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是你。”白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非常愉快。

“你太闲了。”秦笙表示，“教秦白在雪地里打猎。”

“它在雪山上和那些狐狸待了很久，比你想象中更适应这种季节。”

“别用它取乐。”

“好吧。”白虎非常勉强地同意了，尾巴甩了几下，收了回来。

在过去三个月里打架打得神清气爽的卫瀚觉得，目前走过高地寻找春之城的旅程是非常愉悦的。秦笙非常怕冷，一旦进入休息时间就会主动地靠在他怀里——当然，是兽形的怀里。而且，雪地跋涉让他的冷静程度降低了不少，很容易撩拨起来——当然，某人不会承认自己的扭曲爱好就是看到最在意的“同伴”打破面无表情的状态。至于秦白，对周围的环境始终保持高度的好奇心，时刻处于兴奋状态，不管大白虎以什么动机和它玩，它都毫无怨言。

一天天过去，波浪似的山坡上的雪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可以看到雪下面的一丛丛绿色。那些绿色让人觉得，冬天好像马上就要过去了，春天即将来临。

春之城出现得并不突然。

某一天，它就那样地展露在视野里了。像一朵白色的小花，四朵花瓣绽开，迎接着洒落的阳光。白色，并不仅仅是薄薄的一层雪的颜色。春之城是纯白色的，所有的建筑都由白色的岩石筑成。神殿依然是最高的，四座高塔是它的象征。高塔面对的方向，都延伸出一片建筑区域，东南西北两两对称。

如果说雪山壁里雕琢的冬之城是鬼斧神工，那么舒坦地在山谷间的平原上晒太阳的春之城就像最细腻的艺术结晶。远看，整座城池就是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像春天盛开的鲜花；近看，每一栋房子都是艺术佳作，每一幢建筑的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甚至连铺地的白石上也雕刻着流畅的花纹。

第一次踏入这座城池的客人们震撼而又充满敬意地认真观察着。

秦笙敢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城市，充满着普通兽人无法想象的艺术的魅力。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发现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美妙的图画、雕刻。冬之城是淳朴的，大家都为了生存而努力，除了雌性关注漂亮的配饰之外，兽人们关心的就是生存和交换石币供养雌性。而在春之城，街上走过的兽人和雌性都穿着得体的衣物，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精美饰品，连人都充满了艺术的气息。

“好看。”秦白紧紧抓住秦笙的手，指了指一座房子的墙壁上雕琢得栩栩如生的茂密枝叶和枝叶间冒出的小鸟。

秦笙点头表示同意，他已经目不暇接了。

“现在不算太冷，暂时把你的毛皮衣服换成石币吧。”卫瀚说，抱起两件毛皮大衣往刻着“衣物”的店铺走去。

确实不冷，温度比冬之城要高一些。秦笙把披风上的帽子取下来，露出了头部。

立刻，他敏感地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耳朵上。有纯粹是好奇的目光，也有久违的厌恶的目光。

“阿笙？”秦白似乎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抬起头，担忧地望着他。

秦笙把帽子戴上，牵着秦白走进房子之间的狭窄缝隙里。之前旅程路途中的人们对他的耳朵都没有过分的关注，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他几乎忘记自己并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兽人。不过，很明显，春之城的一些人并不是那么友好。

“阿笙？”秦白摇了摇他的手，紧张地往外看了看。小家伙和他一样，能够感觉到恶意。

“没事。”秦笙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刚才的目光只是纯粹的厌恶而已，就像以前一样。成年的兽人顶多是不想看见他，只有那些未成年的兽人，才会动手欺负。只要他遮住耳朵，暂时应该不会惹起众怒。但也只是这样而已，如果有人还敢欺负到他头上，他也会好好回敬的。

“怎么站在这里？”卫瀚随后也钻了进来，打开小小的钱袋给他们看，大约有三十多个蔚蓝色的刻着山谷大海和神殿高塔的透明石币。

“好看！”秦白眼睛亮晶晶地，渴望地看着两位家长。

“拿着。”卫瀚给了他一枚，然后，和以前一样把钱袋丢给秦笙，“春之城的食物比冬之城便宜一点，但是旅店很贵。最便宜的旅店一个人一天要三个石币。我们先去休息，明天再想想怎么赚石币。”

“这里最贵的东西是什么？”秦笙把钱袋放进怀里。

“衣物和饰品。”卫瀚笑起来，挑起眉，“你会缝衣服和雕刻吗？”

秦笙想说自己确实会缝衣服，一路上他也做了不少简单的兽皮衣。但是，想到春之城的人们身上穿着的精致长袍，他只能保持沉默。当然，这种简单的缝衣技术，卫瀚也会。

“明天我们去海边走一走。有种饰品的原料很贵。”卫瀚很自然地勾住他的肩，“比雪狐的皮毛还贵。”

