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烈戴上口罩，全副武装第把死掉了老母鸡和所有的菜都拔了出来，一劳永逸的烧成了灰，再密实的连同自己身上的衣物埋在地下，处理好之後才安心了些，不过这麽大个动静也把李约书吵醒了，他听谭烈说了病毒的事，点点头，注意力又全放在M身上。

完了完了，看老李这模样是一头栽进去了，明显比跟费理斯那渣滓在一起时还陷得深，谭烈暗暗心惊，却又无可奈何，李约书一但认定某个人，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的性格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费理斯是个双面小人，有墙给老李撞，但M可不是，那就是一团天杀的邪火，老李这只飞蛾肯定是欢欢喜喜的扑进去。

「六面兽，政府在减员了。」袁长清突然说道。

「什麽？」什麽减员？

「各种迹象显示，政府有计划的藉由这次病毒的肆虐减少神舟的居民，高官和重要人士都移到保护严密的一级社区去了，剩下的人其实都在等死的。」不过这也不意外，快开春了，政府应该也开始实验种植一些作物，也许他们已经发现了土地的污染问题。

「…不管他们了，反正跟我们没关系。」谭烈第一次把立场撇得那麽清，把自己完完全全划到M那边去，不再政府抱任何希望，实际上对政府抱希望简直就是自杀啊。

袁长清在这点上完完全全赞同家眷的看法。

「一贯！？」李约书见M的眼帘微微颤动，一颗心提了上来，他轻拍他的脸颊，喜见他缓缓苏醒。

「…还能见到你真好…」M乾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李约书一听莫名的眼角就红了，本来好像有很多想说的，这时却什麽也说不出来，甚至连直视M的双眼都觉得心慌，只得装作倒水的跑到厨房去。

「没事就好，你突然倒下吓死人了。」谭烈大咧咧的说道。

「…今天几号了？」M微微转动头，看了看四周。

「2月25，再几天就到春季了。」谭烈拉了他一把，让他坐起来。

「这几天把仓库的东西收拾一下，有用的通通要带走。」M才说了一点话就不住的轻喘，DD病毒的威力不可小觑，实在的掏空了M的体力。

「雪要停了！？」谭烈听到这消息简直快跳起来欢呼，见M点头，咧开的嘴角怎麽也阖不上，哦哦哦乱叫了一通就冲到地下仓库整理去了。

李约书刚好倒了水回来，听见这消息没太大反应，他也不去问M怎麽知道的，只是木木的把水给他。

M缓慢的喝光了700cc的水，把被子递回李约书，李约书才接过，猛地就被拉了一下，整个人跌在M身上，唇上落下一个重重的吻。

「…亲爱的，我梦到你唱的安眠曲了。」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李约书不知怎麽，被M这麽一说，耳朵突然红了，本来挣扎着要起来也没了力气，整个人就被箍在M怀里，小不点看这态势，撇撇嘴，很识相的到仓库里逗弄六面兽去了，BOSS是不可以得罪的。

「放开我，不然我不客气了！」李约书掩饰的喝道。

「让我抱一下。」M语气温软的把下巴搁在李约书身上。

「你……你……」李约书心慌意乱，但M确实没什麽别的动作，慢慢的他稍微稳了下来，静静的让M抱着。

「李约书…」不知过了多久，帝王轻轻开口。

李约书听见他用一种既像命令又像是带着一点请求的口吻说：

「陪我走下去吧。」

直到用尽一生。

虽然M没说後面那句，但李约书就是知道他是这个意思。

做他一生的伴。

70.

西元2027年3月6日。

雪停了，真真正正的停了，火红色的太阳温煦的挂在比任何时代都还要湛蓝清澈的天空，释放出令人欣喜的暖意，谭烈等不及冰墙自然融化，拉着小不点从天窗一烟溜儿的奔向久违不见的自由。

「真他妈的像关了一辈子的犯人！」谭烈简直想仰天大吼，整个人跳动的不像话，顺手捏了几颗雪球就天南地北的乱丢。

「六面兽你这幼稚鬼！」小不点冷不防了中了一球，装大人的淡定瞬间破功，气歪歪的也反击回去，跟在後面出来的李约书看着两人的闹腾心里是难得的轻松，但随同轻松而来的，还有一种人事已非的感伤。

