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大送小(包子)上——千里孤陵
千里孤陵  发于:2015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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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小声,而且那神情就跟受了谁的欺负似的。燕承锦纵然没打算大清早就眼他计较什么,看到这样子也实在称不上心情愉快。皱着眉道:“你方才到底在想什么?”

许维见他揪着不放,心里微微地一慌,脱口而出道:“我在想今天早饭吃油条还是油饼……”

天麻在一旁不禁偷偷笑了笑。燕承锦倒还忍得住,板着脸瞪他一眼,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微微变幻,似乎终于忍耐不住,转过身去扶着栏杆弯下身咳了几声。看他那样子似乎有些反胃,可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许维想不到自己一句话能有这样的效果,正自惶惶不安。那边燕承锦已经直起身来,他似乎依旧很不舒服,眉心紧紧蹙着。天麻扶着他,也是忧心忡忡,却先回过头来先对着许维解释道:“没什么事,不要紧的。”转头又劝燕承锦道:“主子,你还是回去休息,把早饭送过来在舱里吃吧?”

燕承锦勉力平缓着呼吸,良久方才长出口气,低声道:“不必。”

虽说林景生设法跟来一路同行,但两人能够见面的机会还是屈指可数,虽在一条船上,也不能够时时地见得着这一日三餐就成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之一。燕承锦不想平白地放过。

天麻知道很难说得动他,只好不情不愿地作罢。他默不作声的跟在燕承锦后面。用幽怨的小眼神无声地向燕承锦控诉。

燕承锦心思早不在眼前,自然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三人来到船舱正厅中,一行其余人都已经到了,只等着他们落座。

船上比不得别处,饮食都较为简单,不过早上吃得却不是许维惦记的油条烧饼之类。昨天买得黄花鱼还剩得一些,便用这些材料熬了鱼粥,另外炸了金黄的馒头,佐以几碟酱菜,倒也香气诱人。

燕承锦见那馒头油汪汪的,光是看着就有些发腻,就只端了看起来还算清爽的鱼粥,可勺子敢一搅,鱼肉的鲜味扑鼻,却弄得他一阵反胃。

他扶着勺子的手一顿,眉头刚微微一皱,别人还同怎么样,林景生便有所查觉,仔细看了看他,出声问道:“王爷是不是……晕船?”

燕承锦被他一语道破,微微一僵,见林景生眼中极为关切,只得不情不愿地点头,点了两下又觉得这样子也会让头更晕,于是又停了下来。然而到底很是不忿,悻悻地道:“我以前从来不晕船!”

他脸色实在有些太过糟糕,这话便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见众人的目光都呼啦啦地一下子全围到自己身上。燕承锦多少有点不自在,当下嘴硬地又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晕过船。”

从小到大都没晕过船又有什么用,关键是你现在晕了。

许维十分关心地问道:“王爷,晕船很难受么?”这娃这还是第一次坐船出远门,倒是个怎样也不晕的。

燕承锦被他这么一问,本来刻意忽略的感觉似乎更难受了,不禁又赏了他个白眼。晕船这滋味,谁晕谁知道了。

这一晕还就一发不可收拾,试过了各种偏方士方都没什么效用。本来早饭时他嫌那鱼粥腥膻,另熬了清粥也只吃了两口就没胃口,这一整天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再到后来两天变成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喝一口水都会吐出来,最后吐无可吐,他又觉得饿得难受,更兼有头疼头晕目眩耳鸣种种不适,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吐得烦闷暴躁,更兼饿得头晕眼花,连带着众人也跟着忧心忡忡,林景生挂心之余,关切之情时有掩饰不住,好在众人如今心思都放在燕承锦身上,倒是没怎么在意。

要说晕船这回事,吐啊吐啊的也就习惯了。燕承锦自个也懂这个道理,唯有无可奈何地忍耐着,盼着早一点儿挨过去。

他在船舱里躺得气闷,这日让天麻搬了张矮榻到甲板上,趁着清晨太阳还不如何灼烈,出去透透气。

可透不透气的显然没有什么用,不多时反胃的感觉上来,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他几乎是连奔到船舷边去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是勉力地翻了个身伏在榻沿上干呕。

