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衣二话不说就帮他治疗,这让白蝶十分感动,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帮上什么忙,干脆在这里陪着安植他们一起看。
闻南回已经出了许多汗,心里想着苏炎晖有裴亦墨保护着应是没问题,却也有隐隐痛心,费力地招架着花戏雨的一招一式,但岂料那《寒雨七式》也不是闹着玩的,最终还是因为体力不及走火入魔没感觉的杀人机器,手下动作慢了,被抓住弱点一棍子打中腹部,倒退好几步后颓然坐在地上。
他的手边,突然传来一阵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闻南回低头一看,却是璇玑,再抬头,发现裴亦墨搂着苏炎晖正俯视他,闻南回不禁苦笑,这就是他帮助别人的方式么?
而突然,安植一惊,花戏雨招招式式都在打向江黛卿,毫不夸张地说,站在江黛卿只有挨打的份儿,简直和一个血葫芦一样。
“儿……儿子。”江碎魂捂着胸口,大吐一口血,瘫软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快要被打死!
江黛卿连着中了几棍子,这才深深感受到所谓《寒雨七式》第七式到底有多厉害——每中一棍,体内的经脉便断一次,再这样下去,不是她走火入魔的花戏雨先全身经脉爆裂而死,而是自己先于她爆炸!
忽然花戏雨一跃腾空,飞起后又迅速头朝下俯冲,手中已经染红的麒麟短棍如闪电一般迅猛直下,眼看着就要直插进江黛卿的天灵盖!
江黛卿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从天而降。
只剩下何意,他看看周围一片狼藉,突然眼里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老夫现在终于知道,所谓正教邪教,只不过一念之差,终是会让这么多人丧命……又有什么差别?”
说着,一把推开江黛卿,江黛卿一下子落入江碎魂怀里,猛的一阵咳嗽,出了许多血——可是他清楚的看到,何意,推开他以后自己却没时间再躲避,他亲眼看到,那根麒麟短棍硬生生从他的头盖骨戳下去,直到整个棍子都没入他的脑袋。
宫织星差点吐出来。
左小南和凌冰姬也是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唇瓣,眼眸里尽是恐惧。
“教主……”重霄喃喃,差点就流出眼泪来。
“何掌门!”江碎魂费力地大喊,可话音刚落,何意就已经倒下,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苏炎晖脸色惨白,这死的也太壮烈了,而且超级恶心。
“恶心就别看了。”裴亦墨轻轻拍拍苏炎晖的肩膀,苏炎晖乖巧地点头。
闻南回自己调理得稍微好一些,抓起璇玑就要与花戏雨再战。
“别去!南回!”苏炎晖大叫一声,闻南回和花戏雨同时转头看着他。
苏炎晖用手指点住嘴唇,歉疚地看了一眼裴亦墨。
裴亦墨也早料到会发生这一幕了,也是时候到自己插手了。
第五十八章
江黛卿觉得呼吸困难,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被他爹抓住。
“爹……孩儿不孝。孩儿觉得,好困……”
江碎魂虽然重伤,但没有江黛卿严重,哽咽道:“坚持住儿子,千万别睡啊!”
可是江黛卿稍微微笑了一下,便闭上了眼。
江碎魂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原地抱着江黛卿。
闻南回见江黛卿快要不行了,握着璇玑狠下心来打算与花戏雨搏命,看着花戏雨往苏炎晖的方向去了,他横眉欲上前阻止,却看裴亦墨冷眼对宫织星说了些什么,宫织星点头后飞快跑来拉着自己不由分说便跑。
“宫护法!”闻南回被她拉到一处巨石之后。
“教主的命令,叫我带你先躲避一会儿,花戏雨么,就交给我们教主了。”
“裴亦墨……”闻南回苦笑:“裴亦墨是被炎晖缠的不得已才这样的吧?”
宫织星点点头,毕竟他们教主是一个很尊重老婆的人。她在心中轻叹,都说裴亦墨是杀人魔王,可是,他是一个比谁都痴情的男子,况且,就从他要自己和闻南回一起躲在这里更说明,他不是置别人生死于不顾的人。
眼看着花戏雨就要冲到苏炎晖跟前了,苏炎晖惊恐的把头埋到裴亦墨的胸膛里,闻南回担忧地大喊:“炎晖!”
裴亦墨倒是云淡风轻,面对花戏雨面不改色,将折扇一挥,花戏雨的动作便是一滞,停留了几秒后才又冲上来,而有眼色的三位护法便去迎战。
苏炎晖不愧是弱小鸡,弱弱的抬起头来,便看见三位护法与花戏雨打得不可开交。
闻南回看苏炎晖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转头看看坐在那边的江碎魂,他老泪纵横地看着怀里的江黛卿,嘴里不断喃喃着“儿子”。
于是对着宫织星道:“江黛卿……”
宫织星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过招的四人,头也不转地道:“江公子那边,落梅教就不便多管闲事了,本来正邪教就不两立,不是么?”