曾经僻静优雅的老社区，礼貌友善的邻居，全部都消失了，原本热闹繁华的城市如今安静的只剩微微的风声，老烈和小不点的喧嚣好似是这座城市唯一的活力，很多很多的人都死了。

李约书想处理一下冰冻在门口的数十具尸体，但有些尸体是和冰墙牢牢地接在一起，分离不易，谭烈和小不点见状放下玩闹过来帮忙，三个人电锯、凿子各式工具全上，才把所有的尸体分了出来，这种时候也不讲究，搬到路旁盖上一层布就算表些心意了。

李约书现在已经不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们，所以并没有怀抱着什麽愧疚之情，末世说穿了就是这麽回事。

既然清掉尸体，就顺便把大门口也开通，李约书走回客厅，找不到M，绕了一圈，发现M正把他们前些日整理好的剩馀物资放进ARK的车厢，身体被DD病毒肆虐了一场还未完全恢复，M的身形明显格外消瘦，搬了一些东西额侧就冒出许许多多的细汗。

李约书走过去把他压在一边的椅子上，没说什麽接手了工作，大喊一声老烈，现场又多了一名壮劳力。

「M，我们这麽赶着要去哪啊？」谭烈一边搬一边问道，他们剩下的物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主要是一些刻意留下来的罐头和真空保存食品。

M坐在一旁擦汗，没回答谭烈，反倒问：「你们想去哪里。」

他问得轻，却让李约书、谭烈和在谭烈後面指手划脚的小不点瞬间顿了顿，小不点反应无敌快，直接靠上去谄媚的说：「矮油，BOSS，你去哪，小爷和六面兽就去哪，我们可靠你罩了。」

M点了点头，看向未回答的李约书，至於谭烈…那不是谁谁谁的家眷而已，没发言权。

李约书凝望着对方，不自觉的咬了咬牙根，撇开脸说道：「我想去茂南市，哥还在那里。」

他怨恨李国兴，可以不管亲生父亲的死活，但李伯罕对他的维护和兄弟之情都是真的，既然知道中央政府治理的基地没有活路，他怎麽也能放哥哥不管。

M点了点头，出乎意外的决定了：「那我们就去茂南市。」

「喂，M，你…你不是要去搞破坏的吧。」谭烈吞了吞口水，跟M同处一个屋檐下久了，除了多少有些情分外，他也对这个男人的反政府反社会人格有着再清楚不过的认识，若是总理什麽的高官站在他面前，寒暄握手後的下一秒搞不好M就面不改色的崩了对方，嘴角的微笑还不带抖一下的！

「就算是，你们也得帮忙，你们不是我小弟吗。」M理所当然的微笑道，那笑说有多让人战栗就有多让人战栗。「背叛基督的犹大活得长命，但在末世，背叛者只有极刑，没有原谅。」既然加入他这方，就得忠心卖命到底，没有回头路。

袁长清笑嘻嘻的说：「当然，BOSS尽管吩咐！」这位小盆友在面对黑暗大BOSS，心理素质明显比他家的家眷还强，不过这也不能怪谭烈，谭烈半辈子都把自己划归正义的一方，而正义的一方通常被教育跟国家政府挂上等号，一时换了位置难免不适应，但袁长清本来就是个网络上四处兴风作浪的无政府主义骇客，哪国政府都受过他的毒手，投靠黑暗界自然心理无负担。

李约书似乎也不问M想做什麽，听到M说去茂南市时，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泰半，那一天对於M的“命令”，虽然他没回答，但心里是有决定的……

他不想离开这个男人，但若M要求立刻去他的地方，哥哥李伯罕…

M的决定让他避免了一个艰难的选择。

「我去弄午餐，你们继续搬，中午吃过就出发。」M起身，走过李约书身旁时不容分说的揽过他的腰，低头用力咬了他的嘴巴，调戏似的捏了他的屁股，然後像帝王一样的退朝。

谭烈和袁长清目不斜视，当作什麽都没看到的继续扮演两只勤劳的小工蜂。

李约书耳朵可耻的红了。

71.

