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新桥废话多,光杀人就够了,还和他们废话。若不是念他这些年对魔界的忠心耿耿,我还以为你是仙界派来的奸细呢。”。
禾滩记仇,用尽身上剩下的力气狠狠的踹了一脚旁边的新桥,报复先前他对自己的讽刺。
新桥从滚落的地方爬了起来,自知理亏,瞪了禾滩一眼开始碎碎念:“我们魔界重要的是气派,当时若不是我这么说,怎么显得我们魔界的威风呢?魔界本来就威风,既然威风也要有气概。在他们临死前给他们说说我们魔界,说不定他们就想投靠我们魔界了呢?就算不投靠我们魔界,他们死后在地府也会畏惧我们魔界的威严。你说,我若是不在他们临死前,说说我们魔界,怎么显得……”
话还没说完,川水就又给了他一锤子。
新桥疼得嗷嗷叫,看了一眼罪魁祸首又哀怨的说了一声:“就会欺负我。”
很多魔头都怕得罪新桥,因为只要有那个机会,新桥就会把得罪自己的那个魔头抓住,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直到那个魔头半死不活为止。
他是魔界里耐心最好的,若是念一千年的话都没把那个人念死,他就会继续再念一千年。
但这次新桥不得不无奈,他真不敢有什么动作,显然最怕这个女魔头了。
新装排行虽然最次,道行却不弱。和川水打斗,也见不得谁输谁赢。但是川水用毒的技术太高,他才不想开完会后,苦苦哀求她给自己解药。
到时候被奚落一番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才不想禾滩看自己的笑话。
川水看着新装狗腿的模样,满意的打了个哈欠:“可惜闭朔儿不是魔界中人,不然我还真想知道,到底是闭朔儿说话厉害,还是新桥更胜一筹。”她笑吟吟的模样,不禁让人背后冷飕飕的。
辰溪低眸:“闭朔儿不来魔界,兴许全是因为新桥!”
川水饶有兴致的看向他,往常他每次出现,都是站得直直的,像是一个不服输的大将军,今天对他的印象却犹如邻家公子一般。
这个风格,和锦儿相似得紧。
锦儿模样不丑,是美得让人小瞧的容颜。
很少有人觉得拥有这般美貌容颜的人,怎会是大名鼎鼎的魔头锦儿呢?
或许谁都会小瞧锦儿的容颜,因为这种美不是妖冶的,而是清纯。清纯到令神也忘记了一句俗话: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但只要你领教过锦儿的高招,就再也不会相信美丽的东西,因为和他过招的人都死了。
六界里关于他的传闻,无一不是狠毒血腥的。
可真正看见他的模样时,那些喊打喊杀的人只有这样一个念想:他死了以后,或许寻遍六界,也再找不出比他更优雅如画,更倔强入骨的男子。
这个风格,却与低妆不同,用天壤之别来形容才恰到好处。
低妆有着伟岸的身材,优雅的气质。被精心雕刻的五官,只一眼便能被其迷住,甘心沦落其中。
大魔会上,他总穿那件绯色的长袍,在魔位上冷漠的看着下面数以万计的魔头。不管是大到神界杀到了家门口,还是小到哪个魔死于谁手,他都不会有太多的反应。
他的冷漠,仿佛是天生,导致没人敢看他的脸。
却对他那一件绯色的长袍印象深刻,那件长袍绣着一只从袍底盘旋到胸前,再蔓延广袖的骨蝶,昭示着他尊贵的身份。乌黑浓密的头发已经长到臀部,整整齐齐半点不乱。
价值连城的血玉簪子就插在他的发间,整个人像是从天外来的,与凡人产生了一道隐形的距离墙。不管是偶然相遇,还是天天相见都无法打破这难以接触的感觉。
却将唯一的笑容,毫无保留的只展现在锦儿面前。既安详,又温柔。不管是谁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对锦儿以外,其他人再怎么企图接近,都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川水淡然一笑:“何以见得?”
