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人世家 下——诗花罗梵
诗花罗梵  发于:2015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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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元子幽幽地道:“是啊,是徒儿……”

“好了,为师明白……别再说下去了。”我笑得颇有几分凄凉,转身道,“我们走吧。”

觉元子仍是幽幽地道:“师傅你要走哪儿去?”我头也不回地道:“还能走哪儿去?眼看如今东海祸乱,为师若再不去拯救这天下苍生,便要来不及了。”话虽如此,我心里想着的却是快些去找观莲音。生生承受定云老祖的记忆和他对青莲的爱意,我有些不大舒服,只想尽快与世叔相聚,将这些莫名的情绪全部抛除。

谁知还未走出几步,我忽然感到身子一顿,竟被一道看不见的气壁拦住了去路。正疑惑地伸出手去触碰它,我听到身后的觉元子平静地道:“师傅,你且看看我们如今在哪儿。”

闻言,我定下心神朝四周看去,发觉这里早已不是当初静虚子交给我残页的地方,周围的云层较那里浓厚得多,也朦胧得多,不由得感到些许困惑。“……你还没有从轮回梦境中醒过来呢。”觉元子叹气道。我这才恍然大悟,背着手在原地徘徊了许久,拧起眉道:“觉元子,快告诉为师醒过来的法子,这事可耽搁不得。”

觉元子哼哼道:“这是师傅的梦境,徒儿怎么会知道醒过来的法子呢?”

我沉默许久后,又一次将他掼在地上,挽起袖子噼里啪啦地狠揍了一顿。他木着脸看了我半晌,十分配合地舒展开手脚,确保我每个地方都能打到,然后凉凉地道:“师傅若是打累了,歇息一会儿也无妨;毕竟就算徒儿被师傅活活打死,也是真的不知道啊……”

“呸,你闭嘴!”我一边揍他,一边悲愤地咆哮道,“我不管我不管,你还我世叔!呜……”

觉元子的俊脸抽搐了一下,许是被我梨花带雨的哭泣模样吓得不轻,许久才无奈地说道:“师傅,你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何还会如此幼稚……”话音未落,他的俊脸便又挨了一拳,我抹着眼泪呜咽道:“呸,明明是定云老祖那个傻帽神仙的记忆,关我令狐西卿屁事啊,我要世叔呜呜呜……”

觉元子无法,只得安抚般拍了拍我的脊背。

“前世今生,说真也真,说假也假;你的确曾经是这天地间的大能老祖,如今也是我令狐家冰雪聪颖的冰人,不过是一小小的轮回梦境,又怎会困住你呢?”

我没有理会,仍旧是哭。

待到我终于哭痛快了,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觉元子已经不见了。

我坐在云层中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凝神静气,摒除杂念后将自己的一抹灵息融入面前的气壁,动用元神中模糊的意念来催动它的变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当初埋藏修为与仙力的蓬莱岛。

这里与人间界不同,不论过了几千几万年,也依旧是清净纯白的模样,四处皆是空灵而寂静。我走到蓬莱岛中央的巨大仙石边,轻而易举地寻到了当初在这里埋下的水晶壶。我将那满载着定云老祖修为的水晶壶打开,弥漫在身前的灵息登时与它们融合在了一起,随着释放出的神识飞到东海之上,在瘴气弥漫的区域停了下来。

原来这便是身为仙人老祖的感觉,不过是眨一眨眼,天地便能轻易地在自己眼前变幻。神识引导着的水晶壶慢慢打开,将其中的仙力倾倒在东海之上,逐渐与那些缭绕在海面上的瘴气混为一体,相互抵消着散去了。

如今我已不是定云,亦不想再以他的身份回到天界去。他和他的青莲早已消逝在这天地间,如今的我和观莲音,是完全崭新的两个人。

打理好多年前定云老祖遗留下来的一切后,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取出观莲音为我买下的银剑,将归来的水晶壶收入储物袋后便御剑离开了蓬莱岛。凡间似是已经过去了许多个日夜,定云宗及各地名修早已从紫箫的巢穴归来,我不知道后续如何,只能加快自己的行速,一路走一路探听,继而调转方向,朝令狐家的府邸行去了。

