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我现在不能很好控制这些东西，过会解开锁心咒有什么反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穆归说时并没有分散注意力，仍专注于手上力道。

“不要勉强”莫羽真怕这人出什么差错，之前他还可以管着，现在已经管不了了。

穆归不再说话，此时紫夜完全被罩在光圈里，连楚怀天都不能看清楚这人在干什么，只可以感觉到紫夜的气息开始起伏。

第80章：放心

“你现在总该放心了吧”岳然压低声音对轻旋开口。

“我本就不是在担心，只是觉得很美好”轻旋长舒一口气，竟然推开二人躺倒地上，闭着眼睛不说话了，岳然在一边愣了愣，看着轻旋丢开一边的佩剑，他不敢说可以完全理解这人现在的心情，这种生死之后的复杂，只有当事人明白。

轻旋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将紫夜带到公子面前，就无需再担心什么，公子是一定会尽一切力量救回紫夜，只是看着公子这般动情，看着门主、堂主一样的认真，他还是真切的感动了，想在这江湖里，多少漂泊浪子、数不尽的门派众生，只是有几个可以有这样的对待，门主公子将他们这些人都放在心上，从来如此。

“好了，剩下的小爷管不了了”穆归将紫夜交给楚怀天后退到一边。

“你怎么样？”莫羽拉着穆归，这人转到一边就开始吐血。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你……”莫羽吃惊，他一碰这人居然就倒下去了，然后仰身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眉间纹案暗淡下去，白纱之上鲜红的血迹妖娆盛开，看着就是别样惊心。

“小莫，我休息一下，别担心”穆归看了一眼莫羽，重新闭回眼睛不再说话，莫羽跪立一边没敢再碰他。

再看那一边，吴求已拔出紫夜体内的断箭，处理好伤口将人放平，楚怀天竟然也躺倒草地上去了，吓得他直接爬过去，就看到这疯子脸上一阵阵的冒冷汗，气息起伏着，睁开眼睛看到他就笑了，露出牙齿分外开心的样子。

“莫小孩，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楚怀天深呼吸一下后开口。

“你要什么奖励？”莫羽眨着眼睛抓着楚怀天的手，他是很开心了，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开心，这次不仅仅是救回紫夜，是让他看到了太多太多感动的东西，只有在极乐门里才有的，只有在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极乐门里，才有的。

楚怀天不说话，坏笑着努努嘴，除了莫羽没人看到这表情，就是一个做了件好事要奖赏的孩子，莫羽摇摇头，伸手拍了楚怀天一下，将他的脸拍到一边去不理。

“莫小孩……”楚怀天没爬起来，拉着莫羽的二手摇晃着，看得一圈人百转心肠，老大这是越来越猖狂了点。

“小莫，我也要奖励……”穆归在那边喊了一句，他也没爬起来，众人看不到表情，却是听出了这句话里的一点幽怨。

“有你什么事！老子奖励你几脚要不要！”楚怀天大声的叫唤，伸胳膊蹬腿，还张牙舞爪的。

“楚怀天，过了今天小爷不收拾你就跟你姓！”

莫羽跪立草地，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然后再扫视一圈，忽然就笑了，笑出声，很开心的笑着，四下安静里就听着莫羽在笑，头上阳光洒满身边，绚烂夺目，楚怀天一笑四下就笑开了，天空里都飘荡着满满的笑声。

楚怀天醒的时候就觉着外面吵吵闹闹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窗外夕阳满天，感觉睡的地方舒服的要命，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香味，转头看了一圈感觉这里该不是四春的，也就是说这里应该已经出了泗槐城。

“谁在外面？”楚怀天坐起来，对着外面懒懒的喊了一句，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了，除了有点饿之外。

“门主”

进来的是岳然，目光盯着楚怀天看了一圈后不做言语。

“你这表情怎么感觉我是要变身，还是多长出了什么？”楚怀天看了自己两下质疑道，不是穿了睡袍吗，怎么感觉这家伙的眼光不怀好意。

“门主不觉着头晕？”岳然上前，公子好像说老大真气损耗，醒来的时候最少也该不分东西南北的，这看上去精神好得很，看不出一点异样。

“难道我该头晕不成？”楚怀天白了一眼，扯了被子就要站起来下床，本来是格外精神，只是两脚一落地居然就眼前一黑。

“门主”岳然闪身进帘，将差点跌倒的楚怀天接在手上，扶着他不敢动。

“这是见什么鬼了……老子脑袋上全是金子在闪”楚怀天抓着岳然的胳膊甩甩脑袋，岳然不动的任他抓着晃，很少看门主在二当家之外的人面前露出这样可爱的样子，在他们面前也是一副大人样，此时刚睡醒正在晕乎的人，看上去柔和亲近，虽然他们近在身边，可这样将这指点风云的老大揽在手上，可是千年一遇的。

“门主，公子说你要去泡个澡，然后吃点东西补补”岳然将楚怀天放到床上让他坐着，拿过衣袍。

“莫小孩在哪里？”楚怀天拍拍脑袋问道。

“门主放心，公子在另一间房间休息，其他人也还都在睡觉”