“低妆的话里。”
“唔,那可要好好听听了。”川水起哄,就连安化也忍不住说:“听魔尊大人分享趣事,不听是悔不来的可惜。”
众魔严阵以待,安静下来。
“当年,低妆总爱偷闭朔儿的酒喝。我想在场的所有人,对她忌讳不已,可是低妆却不怕。”
原来是关于上任魔尊的。
众魔颇有兴致的听着,难得低妆被八卦一回。
“所以锦儿就对低妆说‘若是闭朔儿知道你偷了她精心酿制,又秘密私藏的醉潇湘,备好词儿跑到魔界来骂你个狗血淋头,这该如何是好?我怕是想帮也帮不了,毕竟我打不过死神就罢了,偏偏你小嘴还念不过闭朔儿,倒是难为情了。’可是,低妆毫无畏惧,淡淡的说‘她来了,我让新桥接待就是。’”辰溪自己都被自己的回忆逗笑了,那种笑容很美。就如女子有了心仪对象,时而想到他的那种甜甜笑容。
众魔也不管好笑不好笑,都笑了起来,但那句‘她来了,我就让新桥接待’。着实证明了闭朔儿和新桥的能力,着实有得一拼。
等他们笑完,辰溪也不着痕迹的收回看向左边的视线。
那里,现在以后都会是空空荡荡。
记得以前他们三个私下时不时的斗嘴,现在却都已经成了过去。
低妆不做魔尊了,自是离开魔界。就算不离开,他也不会站在那两个位置当中任何一个。
而锦儿已知天命,自是……
06.杀不了他,就让他无法守护
新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大名鼎鼎的酿酒师都这么怕他。小心思不禁自豪起来:“你们全都小心点,要是得罪了我,我跑别处去。到时候闭朔儿知道魔界没有了新桥,新仇旧恨一起算,你们可就倒霉诺。”
新桥翘起二郎腿,一番大少爷的模样。
川水忍住了笑,其他的魔却都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
新装也不做反应,脸皮厚得犹如铜墙铁壁:“只是到时候,你们想我了,就让禾滩一步一叩接我回来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禾哥哥对不对……”
新桥刻意拉低了声线,放长了尾音,温柔得能直接掐出血来。
禾滩愣了愣,直接晕倒。你丫的,老子懒得和你计较。继续呕,噗……
“到时候辛苦水儿把你抓回来,毒哑了将就着送给闭朔儿。去她那当个千年百年的男宠,姑且当做这些年欠下的酒钱可好!”
辰溪若有所思的说,这个方法着实可行。
就算闭朔儿不需要男宠,送给她做苦力都行。
新桥不说话时的模样是非常很好看的,在九大长老里属于一表人才的那种,闭朔儿一定不会拒绝如此尤物。
“魔……魔尊饶……命。”新桥猛的被口水噎到,张牙舞爪的喊道。
去闭朔儿那里,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是毒哑了,这不是折磨他么?他一生里,就说话这个爱好,要他不说,比要他命还难受。
众魔又笑。
辰溪和闭朔儿是认识的。
以前低妆偷了酒,被闭朔儿晓得,不管怎样都会派死神来教训一番。
死神终究是神,拥有不死之身,就算再厉害的人物都会顾忌几分。
锦儿懒得理会这档子事,估摸着觉得侮辱智商。低妆又只管喝酒,对死神的‘造访’不闻不问。所以只有掌管魔界大小事务的右使者辰溪来处理这事,不知不觉就和闭朔儿熟络了起来。
但是若说魔是邪教,那闭朔儿必是邪教中的邪教。
辰溪什么人都可以杀,死在他手里的大人物小人物不计其数。
但是闭朔儿的风格却是取他之心脏,赠他之愿望。手段说残忍不残忍,毕竟都是他们自投罗网的。但当真正在抽丝剥茧中被取走心脏,那怎是一个疼字了得?