他这两日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自然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只平白地连咳带呕,将自己痛苦地蜷成了一团。

林景生已然忘记了避嫌这回事,这几日总尽可能地陪着他,这时正坐在旁边有一句没有句地陪着他说话。

见他半个身子都几乎探出榻外,实在很担心他摔下去,一手抚着燕承锦的背,一手就伸到他身子底下去拦着,一边轻声问:“要喝水——”

话没有说完,两都都是同时一怔。

他的手正好垫在燕承锦腹部。手掌下那个柔软部位的某处,传来一种细微的轻柔的颤动,像风拂过平静水面,又像飞鸟的羽毛穿过细柔的芦苇,轻快得不可思议,转瞬就无迹可查。

然而它真真切切的,微弱又顽强地传递出它存在的讯息,不容忽视。

其实那一刻林景生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他只是突然很想去亲亲眼前这人,不过想到一直虎视眈眈的许维,以及随时可能出现天麻冬青卫彻一干人等,理智在最后一刻还是拉回了他。表面看来林景生只是愣了短短的一瞬,随即也只是扶住燕承锦轻声道:“起来些,别趴着。”

燕承锦目光有些恍惚迷茫,不过他还是顺从地艰难挣扎着翻过身来,在榻上侧躺着,喘息着蜷成一团。

第52章

这么久以来,虽然燕承锦知道自己身体里多了个生命的事实,却一直没有什么真实的存在感,那怕是最初的两个月,被这个小东西折腾得眩晕反胃种种不适,他也只当是生病一船的挨过去,并没有太多的感触。甚至时不时的,他还会一不小心就忘了这件事。

就连那日太后赏请众人,他看到那位表弟挺着肚子的模样,也没有往自己身上多些联想。凭着他一点模模糊糊的认知里,似乎只要瞒住了眼前,反正时间过了日子到了,小娃娃就会像树上熟透的果子一船自己蹦出来,至于其中的过程和细致的情形,他潜意识的不愿意去多想。

但现在这个被刻意忽视的小生命第一次舒展活动着稚嫩的躯体,顽强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燕承锦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得那是个独立的生命,偏偏又置身在自己身体之内,这种感奇异之余,也令人心情微妙而复杂。

林景生见他半晌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也不知想到些什么,眉宇舒展开来复又聚扰,神情微微变幻,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同于平时总是干练果断的模样,很是有点困惑而惶惶无措的样子。林景生知道他是有些害怕不安,可看着他这个样子总觉得有几分柔软的可爱,当下忍着笑,轻轻拍拍他的手道:“这都是正常的,不要紧……”

还想要再安慰他两句,眼角看见冬青端着只碗走过来。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握着的手却没有放,轻轻地揉着他手上的几个穴道,以期让他舒服点儿。

冬青目光扫过他们,就只当没有看到其中那一点点的猫腻。这两日燕承锦晕得难受,林景生照料他之余,也顾不得避讳遮掩,叫旁人都看在眼里,只是眼下都关心着燕承锦这儿,而且与燕承锦眼下这情形,想做点别的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几人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招他不痛快,偶尔见他两人亲密一些,也只当没有看见。

冬青端着碗走到近前,轻声道:“主子,我端了点刚煮的热汤过来,你要不要试着喝点儿?”这两天燕承锦吃什么吐什么,几乎就没吃什么东西。他虽然也觉得饿,可吃比不吃还辛苦,基本上是能不吃就不吃的。

