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瀚拔了几根最长最好看的羽毛给他玩，又把野鸡处理干净，利落地拿爪子分解成小块，捧回火堆边，放在硬皮果里。这些前期准备工作他已经做得很熟练，最重要的腌制、烤制、放调料的步骤，都由秦笙负责。

等烤肉和汤冒出香气，小家伙也拿着羽毛一歪一扭地回来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食物不放。不过，兽人天生具有领域的意识，尽管已经很饿，小家伙还是需要征求猎物主人的同意，才能享用食物。

“吃？”蔚蓝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流露出渴望。

“早着呢。”卫瀚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说起来，阿笙，得给他取个名字吧？”没有名字，叫起来都不方便。总不能一直“小狐狸”、“小家伙”喊下去。

“嗯。”秦笙看了小家伙一眼，被那渴望的小眼神打动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小家伙很开心地在他的掌心蹭了两下，头发毛茸茸的，倒让他想起这孩子毛团状的兽形。

“不管怎么样，随便取个名字吧。”卫瀚眯了眯眼睛。虽然他并不后悔同意带着小家伙继续旅程，但并不代表这种时候不会羡慕嫉妒恨。

“名字不能随便取。”秦笙皱起眉头，慎重地思考着。他记得母亲解释过，她的名字是一种乐器，所以他和弟弟们的名字也都是乐器。名字是有意义的，寄托了很多美好的期望，也代表着家族的一致性。他当然也希望给小家伙一个好名字。

“你的名字倒是很有趣。是你母亲取的吗？”

“嗯，我们三兄弟都随母姓。”兽人世界是没有姓氏的。凡是有姓氏的兽人，继承的肯定是母系、祖母系或者曾祖母系等等的姓氏。

“阿笙……‘笙’是什么意思？”

秦笙在地上写了两个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非常整齐漂亮的文字。卫瀚坐起来，认真地观察着那两个字，觉得非常眼熟：“你的名字？”

“这是姓，这是名。我的姓是母亲故乡一个古老王国的名字，我的名是母亲故乡一种古老乐器的名字，据说可以吹出很好听的声音。”秦笙很少说这么多话，但是母亲为他取的名字一向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他在地上又画了一个图，似乎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乐器的样子。

卫瀚挑了挑眉，在地上很勉强地画了两个字：“你认得这两个字吗？”

秦笙惊讶地抬起头，虽然歪歪扭扭，可是他仍然能认得出来，这绝对是母亲故乡的文字：“你的名字——卫瀚。”

“很久之前的某一代祖先，或许和你的母亲是同乡。”卫瀚笑了起来，“她给接下来几十代的子孙都取好了名字。但后来谁都看不懂她的语言，幸好下面有注释读音，才勉强知道怎么读。我可好不容易学会画这两个字，后面那个字笔画太多了。”

秦笙表示同情，“瀚”字要硬生生地记下来并不容易。

“这么说起来，我是姓卫，名字是瀚？什么意思？”

“卫是保护的意思，瀚是很广大的意思。”

“活了十九年，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卫瀚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有空的时候，也教教我这种文字吧。”

“嗯。”秦笙当然非常愿意。

“想好了要给小家伙取什么名字吗？跟着你姓就行了，毕竟是你执意要带着他的。”

“……很难。”

说了一会儿话，食物已经熟了，小家伙的口水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秦笙把一小碗野鸡蘑菇汤递给他，小家伙双手小心地端住，伸出舌头慢慢地舔起来。

“喝，不是舔。”

小家伙有些委屈地抬起头，看着秦笙示范。

“别管他，很快就学会了。”卫瀚倒是不在意，拿起烤肉开吃。

小家伙明显更加垂涎烤肉，方便啃咬，又不会太烫。汤虽然美味，但只能一口一口地舔，还时不时会烫舌头。

于是，渴望的小眼神再度出击。

秦笙毫不意外地被打败了，面无表情地撕了块烤肉给他：“汤凉了再喝。”

小家伙喜出望外，捧着烤肉啃了起来。

午饭吃完之后，又到了休息的时间。

吃饱喝足的一家三口躺在草丛里。秦笙在白虎硕大的身体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小家伙滚来滚去，只能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

白虎幽蓝色的眼睛瞥了一眼在秦笙怀里扭来扭去的小家伙：“要不然叫白吧。有这样的字吗？反正他头发是白色的。”

“秦白？”秦笙轻轻地念了出来。虽然意思很简单，但是念出来也很顺。而且，按照毛色取名字好像也不错。

“秦白。”白虎重复着，“喂，小家伙，你的名字是秦白，记住了。”

“……白……”新出炉的秦家人小狐狸秦白跟着念，明白这是自己的名字，快乐地笑了起来：“阿……阿笙，阿……阿瀚，阿白！”

第二十五章：路遇雌性

秦白毕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没几天，他就已经能够“蹬蹬”跑得飞快了。秦笙在前面慢慢地跑，他的两条小短腿飞速交替，竟然也能跟得上。

