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映芳华 下——分花拂柳
分花拂柳  发于:2015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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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烟却不再理会他,背着身,肩膀隐隐在抖动。

见此情形,呼延恪罗额头青筋一跳,坏了:“喂,你该不会哭了吧~”

“哼!”茗烟轻哼了一声,声音哽咽。

“哎呀!你别哭,千万别哭啊!”呼延恪罗一个头变两个大,他最怕女人哭。

茗烟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悲从中来,哭得更凶了。

“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你别哭了啊!”呼延恪罗焦急地说着,伸手去拉茗烟的手往自己脸上扇:“来来来,这次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吧,别哭了啊。”

“呜呜~”茗烟的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哭着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都是我让子卿和那女人比试,才会这样。呜呜,我对不起子卿,我都不敢去见他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呼延恪罗稍稍松了一口气。

“慕世子将那女人保护得严严实实,我都找不到机会报复她,呜呜~不过就是想让她吃吃苦头,还被你搅合!”

“别哭了,啊,子卿不会怪你的。况且,你之前是为了子卿好,而我们都没料到尹辞心会来那一手。”呼延恪罗安慰道;“子卿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也别自责了。报复之事嘛~”呼延恪罗想到那天被慕成佑剑指脖子就恨得牙痒痒:“需要从长计议~嗯,我帮你。”

“嗯……可是,可是”茗烟抽泣着,梨花带雨地看着呼延恪罗:“我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太丢脸了~”说着又要哭。

“你哭过吗?”呼延恪罗忽然很惊讶地看着茗烟:“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哭的?”

茗烟闻言止住了抽泣,瞪着红红的杏眼看着呼延恪罗。

呼延恪罗低头看着茗烟,忽的一笑,眨了眨右眼:我帮你保守秘密啦。

第七十九章:无处容身

“崔管家!你这不是把人逼上绝路嘛?!”

“罗公子啊,真的很抱歉,老生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翌日,

子卿刚醒过来,就听到呼延恪罗在门外吵吵闹闹。

“这是雨雪霏的意思!!”呼延恪罗生气地问道。

“不,不~”崔管家赶紧否认:“姑娘自然是想留下柳公子。可~可~这倾城阁的主顾也都得罪不起啊。他们逼姑娘撵柳公子走,姑娘虽是将此事按下了~但……这两天……阁里几乎一个客人都没有,这样虚耗下去,倾城阁这一大帮子人可怎么办啦。唉……都是前两天那事儿给闹的。”

呼延恪罗闻言怒道:“那不都是尹辞心闹的!怎么不撵她走?!”

“可传出恶名的是柳公子啊。”崔管家低声叹气道:“柳公子是个好人,阁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可客人们不买账啊。你说……要没那天的事儿,柳公子要是抵死不说,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哼!”呼延恪罗瞥了崔管家一眼:“这阁里是你大还是雨雪霏大?!哼!我找雨雪霏去!看她怎么说?!”说着,拔腿就要走。

崔管家赶紧拦住:“罗公子你等等~姑娘绝没有赶柳公子走的意思,可,唉~如今客人们说什么难听的都有~要是柳公子不走。唉~我看倾城阁只好关门大吉咯,到时候,你我都得走。”说着有些凄凉:“为了阁里这一大帮子人着想,老生就来当一回恶人吧。”

“可你现如今撵他走,要他往何处容身呐?!”哼!不就是一点钱的问题,要不是老子被人陷害,以老子三王子的身份,金银财宝,要不少有多少。别说一个倾城阁,就是十个,老子也养得起!

崔管家低声道:“柳公子再怎么说也是柳府的二公子,怎么会没有地方容身呐~”

柳府!那地方小卿还回得去吗?呼延恪罗咬着牙哼声想着,正想再说什么。这时,子卿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崔管家还请不用忧心,子卿这就去向雨姑娘请辞。”子卿走出来,颤悠悠地向崔管家施了一个礼,轻声说道:“这两日真是对不起~害大家……”

“柳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崔管家赶紧言道:“老生也真是没有办法才……唉……”说着拱手弯腰,郑重地向子卿行礼致谢:“老生真是感激不尽呐。”

在阁里德高望重的管家此时向自己行如此大礼,感激自己……子卿心中忽然有些凄凉和酸楚,然而却强作欢颜,将崔管家扶起来:“崔管家快别这样,子卿不敢当……”

“小卿你!”待崔管家离去后,呼延恪罗皱着眉头忧心地看着子卿。

“迟早的事吧……我不想连累大家……”子卿转身进了屋子,幽幽地说着:“事情都是我引起的,不该让大家来承担后果。”

“可离了倾城阁,你往哪里去呢?”呼延恪罗也跟了进去,担忧地问道。

子卿淡淡言道:“以前之初哥哥走的时候,把他在城郊的农家小院留给了我。现如今……我想暂时就住在那里吧。只是……”子卿流连地看着小屋中的一切,眼中有晶莹闪烁:“这一次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还真是……舍不得。”

“咦?你还有一套农家小院啊!”呼延恪罗闻言放下心来,笑着说:“听起来好像蛮不错的样子!那你把我也打包带走吧,反正倾城阁里乌烟瘴气的,我也不想住了!”