不知是不是早已熟稔的缘故,我虽然难以探清他所在的方位,脚步却没有半点迟疑,仿佛他的气息一直在前方为我引路。推开虚掩着的门时,那人正站在窗前,修长的身影透着几分淡淡的寂寥,忽然察觉到什么一般回过头来,幽深美丽的凤眼恰与我相对。

我隐约觉得有些心酸,轻轻地开口道:

“世叔,我回来了。”

第五十八章

他从窗边直起身,凤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我,似是有些难以置信。恍惚的神色映在那张瘦削了许多的脸庞上,已然不见往日的从容与威风。我将银剑挂回腰间,走上前去又唤了一声:“世叔……”

尾音消失在相合的唇瓣间,柔软而炙热的舌灵活地侵入我的口腔,轻易地夺去了我的神智,来势汹涌得几乎令人疼痛。我眯起眼睛享受着飘浮在脸颊上的温暖鼻息,很是配合地与他缠绵相吻,直到他的唇舌恋恋不舍地撤离,澎湃的情潮也渐渐褪去,揽住我低声叹道:“……太好了。”

我的双手圈在他的腰上,闻言便小声问道:“因为阿西回来了吗?”

“不。”他凝视了我许久,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语气中透着些许欣慰,“因为阿西没有变。”

我愣了一会儿,道:“世叔已经知道了?”

他点点头,神色竟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黯然。我不知道他此时的心中所想,只得收紧了缠绕在他腰间的手臂,喃喃道:“若那些都是真的……阿西的前世,果然和世叔是一对恋人。”

定云老祖的怅然思绪还在心头隐隐作祟,可我却没了当初在轮回梦境中的不适感。眼前爱人的怀抱不同于定云的记忆,长辈般舒适而令人安心。他与我相贴的身躯轻轻一震,收回抚在我脸颊上的手,半晌垂下头来,默默地叹了口气。我见他面露复杂之色,便问道:“世叔,你也想起来了吗?”

当初青莲投胎为青鸟的魂魄是斗姆元君的仙力所塑,我并不知道他恢复记忆的契机是什么。他听罢沉默了许久,摇头道:“没有。那些似真非真的前尘旧事,我想不起,也并不愿想起。”还未等我悟出这话的意思,他便轻拉了我一把,与我一同倒在身边的卧榻之上,在我愣神的时候拉起我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覆上了他的胸膛。

腰带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我看着眼前已然是半裸美态的世叔,顿时口干舌燥起来。

察觉到他的邀请之意,我停留在他胸膛上的手不由得开始动作,在那些敏感的地带轻轻逗弄,很快令他泄出舒适的低吟,自己也暂时抛却了其他念头,一心一意地侍弄起来。与青莲相比,观莲音自小没有什么庇护,性子要坚毅许多,柔韧结实的身躯似也多了一分力量;我低下头轻吻他的锁骨,见他始终凝视着我,便又凑上去亲那淡红的菱唇。

“……阿西。”他忽然抱着我翻了身,跨坐在我的腰间,目光再次变得复杂起来。眼前精致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后,低沉的声音也在我耳旁想起:“阿西如今是喜欢青莲,还是喜欢世叔?”

闻言,我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之前的些许憔悴与恍惚并不是怕我一去不归,而是怕我作为定云回来之后,爱的便是轮回梦境中的青莲,只把他当作那人的替身与幻影了。

我这般出神的思索似是被他当作了犹豫。凤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他探进我早已濡湿稍许的亵裤,握住那蓄势待发的物事缓缓掏弄,略带薄茧的指腹不时触碰在最为敏感的地段,眼看我忍不住发出舒适的哼哼,便停下动作,自言自语般低笑道:“魂魄与元神相同,却是早已被轮回洗去了记忆与情思……这般下来,我们如何还能是一样的人?”