于是，三人的速度提高了很多。某一天这孩子又扑倒在地，蓬松的大尾巴摇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嗷嗷叫着就顺着秦笙的腿爬到他肩上。还没来得及坐好，它又一头栽了下来，小手抱着摔出肿包的额头，双眼泪汪汪的撅起嘴巴。

秦笙给他敷了药草，揉了揉他的脑袋。

卫瀚在一边笑：“乐极生悲，谁让你动作那么快来着？”

“没……没爬阿瀚！”小家伙扁扁嘴巴反击。

“是啊，你要是想爬到我身上，啧啧，从树上掉下来，脑袋非开花不可。”卫瀚挑起一边的眉毛，“这段时间你好好适应吧，等能控制化形的时机再爬上爬下。”

“需要多久。”秦笙问。

“说不定，一个月两个月吧。”唯一有经验的人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没什么区别，遇不上什么野兽，就让他在你身后继续跟着。”

秦笙实在不了解兽人变形的知识，只能点头同意。

秦白嘟着嘴囔囔：“兽形。”他当然更喜欢兽形，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还能享受坐肩头的福利。

“能控制化形之后，一天至少一半时间必须用人形。”卫瀚眯了眯眼睛，“你也得开始学打猎了。那群狐狸教你的东西，只不过是些皮毛。我们是兽人，要学的多着呢。”说着，他看了秦笙一眼。

秦白也闪着大眼睛看向秦笙。他知道，这一招也只能对秦笙起作用，卫瀚根本不会理会。

不过，这一次，秦笙没有被打动，只是又揉乱了他的头发：“听话。”秦白还太小，不明白卫瀚的指导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从前他只能自己摸索打猎技巧的时候，心里无数次期望有人能够从早到晚提点他。莱恩必须去打猎，尽管已经尽力指导他，但其实留给他的时间并不算多。而且，莱恩更善于用兽形，对于弓箭、矛等工具也是制作的兴趣大于使用的兴趣。直到现在，秦笙也必须自己摸索弓箭和骨矛的使用技巧。但是卫瀚的人形状态的强大，让他似乎模模糊糊看到了将来自己强大时的模样。

“今天就早点休息吧。”卫瀚说。夕阳还坠在树梢边，附近正好有一片空地。

秦白抬头看着秦笙，拉了拉他的衣角：“看……看阿笙……打猎。”

“别给他添麻烦了，你控制不住化形了怎么办？滚过来！”卫瀚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秦笙也示意小家伙过去等着：“生火。”

“我来！”兴趣转移，秦白立刻撒欢地去捡枯枝叶了。

秦笙转身走进树林打猎。中午是卫瀚，晚上是他，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惯例。但是，两人的能力毕竟有差别，卫瀚很轻松地就能捕获大猎物，秦笙则会避开他暂时难以挑战的猎物，更喜欢捕四耳兔或者角鹿。而且，他费的时间多了不少。

等秦笙拖着一只成年角鹿和两只四耳兔回来，夜幕已经降临了。

偌大的树林里，他们生起的篝火非常显眼，温暖而又明亮，好像驱散了无处不在的危险。

“阿笙！”秦白跳起来，“火！我烧的！”

小家伙一脸得意和骄傲，大眼睛扑闪扑闪，无言地邀着功。

“好。”言简意赅地夸完，秦笙把猎物都丢给卫瀚，摸出几颗植物块茎，用宽大的树叶包好，扔在火堆里。

“什么？”小吃货一脸好奇，手几乎要伸到火堆里把它们捞起来。

“地瓜。”秦笙回答，拍开他不安分的小手。

大吃货被这几颗地瓜勾起了雪山的回忆，嘴唇不由得弯了起来：“小家伙，跟我去处理猎物。”

“嗯！”

就算他不说，小家伙也不会放过满足好奇心的机会。

火堆边只剩下秦笙了，他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火焰跳动。

周围的树林并不安静，虫鸣、鸟叫以及野兽的吼声，或大或小地传过来。卫瀚的威压只有在兽形的时候才会不可控制地散发出来，现在的非战斗状态当然镇不住大大小小的动物们。

忽然，秦笙黑色的耳朵动了动，他抬起头，盯住远处的草丛。

那是一股浓烈的味道，但在他的记忆里，没有散发着这种气味的动物。就像从淤泥中爬出来的一样——鳄鱼？恐怕也不会爬这么远。

那只不知名的动物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走了出来……

秦笙面无表情地看着。

“臭！”秦白的声音响起来，两条小短腿跑到秦笙跟前，“谁？”

不速之客越来越近了，秦白好像警告一样从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四肢趴在地上，摆出了警戒的姿势。

“你，你们好，我……”浑身涂满了淤泥的雌性走到火光能够照得到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我看到有火光，所以才过来。树林里太危险，我能在火堆附近过一夜吗？我保证，保证……”雌性看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秦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火堆边一片宁静，只有树枝燃烧的噼啪声。

