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没有答话，只是笑笑便跟了上去，看着沈贺打了个车，也就自然地跟上去了，沈贺没有理会他，却也是等他进了车才跟司机说去机场。

“我都不知道你要去哪个国家呢。”沈玉笑着跟一直盯着窗外的沈贺说话。

“英国。”干脆的回答显然是不想谈更多。

看着沈贺抿着嘴一副别扭的模样，沈玉很是疑惑，他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各种躲着他不说还连正眼都不想给他一眼似的。

所以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坐了一路，好不容易是到地方了，沈贺默默的付了车费，看着沈玉还跟在他身后，这才不得不停下来，说：“行了，你快回去吧，你还能送我到飞机上不成。”

沈玉抬起头看着沈贺一脸的不耐烦，淡淡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只是这一句，沈贺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好像心脏漏跳了一拍一样，他看到了沈玉那张永远有些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好像是落寞的表情，而沈贺从来就没敢想过，沈玉也能给自己这种貌似在意和关心的表情，他一瞬间居然以为沈玉其实是舍不得他走的。

“……不知道，也许就不回来了吧。”他想看到更多沈玉失落的表情。

“哦。”但是沈玉依旧是淡淡地回答着：“其实，偶尔回来看看也挺好。”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沈玉就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突然被沈贺抱进了怀里。

“哥哥……”一声闷闷的声音从沈玉耳边响起。

沈玉的眼神慢慢就变得温和了下来，他抬起手臂，也轻轻地抱住了沈贺，“嗯，我在。”耳边只是响起了这两个简单的字，但是沈玉却觉得心中有股暖意流淌着，因为在之前那十几年的岁月中，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两个字从沈贺口中说出过。就好像自己终于被接纳，终于被认可，所以沈玉觉得很安心。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你叫我哥哥呢。】

可是，沈玉所不知道的是，沈贺在叫出这个称呼时内心的那种难过，因为他在这一刻终于跟自己妥协了，他终于决定要彻彻底底地放弃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无果的爱情了。

只不过当沈玉也拥住他的时候，沈贺突然间就有些不甘心，只是很少的一些，他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放手，这么轻易地就会淡出沈玉的生活，而之后的日子有了沈檀的陪伴，也许沈玉终将会彻底将他遗忘，那说到底自己的这段感情付出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于是沈贺放开了沈玉，他俯看着沈玉片刻，便重重地吻上了那微张着的唇。

沈玉不明所以的被他吻着，想挣脱却又挣不脱。

所以当沈玉都快气竭开始大力挣扎的时候，沈贺才恋恋不舍得离开了他的唇。

然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面对面站着，无视了周围行人或诧异或厌恶的眼神。

到底还是沈玉先反应过来，他避开了沈贺的视线，说着：“快去换登机牌吧，我就先回去了，别忘了到了那里给家里来个电话。”

沈贺不说话，还是直直的盯着沈玉，他不想错过此时沈玉任何一个表情。

但是沈玉没有再给他机会，原地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就要转身离开了。

“沈玉，我会回来的。”在沈玉转身之后，他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这句话，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应。

“沈玉，等着我，只要几年，我一定会再找到你。”沈贺就这么不甘心地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而之前一切放弃的念头此时好像都消失不见了，沈贺甚至就想要这么冲上去，再一次抱住那个人，然后带他一起离开，无论去哪里。

只是，这种念头不过也只是个念头，当沈玉完全从沈贺的视野中消失的时候，这个拖着行李箱的少年只能重重地捏了下拳头，然后便向着反方向大步走进了候机厅。

在沈贺坐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时，沈玉打了车刚到家门口。

而这两个人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客厅里，一个男人手里正拿着几张照片表情严肃。

借着灯光，可以看到照片上的画面，那是两个少年相拥着在接吻。

只不过这画面中的一对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沈贺拥吻着沈玉。

chapter22

当沈檀把照片甩沈玉脸上的时候，沈玉就知道自己又免不了添点新伤了。

“爸爸……”

沈玉只是这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就换来了沈檀一个响亮的巴掌。所以沈玉也就只好乖乖地闭嘴不再去招惹沈檀，任他宰割。

可是出乎沈玉意料的是，沈檀就仅仅只是把他绑在了床上，并没有要。操他的意思。

沈檀点燃了一根烟，沉默地坐在床的另一边，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默默地吐着烟圈。

沈玉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这种沉默了，因为他深知只有在沈檀真正愤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这样，而他其实是那么的惧怕沈檀的沉默，因为他总有种预感自己的父亲有朝一日说不定会真的发疯，他那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如果不在自己身上释放的话，说不定真的就会把沈檀折磨到崩溃。

