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个人住，管那么多干嘛！”哈威从木柴废渣里找出一根炭，又翻出一块兽皮，仔细地勾勾画画。

画着画着，他忽然抬起头，龇牙笑起来：“呃，好像有一天没吃饭了，小豹子给我弄点吃的来吧。”

秦笙点了点头，一边想着岩羊的食谱，一边牵着秦白往外走。

“喂喂！我是能吃荤的！”身为食草一族的某人挥着炭追出来，“我要吃肉！别忘了！”

石山岩羊族的本性自然是吃素，各种野菜、水果、五谷杂粮都是他们的美食。如果实在肚子饿了，找不到东西吃，变成兽形的话，苔藓也能吃得下去。但是，雌性不可能都跟着他们吃素，所以也会定期出门打猎获取肉食。大部分肉食会平均分配给每一位有雌性的家庭，小部分肉食可以由参与打猎的雌性自由支配。

秦笙找到部落中间的摊位，多数都摆着武器，还有一部分摆着各种新鲜的野菜水果，还有摆着一桶桶粮食的。秦笙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种粮食，有些甚至他都认不出来，只能凭借母亲的形容勉强辨别。

“这个……好吃吗？”秦白蹲在装粮食的桶边，渴望地望着那些白白的、红红的、黄黄的颗粒物。

“嗯。”秦笙也有每一样都尝一尝的欲望，于是毫不犹豫地各要了一小袋，熟悉的面粉、米、豆子要得最多。

“以前没吃过。”小吃货撅起嘴。

之前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野外，顶多能掰点野生玉米、挖点红薯。路上进去的部落也大都是猛兽部落，本来就很少吃粮食。后来沿着海岸走，更是吃海鲜都吃腻了。

“今天可以煮。”

“你们怎么在看这个？”卫瀚背着十几只兔子走过来，抬了抬眉，“这是什么？”

“好吃的！”小吃货踊跃回答。

大吃货顿时满意了。

“我找到一个没人住的空屋，走吧。”

“先去哈威那里。”

“哈威？”陌生的名字冒出来了，卫瀚笑了起来，“是岩羊族的？怎么认识的？”

“继父以前认识的人。”秦笙回答，“他给我打造新武器。”

“哦？那我们就去那个什么哈威那里吧，不过最好回到空屋去住。”他可不希望留在一个陌生兽人的家里。

“他的屋子没办法住。”秦笙想起那一片脏乱差，皱了皱眉。就算是野外空地恐怕也比哈威的屋里干净很多。

“脏。”秦白补充。

等他们回到哈威的屋子里，发现某人正凑在熔炉边全神贯注地勾勾画画，凌乱的头发翘着，差点着了火。

“小心！”秦笙连忙过去要把他拉起来，卫瀚已经抢先一步拨开那颗凌乱的脑袋。

“别吵别吵！”哈威瞪过来，抱着兽皮和炭笔走到另一侧的角落，“差点打断了我的思路！”

“……别管他了。”卫瀚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从熔炉里引了火，熟练地架起烤肉架。

秦笙回忆着米饭的做法，用硬皮果做了一锅香气扑鼻的饭，又用黄米熬了野菜粥。

秦白的小鼻子一直抽动着，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锅饭，充满了渴望。

卫瀚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笑着开始烤肉。

很快，屋子里就满是肉和饭、粥的香味。

大吃货和小吃货根本顾不上屋子的主人还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狼吞虎咽起来。秦笙去叫哈威吃饭，得到的只是不耐烦的抱怨，于是也不管他了。

直到三人都吃得满足了，准备走动走动消食，某人才忽然蹦了起来：“终于画完啦！小豹子你来看看！绝对没见过吧！咦，这是啥香味？好香！这是什么！”

哈威扑向剩下的残羹冷炙，吃得泪流满面；秦笙拿起他画的武器，瞳孔微微一缩。

“太好吃了！”

“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热的一定更好吃！你们怎么不叫我！太过分了！”

“小豹子，一定是你做的吧！你们豹族的都会做饭吗？！在这里多留几天吧！”

听着听着，大吃货和小吃货不满地斜了他一眼。

第五十三章：挖取矿石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虎族青年捏着兽皮，横看看、竖看看，拿近了仔细看，放远了眯起眼来看。他身边，小雪团随着他的动作晃着身体，时而伸长脖子，时而转着蔚蓝色的眼珠子，时而挥动着小爪子，配合得天衣无缝。

兽皮上零零碎碎地画着各种各样的物件，似乎还描绘着每一种物件的侧面、正面图。无论是人形或是兽形，卫瀚从来只靠一身力量和远超常人的战斗技巧，对武器向来没什么想法，所以很难想象出这些物件组成的武器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他其实很清楚，这东西长得可能和岩羊族守卫的怪长矛差不多，但是细节却很难想明白。不过，清楚不清楚，都不妨碍他摆出疑惑的样子。