冬青本来做好了他如果不吃,便要寻种种的理由来劝说。却没想到燕承锦听了这话,张开眼朝他手里看了看,他神情有点挣扎,不过还是撑着榻沿坐起身,伸手要来接过去,

他如此的配合,冬青倒小小吃了一惊,只当是林景生劝得燕承锦肯再试一试,倒多看了他一眼,这才将碗端到燕承锦面前。

汤里没敢放什么鱼虾,做得十分素淡,燕承锦只浅浅尝了两口就不肯再喝,纵然如此,他抿着唇角忍了半晌,最终还是和之前一般原样吐了出来。

冬青心里微微叹气,实在也束手无措,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还要温言细语地好言安抚着他的情绪。

燕承锦呕了一阵,恹恹地靠回榻上,他有些不耐地挥开冬青的手,眉心紧紧地蹙着,神情里有些焦躁不安。

冬青知道他心情不佳,倒也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又安慰了几句,收拾着剩下大半汤水下去。离开之前又问他有没有想吃什么。这本来也是不抱希望地随口一问,但燕承锦却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迟疑着轻声道:“……我想吃煎饺……”

冬青觉得这个该算是比较油腻的,可难得的是他自己开了口,答应着下去了,只想着该怎样设法做得清淡些。

林景生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冬青一走,就拉了薄毯给燕承锦盖上,又牵过他一只手来,放在自己掌心里轻轻地揉捏。

燕承锦任由他施为,闭着眼在榻上靠了一会,有些难耐地挪了个位置,突然又张开眼看了看林景生,吞吞吐吐道:“……刚才和冬青说的煎饺,我现在又不想吃了。你吃不吃?等会儿你替我吃了吧。”

林景生见他神色焦灼不安,微微有点失笑,轻声道:“不想吃就不吃吧,冬青不会怪你的。”

“倒不是全为了这个……”燕承锦却依旧坐卧不宁,但心里的滋味又不知该怎么描述,蹙着眉心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盯着尚看不出来什么的腹部发了会儿叹,喃喃道:“我吃不吃倒是没什么,可是饿着它总不太好吧……说起来我这些日子任性而为,实在很是疏忽了它……”说到这儿燕承锦自己心里也很是没底,忙又侧头去看林景生,神色颇为不安:“它,它不要紧吧?”

他这样一直吃不下东西,对腹中胎儿又怎么会没有影响的,但就算知道这样不好,现在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办法,说出来也只会让燕承锦的情绪越发的不稳定,此外再没有别的用处。

林景生只好轻描淡写地宽慰他道:“只是一两天,不要紧的。”想了想又轻声道:“你要是觉得不妥,咱们就不去泾水了。”

燕承锦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我还打算在泾水多住一段时间,这还是皇兄亲口允应的,反正我不太想回京城。”

林景生自然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再者他现在的状态,再一路颠簸着回去,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也不再提劝他回京之事。

见他神色恹恹的,眉心又微微攒起来,似乎又难受了,只好设法岔开话题道:“方才你说不想吃煎饺了,那有没有想吃别的?”

燕承锦心不在焉地闭着眼,闻言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口就道:“我也有点想吃桃子了,还想吃樱桃……”话出口他又觉得这要求未免有点强人所难,要知道那两样都是五六月份的水果,这时间两岸的桃花这才刚开呢。

但林景生想了想却道:“等上了岸去,桃子倒还可以给你想想办法,樱桃不好贮存,只怕找不到。”

燕承锦忙改口道:“我只是随口说一说,也不是就真的想吃,等摆在面前,只怕我又没胃口了。你不必理会。”按他这几个月反复无常的口味,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林景生笑了笑,倒没有因为他这么说就当真不再放在心上,只是微笑道;“知道了。也不一定就能给你弄来,要真找到了,就算你不想吃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话是这般说着,神情间却不曾有为难之色,仿佛真能在这桃花满枝的季节给燕承锦找来桃子,而且并没有多大困难似的。

燕承锦微微奇怪,忽又想到什么,警惕起来:“你别拿那种面做的桃子来敷衍我,我可不要那个!”

林景生觉得亏他想得出来,忍俊不禁道:“当然不会,做不到的事我自然不会胡乱许诺,”顿了顿还是笑出声来:“你怎么会想到我会用面做出个桃子来哄你?”

