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映芳华 下——分花拂柳
分花拂柳  发于:2015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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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卿却抱着头颓废地说:“好没用!我好没用啊!除了弹琴,我什么也不会……如今,连琴也弹不了了……我简直,简直就是废人一个啊!而且……而且……”

说着子卿突然站了起来,爬到床上去,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捂了起来。

农家小院是三间的青石屋,左右两间卧房,中间一间堂屋,厨房在院子里。只有堂屋有门通往院子,里面三间都是用帘子隔开的。

想必子卿想一个人呆着,没办法关门,就只好钻进被子里去了。

然而这一行为在呼延恪罗看来却觉得甚是任性可爱,看着床上鼓起的大包,好想笑……可又觉得在这个时候笑似乎很不妥。

“小卿~”呼延恪罗强忍住笑,走上去戳戳那个大包。子卿却把被子拉得更紧了。

呼延恪罗玩心一起,用力扯被子,堪堪才把子卿的脸给扯露出来,看着子卿红扑扑的嫩脸蛋,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子卿躲不开,但还是直往被子里缩:“饭做得还那么难吃。”

噗……不能笑。

依呼延恪罗的性子,他实在很想同意,但一定要忍住,于是腆着一张笑扯笑扯的脸违心道:“其实……还不错。”

子卿瞪了他一眼。

“咳咳~今天就是盐放太多了。”呼延恪罗冷汗道:“没关系啊~今天我从阳春楼里带回来很多好吃的~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恪罗……”子卿闻言垂下眼帘,语气变得幽怨无助:“我……我快没钱了。”

嗯?呼延恪罗一时半会儿没理解意思。

子卿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以前攒的钱都快花光了,我养不起你了。”

以前在倾城阁子卿每月都会有月钱,成台柱子后,钱更多了。每月除却吃穿用度外还有很多结余,所以子卿从来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后来出外游历,有非流非雾兄妹,他自己花得不多,存着的钱看起来似乎也很多。

如今……

这屋子住的,一位虽不怎么花钱,但也不懂怎么精打细算过日子,另一位简直就是个花钱的主,哗哗哗地花得如流水般响亮动听。还都不事生产,只出不入,几天下来,自然存粮告罄了。

“啊?!怎么这样!”呼延恪罗显然有点尴尬~昔日要什么有什么的王子殿下,如今却要为半斗米发愁,以后说出去该多丢脸。

呼延恪罗走到子卿放钱的柜子旁,伸手打开了,想确认一下到底还剩多少钱。

“咦?!”呼延恪罗看到里面一包东西,眼睛顿时一亮,伸手拿了出来,对子卿叫道:“你看你这里有这么大一袋金条,还给我说没钱了。”

谁知,子卿闻言却把头扭到一边,看不清他什么神色,然而声音是幽幽的:“那是……那是今天静芸送过来的,我不想要。”我不想用他的钱:“可她却偷偷留下了。”

“哦?!”呼延恪罗先是一惊,待想起静芸是谁后,又“哦”了一声。

“我真的是一点用也没有……”子卿泄气地说着:“如果不是静芸心细来给我送钱,我都不会发现我没钱了。没钱了,会挨饿的……”

“哦。”呼延恪罗把那袋沉甸甸的金条放回原处,复又走到子卿身边坐下:“别灰心……总能想到办法的。”

“她看起来很好。”子卿抱住自己的双膝,幽幽地望着窗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呼延恪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附和:“哦。”

“她的脸色很红润。”子卿继续说:“跟以前见她时那副隐忍的愁容完全不一样。虽然她很同情我的遭遇,我也知道她是真心的。可是,我却从她的神情能感觉到她的幸福。”

“幸福的女人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光彩,你根本无法忽略的光彩。这种光彩甚至能让周围的人呼吸到。静芸她现在很幸福……”子卿将头耷拉在膝盖上,一只手无措地捏着被子:“乔阳他……他终于接受静芸了。”

“哦。”呼延恪罗应了一声。

“他们俩终于幸福了……”子卿仿佛在自言自语:“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难道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幸福了,自己就会快乐吗?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快乐,还很难受呢?我好嫉妒啊~我真的好嫉妒严静芸,我好嫉妒她的幸福。她在我面前待得越久,我就越嫉妒,她要是那时再不走,我简直就要恨她了!”