“你……”子卿蹙了蹙秀眉。

“还什么你呀我的,就这么说定啦!”呼延恪罗笑嘻嘻地蹭了过去。

“唉……”子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由他去了。

……

第八十章:画中玄机

子卿在倾城阁主楼二层客室等着雨姑娘。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离开。离开倾城阁,即使心中是如此难以割舍。

自小时候起,也不知为何,子卿就对琴曲特别喜爱,现在想想多半是亲生的娘亲遗传下来的。倾城阁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神圣的地方,而平阳美女之首雨雪霏也是他内心极其尊崇的人。只是柳家精于商道,对琴曲之类文雅之事不甚关心,不会常带子卿来听曲,也根本没有想到过让他学琴,以至于他初来阁中的时候毫无基础。

等到子卿长大懂事了,渐渐认定了自己的兴趣所向,才生了到倾城阁来学琴弹琴的念头。不过当时子卿自知学琴已晚,虽有此念头,内心却很踌躇。直到还是纨绔公子的乔阳霸道地对他做了那样的事,而那时子卿心里认定乔阳对自己只是玩玩儿而已,才下定决心离开柳家到倾城阁来。

所幸雨姑娘的收留,所幸自己的天赋,所幸得了李晋元的指点,所幸交了茗烟这个知音,所幸有机会排演蝴蝶恋曲……

所幸的事情太多了,于是曾经所有的幸运都将如今的不幸衬托得刺眼不堪~

自己抱了自杀的决心,才当众承认了。可哪又知道,自己最终还是决定苟且活着……活着,于是便不得不承受当众承认后的代价,生活在人们的偏见与歧视之中,连自己最舍不得的倾城阁也无法待了……

呵……还记得曾经设想过自己的的两条路,为人唾弃或是孤独终老,当初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孤独终老。是宁愿孤单也不愿承受他人异样的眼光。

可命运总是如此地残忍,它才不会顾及你的颜面,念及你的想法,毫不留情地撕开华丽的面纱,将最真实和丑陋的一面展示给你,将你推入最痛苦的深渊。

念及自己的身世,子卿又不禁苦笑。

天底下恐怕没有人不幻想成为衣食无忧的王孙贵族,也没有人不想自己天生美貌如花,倾国倾城。

然而这天底下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却是负累。因生成这般模样,成了那些有权有势的浪荡之徒意银的对象。自己是一个公主的孩子,可却是让大庆蒙羞的过错,还要背负两国争端的罪孽。

想到这里,子卿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去看那幅雨姑娘珍爱的画作。

他记得,那画中如桃源一般的地方,正是雨姑娘故乡。而雨姑娘的故乡……正是被北棘和大庆两国的战争所毁。这罪孽太深重了……对不起的人有千千万万,就连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雨姑娘也是其中之一。

“唉……”

子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看着那幅山水画。

画中奇骏秀丽的山绵延在远处,一江静水缓缓流淌,近处还有小桥流水人家,静默在绵绵密密的风雪之中。

不知是谁这么细心,为雨姑娘描绘出她家乡的景致,以慰藉雨姑娘的思乡之情。想必……这作画之人,也定是雨姑娘一直思念的人吧。

画作右边题有小诗一首:

昔我往矣,

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

正是《诗经·小雅·采薇》中的句子,配在这幅图上,再适合不过了,也暗藏了雨姑娘的名字。

那字迹既清正飘逸,又苍劲有力……

突然,

子卿心砰砰直跳起来。这字迹,为何会这般熟悉?!

子卿睁大眼睛,仔细再看。

没错,自己怎么会认错!果真是一模一样的字迹。

那字,自己曾经不知看了多少遍,笔锋走法全部深映于心。

而那自己曾看过的字,是这样写着的:“此子唤作子卿,万望将其抚养成人。”

这是……这是……亲生爹爹的笔迹啊!

“子卿,听说你要离开倾城阁?”这时,雨雪霏掀帘而入,正看见子卿对着墙上的画出神。

“啊……”子卿闻言轻声啊了一声,赶紧收敛形容,转过身来看向雨姑娘,施礼答道:“嗯,是的。子卿已经下定决心了,还望姑娘允诺。”

雨雪霏轻声叹了一声,却又不禁莞尔:“你这样讲,若我不应允,还真是对你不起了?”说罢,走了过去,轻轻拉了子卿一起坐在软榻上。看着子卿那双低垂着的双眼,带着伤悲,却透着灵动,不由又是一叹,柔声道:“你这孩子真是傻。”说着又支起下巴,脉脉看着子卿,温柔地笑道:“不过傻得可爱,让人心疼。好吧,我应允了。”

子卿强作笑颜,眼眶却红了,再施礼道:“多谢雨姑娘成全。”

“我成全了你这一事,”雨雪霏笑道:“那你也得成全我一事。”

“何事?”