“哦，这是哪里？”

“盘龙山下七龙村”

楚怀天摇头，果然是出了泗槐城的，一提到盘龙山就让他想起来那老头的话，头疼的要命，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四哥他们是真打算上去怎么着。

“欧阳堂主说要回门里一趟，林堂主他们都出去了，除了通息探子，其他门人已全部回驻地，峰上人马全部回山，外出军团也也暂停巡查，总之，除了在这里的，没人在外面了”岳然捧着楚怀天的衣服陈述道。

“莫小孩让的？”

“是，公子说要等大家都休息好了再重新安排，这段时间的事，有些顾虑不周”

“好了，这些事我现在不想理，莫小孩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还有就是，这里都有谁？”

“门主，公子，我和轻旋，还有就是南原神子”

“又有他”楚怀天听了就不满，这态度从那人出现就一如既往。

岳然不言，放下佩剑开始替门主穿衣服，没遇到反抗，任他摆布的配合着，眼睛忽闪的眨着，显然是没睡醒，门主这么老实听话，还安静不吵不闹的时候，实在是该珍惜的，面纱掩去岳然唇角笑意，动作轻缓的穿衣系带，这个黄昏，格外美好的。

楚怀天真的是被岳然带着泡了大半个时辰的澡，吃了很香很补身子的饭菜，看了会还没醒的莫小孩，然后被岳然带到简单的书房里，他才看到不大的案几上竟然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奏报锦书，看一眼就发现六堂印记一个也没少的悉数排列，回头看了看岳然，竟然是很无奈的，只好认命的坐到椅子上开始批，怎么着这教训还是没省的了。

岳然站在一边，替门主沏茶，多久没这样在书房里陪着门主批阅奏报了，就算是在极乐峰上，也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门主进书房了，看着门主拿着笔认真的看各堂奏报，就觉着像是书香门第一样，一点也不在江湖里了。

“紫夜怎么样了？”楚怀天递过批好的奏报问了一句。

“送走的时候人醒了一会，少春也已经清醒，其他两个也没什么大碍，先回门里休整一下”岳然将门主批好的奏报装进布袋，以备通息探子随时来取，下传各处。

“我似乎在泗槐城外看到午阳的，是不是？”楚怀天停了一下问道。

“是午阳，只是他在城外就离开了，没有回门”岳然想起来，每次见午阳都是匆匆一眼，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真的不喜欢中原武林，或是不想深入极乐门，何必这样来去匆匆，弄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他跟你们不一样，随他去吧”楚怀天从一开始就知道，午阳应该是二哥放在他们身边的，没有什么用意，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他们的情况而已，午阳的心始终是在大漠天涯，是不是因为二哥的托付他不清楚，只是知道午阳虽然列入羽卫，入极乐门下，却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可能融入这边，这些年若隐若现的存在，长途折返，同他的昭雪驹一起纵马南北，有一大半是在为二哥传达信息的吧，会选用这种最低效的方式，应该是午阳自己的选择，是他愿意的。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二哥了，二哥真就是远在天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的那一腔豪情有没有如愿展翅九天，轰轰烈烈。

直至月上枝头，楚怀天才算将一桌子奏报看完，交给岳然发回，等到岳然回头折返，书房里已经不见人踪了，从开启的窗户望下去，就看到门主在不大的院子里活动开了，月银如洗，洒在一身衣袍之上，映出漂亮轻快的身法，看来都是一种享受。

“下来，陪我活动一下”楚怀天对着窗口喊了一句。

岳然无奈，抬脚跃下二楼、落足院中，左右无人，轻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门主这陪练，非他莫属了，一看门主格外有兴致的表情，他就觉得害怕。

莫羽是听到动静才醒的，感觉这一觉睡得很长很舒服，屋子里很暖和，布置典雅，珠帘之后的桌子边，是有人坐在那里喝茶的，依稀可见青色衣衫、长带收身。

“六哥”莫羽惊奇一笑，没想到居然会在一觉醒来就看到好久没看到的六哥的，让他很意外的开心。

“小莫醒了”

佟秋一听就放下茶杯，撩帘走入，满脸笑意走到床边，直接就将莫羽抱起来转了一圈自己坐到床上，将人放到腿上搂着。

“小莫，睡得好不好？”佟秋摸摸莫羽的脸笑道。

“太好了，六哥怎么会来这里？”莫羽抓着佟秋的手闪着长睫开心道。

“那边差不多结束了，三哥让我先回来，刚回门就听说这边的事，洗了一身泥水就跑过来看看，还好都没出什么大乱子，你们两个就是不能让人放心”佟秋一脸认真，拉过被子裹着莫羽轻轻晃着，格外亲切。

“六哥，辛苦你了”莫羽蹭着佟秋笑道。

“哪有小莫辛苦，不管接下来有什么事，都给我好好休息休息再说，知道吗？”佟秋带着一点教训的语气，莫羽隐隐含笑，六哥很少这样一幅大人的样子的，这是被谁教的。

“轻旋呢？”