“哦……”呼延恪罗又哦了一声,识相地去牵子卿的手,又很知趣地说:“你看,你现在不是还有我嘛~我会对你好的,你也会像严静芸一样幸福的。”

“恪罗……”子卿任他牵着手,却不看他,头依旧耷拉着:“还想骗我吗?你对我好我知道,可你对我的感情绝对不是那种感情,我感觉得到。”

“那种是哪种?喜欢一个人还分很多种吗?”呼延恪罗很楞。

“哼,”子卿勾起唇角轻轻苦笑了一声:“你看你,当我说乔阳的时候,你一点也不吃醋。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只是看我现在这样子很可怜,忍不住同情我,想帮我而已。”

“那你教教我啊。”呼延恪罗有些丧气,他实在搞不懂要怎样才算真正喜欢一个人,难道这样不算吗?就是想保护他,不想他受到伤害。这些都不算是喜欢一个人吗?吃醋?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子卿抬头看了看呼延恪罗一副呆愣的神情,忍不住微微一笑:“你这么笨,我才不想教你呢。到现在也不会用筷子。”

“喂~”呼延恪罗瞪了子卿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欺负我呢。哼~待会儿惩罚你喝药。”

“唉~”子卿又叹了声气:“可我们快没钱了。饿死了就不用管谁喜欢谁了。”

“安心啦~总能想出办法赚钱的。”

子卿却无法被这样的话安慰:“如今我什么也做不了,连门都不敢出,怎么赚钱呢?我怕我们想到办法之前就饿死了。”

“不会的。我很有钱!”呼延恪罗突然想到了什么,信誓旦旦地说。

“你哪里的钱?”子卿疑惑地看着呼延恪罗,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只知道偷鸡摸狗的吃货哪来的钱。

“平阳有人欠我钱!”呼延恪罗凛然地说道:“还欠我很多钱!”

“你是说以前你有借钱给一个平阳人,如今可以找他要回来?”子卿睁大眼睛。

“差不多啦。”呼延恪罗点头道:“你那袋金条,我会帮你还给严静芸的。咱不差钱,嗯!”

“嗯。”子卿应着,却依旧半信半疑。

不过子卿的担心是多余的,呼延恪罗的确会很有钱,不过……那是因为他要去敲诈沈洛殊

第八十五章:夜下谈心

夜。

典卿府,小院。

玲儿嘟囔着嘴站在沈洛殊身旁,向他抱怨道:“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尊大神请回北棘啊。”

沈洛殊不疾不徐地喝完药,放下药碗,淡淡道:“还不到时候。”

“天啦~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他来我们府上一趟,就跟蝗虫过境一样,什么都被他席卷一空。”玲儿着急地说着,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公子你是没看见,一旦见着了府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就两眼放绿光。”

“哦?是吗?”沈洛殊似乎在想别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应答着。

“公子!”玲儿一跺脚,脚上的铃铛一声脆响:“你再不管管,咱们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玲儿。”这时,响起一声沉稳的低音,正是常叔过来了:“没发现公子正在想事情吗?别打扰公子了。”

“可……”玲儿撅着嘴。

常叔把石桌上的空药碗递给玲儿,低声道:“先下去吧。公子自有安排。”

玲儿娇哼了一声,端着药碗下去了。

“常叔……我是不是太无情了?”玲儿下去后,沈洛殊忽然开口向常叔问道。

“公子……你是指柳小公子的事吗?”常叔沉声问。

“唉~”沈洛殊幽幽一叹:“子卿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我心里反而觉得轻松高兴,因为呼延恪罗因此完全掌握在我手上了。这样的心理,还能和他称知音吗?我只不过在利用他而已,甚至在利用他们的感情。”

“公子,”常叔已经面色沉稳:“若柳小公子没有遭遇这样的事,不仅呼延恪罗会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让公子要做的事情无比困难,最终可能保不了他的性命。所以老生觉得……柳小公子反而是因祸得福吧。”

“可是,”沈洛殊没有看向常叔,而是看着苍茫的夜色:“若不得已,我还是会杀了他,不是吗?”

“公子……”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呆。”沈洛殊忽然说道。

“是。”常叔应声而退:“秋夜露水重,公子也记得早些回房。”

常叔刚走,沈洛殊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看向院墙上被浓密的树枝遮挡的一隅,冷冷道:“再不出来我就叫常叔过来抓贼了!”

一个人影从院墙上闪身跳下,依旧风度翩翩,英武张扬……虽说,半夜三更从别人家的墙头跳下来好像不太……光彩。

“还没睡啊!在等我吗?”来人英俊潇洒地一笑,径直坐在石凳上,自己给自己到了杯茶:“玲儿这丫头煮这清兰香茶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啦。”丝毫不在意桌上只有一个茶杯,是玲儿备给自家公子的。

“你不怕这茶里有毒?”沈洛殊看着他讥诮着冷冷地说。

“被洛殊毒死,我也心甘情愿呐~”慕成佑调戏地看了沈洛殊一眼,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常叔都没发觉,你居然发现了!”