闻南回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宫护法,难道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么?若是黛卿再得不到治疗,恐怕……”
宫织星这才有点懒散地看了他一眼:“嗯,我看到那个号称神医的春衣来了,不妨让她试试。”
闻南回是太紧张忘记了,看着花戏雨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也不管宫织星的阻止,跑过去架起江氏父子就往假山后面跑。
白蝶急忙扶住闻南回,徐沛白已经简单治疗完毕,所幸伤的不是太深。
春衣看到他俩,又看看闻南回:“我不收死人。”
闻南回等人闻言大惊:“江黛卿他……死了?”
江碎魂忽然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却听重霄道:“你不是神医么?我记得你有好多瓶瓶罐罐啊,随便拿出来试一试。”
春衣道:“药是不能乱吃的。”
重霄却叹道:“如果我死在这儿了,那岂不是也没有办法被你救活了吗?”
安植听后惊到:“重霄,你要干什么?”
重霄没等春衣答话,径直冲了出去,对着落梅教三位护法发动进攻!
只听宫织星在巨石后面大喊:“凌姐姐小心!”
凌冰姬刚回头,就对上重霄,麒麟短棍毫不留情地打向她,凌冰姬本能地条件反射,伸出右臂去挡,但重霄用的是《寒雨七式》第四式,凌冰姬一声惨叫,右胳膊的小臂就这样断了。
“冰姬!”零无见势不妙,一个华丽的转身挡在凌冰姬身前,搂着凌冰姬的腰,单手与重霄对打。
失去了两位队友的左小南一下子落单,花戏雨一棍子打来时她蹲下去躲,这一瞬间她头上的明亮如火焰的花朵都被打散,红艳艳的花瓣落下,而左小南的眼角,瞥见一根银色的麒麟短棍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下一秒,自己已经身在空中,重重的落在地上。
被打到的左肩好疼,左小南吐出一口血,剑也落到地上,费力地撑起自己。
“小南姐姐!”宫织星冲到她身边,扶着她,然后用刀比在自己前面,冷汗滑落,看着花戏雨走来。
……
春衣看着江黛卿,摇摇头。
闻南回一个箭步抓起安植的衣领,璇玑比上他的脖子:“春衣姑娘,对不起了,若你不给他们治疗,休怪南回无礼!”
春衣皱眉,刚摊上一个不怕死的重霄,这又来一个麻烦。
安植不动声色:“闻南回,你要是想杀便杀,迟早我也是要随戏雨去的,不在这一时半会儿。”
闻南回微微担心,白蝶扶着徐沛白诚恳地看着春衣:“春衣姑娘,连徐护法你都治了……为何不肯帮帮江公子和江庄主呢?”
春衣看一眼和零无对打的重霄,忽然苦笑一下,看看天空——北极星正明亮,此时应该是夜里四点左右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也罢。我本是为了防止重霄那么冲动才说我不收死人的,可他都已经去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真的没办法治死人,而江庄主和江公子都没有死。”
闻南回手里的璇玑这才慢慢从安植的脖子上拿下来,白蝶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徐沛白的意识已逐渐恢复,待清醒过来时,发现安植,春衣,江黛卿,江碎魂,白蝶和闻南回,不论是敌是友都在这里,再看看自己已经被处理好的伤口,很明显是春衣做的。心中一下子释然,人类只有在共同抵御外敌的时候才会抛下往日恩怨——但,自己与他们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红莲的死也许自是他命数,怎么能错怪苏炎晖?更不该打着“正”的旗号去消灭“邪”……这个世界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徐沛白轻轻对着正在医治江黛卿的春衣道:“谢谢你,春衣姑娘。”
春衣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他一眼,但是很快低下头去:“没什么。”
白蝶一脸欣喜,扶着徐沛白:“你醒了?”
徐沛白冲他安慰的笑笑,发现闻南回正观看战况,故意不去理自己,也没有打扰。
……
第五十九章
苏炎晖和裴亦墨手牵着手,都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
宫织星正护着左小南,可她的刀在不住的颤抖。
“宫丫头,不要管姐姐了,去帮你冰姬姐姐和零无大哥!”左小南忽然一把推开宫织星,宫织星循着惯性一个咧切,回头时花戏雨已经走到左小南旁边。
“教主!!”宫织星的眼泪落下来,对着裴亦墨大吼道。
忽然,她的头发被一阵风吹起,眼睛陡然睁大——裴亦墨刚带着苏炎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那一瞬间,花戏雨手里的棍子被许多柳树树叶钉在墙壁上,而左小南被苏炎晖架着带到了安全的角落里。
“教主……副教主……”左小南甚是感激地看了苏炎晖一眼,苏炎晖对她笑一下,扶她坐好后,走到裴亦墨身边。
而现在的局势,风起云涌,火把的明光照耀着蓬莱山庄的大院,正中间是裴亦墨苏炎晖,他们的正对面不远处站的是两眼发蓝的花戏雨。不远处是仍在奋战的重霄和零无,宫织星已经带着凌冰姬到了左小南那里。距他们约四十米以外,假山后面是春衣,安植,江碎魂,江黛卿,徐沛白,白蝶和闻南回。
何意的尸体倒在庄园中间,煞是刺眼。
只见裴亦墨牵着苏炎晖的手,似乎认定了就一辈子不放,此时的他是笑着的。
“裴教主!莫要伤了戏雨,她是我的妻子,老夫一定好好处理这件事……”安植看到这一幕,忽然拖着受伤的左腿扶着假山吃力地站起来。
裴亦墨冷冷看他:“她已经不再是你的妻子了。”
安植神色略黯淡,不过还是咬紧牙关:“裴教主若是定要取戏雨性命……也得先过我这关!”