“爸爸！”所以沈玉顾不上会不会被抡巴掌，有些着急地唤着沈檀：“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沈檀仍旧不吭声，倒是给了沈玉一个余光。

他最近都在忙着报复最后一个欺负沈玉的小子，就是那个叫孟田的男生，但是他的妈妈是沈檀公司最大的股东，后台太过强悍就导致沈檀的计划全部被击毁，而如今更是惊动了那个有权势的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孟田的母亲已经直接开始和沈檀谈判了，谈判的目的自然是给他一笔钱，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不过面对那个女人傲慢的目光，沈檀的答案只有一个字“不。”

所以本来就因为这些现状而有些抓狂的沈檀，在身心受挫之后回到家看到的是空空的房间，他神经质的以为沈玉又出事了，却接到自己安插在沈玉身边的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照片内容是如此的打击到了沈檀，让他有了一种被深深背叛的感觉，而且这种背叛还是来自于两个自己最看重的人。

所以在沈玉还没回来之前，沈檀想了好久，最后心里便只剩下一个结论，那就是干脆把沈玉关起来，就让他永远呆在自己的身边，哪也去不了好了，那样的话，一切就都安全了，无论是沈玉还是沈檀，他们就都安全了。

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心里在想些什么，沈玉只是觉得无比的慌张，他不安的扭动了下身体，想要让自己更靠近沈檀，但是绳子绑的太牢了，他根本就动不了。

“沈玉，你说的爱我，到底是真是假呢……”

许久，就在沈玉放弃了想要努力靠近的时候，他听到了沈檀轻轻浅浅地这么一句话。

“当然是真的。”完全没有犹豫的回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檀就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让沈玉说“你是属于我的”，“说你爱我”，“说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这些单调的话，他就像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孩子那样，必须不停地确认这个心爱的玩具是自己的才行，只要有人想抢走他，甚至是表露出一点点意图，沈檀都会惊慌失措，暴躁不堪。

而沈玉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重复的答话到底代表着什么，他只以为这些是沈檀的占有欲在作祟，所以他可以像哄情人一样耐心的满足他，从不违逆他的话。

但是现在，一次次的知晓沈贺和沈玉的暧昧之后，沈檀终于被一种名叫背叛的东西打败了。

“沈玉，爱只能给一个人。”沈檀这么对沈玉说着，他的表情全部藏在烟雾之后，只能通过声音判断出沈檀此时的失望与不安。

所以沈玉终于还是明白了沈檀为什么会如此的反常，“爸爸，我对沈贺完全就没有爱意啊，我只是把他当一个亲人来看，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给他！”沈玉焦急地音调都有些颤抖，他几乎要语无伦次，因为他开始害怕，他害怕自己这次是真的又伤害了沈檀那已经脆弱不堪的内心。

“爸爸，求你解开绳子，让我能碰到你，求你……”沈玉此时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抱住沈檀，想要亲吻他，想让他上了自己，因为他想要证明些什么，他想要证明自己不会背叛。这种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感让他难受地颤抖。

可是沈檀还是在原地抽着烟，这已经是第三根。

他就这样保持着对沈玉来说最残酷的姿态，他必须释放自己的仇恨和不安，所以他要惩罚这个背叛他的人，用一种不同于肉体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越是看着痛苦的难过的沈玉，他就越意识到这简直也是在同时惩罚着自己。

chapter23

沈玉就这么别扭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让他受到惊吓的事情并不是这个，而是坐在他身边正在削苹果的沈檀。

沈檀认认真真地削着苹果，一把挺长的匕首被他拿在手里，一点点地把那红色的表皮削掉，露出来里面浅黄的果肉，而那表皮居然一直都没有断。

然后沈檀用刀子割下来一块苹果，递到了沈玉嘴边。

刚睡醒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刀在自己眼前晃，沈玉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沈檀，就看他脸色不太好看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刀还执拗地放在自己嘴边。所以沈玉无可奈可地只好张嘴，咬下了那块苹果。

咀嚼了半天，然后发现这苹果竟然是说不出的酸涩。

好不容易咽下去，就发现沈檀还是在盯着他看，沈玉被这种过于强烈的视线弄得很不自在，只好问：“爸爸？今天不上班？”

“不上了。”沈檀终于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切下来一瓣苹果，又递到沈玉嘴边。

沈玉真的是无奈了，只好乖乖地再咬下那块酸味远大过甜味的苹果。

于是接下来，他们就这么重复着这样的互动，直到一整个苹果沈玉都吃完，沈檀这才把刀放在了床头柜上。

“爸爸，你到底是怎么了？”沈玉皱着眉看着沈檀可以说是神经质的表现。

沈檀听了沈玉的问话，却用一种很茫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微微偏过头，像是在努力理解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沈檀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檀的注意力瞬间被手机铃声吸引过去，他先是拿了起来，然后又放下，然后再拿起来，再放下，就这么的铃声直到消失沈檀都没有按下接听键。

