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那你……”

“我在隔壁。”

“……哦。”

对面女孩的脸上写着明显的失望，抿着唇低下头，就像以前一样，似乎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徐风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然而终究还是选择忽略，“早点睡吧。”

转过身，袖口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随即徐风感到女孩纤细的手有些用力地环住了自己的腰，声音有些闷闷地道，

“……我很想你。”

严小灵可能并不聪明，但绝不笨，从到纽约见到徐风的那一刻开始，她就隐约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变了，而从刚才徐风一系列的反应中更加确定了他在刻意疏离她的这个事实。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感觉到徐风的心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他们之间的相处简直可以说是平淡得像白开水，所以对于徐风是否爱她这一点她始终不够确定，直到半年前徐风告诉她，准备娶她，她才稍微安下心来。然而现在，她却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她的未婚夫正在离她越来越远，即使她多么努力地想去追赶和抓住，却仍然无法够得着，她似乎看到她的幸福正在一点点地从指尖流走，可悲的是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而这种害怕失去的恐惧全部来源于那个男人，那个叫陆飞的男人。

徐风的身体微微一怔，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一个字。他知道他应该立刻马上跟这个女孩儿说清楚，他也知道自己对她来说是个多么渣的男人，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对方的身上找寻那个人的影子而已。所以，在和陆飞重逢以后，他就尝试着开始慢慢冷处理这段感情，想等到过两个月回国以后就把这件事情和她摊牌，但是他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而若现在一旦把话说开，他不知道这个性子柔弱的女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没有把握，他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出了事，这里是纽约，不是S市，他连一个安慰她的人都找不到。

马里兰州 JHH附属医院三楼单人病房

“啊，春晚还是一样难看啊。”

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皱着眉看着网络电视频道中的画面，有些不满地讪讪道。

陆飞翻了个白眼，然后从保鲜盒里夹了块色泽诱人的古老肉给她，“说了难看了你还偏看，你这纯粹是自己找虐。”

“恩，”陆妈妈完全忽视他儿子吐槽的语气，嚼了嚼酥软可口的古老肉，脸上瞬间有些惊喜，“哟，儿子，你做菜的手艺怎么变这么好了。”

“额……”对面的人脸色明显一变，随后只听得其扯了扯嘴角，有些心虚地道，“我手艺一向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陆飞差点没咬到舌头，陆妈妈在一边了然地笑了笑后，道，“那个徐风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陆飞心想怎么以前从没有发现自己老妈有这个属性的，伸手拿过杯子喝了口饮料，语气有些生硬地道，

“他有事。”

“哦，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有事啊，他可真忙啊。”

“恩。”

“拿来。”

“什么？”

“手机啊。”

“做什么？”

“我要给他打个电话。”

“哎？”

“人家为我的病出钱又出力，过年了，当然要打个电话拜个年，问候一下啊！”

“……”

“帮我拨号码。”

“……”

电话铃突然就响了起来，打破了凝固在两人周身的尴尬气氛，徐风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陆飞三个字，而来电头像还是有一天徐风逼着对方一起拍的自拍像，两颗头颅很亲密地凑在了一起，徐风笑得很灿烂，而被搂住的人是一张明显的黑脸。严小灵见到后微微愣了愣，随后将环在徐风腰上的手给松了开来。

“我接个电话？”徐风转过身，礼貌性地问了下。

“恩……”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是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我妈找你。”

“啊？”

陆妈妈很喜欢徐风，而且因为这段时间的积极治疗，身体恢复了很多，一个电话前前后后唠了很长时间，还问道怎么工作那么忙，连年夜饭也没时间一起吃么，这头的徐风只得讪讪地道，恩恩，是忙，明天做手术请伯母一定要加油，过两天就抽空来看她。陆妈妈笑着说，好，一定等他过来，另外祝他新年快乐什么的，临到话别的时候又加了句，

“对了，我们家陆飞有话跟你说啊。”

而下一刻，徐风就没有很意外地听到电话那头有个人很不满地道，“妈……我什么时候……”

但话虽如此，某人还是把电话给接了过来，“喂，”冷冷冰冰的声音让徐风都能想象得到对方此刻凝结在一起的眉头了，于是不禁低低笑了笑，

“陆飞……”

“说。”

“有没有把东西吃完。”

“你做太多了，哪吃的完。”

“那就放着，等我过来再吃。”

“白痴啊，等你过来，早坏掉了。”

“那到时你帮我再做点？”

“滚。”