“不曾想,仙界何时出了独臂仙这样一个人物。”
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众魔从笑转为了担忧的神情。
有魔说:“这些年仙界的确强大了不少。”
又有魔说:“人人都想成仙。”
辰溪默然。
是有很多人都想成仙,连妖也不例外。只有绝望的人想成魔,但是想成仙的大多数人,却因不甘放弃的执念辗转成魔,魔也会因执念无望而堕黑暗。
以前战仙在时,谁都会顾忌。
但在造反一事上,他被关进了水墨仙画里,永生永世不得成仙。
如今魔界对付仙界最大的难题,便是凉伞上仙。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独臂仙。
安化曾呕心沥血调查独臂仙的来世,但都是一纸空白。
除了几次计划都失败牵连上他,他几乎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人物一样。破坏了魔界的计划就消失,又在魔界有计划时出现。
法力极高,连川水都不是他的对手。
众魔齐刷刷的看向辰溪,都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谁都怕灰飞烟灭,谁都怕出门就被追杀,谁都怕没日没夜的逃命。
辰溪已经是魔尊,魔界的统治者。他掌握着魔界所有魔的宿命,要是连他都束手无策,魔界也只能走向分道扬镳的命运。
但辰溪的能力,又怎会差给锦儿?
他低眸,压抑的空气里,似乎随时会爆发一场大战。
“准备准备,下个月,我亲自带领你们攻打仙界。”
他转动扳指,毫无情绪。
可他明白,魔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等,那么还未成气候的人都该有一番大作为了。
再说,凉伞有伏羲琴,独臂仙有轩辕剑,两大神器都在仙界手里,对魔界也是一个威胁。
“斩除仙界,唯我独尊。”
九位长老听到终于又要攻打仙界的命令,眼睛里全闪烁着精光。憋得太久,是时候要用鲜血滋润滋润了。
“斩除仙界,唯我独尊。”
八字口号,众魔排山倒海的念了数遍。
大魔会,也在声势浩荡中落幕,辰溪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神色复杂。
半江从后殿走来,还是那一袭薄薄的黑纱盖着自己高挑的身体,几近透明。
辰溪又大笑,怎么止都止不住。
“你笑什么?”
半江若有所思的问,蹲在辰溪面前,头靠着他的腿。
他一向是妖娆的,此刻也不例外。
“缔代王回来了!”
“他怎么会回来?”半江紧张的看着辰溪,语气微微颤抖。但想想又不对:“你指那个独臂仙就是缔代王?可是你是凭什么断定他就是缔代王呢?不可能啊!”
半江撒娇起来,连连说了好几声不可能。
辰溪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还能凭什么断定他是缔代王,凭的无非是感觉。
除了缔代王,还有谁有能力破坏魔界的计划?魔界进攻仙界,那么轻易被一个仙人打得落花流水,岂是儿戏一场?玩玩而已?
能让九位长老中任何一个带兵上阵的,选的一定是装备精良的部队。
而目前有这种能力击溃魔军的,除了死去的战仙,和掌灯仙子以外,便只有他们的师父缔代王了。
虽然三位仙人都已经逝去,但只有缔代王是独臂仙人。
“他说过回来一定会回来!”
“可是他已经死了!”
“我们不是还没找到他的尸体吗?”
半江有些恼怒,凭什么他断定的事情一定会是事实。
但不可否认的是,辰溪做事,一旦说出口的,便是有确凿的证据。
缔代王是一个劲敌,和魔界私怨颇深。万年前,好不容易盼到他历劫死去,如今再回来恐怕是很难对付了。
一万年,已是久到完全被人遗忘的时间。
一万年,潜心修炼也能成一代妖神。
他还回来做什么?半江恨恨的说:“玩诈尸吧他?”
“他想要守护仙界!”