自己怎么知道他藏在那里?沈洛殊也不知道,照理说,依慕成佑的武功,如果他有意隐藏的话,连常叔也发现不了,自己根本没有内力,怎么就知道了呢?可是……自己就是知道了。

隐隐有不祥的感觉……沈洛殊轻轻皱了皱眉,冷厉地问道:“你来干什么?最近顾大人和李大人都忙着接见喀什乌王的事,并没有任何分端,我这里也没有你想知道的任何消息。”

“有。”慕成佑郑重地说道:“我今天就是特意来问洛殊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沈洛殊讥诮一声:“你以为我会回答你?”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问一问。”慕成佑说:“子卿的遭遇你已经知道了,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难道不是尹辞心故意的吗?还是说是你指使尹辞心做的?”沈洛殊冷道。

“洛殊~”慕成佑故意可怜巴巴地望着沈洛殊:“你明知道我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尹辞心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

“不用。皇上不让知道的事情,沈某没有兴趣。”沈洛殊冷冷打断他,那个“只要你”三个字之后一定是个无耻的要求,更重要的是,沈洛殊不想引火上身。

“唉~”慕成佑知道,对付沈洛殊这样的人,聪明小伎俩是行不通的,不如简单直接地问:“子卿是因为喜欢男人而被大家诟病的,洛殊也觉得这是种罪吗?”

“哼……”沈洛殊讥讽地哼了一声,轻轻抚了抚耳发,琉璃般的眼眸望向夜空,仿佛那里有答案:“一群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慕成佑理解了他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沈洛殊会如此贬低那些诟病之人,好歹,好歹,那些人也会去倾城阁听曲,自诩高雅。

“人这种东西很奇怪,根本接受不了真正的真实。”沈洛殊言道,眼里没有一丝人情味:“一定要躲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假象里,才能心安理得的过一辈子。一旦有什么异样的东西触动了他们脑袋里建造好的世界,他们就会变得愤怒无比,一定要毁灭掉,才肯罢休。而他们自己也成为这些成规的奴役。”

“那些天生喜欢男子的人,从一开始就被贴上下贱甚至龌蹉的标签,大部分人自暴自弃了,就真的下贱了,反过来应证了人们一贯的认为,于是这样的想法就根深蒂固,无法动摇,甚至……那些本不下贱的人,在众人的眼里也是下贱的。”

“而子卿……”沈洛殊说着,似乎有一些感慨:“情况更糟糕。他因为才华和容貌而被大家所喜爱,尊敬他,推崇他,是许多人心中的偶像。可是……是偶像的话,是不可以犯错的,不可以有一点瑕疵的。越是高高在上,越不能像个正常的人一样生活。可子卿当众承认了,承认了他是世人眼里最下贱的那种人。你想……”沈洛殊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慕成佑:“你以为是天神一样的人,忽然发现他竟是如此不堪,你难道不会愤怒吗?你不会恨他欺骗了你的感情,欺骗了你崇拜吗?”

“会。”慕成佑神色有些黯然:“可他们那种崇拜根本就是盲目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子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厢情愿的认为子卿是他们心中那样的人。这……根本不能怪子卿的。”

沈洛殊冷冷一笑,他的容颜如冰兰般清俊美好,可是眼波里看不出任何感情,仿佛是天底下最无情之人:“所以我说是一群乌合之众。”

“你很嫌恶人这种东西……”慕成佑沉静地看着沈洛殊:“可,你为何又要誓死保护他们,还他们一个太平天下呢?”

沈洛殊闻言眼波微微有些波澜:“你知道了?”

“嗯。苍云老人告诉我了。”慕成佑微微一笑:“想必你也早从我的武功路数里猜出我是苍云老人的徒弟了,所以你当初才不再管疾风堂的事情。我也没想到,苍云老人竟然和你师父杨廷之是挚友。”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首师父常常吟的诗,便是为怀念苍云老人而念。沈洛殊也微微一笑,却仍旧没有暖意。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和目的,根本就不会取我性命。哼……”慕成佑突然叹了口气:“你简直就是一个大骗子,骗我你有武功,骗我你是我的敌手。洛殊啊,还有什么事情,你在骗我?”

沈洛殊闻言不答,目光却有些幽然。

“苍云老人说你和你师父一样,都是个榆木疙瘩。”慕成佑凝视着沈洛殊:“什么天下啊,什么和平啊,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你们偏要去追求,明明是个火炕,偏要去跳,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还有你,明明那么嫌恶人,拒别人于千里之外,为何还要誓死保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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