“车后备箱的那个蓝色盒子里面有我托人买的虫草，记得给伯母炖着吃。”

“……哦。”

“我车子被你开走了，我后天就过来，你到车站来接我。”

“……你不用过来。”

“伯母是大手术，术后很多天都要24小时陪护，你身体又不好，我怕你累着。”

“……”

“我会和小灵说的，她会理解的。”

“……随便你。”

“陆飞。”

“恩？”

“照顾好自己，晚上如果睡得不好就给我电话。”

“……知道了。”

“陆飞。”

“还有什么事？”

“你……相信我么？”

那边的声音突然顿了顿，随后才别扭地回了句，“……白痴。”

弯起嘴角，徐风轻轻笑了笑，声音温柔地道，“那我挂了。”

“恩……”

收起电话，徐风打开房间的门，发现女孩就静静地站在门背后，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回过在自己的房间，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此刻正怔怔地望向自己，只见其声音略微颤抖地道，

“徐风……你和那个陆飞……究竟什么关系？”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1、严小灵真的是打酱油的。

2、陆飞女王气场全开，女主被完爆了。

43、决定

徐风最终还是没有出现，初一早上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陆飞听到一阵铃声后打开手机，上面的留言短信很短，“陆飞，临时有事，这两天赶不过来了。”

眉头微蹙，低低“嘁”了一声，漆黑的双眸注视着那蓝色发光的屏幕，晃荡的眸色突然微弱地黯淡了下，随即利落地关上手机，双手紧握抵在自己额前，偏过头，看向手术室亮起的红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医院冰冷的长凳上，陆飞一个人静静坐着，许久没有疼痛的胃部似乎又隐隐传来绵密针刺的感觉，从早上开始到现在，整整八个小时，他没有离开一步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虽然主刀的是JHH医院最负盛名的肾外科主任医师，但没有到最后那一刻，谁都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

所以，当最终陆妈妈面色苍白地被推出手术室，摘下手术帽满脸是汗的医生对他露出欣慰笑容的时候，陆飞悬了一天的心才放了下来。

ICU病房内，陆妈妈由于麻醉的原因还没有醒过来，陆飞穿着防护服在外面默默守候，脸上的神情犹豫再三后，还是拿起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回了过去，“手术结束了，很成功。”

很快，那边也回了条，“那就好。”

很简单的三个字，不热情也不冷淡，但就是让人有种对方似乎很忙不想继续回下去的感觉。

陆飞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然后在一边的休息长椅上坐下，歪着头靠向一边的墙壁，由于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虽然周围环境很是嘈杂，但很快，他的眼皮就耷拉了下来。

“嘿，我倔强的小野猫，把腿再张开点。”

“对，就是这样，真带劲，相信我，你天生就是该被操的。”

“好了么，换我了吧，唔……舒服。”

“乖，给我慢慢舔，卖力点，你该知道自己被扔到A区是什么下场吧。”

谁，是谁？到底是谁在说话？耳边，充斥着极其不堪和氵壬秽的话语，还有那粗重的喘息呻吟声，空气中弥漫着的是一股氵壬靡腥膻味。陆飞感到自己无法动弹半分，虽然他努力甩着头，却还是挣脱不了那种无形的桎梏，突然，黑暗里，他似乎又一次见到了那双灰黑色的阴鸷眼睛，他看着他，双眸锐利地看向他，似乎要在他的身上射出一个透明窟窿。

身体冰凉而僵硬，陆飞眼睁睁地见到对方伸过那只粗糙的大手，然后揽过自己的腰，硬生生地把他的东西嵌进来，那种撕裂一切的痛苦让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可能就会死掉。

“不！滚开！”用尽所有的力气，陆飞咬着牙抵抗着，可是没用，压在他身上的力量他根本就推不开，耳边则传来对方犹如地狱般冰冷又满是粗口的声音，“你他妈不就是个同性恋么，还装什么？”全身猛地一怔，喉咙里嘶哑着想反驳什么，可是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痛，蔓延到全身所有的地方，似乎每个关节每块肌肉都在猛烈叫嚣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不断下坠，深深跌入无尽的黑暗中。就在这时，

“你怎么了？”

“喂，你快醒醒！”

极度的混沌中，那是一个陌生而尖利的女声，陆飞皱着眉，他知道他在做噩梦，他想要睁眼，他想要摆脱，可是全身却怎么都动不了。

“喂！喂！”

“你再这样，我去叫医生过来！”