失去温暖包覆的分身似在不满地叫嚣,我摸索到那臀间柔嫩的幽密之处,在那里细细地开拓半晌,便换上分身顶入了进去。那人闷哼一声,伸出手来扶住我的肩,虽然神色有异,却还是极力温柔地配合着我的动作。“……青莲与世叔,的确是有相似之处。”我在那略显干涩的甬道中轻轻律动,侧头轻吻上那薄薄的耳垂,低声道,“然而喜欢青莲的人是定云老祖,这世间,已再不会有定云老祖了。”

观莲音闻言,眼神分明比方才明媚了稍许,继而双目微阖,随着我大力的冲撞轻扭腰臀,唇角溢出一抹笑意。“嗯……”紧裹着荫净的肉壁在撞击中变得湿软,他舔舔嘴唇,垂头对上我的双眼,用轻而坚定的声音道,“世叔爱的也是阿西。”

……

情事过后,他清理好两人黏腻的身体便想将我揽入怀中,却在看到我略显不满的眼神时了然一笑,顺从地挨过来,倚靠在了我的怀里。我这才舒展开深沉的眉眼,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他。

在他缓慢而清晰的讲述中,我终于知晓了这些天发生的事,以及之前在紫箫巢穴中的详细。

那日我消失之后,静虚子很快给了他传话,让他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有师傅作保,观莲音虽然疑惑,却也放心了下来,于是和斋行秀一起去与众人汇合,很快寻到了埋藏在地宫之下的灵源。因为斋雪弥早已中断了对紫箫的情报传送,当日正在巢穴灵源附近修复元神的他被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尽管身边有魔修爪牙相助,却仍是不敌将至羽化期的静虚子,十分轻易地被众人所捕获,如今正被囚在令狐家的空冥之谷中。

在紫箫手中的元神之书残页被尽数搜出,斋雪弥那名唤水仙的相好也终是在巢穴中找到,只不过他与斋雪弥显然不是两情相悦,竟是一副对紫箫情根深种的模样,见主子被擒,便也毅然自毁元神,当即死在了众人面前。斋雪弥得知此事后元气大伤,被斋行秀送回了羽族静养,而远在楼兰的伽罗长老也大为悲恸,尽管大哥想要以医修之能力挽狂澜,却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在几日前坐化了。

因为司徒烟还在追逐尹随风的道路上,季芙嫣便将司徒筱雨收为门人,总算是给了她一个依靠。王大棍半觉醒为正阳真人后,对敖雅百般推拒躲避,于是这两人也还在折腾着;远在东海的老龙王得知此事后,虽然对正阳真人极为尊敬,却是难以看好两人的姻缘,敖雅得知他的态度后大为光火,刚被尹无赦送回去便又跑到这里来闹事,于是这说亲的任务再次落到了我们令狐家头上。

观莲音见我迟迟不归,便去质问静虚子,终是得知了我与他前世的种种。南卿被观莲音的役使青鸟追回来后,也不知静虚子对他说了什么,竟收拾铺盖跟着他去了定云宗;北卿在广陵城内踌躇两日,没有向爹和娘提娶司徒筱雨的事,也跟去了定云宗。

我隐约感到静虚子应是知道了令狐家这一代与自己的关系,不然凭他那固执的性子,怎会如此轻易地消除对令狐家的偏见,还带南卿回定云宗继续修行?

话虽如此,他和觉元子之间的种种折腾,我实在懒得去理会。

……

现下看来,这些姻缘似乎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尽管之间有不少波折,有缘之人却定能终成眷属。

我站在令狐家凉风徐徐的空冥之谷上,看着眼下仿佛没有尽头的幽深谷底,半晌叹了口气,释放出一抹薄薄的灵息去探路。正欲取出银剑飞下谷壁之时,我感到周围的密林里隐有窸窣的动静;停下来回头一看,巨兽的猩红眼睛点缀在阴暗的角落,正静静地立在繁复的树叶中看着我。