“等风平浪静了,等大家愿意接受你了,你必须给我回来!”雨雪霏柔声道:“如今这事闹这么大,你出去避一避风头也好。”

子卿闻言长睫轻颤,感激地抬头看了看美如月神的雨雪霏,复而低下头来,喃声道:“子卿多谢雨姑娘,可只怕……只怕……不会有这一天,大家……不会愿意接受我这样一个人。”

“这可说不准。”雨雪霏笑着摇了摇头,又柔声说道:“子卿你可知,我原本不叫雨雪霏。”

子卿不知为何雨雪霏会突然说起她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了看她,随即摇了摇头:“不知。”以前也觉得奇怪,百家姓中并无雨这个姓,后来想雨姑娘故乡是在边境,说不定那里有雨这个姓氏。

雨雪霏对向子卿疑惑的眼神,又是一笑,说道:“你又可知,倍受你们尊敬的雨姑娘以前只不过是一个娼女支?”

嗯?!听到这一句,子卿睁大眼睛惊讶地看向雨雪霏。

却见雨雪霏将中指抵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嘘!雨雪霏的故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第八十一章:雨雪霏霏

何谓美人?

“美在皮表,一览无余,情致浅而意味淡,故初喜而终厌。美在其中,蕴藉多致,耐人寻味,赏尽意在,故初平平而终见妙境。你告诉我,你是哪一种?”

直到多年以后,雨雪霏还清晰得记得,那一天雪夜,她被人羞辱,恰巧跌倒在一个刚刚走进馆里来的青衣人跟前。

那人手腕一动,合上折扇,弯腰用扇子轻轻点起她的下巴,淡淡地打量了她的容貌,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那句。

那时并无雨雪霏,有的,只是一个叫做慕容雪的女子,容貌冠绝全城,舞姿精绝天下。然而……却在馆中被人羞辱。

雨雪霏说自己曾是娼女支,但,事实并不尽然。

她出身于一个宁谧的村庄,天生丽质,才赋卓绝,因美轮美奂的舞姿而出名。一个偶然的因缘,她受邀去王子的宫殿中跳舞。从此便留在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因宫殿之主的垂怜。

她爱上了他,至少当时她是这么认为的。

在她眼里,他是一个忧郁的王子,在他那张俊雅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蓝宝石一般深邃的眸子里映着的总有忧愁。

她爱他,爱他的茕茕孑立,爱他的忧郁和伤愁。他会独自一人在寒月下独斟独饮,他也会站在一株萧索的梧桐树下,眼光追逐着一片片黄叶飘落……风月飘飘,吹乱她的心潮。在她眼里,他不是什么尊贵的王子,只是一个阴郁优雅的的少年,等着她全心全意的爱来将他拯救。

他爱她,至少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她的美貌,无人能及,她的才华,无人能及,她对他的温柔,亦是无人能及。

“爱我吧,用你的美丽。”蚀骨销魂后,他拥着她,在她耳边呢喃。

“嗯。”她点头,就像着了魔似的,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拯救他。

于是,几天后,她“偶然”地在另一个更加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跳舞。那个宫殿,正是当时北棘储君的居所。

不出意外,她留在了储君身边,夜夜笙歌不肯歇,日日轻舞无曾断。她不快乐,但她愿意,爱那个忧郁的王子,拯救他,用她那被他抚摸过,占有过的身子,放纵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

后来的事,自然顺理成章,她成功了。因为如今,北棘并无储君,只有三个争夺王位的王子。

当她如愿地回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却被他无情地丢弃到女支馆,被当初嫉妒她,艳羡她的人们唾弃辱骂。当她面色雪白,嘴唇颤抖地看向他,而他却给了她一个背影,在那棵萧索的梧桐树下,忧悒地欣赏着一片枯叶随风而坠。他不会看见,或许,是不想看见,她眼角流下的绝望痛苦的泪水。

这时,她才赫然醒悟,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具美丽的躯壳,一个迷人的工具,是一个被他哥哥践踏过,毫无用处的可怜女人。而他真正之所爱,原来竟是他握在手中的权力。

多么痛的领悟……

昔日如花美眷,如今却成枯叶还乡。其实她并没有老去,也没有丑陋到不堪,然而她的灵魂已经死去,心态衰老得像个已到风烛残年的佝偻老妪。

生命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蝇营狗苟,毫无尊严地活到死去的那一天。

直到……

那个灯火辉煌的雪夜,那个儒雅清贵,须发美髯的青衫人,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问:“你告诉我,你是哪一种?”

她心中突然幽幽一颤,却一时不能想明白,不由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人。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这样一种感觉:与人融融,却又似超然物外;风骨清正,却又能长袖善舞;沉稳睿智,却又暗藏着孩子般冲动执着……而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分的亵渎,也没有半分的欣赏,只是清清淡淡,彬彬有礼地看着,却仿佛触及到她灵魂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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