝对不能放掉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