邪月缓缓从黑暗的密林中走了出来,狰狞的鳞片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温柔地蹭蹭我的腰间,似是在等待我的安抚。我拍拍它的脑袋,笑道:“邪月,这些年辛苦你了。”

它撒娇般摇摇尾巴,只一下便将我抛到背上,悠然地腾空而起,在深幽的谷间散起了步。“……你跟了紫箫这么多年也并未被他驱使成魔兽,如今想来,倒是件不容易的事。”我仰躺在邪月的背上看着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半晌道,“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邪月驮着我缓慢地降落到谷底,穿过蜿蜒的谷涧来到一处冰寒之地,吭哧吭哧地停在那里,长长的尾巴摇了起来。我坐起身懒散地朝前方一瞥,锁链铐着的人正嘴唇冰紫地坐在寒冥之气极盛的灵源,头顶有法器镇着,面容很是陌生,周身的煞气与灵气冲撞在一起,想必是被紫箫夺舍的某个龙族魔修之躯。

“……我就知道你会来。”听到我和邪月的动静,他并未抬头,仿佛早已预知到了一切,“令狐西卿。”

我从邪月背上跳下来,撩起衣摆越过满载冰渣的谷涧,走到他面前打量了许久,平静地道:“为何不唤我老祖,或是定云?”闻言,他猛然抬起头,神色似有微微的惊喜:“你……你都想起来了?”

我并未做声。

当他挣扎着想要从法器下起身,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时,我也并未反抗。

“……呵,想起来又有何用。”燃起火焰的双眸忽然熄灭,他的神色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将脸颊埋在自己的双膝之间,用沉闷而沙哑的嗓音道,“你已经不是定云了,他也不是青莲了。”

我站起身迈出煞气的包围,叹息道:“你说得对,定云和青莲确乎是已经死了。”

闻言,紫箫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我入魔后变得越来越愚昧了。当初我以为只要找到他的转世,便还能在他尚未记起和青莲的一切时趁虚而入;谁知千辛万苦寻到你后才发现,令狐西卿这个娇养的富家公子,根本不再是当初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仙人老祖。”他自嘲般说着,模样很是失魂落魄。

“知道吗?之前那些人闯入我的洞府,意图将我擒住之时,我若是集中全部精神,杀掉观莲音不是难事。”我心头一颤,便听他又道,“可是在最后的那一刻,我犹豫了。杀了他又能如何?他与当年的青莲相去甚远,无法激起埋藏在我心中多年的仇恨;即使我入了魔,也不会因无意义的屠戮而感到快意。”

我默然不语。

紫箫看着我,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容有些凉薄:“令狐西卿,如今的观莲音是无法恢复身为青莲时的记忆的……因为青莲的记忆,都在我这里。”见我露出愕然的神色,他便收回了手,平静地说道:“定云身为仙人老祖,却也有漏算的时候。当初我和青莲毕竟经过一个炉子的炼制,灵源其实是相连的,说是双生子也不为过。当年青莲在仙洲濒死之时,他那一身灵力散去,记忆与浅薄的修为便随着天地清气一同降落,在灵源感应的驱使下附到了我身上。他与定云多年的缠绵,刻骨的情意,我早已在多年前品尝殆尽。”

“我之所以能在多年的历劫中坚持着不入轮回,就是因为青莲的记忆。有了它们,我可以将自己代入其中,幻想定云爱的其实是我,是紫箫……”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头顶镇压的法器光芒渐盛,许久才道,“令狐西卿,若我彻底湮灭在这世间,定云会伤心吗?”

我看了他许久,垂眸道:“我不知道。”

他冰紫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又道:“那,你呢?”

……

远处黑漆漆的谷壁边忽然落下些许莹白的仙光,我还未来得及回话,便看到一朵祥云从空中缓缓飘了下来,在我面前落定。花容月貌的少女在两个童子的伴随下从祥云中走出,恭敬地朝我唤道:“老祖。”

我移开停留在紫箫身上的目光,看向她道:“琼儿,我们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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