ARK虽然在车库里停了将近一年没发动，但顶级改造的车子还是很有品质保证的，整理好物资，中午吃过M特制的墨西哥玉米饼佐罐头风味鸡肉咖哩後，一行人就从重天社区出发了。

往茂南市原本只要开车3小时就可以到，但沿途路况很糟，很多车辆都停在路中央，谭烈必须小心翼翼地穿过各式各样的大小障碍物，袁长清刚开始死在车辆里的人们还会倒抽一口气，後来也看得木然了。

「六面兽，快点开！等雪都融了，味道就难闻了！」整个城市已经成为巨大的尸冢，数千万人随着开阳市昔日的繁华永远的埋葬在这里。

无论是在路旁、在车上紧紧依偎的一家人，还是倒在狭巷里手中持刀的抢匪恶徒，他们都成为了过去。

李约书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男人。

「还好吗，你脸色还是很苍白。」李约书把毛毯拉好盖好，捏捏一贯的手，居然是冰的，很自然的拉过来摩挲。

「没事，老烈，去茂南市前，先开到柳庄，你知道在哪里吧。」M在毛毯下轻轻的反握住李约书，一面脸部表情淡然从容的吩咐司机老兄。

「知道，知道，老子好歹也是国际刑警，到新环境要先把周围的地形环境熟悉起来这是最基本的！」谭烈没好气的贫嘴了一下，柳庄是位在茂南市东南30公里左右的生态园区，原本是普通的小村落，上个十年因为农村推展开发观光资源的政策被改造成了教育生态园区，开阳市的小学生几乎毕业旅行都会安排去柳庄学习兼露营，谭烈在开阳市就看过好几次上面挂着『XX小学柳庄毕业旅行』的大巴。

M吩咐完可就没理会员工家眷的嘀咕抱怨，眼皮慢慢半阖，他体力还没完全恢复，DD病毒的馀威不是那麽容易消散的。

M忽然被重重扯了一下，毫无防备的撞在了李约书大腿上，一只手有些迟疑的抚上他的头顶，M甚至能感觉到手主人带了那麽一点别扭但又强装正常的意思。

M忍俊不住的微笑，但克制的没有笑出声，不然可不保证手主人不会一时气恼就把他推到脚踏板上去。

「晒恩爱，一天到晚晒恩爱！难怪要把小鬼赶到前面来，这样後面就是你们的甜蜜世界了厚。」谭烈继续嘀咕，嘀咕个没完。

副驾驶座上的小不点很大人的拍拍谭烈的肩膀，说：「不用嫉妒，等小爷18岁就满足你。」

谭烈重重嗤了一声。「老子喜欢大咪咪、性感妖挠的女人，不接受毛没长齐的小鬼！」

「等我18岁就长齐了。」小不点可很有自信。

「等你那根长的比D罩杯还大再说吧！」谭烈随口胡扯，根本没把小家夥的话当一回事，但多年以後，他无数个夜晚都在後悔今日的嘴贱………

「好，这可是你说的。」说罢，小家夥就又一头骇进了政府网络不知道在找什麽机密资讯。

开阳往茂南的高速道路塞满了车子，都是当时的逃难车潮，挤得乱七八糟，再怎麽钻也钻不过去，谭烈只能绕路，到柳庄2.5小时的车程开了5小时还没到，天色慢慢暗下，苍穹无星，世界漆黑的彷佛只剩下ARK的车灯，ARK正在翻山，但这座无名山上死寂的听不见一声虫鸣鸟叫，这种安静让办过无数血腥谋杀案的谭烈都由不得毛骨悚然。

从後照镜望去，背後原本应是一座灯光烁灿、繁华似锦的不夜之都，如今却成了个幽暗无边的大窟窿，看不见一丝过往的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也看不见一盏等待家人回家的灯火。

就好像上帝遗弃了全世界。

就连大咧咧的谭烈也止不住内心的惧意，眼角偶瞥见在副驾驶座上玩平板电脑的小不点，小家夥的脸蛋在萤幕光的衬映下显得格外白净娇小，眼珠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又想使什麽坏了，谭烈突然镇定了许多，全副心神重新放在开车上。

翻过山後才驶回平地，突然重重咚咚两声，车上往下坠了几公分，谭烈大骂脏话，勉强控制住方向，但突然出现的障碍物让他不得不紧急转弯，整辆车无可避免的撞进了路边的坑里，大夥无一例外的摔得七晕八素，还好ARK的防撞设备做得很到位又没有故障，安全气囊适时的弹出，不然少不了断几根肋骨。

「不许动！」好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同时照向车内，谭烈毫不怀疑贴在手电筒旁边的就是致命的枪口。

72.