第三十五章：挣钱养家

春之城最便宜的旅店，在秦笙看来，已经等同于冬之城的中等旅店了。起码，它提供单独的房间，干净的床铺，洗浴用的热水。虽然卫瀚对于狭窄的房间和过小的床感到不满，强调赚到石币之后一定要换最好的旅店。不过，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里至少比冬之城的洞穴旅店要好上一百倍。

“饿了。”秦白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到床头，忽然坐起来拍了拍小肚皮。

“这里不提供食物。”卫瀚心情很好地逗着他，“我们也没有多余的石币去食物店。”

“打猎，烤肉吃。”秦白立刻提出了建议。

秦笙安置好简单的行李，点了点头：“直接去海边。”母亲描绘过大海，但是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现在既好奇又有些激动。

“好吧，说不定我们可以试试吃海里的猎物。”大吃货来了精神，“不过，现在吹来的风都是腥的，海里的猎物能吃吗？”

“应该可以。”大厨秦笙有点迟疑，他虽然知道海里很多猎物都可以吃，但毕竟没见过，也担心会弄回有毒的猎物。

“我先找店主问问，春之城里常吃的海中猎物是什么。”卫瀚捞起秦白，大步走出房门。秦笙挑了调料带上，以及熬煮用的硬皮果锅。

他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大小吃货回过头，幽蓝色的眼睛和蔚蓝色的眼睛都闪烁着他非常熟悉的喜悦光芒——也许，用最精辟的语言概括，就是吃货的兴奋之光。

“店主说了，只要不怕腥不怕难吃，都没有毒，都能吃。”大吃货勾起嘴唇。

“都能吃哦！”小吃货用力地点着头。

“走吧。”卫瀚放下秦白，提过秦笙手里的包袱。

“勇士，如果要捞珠子可得走远一点。附近海滩上的珠子可不多见啦……那些大颗的，海族也捞得差不多了。”店主打量着这一家人，又补充了一句。

“谢谢。”秦笙想了想，“海族，是鱼虾蟹类的族群吗？”

“水生族里的一种吧，他们在水里才会化为原形，而且海族的兽人不能进河流湖泊，普通水族的兽人不能进大海。”店主解释，“咱们春之城的居民里有一半是海族人。街上佩戴非常华丽的那些都是海族，他们能去捞珠子，每家每户的石币堆得和小山一样。”

“海族不住在海里？”秦白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到岸上住？”

“水生族兽人化成人形之后，就不能在水里呼吸了。雌性也只能生活在陆地上啊。”店主哈哈大笑，“沿着海岸，有很多海族的部落呢，你们可以去看看。不过，有些部落特别排外，生怕别的部族去海里捕猎捞珠子。遇到那些部族，就绕道走吧。”

“要不是您说了那么多，我们这些刚来的还不知道犯多少错呢。”卫瀚也笑起来，“要是真捞上珠子，我一定送您一颗。”

“哈哈哈，你们刚来，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春之城里的生活可不容易啊，如果只是历练或者旅行倒还好，要想长住的话，还得找住的地方，还得找合口的食物，还得注意打扮……”

“啧啧，春之城的人可真不容易，都爱装扮。”

“随便到街上看看吧，体面一点的人，一身就不下一千个石币呢。”

秦笙看了一眼街上行走的人们，除了极少数像他们这样刚进入春之城的兽人，其他人都穿着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柔软长袍，头上、手臂上和脚上都戴着晶石和圆珠做的饰品。虽然这些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很明显，对于他们这些衣着简陋的兽人，他们很自然地流露出自傲和疏离。

春之城离海边并不远，越过一两座山坡，就能够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

一家三口站在山坡顶上，对着眼前波涛渺渺的蓝色海洋又惊又叹。或许每一个第一次见到海的人都会惊讶于它的博大和无边无际。所有的江河溪湖的水都汇聚在这里，也许天空中的雨水和雪也来自于这里。

“好大。”秦白嘟囔着。

“传说中，神真正的居住地就在海里。”秦笙说，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海风带来的腥咸气息。

“这附近似乎没有部落，我们走吧。”卫瀚跃下山坡，朝海滩上跑去，很快就跳进海里不见踪影。

“阿瀚！等等！”秦白连忙跟下去，但是人小腿短，迈几步之后干脆化成了兽形，蹦蹦跳跳地跑下去了。

秦笙并没有着急，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边走下并不算陡峭的山坡，来到雪白的沙滩上。沙滩踩起来非常柔软，偶尔会有螃蟹挥着钳子横行而过，还有不知名的生物挖了洞往里头钻。小雪球对着这些小猎物下手，很快就抓了不少，堆在秦笙脚边。

虽然秦笙尝试过煮螃蟹，但对于兽人来说，肉未免太少了些，蟹黄蟹膏什么的也都是一口就没了，吃起来更是麻烦。所以，他摇了摇头，浇灭了小家伙的热情。

小雪球用爪子拨了拨那些小猎物，很快就忘记了失落，自顾自地玩起捕猎游戏来。

“啪”，几条不知名的大鱼被扔了上来。

“啪”，又几只触手众多的奇怪生物被扔了上来。

“啪”，几只巨大的虾被扔了上来。

虎族的青年就算到了海里，似乎也是无往而不利的。

秦笙提着猎物四处寻找干净的水，附近的石崖上正好有细细的泉水流下来，他就着泉水开始清理猎物。“秦白，捡柴。”