再迟钝此时也能察觉到沈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导致了他现在有如此不正常的表现。

沈玉没有再开口，他在心里疯狂地想着到底是怎么了，要如何才能安慰到沈檀，至少先让他把自己解开。

然后，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一回沈檀直接伸手把手机狠狠地扔了出去，手机撞在墙上，摔得粉碎。

有些被沈檀的举动吓到了，“爸爸……你到底是怎么了啊！”沈玉的声音在颤抖着，他几乎是大叫了出声。

这一声终于让沈檀回过了神。

但他却问出完全没有逻辑的话：“你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沈玉果断没有理解沈檀的意思。

“你知道的，你会毁了我。”不理会有没有回答，沈檀接着说。

而沈玉却有些崩溃，“什么！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

继续无视外界的一切，沈檀自语着一些话，像是“我以为我是爱你的，但是我不敢……”

“你们，都好可怕。”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

“……难道说，已经没有必要了吗。”

沈玉就只能睁大着眼睛，看着沈檀那没有聚焦的双眼，听着他一个人的喃喃自语，沈玉其实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只觉得十分害怕，他隐约感觉到了沈檀是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所以，我其实终于可以不活着了？”

这是沈檀唯一一句认真地看着沈玉在说的话，而且是问句，他在问沈玉。同时这也是沈檀最后一句和他说的话。

“爸爸……不……”完全就是哭腔，沈玉看着沈檀的动作已经没有力气再大喊出声了。

但是当沈檀举起放在一边的刀时，沈玉也终于明白了，他其实并不是在问自己。

沈玉就那么挣扎着想要做些什么，想要阻止些什么，可是被绑着的双手只能冷酷的宣告他的无能为力。

终于，伴随着沈玉的尖叫以及刀子刺进肉里面发出的那种声音，一瞬间，沈玉觉得自己已经身处炼狱。

chapter24

沈檀就这么倒在沈玉身上。

刀子刺进了心脏，干脆利落，然后沈玉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刺进去的刀再拔了出来。

于是鲜红色的液体瞬间喷了出来，染湿了沈玉大半个身子。

沈檀瘫倒在沈玉身上，沈玉看着他痛到痉挛，但很快地也就放松了身体。他知道在这几分钟内，沈檀会丧失痛感，出现幻觉，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男人到底看到了什么，居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是微笑，也不全是，最终在那张原本就该清澈无邪的脸庞上，终于定格了一个很配沈檀的表情，那便是释然，是解脱之后再无忧愁的轻松。

时间好像静止了。

沈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反应，没有尖叫，没有害怕的颤抖，甚至都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

就这样过了好久，久到沈檀的身体终于不再是温热的，久到沈玉终于明白了落在自己眼睫毛上的那一抹红色到底是什么。

然后，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液体滑落下了脸庞，他知道，那是他的泪，但不知道眼泪在此时是不是也和血一样鲜红。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玉忍不住地这样问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天前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就会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而且，这个死掉的人是沈檀啊，他就这么死了，他居然就这么死了，他就这样……解脱了？

沈玉呆呆地看着沈檀的侧脸，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这个人真的就这样死了。

那为什么那一刀刺进去明明的是沈檀的心，而自己的心却好像也流血了呢。

疼，真的很疼。这便是此时沈玉唯一能感觉到的了。

然后慢慢的各种不一样的疼痛开始传来，手腕上像是被绳子割断的疼，心口处更是痛的好像要死掉，而沈檀的身体压着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麻，没有了知觉。

他想要触碰一下这个男人，哪怕就再摸摸他的脸，可以真的做不到，无论把身体扭曲到什么程度，就是无法触碰到，所以沈玉只好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盯着男人没有闭上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淡色的眸子。

……

三天之后，被沈檀已经辞退的保姆来这里收拾最后的行李，很不巧地她在沈檀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一幕。

已经死透的沈檀身体都不再僵硬，而且开始发臭，他就这么趴在沈玉的身上，而沈玉也维持着这种姿势，三天没吃没喝，整个人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都发现不了他还在呼吸。

双手被绑在头顶的沈玉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檀的眼睛，即使那具尸体的眼窝里都迸出了内液，但他就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

而保姆看到这幕后差点没被吓死，在尖叫之后，终于是挺住了没有晕倒而且想起来这时候应该报警。

当警察来了把沈檀的尸体从沈玉身上弄走，把绑了沈玉好几天的绳子解开之后，从始至终，沈玉都默默地看着沈檀，直到他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救护车，直到沈檀被装进尸袋里被殡仪馆拉走，直到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他那早已空洞的眼神里仅剩的一点点光芒才终于完全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