春衣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安教主,您这又是做什么?”是啊,已经去了一个重霄,还生死未卜呢!即使他练到了《寒雨七式》第四式,可对方是落梅教大护法,他自己又是没办法将阴气之功发挥完全的男子,重霄的命数又是怎样的?
假山后醒着的众人自然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把这一切搞成这个样子的人,其实正是他们自己。
岂料安植拨开春衣的手:“如果戏雨非死不可,我也不会独活。”
说完这话,苏炎晖骤然心中一紧,顺带着握着裴亦墨的那只手也是一紧。
裴亦墨笑道:“炎晖,别想太多。”
此时花戏雨不知何时已经从何意的脑袋里抽出那根麒麟短棍,被钉在墙上的那根就算拿下来也定是用不成了。
她的手上有血,也有其他白花花的东西,苏炎晖还是很想吐。
“呃……”重霄一声低吼,呕出一口血来,方才是被零无抓住破绽,一把匕首逼上他手中短棍,硬是用内力逼他内伤!
见重霄招架不住,春衣也很着急,恰巧这时江碎魂醒了过来,但江黛卿仍旧处于垂危状态。
闻南回守在江黛卿身边,这不是喜欢,只是出于良心。
重霄冷笑着对零无说:“今日我重霄败了,要杀要剐,随你便。”继而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只是两个可爱的孩子会少了一个干爹而已。
裴亦墨柔声问苏炎晖:“要放过他么?”
苏炎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裴亦墨抬头对等待教主命令的零无道:“放了他。”
零无点点头,退回到其他三位护法所在之地。
重霄诧异道:“你这是看不起我是吗?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们这样,是在施舍我是吗?”
安植却在这时皱着眉走到重霄旁边,严厉地喝道:“下去,不论怎样,你和春衣都不能死。”
“教主!”
“你想违抗本教主不成?还有——”安植故意压低了声音,只让重霄听得见:“你想让麒儿和凤儿在没有人疼爱中长大吗?”
重霄虽心有不甘,却只能退到假山后面,泄气地看着春衣,春衣面无表情,对着闻南回说一句“我已经尽力了”后,才站起来看着重霄:“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重霄笑:“想看我死?”
春衣摇摇头:“我本是行医之人,看不得别人死,况且,我不敢对花教主和安教主抱太大希望,恐怕,以后麒儿和凤儿还得靠你。”
重霄带着无奈和自嘲的笑意:“谁会想到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闻南回坐在地上,抱着江黛卿,怀里的人还是没有醒,从刚才他受的伤和春衣的话语来看,怕是活不长了。
江碎魂紧握着江黛卿的手,忽然起身,抽出腰间的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去挡在了安植前面!
与此同时,裴亦墨突然发出前所未有的煞气,苏炎晖也是大吃一惊,若不是裴亦墨抓着他的手,恐怕这时他已经溜出去不见踪影了。
“墨儿……”虽然之前和顾雪然见识过《白梅玉簪》的威力,但今非昔比,第十重乃是质的飞跃,现如今,那紫色煞气将他的长发吹起,从他的脚下蔓延出无数由冬之白梅和夏之玉簪缠绕交织组成的巨型花朵,他和苏炎晖便是其中花蕊,苏炎晖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奇幻的力量,和裴亦墨一起,成为了闪耀的中心。
这时,不管是曾经是见过如此盛景还是没见过的,都已经目瞪口呆。
这是武林中至高心法,将人的内力潜能发挥到极致,虽然代价是万劫不复。
一朵一朵花皆是纯白,白的如玉雪,一朵接着一朵绽放,由下至上,从苏裴二人脚下绽开,组成了一朵巨大的,白色的花朵,包围着中间的苏炎晖和裴亦墨。
安植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的,注意力便转移到江碎魂身上来,看到他的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江碎魂虽受伤,但动作的速度丝毫不减,鞭子凌厉地一抽,毫不留情地就要打向安植:“你们麒麟教要杀我儿子,我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安植注意力高度集中地看着那在空中发出“咻咻”响声的鞭子,却不料那鞭子居然在半空中改变了方向,冲着花戏雨打了过去!
“戏雨小心!”安植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全然忘记了这时的花戏雨已经不是花戏雨,这时的花戏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于是在那千钧一发时刻,鞭子重重的落在了安植的胸膛上!“噗!”安植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临终前看到的是花戏雨毫无生气的脸,和那一双湛蓝的恐怖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