“嗯！”小雪球很听话地跑上山坡。

对于这些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食材，秦笙决定，直接烤熟。其他的做法以后可以慢慢挖掘，现在只能先尝尝看肉质是不是鲜嫩了。

没多久，辛勤的小吃货一根一根叼来的干树枝已经堆了起来，秦笙稍微腌制了食材，生起火。很快，香味就传了出去。

在海里努力寻找珠贝的卫瀚只找到几只大贝壳，揣在怀里游了上来。当然，对于吃货来说，第一件事情不是查看自己的收获，而是尝尝海鲜的滋味。

“不错，很鲜嫩。”

“好吃。”

“没有想象中那么腥，滋味和河里的鱼虾有点不一样。”

“很好吃。”

“阿笙，我敢说春之城里的食物肯定都不如这些好吃。”

“真的好吃。”

秦笙接受了大吃货和小吃货的赞美，眯起眼睛享用自己的食物。

吃饱喝足之后，卫瀚开始撬海贝，他的力气大，贝壳很快就张开了——除了柔软的贝肉，什么都没有。几只贝壳里都没有珠子，卫瀚皱起眉：“这个能吃吗？”

秦笙点头：“能吃。不过，既然能生珠子，还是不要吃了，放回去。”

“少这几只也没关系。”作为吃货，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吃的猎物。

秦白在一边对着柔软的贝肉流口水。

秦笙无语，只能眼睁睁看着卫瀚把贝肉撕下来，清理干净。

之后，卫瀚再次下海找海贝，并且强调晚饭就是贝肉。

确实，他们的晚饭就是大大小小几十只海贝的肉，秦笙几乎怀疑卫瀚把这一小片浅海里能算得上大个的海贝都捞起来了。但是，这些海贝里只有两三颗很小的银色珠子。

“珠子确实不容易找，贝壳也少，珠子也少，大概都被附近的海族都找光了。”吃着煮贝肉，大吃货很认真地思考赚钱养家的严肃问题，“我再去问问，有没有可以多换些石币的珍贵猎物。”

“一起去。”秦笙回应。

看着他坚持的样子，卫瀚笑了起来：“当然，也让我看看最近你的打猎技巧提高了多少。”对于“同伴”的成长，他无比期待。

第三十六章：迁怒之灾

晚上回到旅店后，卫瀚把一下午的劳动成果给店主看。店主瞧了瞧，摇摇头：“这么小的珠子，顶多能镶嵌在雌性的发饰上，最多值二三十个石币。”

“除了珠子之外，有没有什么比较值钱的猎物？”

“春之城不缺猎物……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你去问问食物店的人。”

“好，这些珠子可以抵房费吗？”

店主想了想，觉得掌心里的银色珠子确实小巧可爱，忍不住笑了：“行吧，你们可以再住五天。”

“非常感谢。”虎族青年笑得格外迷人。

“珠子没有了。”秦白眼巴巴地看着店主收起银色的小珠子，一脸失落。他其实并不明白小珠子的价值，但是并不妨碍他把珠子们当作新玩具。

“你可真难养啊，珠子也能当玩具。”卫瀚用力地揉乱他的头发，“改天咱们去一个远一点的沙滩捞海贝，也许你就有新玩具了。”

“明天不去？”小家伙得寸进尺。

“明天你可以一个人去。”大家长温和地微笑。

秦白扁扁嘴，往秦笙的怀里缩了缩。年纪幼小的孩子直觉非常强，虎族青年笑得越温柔，好像就越可怕。

“实在换不到石币，我们可以去城外住。”秦笙理智地提出建议。冬之城外的环境太恶劣，所以只能住在城里。春之城完全不同，虽然是冬天，照样可以在郊外找个合适的洞穴住下来。

“我们俩会捕不到猎物吗？就算猎物再不值钱，几头沼泽牛也够换不少石币了。”卫瀚理所当然地说，推着他走进房间，“晚上让秦白睡床，我们睡地上。床太小了，没办法化成兽形睡。”

“你可以用人形睡。”

“不舒服。”

“我想睡床。”

“……相信我，你晚上一定会冷醒。而且，床有我的肚皮好吗？又软乎又暖和。”

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的肚子已经和床联系起来了？一直享受着白虎提供的睡眠福利的秦笙，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卫瀚出门打听情况，秦笙和秦白在街上闲逛。

天色刚亮起来，街道上没什么行人，秦白伸着小胖手摸着他感兴趣的雕饰。秦笙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家伙身后，放任他满足泛滥的好奇心。一幢房子一幢房子地摸过去，他们渐渐离开了比较繁华的区域。

“在这里！”

“别让他跑了！”

忽然，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