如果是正常情况，李约书和谭烈对付这种情况经验丰富、绰绰有馀，撂倒几个人全身而退不是难事，偏偏现在身体被安全气囊卡着，又有M和小不点这两个无战斗能力的拖油瓶在，一时之间什麽办法也没有，只得举起双手，伺机而动。

最先被拎出车的是袁长清，马上就被两个大人控制着，平板电脑也被抢走，再来是谭烈和李约书，他俩自始至终都被两枚以上的枪口瞄准着，手电筒光照得人眼睛生疼，看不清楚敌人的样貌和阵型，但李约书还是察觉到出来对方至少有十人以上。

M是最後被拉拔出来的，李约书在撞车前反应快速的把他压进前椅背和座位的空隙，又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因此虽然狠撞了一下，但震荡的幅度却是四人里最轻微的，他一站稳，就听到对面的惊呼。

「BOSS！」

「关了手电筒，刺眼。」M微微蹙眉。

对方赶紧关了，也让其他人都切掉手电筒，但李约书等三人还是牢牢看守着。

「BOSS，James已经派人去接您了，没想到您自己来了。他们是…」小队长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兴奋和激动。

「我的人。」

「自己人！自己人！都放了。」小队长忙说道。

重获自由的三人都很谨慎的看着目前的态势发展。

「BOSS，长途跋涉您一定累了，我带您进基地。」小队长手一挥，一群人变换了队形，李约书和谭烈一看就发现这群人训练有素，他们以十人为单位，行径间不忘警戒，有人领路探路，有人殿後消除痕迹，两侧微微散开，但彼此又保持着可随时支援的距离，既像是特警队习性，又带着浓烈的军事风格。

除了队长之外，其他人明显不认识M，但当队长称M为『BOSS』时，李约书看得很清楚，惊诧过後，这些人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且认真，那是种不计代价保护某人且可为他献命的坚决。

李约书在以前就知道M这名地下君王把他的组织控制的很好，但这显然已经远远超越黑社会组织的程度。

依照犯罪学理论，犯罪组织是因利益而结合的社团，既为利益而结合，也会因为利益而反目，这也是囚犯二难的困局之所以能奏效的原因，也是末世来临时为什麽所有地下组织几乎毫无例外全数崩解的原因，当食物只剩下一份时，凭什麽是大哥享用，你手里有枪，我也有！不拼就是死，那怎麽也得搏上一搏吧！

但M的组织显然不同，血盟团……

小队长一路护送李约书四人进入柳庄生态园区的地界，他们走的都不是原先的柏油马路而是羊肠小径，而且小心翼翼地没留下半点痕迹，生态园区里到处都是一副荒废破败的模样，植物都冻死了，园区设施以一种『文明遗迹』的形态苍凉的散落在各个角落，在18个月前，它们都还是最新最贵的科技产品。

一行人来到了一栋玻璃帷幕的球型建筑前，门口的牌子写得是丛林生态馆，但里头已不见一丝绿意，天顶也被末日大积雪压到塌陷了，整栋建筑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破了洞的鸵鸟蛋。

队长跟躲藏在暗处的人打了声招呼，进入地下室，在一扇不起眼的钢门後面，世界陡然有了人气！

明亮的走道，走动的人，行色匆匆间还有微笑能力的人们！

几名干部模样的人早就守在了那里，一旁还站着一名李约书很熟悉，他曾经亲手将之送进监狱的杀手级人物--Leo。

Leo看到M只是点了点头，倒是为首的中年人欣喜地匆匆迎了上来。

「BOSS，您没事实在太好了，我们都要担心死了。」中年人边唠叨着边简报着基地概况：「柳庄K9基地现在人员连同眷属共有4683人，重点工作项目是植物栽培研发和监控政府动向，植物培育的事依照计划表进行，目前为止都非常顺利，但政府那边情况已经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