燕承锦犹豫了一下,还是讪讪地低声道:“我小时候不懂事,有一次冬天闹着要吃荔枝,皇兄让人用面做给我,还逼着我非要吃下去不可……”如今想到当时情形,倒也有些怀念,口气不由得温和不少。

这般说着话,分散了不少精力,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这两天折腾得精疲力竭,不多时难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却是睡在了自己舱房之中,虽然头还是晕的,身下却是平缓了不少。身旁修着的人却是杜仲,听到动静,趋身上前掀了帐子,轻声道:“王爷,陛一的信到了。”

第53章

他身边的人十个有八九个明里暗里都在替皇上充当着耳目,因此林景生想方设法跟来一路同行的事他也没想着能瞒过皇帝,这时才传来消息,比起他预想的时间已经是迟了不少。

燕承锦早已经想到过皇兄得知此事时必定暴躁如雷的嘴脸,觉得本来就一直隐隐作痛的头更疼了。他靠着床头发了会儿呆,这才不情不愿地向杜仲讨信过来看。

其实事实和他想的也没有多少差池,皇帝收到消息时的脸色可谓是冰冻三尺,下旨将人捉拿回京狠抽一顿的心思都有。但不论皇帝在京城是暴怒还是愤恨,忧心之余还得想尽办法瞒过太后,这位也知道如今正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之时,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将事情闹大,只得先姑且咽下这一口气。

万岁在提笔写这封信的时候一边正森森地磨着牙,不过笔下的内容倒是写得温情款款,半点也没提林景生一时,只细细地问了燕承锦的状况,又殷殷地叮嘱了他好好休养,若是嫌回京城还得颠簸劳顿,就近觅地住下来调养,实在不必硬撑着上路。泾水之事已经另行委派了他人前去处理,不必着急,云云。

总之一封信情真意切,完全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兄长对不省心弟弟的关心呵护,没有端出丝毫皇帝的名义来压制他。

皇帝倒是了解自家弟弟,知道什么样的方法对付他最为有效。

燕承锦虽然也猜测皇兄背地里的用心,但看着字里行间满满有关怀,心里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内疚起来

当然回京这个提议是想也不用想地被排除了。皇帝另行安排前去泾北的人十分老成可靠,做起事来或许比燕承锦亲去还要妥当。转念一想,此次泾北之行,不论是皇帝还是他自已,办事只是其一,另一个目的则是为了暂避风波,只要出了京城不在皇帝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去什么地方却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再加上这两天他身上也确实难受,又想想接下来要走的水路,这般如同受刑的滋味还要再挨上几日,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因此对皇上的第二个提议颇为动心。

虽然决定了不走水路,只是也得寻个合适的暂住之处,眼下附近也没有大些的城镇,还得明天再走一程,到最近的浜洲去。

其实若是走得快些,再加上顺风,这天夜里也能赶到浜洲地界,只不过燕承锦决定了不去泾北,顿时就觉得坐船这件事千般难受万般艰辛令人忍无可忍,今天实在不想再走了。

他非但不肯再坐船走,还坚持晚上坚决不要再睡在船上了,说是睡在船上晃得他整夜整夜的头晕想吐无法入睡。

这要求虽然有些任性,但他这几日晕船晕得厉害,众人也都看在眼里,体谅他着实十分辛苦,更兼这船上以他最大,于是依他所言。只是船入了泾水,两岸便都是崇山峭岭,不似江南一船总有傍水而居的村落。他又催得急着要下船上岸,只能就近寻山脚一处拐弯的浅滩将船迫了,准备在这儿凑合着过一夜。

燕承锦也不嫌弃条件简陋,迫不及侍地下了船,他这么些天来第一次脚踏实地,也不顾近滩的江水浸湿了鞋袜,沿着岸边慢慢地走了一小圈,那整日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一些。感受着鞋底下有些硌脚的鹅卵石,看着满眼新绿的芦苇,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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