“拿反了。”秦笙从他手里抽出兽皮。

卫瀚微微一笑，摆出一付虚心求教的样子。

“主体是这个——”秦笙随手拿起根细柴在地上画起来。

“阿笙，你画的比那个大叔清楚多了。”卫瀚看他几笔就勾勒出新武器的样子，亲昵地蹲下身，揽住他的肩头，“这张兽皮，估计也就他自己和你能看懂了。”

“嘁，小子你说这话还真不脸红啊。”哈威探出脑袋，灰尘密布的脸上几乎很难看清表情，但鄙视的目光却是非常明显的。“我那是制作图，各种零件都得描绘清楚。哼，你随便拉一个族人问问，我画得好不好？清不清楚？想变着法夸小豹子，讨好小豹子，也别做得这么明显。当我不存在吗？嗯？”

卫瀚瞥了他一眼，将下颚搁在秦笙肩头上，仍然一派理所当然：“对我来说，阿笙画的就是比你好无数倍。”

哈威无言以对。对于这种脸皮厚到能够完全无视他人存在的人来说，也许戳穿、指责什么的，都没有任何意义。想到这么一只危险的白虎在小豹子身边打转，用心昭然若揭，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代’家长的责任感和警惕感。“……突然觉得你很碍眼……喂，小子，矿石不够了，你去挖回来。十大箱矿石，不挖完别回来！”

“需要那么多？你该不会是骗我给你干活吧。”卫瀚懒洋洋地回答。都把“碍眼”两个字说出来了，这只岩羊大叔以为他会相信他的话吗？

“你以为提炼铁是那么容易的吗？而且我需要最好的矿石！为了把杂质都弄出来，还需要精炼成百上千次呢！最好的矿洞在山里，你问问其他人，肯定有人一起去。滚吧滚吧，赶紧一点，不然这武器你们想什么时候拿到？”

秦笙本来有些疑惑哈威所说的“讨好”、“明显”，直觉这两个词有些微妙和奇怪。听到“武器”之后，立刻回过神来：“挖矿石？我去吧。”

“不，你对做武器很感兴趣吧，那就在一边看着他怎么做。”卫瀚按住他，伸了个懒腰，“我晚上回来吃饭，做点新鲜的吧。”

“好。”秦笙已经习惯为大小吃货准备又新鲜又好吃的食物了，答应得很快。

哈威憋了一肚子气：“喂喂！我说没挖完别回来！你小子没听见吗？！”他挥舞着大铁锤，朝着卫瀚优哉游哉的背影怒吼，“可别乱挖！耽误我干活！”吼完那个，他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是我非常重要的同伴。”秦笙回答。既然是重要的同伴，做饭之类的要求不过是小事而已。

哈威叹了口气，嘟囔着：“你叔叔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哎……好好的小豹子，就像马上要送出去似的。”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回到熔炉旁，往炉子里丢着木柴，“算了，小豹子，没事就画画你想做的弓，给我看看。”

到了晚上，卫瀚非常准时地赶在开饭之前回来了。

他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浑身上下包括雪白的长发都一尘不染。如果不是手里拉着两个巨大的堆满矿石的箱子，谁都不会认为他刚从矿洞回来。

闻见香味，他很干脆地丢下箱子，几步就来到火堆边，熟练地端碗吃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带着无人能阻的强大气势。

哈威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倒竖着眉毛：“十大箱，你会数数吗？”

大吃货护着碗里的食物退后两步，避免他一身灰尘飘到碗里：“两箱就够你炼几天了，明天再去也一样。你放心，这是给阿笙的武器，我只会比你更在意矿石的多少和好坏。”

“哼，说得好听……”

“岩羊大叔，我得罪过你吗？好歹我也是客人，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对客人大呼小叫的主人。岩羊族其他人对客人态度也都不错，只有你，啧啧。”

“你是没有得罪过我，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两人你来我往，秦白竖起耳朵，听得半懂不懂的，但本能地靠近卫瀚，对哈威皱着小鼻子：“不准抢阿瀚的东西吃。”

“……”

秦笙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们身上，他看到蒲西和萨维从屋前路过，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过分低估了新武器出炉的时间。他们还需要护送白海豚族去雷电城，不能在岩羊族待太久。

“哈威大叔，打造武器需要多久？”

“至少一个月吧，我得为你做最好的武器。”哈威搔了搔头发，因为灰尘而结块的头发更加凌乱了。

“我们必须去雷电城。”他们的行程可以变更，白海豚族却需要尽快赶到雷电城神殿。毕竟，他们带的那一小罐海水可并不经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完了。而且，答应别人的事情，他们就必须做到。不能让白海豚族自己赶去雷电城，剩下的路程也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雷电城？非去不可吗？这里离雷电城也不远，跑两三天就到了。”

“我们答应护送白海豚族到雷电城。”

“海族啊，明白了。”哈威摆了摆手，“早点回来，那时候可能刚炼出铁呢。”

“到雷电城之后，我们立刻返回。”秦笙说。

“小子，明天把剩下的矿石都挖回来。”哈威终于又找到奴役某人干活的借口了，眉开眼笑起来，“好好干。”