“我保证明天——”雌性鼓起勇气，刚要继续说下去，忽然顿住了。

卫瀚拿着清理干净分割好的猎物走到火光里。

雌性的目光就像被勾住了一样，直直地望着他。

雪白的长发，俊美的面容，白皙的皮肤，赤裸的、肌肉匀称的上身。白虎族的青年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雌性们停下脚步，流连不去。

但是，本人却根本没有这种自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看了眼前的雌性一眼，马上挪开了视线，开始串肉烧烤。

雌性低低地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走！”秦白就像自己赶走了敌人一样快乐地爬起来。

秦笙反而有点疑惑，从雌性对于安全的渴望来看，不应该就这么走掉的。

“腌肉。”卫瀚打断了他的思考，瞥了瞥雌性走掉的方向，毫不掩饰眼里的警惕和厌恶。

“臭！”秦白仍然在抱怨，如果秦笙坐在这一大一小的对面，一定会发现两双蓝色的眼睛里流露的情绪完全一致。

“是啊，真影响吃饭的心情。”

“……”

秦笙有点纠结。兽人需要爱护幼崽和雌性，眼睁睁看着一个雌性走入危险的树林，他实在有点放心不下。可是明显这两个吃货根本就不在意。秦白还小，根本不了解兽人的习俗。但是卫瀚……好吧，这家伙从来都很奇怪，不论对幼崽还是对雌性，都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

没多久，浑身湿透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的雌性再次出现了。这一回，她并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而是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坐到火堆边：“谢谢！”

事实上，没有人同意她就这么坐过来。但是，毕竟已经坐过来了，也不能翻脸赶出去。秦笙有些无语，他接触最多的雌性就是自己的母亲，从来没见过这样没有礼貌的雌性。或者说，刚才明明还很有礼貌，看到某人之后就完全变了。

某人，实在是很受雌性欢迎。

第二十六章：逃跑新娘

雌性眨巴着眼睛，带着温柔的笑容望着对面的青年、少年和幼童。

白虎族青年垂着眼睛，翻着烤肉；黑豹族少年默默地继续腌制肉块；雪狐族幼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甚至连烤肉的香味也没能让他转移注意力。

“我不小心和家人分开了，又认不清方向，好不容易看到火光，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雌性说得非常恳切。

当然，这一番感激的话，秦白听不懂，秦笙非常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卫瀚则当成什么也没听到。

“你们是什么族的呀？雪白的头发……是从冬之城附近过来的吗？我也在冬之城神殿里生活了几年，可惜都没什么机会出神殿看一看。”

卫瀚把烤好的肉分成几块，递给秦笙，接着继续烤。秦笙用树叶包好烤肉，拿给秦白。秦白捧着肉块吃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忘继续瞪着对面的雌性。

雌性的表情渐渐地僵硬起来，再也维持不住笑容，眼睛里也迅速蓄满泪水，要落不落地挂在睫毛边：“我，我真的不是来路不明的人。对不起，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可是树林里很危险，我怕……”

眼泪攻势下，卫瀚若无其事地把烤好的肉继续递给秦笙，自己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秦笙咬了两口肉，默默地从火堆里刨出烤好的地瓜，丢给雌性。他并没有注意到，卫瀚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浓重的不快。

雌性惊喜地拿起地瓜，看了秦笙好几眼，连声感谢。

秦笙本身也是个俊俏少年，虽然在卫瀚的衬托下有些青涩和单薄，表情也匮乏，但乌黑的头发、毛茸茸的耳朵、绿色的眼睛，足以令人欣赏。

雌性小心地吃着地瓜，打量着对面的三兽人，目光在卫瀚和秦笙之间转来转去。

卫瀚的脸色越来越差，吃完肉把小家伙提到怀里，正巧秦白忽然又变成了兽形，嗷嗷地叫着，不甘不愿地缩在他怀里。

雌性笑眯了眼：“原来你们是白狐族的。”说着，她又仔细看了看秦笙，试探着问：“你是黑猫吗？”

秦笙刚才不过是看她可怜，并没有和她通报部族的意思，于是仍然保持沉默。

卫瀚捏着怀里的秦白，揉来搓去。

秦白嗷嗷叫着，不断挣扎，热闹无比。

雌性却没有领会他们的冷淡，继续小口小口地吃着地瓜：“这东西真好吃，是什么？”

当然，没有人理会她。她也不再苦着脸，笑了笑：“我知道你们还防着我呢，可我是女……雌性，根本威胁不了你们，更没办法自保。明天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你们把我捎到下一个部落里就好。”

秦笙和卫瀚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太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们了。”雌性松了口气，打量他们的视线也更加肆无忌惮。

下一个部落？最近的部落就是黄鼬族部落了。卫瀚心里盘算着这里离黄鼬族部落有多远，雌性的身份当然不用再想。毕竟，没有一个雄性会把雌性单独丢在危险的树林里，除非她是自己离开的。而这个雌性遇上他们，已经足够“幸运”了——并不是所有兽人都会好好归还“偶遇”的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