辰溪缓缓的睁开眼睛,伸手摸着半江柔顺的头发:“他的爱徒把仙界弄成这个样子,哼,他就是死了,也要吐着血活过来。不把仙界守护得好好的,他就死得不安生。”
缔代王一生为仙界浴血奋战,能让他灵魂唤醒的动力,也只有仙界面临危机的时刻。
半江乖巧的伏在他身边,像一只温顺的动物。他不是人,没有人的坚强不屈;他不是魔,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奋不顾身。
他只有自己,所以做什么事情都要建立在自己能开心的基础上。
和辰溪在一起,他就很开心。
“既然他死不了,那就让他无法守护。”
07.若是我死,你未必憔悴至此
又是夜。
渐变的黑白两色,如文人墨客无意中掉在碳墨里的宣纸,慢慢被浸染成黑色。
堆积的各类骨头排成了小山,几只秃鹰的影子被月光慢慢拉长。
魔界的夜晚总是这样,薄情寡信。
“又在喝闷酒?”
辰溪走到低妆的身后,轻轻拾起桌上的酒杯,在手里摇晃:“锦儿说闭朔儿酿制的酒有毒,我当初还不信,如今见你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我倒是开了眼界。”
低妆冷笑:“你倒还是老样子。”
“不过几天不见,你倒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叫我好生奇怪。”
辰溪附在低妆的耳边,轻轻吹气。像恋人般亲昵。
他手里的酒杯还在摇晃,眼看就要碰到低妆的唇上,却又被他自己一饮而尽。
“闭朔儿酿制的醉潇湘入口甘醇,却难以下咽。不是因为这酒难喝,而是因为这种酒太烈。我想,仙人都不敢喝的这种酒,你却喝了整整三壶。呵呵,我的低妆,越来越厉害了。”
辰溪满足的抱住了低妆的腰,头倚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呼出的是淡淡的牡丹花香,语气软得比春天浮水的柔柳还有韵味。
低妆不去看他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的说:“死性不改。”
“我就是这个样子,在你面前是这个样子。在他面前,又是那个样子。”他甩袖摔破酒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大声质问道:“倒是你,锦儿不在你身边,你就开始作践自己了?”
以前,低妆是何等的气势凌人。
现在呢?他就像是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就算狠狠给他一巴掌,他也还不了手。
辰溪觉得可笑,在半个时辰前,他就一直在笑。
“我……”
低妆不再回声,半眯的眼似是有了醉意。
他本来就无话可说。
锦儿是他的世界,失去了锦儿,他也就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多么希望时间倒流,再见锦儿最后一面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的手。
可命运总爱作弄他,给了他不想要的一切,却落下了他最想要的东西。他悔不当初!
锦儿离开以后,他就一直喝酒。喝完了醉琼浆,就喝稍次一点的醉潇湘。
闭朔儿酿制的醉潇湘,酒劲确实厉害,它与醉琼浆齐名,但还不至于醉死人的程度。极少有人承受得了这种喝下去像三味真火在胃里蔓延的滋味。
待喝完了所有的酒,就又去闭朔儿那里偷,被发现了,就和她打。
打赢了就跑,打输了就赖在那里不走。
闭朔儿气得大发雷霆,却对于这种死皮赖脸的前魔尊无可奈何。
神魔两界多年不战,死神不愿得罪魔界,再说不过偷些酒喝,和闭朔儿打斗也是点到即止。
所以能忽略就忽略,还是辰溪托了些人情,低妆到现在才能有酒喝。其实他就是想要低妆醉,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低妆真正醉了,他才会心满意足。
可辰溪知道,低妆是永远都不会醉的,哪怕他喝掉全天下的酒都不会醉。
但这次辰溪好像算错了,低妆这次是真的醉了?他松开了手里一直紧握的酒杯,身子重重的压在了辰溪的胸膛上。
辰溪愕然,不可置信的皱起了眉头。
“低妆,别装了。醉琼浆都醉不死你,何况是醉潇湘。”辰溪推开低妆,自己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