“明天一起去。”秦笙接着说。卫瀚挖了一下午才弄了两大箱矿石，他一个人的话，很难一天把剩下的八大箱矿石挖齐。

“好啊。”卫瀚立刻笑着答应了，不着痕迹地瞟了气红脸的岩羊大叔一眼。

出产最优质矿石的矿洞在石山深处。卫瀚已经走过一个来回，非常轻松地带着秦笙和秦白来到矿洞口。矿洞又窄又低，蜿蜒延伸着，一路上分成了许多岔路。卫瀚只能一直维持弯腰低头的姿势，秦笙也必须略低下头才能走。以岩羊族的身高来说，倒是正好。

一路上偶尔会遇见几只顶着巨大犄角的岩羊，犄角上沾满了发出荧光的苔藓，背上驮着一筐筐矿石。

在黑暗的通道里，各种荧光闪烁的犄角和三双发出幽光的眼睛交相辉映，汇成了难得的流动光源。

没多久，一家三口就来到一段岔路的尽头。这里被卫瀚挖出了足够兽形立起来的空间，还放着两个半满的大木箱。大白虎转过身，示意秦笙在一边看着就行：“其实挖着也挺快的，我昨天回去之前还洗了个澡。”它弓起身体，亮出锋利的爪子，几爪子下去，矿石就和土块一样，扑簌扑簌往下掉。

“我也可以！”小家伙精神了，变成兽形，也开始了自己最喜欢干的事情——挖坑刨洞。

秦笙默默地看着这一大一小摇晃着尾巴干活，轻轻地弯了弯嘴角。

仅仅一上午，大白虎就非常辛勤努力地完成了任务。八大箱矿石，它轻松地拉着往回走，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岩羊族兽人羡慕的目光。不过，相应的，白虎和白狐都变成了灰色，沾满了灰尘。

归途中，一家三口在溪水里洗了个澡，凉凉爽爽地回去了。

第五十四章：雷电之城

带来珍贵珠子的海族客人们流连几天后，终于告别了石山岩羊族。虽然岩羊一族的雌性远比普通雌性彪悍，但她们同样热爱美丽的珠子。对于海族客人的到来与离去，没有人比她们更加快乐和伤感。

“回部落的时候记得过来呀！”

“我们会准备好吃的！”

“一定要来啊！”

深情的呼唤声，热情洋溢的挥手，依依不舍的告别。

“说实话，我一定会想念这里的。”蒲西用力地摇了摇手，叹了口气。

“是啊，这儿的东西可真好吃啊。”白海豚族年轻勇士们纷纷附和。

“感觉这几天终于活过来了。”

“陆地上还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除了鱼之外。”

所有白海豚族兽人的目光都刷刷地看向萨维。他们现在才发现，能把不同的食材做成同样恐怖的味道也不容易。

萨维非常淡定地在队伍后面跑着，背上挎着秦笙做的和新买的两张弓：“剩下几天，你们自己弄食物。”他最近对食物也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了，更期待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试试自己的弓箭。

白海豚族兽人们瞬间沉默了，其实他们内心隐约还是觉得再忍两三天完全没问题，却没想到厨师这么干脆的就甩手不干了。

“嘁，大不了吃生鱼。”蒲西摩拳擦掌，“你们马上要试炼了，可别指望着别人给你们做食物！再说了，陆地上的食物和海里的食物也没什么区别，煮熟了，放调料，就行了嘛！”他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正在队伍外侧的秦笙，“眼下还有可以请教的人呢！正是个好机会。”

“对啊。”

“好！咱们就自己做吧！”

轻松地在树上纵跃的卫瀚停了下来，笑眯眯地探出头，幽蓝色的眼睛扫视着众人：“我来教你们。”

底下正意气风发的白海豚族兽人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做出了过当的反应，摔跤的、撞树的，转眼间队伍就乱成一团。

“呵，我的厨艺虽然比不上阿笙，可教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么？不乐意？”虎族青年挑起眉。

事实上，一路上大家也没怎么见他做饭，当然很难相信他的话。

“反正，阿笙不会教人的，你们要学，也只能跟我学。”撂下一句话，卫瀚落在地上，化成兽形，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瞥了众人一眼，晃着尾巴向秦笙走去。

同行这么久，白海豚族兽人们多少能感觉到白虎族青年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好相处，黑豹族少年也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难相处。身为猛兽部族的人，白虎族兽人具有异于常人的独占欲，尤其是涉及黑豹族少年的时候。当然，如果不越界的话，经常一脸笑容的白虎族兽人是相当乐意为他们解答各种疑问的。做饭这种小事，没有必要惹得同行的旅伴不快，不是吗？

于是，接下来，卫瀚开始指导白海豚族兽人烤猎物，辨识香料植物。作为吃货，其实他还知道很多能吃的植物，但谁知道白海豚族能不能适应呢？还是只按照他们最习惯、最常见的食物来教就行了。

两天后，疲惫但是充满欢声笑语的旅行者们终于能看见远处乌黑的山头了。远远看过去，那个山坡上长着一棵躯干盘旋曲折的大树，大树枝繁叶茂，几乎覆盖了整座山头。树荫底下，凿山而成的城池露出一排排乌黑的洞口，就像蚂蚁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