一旁的声音更加激烈起来，而不知过了多久，渐渐麻木的四肢才重新有了知觉，入目处是一个有着一头棕色长发的护士，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担忧的神色，而现在似乎有了那么些释然。

“呼~你终于醒了，你看上去很不好，脸色很白还流了很多汗。”

“……”

刺鼻的消毒水，白色的走道，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医生，脑袋在停顿了几秒后，陆飞才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张开嘴巴想要出声，才发觉自己的沙哑，低声咳嗽了下，缓了缓语气后才道，“我没事，谢谢。”

年轻的护士显然还是不太放心，也是，眼前那人刚才闭着眼睛仿佛非常不安，整个眉头都紧紧皱起，全身冰凉，额头还出了许多冷汗，现在整个人都好像刚从凉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哦，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休息一下，冯女士可能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会醒过来。”

“……”无力地将自己的身体靠向后面的椅背，伸出一根手指抵了抵自己的太阳穴，陆飞勉力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

那护士又前后嘱咐了好几遍，才一步一回头地走远，陆飞的视线重新看向ICU病房内还没醒过来的人，陆妈妈安静得躺在病床上，身边的仪器数据显示着一片平稳，默默地看了会儿后转过身，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踌躇了半响，随即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拨通了某个号码。

三日后

纽约警署总部重案组的大门被人“砰”的一记给重重踹开，里头忙碌工作的人们闻声后全部一脸莫名地看向门口，Wes皱了皱眉，随即迅速拉起一边的外套起身，在周围异样的目光中强硬地将那个明显满是黑云的家伙一把拖着往外走去。

“喂，你想死啊，那里面随便一个人说你袭警就可以直接崩了你。”

被吼的人完全不在意，双眼直直看向他，沉声道，“Wes，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找陆飞麻烦。”

“……”其实Wes之前接到陆飞电话的时候确实也是吃了一惊，在那天之后他又反复多次私下找过他，希望可以劝服他出庭作证，毕竟他是三十多个受害者中遭受凌辱最多时间最长的那个，在他们警方控制的所有涉案照片中，陆飞一个人几乎就占到了三分之一，可以说，当时他给陆飞的看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且嫌疑人似乎非常中意他，专门为他整理了一个文件夹，各种Play都有，其中还有几张甚至拍到了施虐者面部的画面，而目前案件审理中被告人拒不承认所有罪行，就是因为年代久远，除了几个证人的证词之外没有其他有力的物证，所以，若能取得陆飞的关键证词，那这个官司便很有希望可以赢。

“徐风，我要跟你说的是，是他来找我的。”

“……什么？”

此刻是下午3点，纽约警署的餐厅并没有很多人，徐风坐在巨大落地窗幕一边的桌子上，双眉紧锁，面色凝重。

“你说，是陆飞主动找你要求出庭作证？”

“是。”

“……不可能，他明明知道如果出庭的话，会……”

“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甚至身边的人都有影响，活在一片指指点点当中，也许对他今后的人生都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Wes接过话头，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那他为何还要？”

单手撑起下巴，Wes转头看向外边阴云密布的天空，轻叹了口气，“徐风，你的那个陆飞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年三十以后，徐风就再没见到过陆飞，初二那天他接到对方一个电话，说自己临时有点事，让他雇个人去照顾他妈，当他还想问怎么回事的时候便被一下挂断了电话。过了两天，Wes告诉他，陆飞被他专门接去了证人保护所，在庭审结束前暂时不会回到徐风纽约的住所。

二月八日，星期六，早晨。徐风坐在餐桌前，抬头看了看月历，离下次开庭还有两天的日子。

“火腿煎蛋的口感还好吗？”穿着粉色围裙的女孩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微笑着给自己递了瓶番茄酱。

“啊，”伸手接过，徐风品尝了一口，“味道很好。”

女孩受到表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脸颊上似乎还飘起了红晕，随后只见其略带羞涩地轻声道，“你如果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徐风闻言一愣，随后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平，“你以后别起那么早了，注意身体，要多休息。”

“恩……”

声音细不可闻，而那俏脸上的红晕似乎更多了。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1、哇咧，我真的不是又要虐陆飞的。

2、案子细节什么的不要深究……我是法盲，大家看看就可以了，哈哈哈哈。

44、庭审（上）

开庭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湛蓝的空中纤云不染，风中拂过一丝春日来临的暖意，Wes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瓷白的脸颊即使在如此夺目的阳光照耀下竟也没有显出任何的瑕疵，只是那秀气的眉毛似乎习惯性地微微皱起，漆黑的眸中也闪烁着一些不确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