“不知道，我才进来没多久，连杯茶都没喝完，楼下那两个正打得起劲就没管，除了现在在外面那个人，没看到其他人”佟秋说是看了一眼帘外。

穆归走进来的时候完完整整的，可就是一幅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边走边伸懒腰的，脸上也全是累的要命的架势，到这里靠在珠帘之外的槅门边上打量这边。

“小莫，这是你六哥？”穆归问道。

“是，地堂之主，我六哥佟秋”莫羽看看二人回道，他知道六哥一定知道这边情况了，不用他多做介绍。

“你能不能少几个让人头疼的哥哥或是护卫”穆归长叹一声道。

莫羽没回，佟秋也没理，站起来拿过衣服给莫羽穿，穆归看着就觉着还是嫉妒，简直是嫉妒的要命。

“我知道你那护卫长去买酒去了，还闻到楼下的饭菜不错的，你们极乐门的人比我的贴心多了”穆归感叹一句，此时佟秋已拉着莫羽走出来，莫羽看到这人脸上一脸挫败的表情就觉着有意思，经过的时候拉起这人一起往外走，穆归就盯着莫羽抓着自己的手看，无比老实的跟着后面下楼，一个字也没再抱怨。

一桌坐满，楚怀天吃了没多久还不怎么饿，岳然正在揉胳膊，和回来的轻旋也被叫上桌坐在左右，佟秋一边给莫羽夹菜一边看着，快一刻钟了，老大就是盯着南原来人上下的瞪，连他都没理，人家无视一般的吃的格外起劲，他却是嘴都要翘到屋顶上去了。

“别着急，等小爷吃饱了再收拾你”穆归没抬头的说了一句。

楚怀天想跳起来，看看还是算了，最后看了一桌子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就自己傻坐着生闷气。

“莫小孩，他欺负我”

楚怀天埋怨着说了一句，那边穆归把刚喝到嘴里的汤全喷了出来，然后一个劲的咳嗽。

“楚怀天，你他娘的能不能让小爷把饭吃完了再闹腾，小爷要是被你这比城墙拐弯都厚的脸皮吓得噎死了，传出去多冤枉，丢不丢人”穆归抓着帕子吼道，这小子有意思到空前绝后的境界了，自己还真得学着适应。

第81章：表白

盘龙山下，古村小楼之中，就这么安静的吵闹着，据说夜晚上蹦下跳的闹腾，什么声音都有，谁也没闲着的就这么闹下去了。

天下盟本就是很大一个地方，拢聚中原武林逐个排座，就是一家一个也够装个好大的阵势了，这里六进九出、大小院落通常都是吵吵闹闹的，从来没见个消停，要是想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一两个安静的去处实在是不多的。

离家长公子的寝阁“无人涟水”，绝对是这里最安静的地方了，立在天下盟群宅右后方的角落，不小，却是与世无争一样安静。

离寒水站在涟水小亭，昨夜中天无眠，便是一直站在这里，看着脚下池水里衰败的莲花出神，清寒之中似有空灵残香萦绕未散，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花魂，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满池莲花盛开的样子了，这些年漂泊四海，不是无家可归的现实，却是有心无所依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离这里越来越远，或是，根本就不属于这里的，江湖皆传他心在天涯、俗不沾身，看来清高孤冷、佳话一段，有谁知道自己并不想有这种心境，只是在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在身上扎根，越是想改变，越是厌恶，离要逃离的选择，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这个时候站在这里，就不会有负罪感出现，不但是对不起父亲，连自己，都对不起，这倒是谁的错，是哪里错了。

“不过来还不知道，你已经省到这种境界上来了，满院连个递水倒茶的丫头都没有”

傲痕抬步走过凹凸不平的青石小路，绕过假山上了小亭，满脸慵懒埋怨的表情，哈欠连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进来即半躺到倚栏里，手搭在膝盖上半睁眼睛。

“这些年除了子伯带人过来打扫，估计都无人驻足这里”离寒水轻声一叹，摇头一语。

“你那管家，对你还真是不错的”傲痕含笑说了一句，几年没回来的地方，从前厅到卧房，自侧院到花园，一点败落的感觉都没有的，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甚至房间里也没有一点灰尘的气息，竹纱大帐里仍旧散发淡淡清香，就连脚下的花草都打理的一丝不乱，随手之处的茶水都是热的，管家上官鸿一片用心着实不浅了。

“你想说什么？”离寒水含着笑意，这人就算是话里有话，在他听来也不觉得不舒服，尽管他还不明白这话里的话，是不是真的存在，从未深究过，似乎也是不可深究的。

“我没想说什么，只是你真就把他这么废了？”傲痕转移话题，他感觉自己再继续说居然会有一点不自在，之前从没想过这有哪里不对，这些年和这人东南西北的晃悠，说好听点行侠仗义去了，实在一点就是偷懒逛山水一路走过，算是形影不离，似乎和这人同吃同住、一起舞剑什么的都是应该的，很自然的事情，从回来到现在，没有一件事让他觉得开心的，眼前，忽然就很怀念之前的飘摇，很怀念。

“子伯一定知道我爹在哪里，只是他为何不告诉我？”离寒水居然答非所问，他已经到不想提及自己那弟弟的地步了。

“或许是在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