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舒服,也没有床舒服。
辰溪却甘心躺在这里,这里很安静,他要的正是这种安静。
这样安静的世界里,他才好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做那么多事情究竟划算不划算。
“你有锦儿,有辰溪,我呢?”
“锦儿爱你,你爱锦儿,那我又算什么呢?”
“说到底,我一开始就是孤家寡人,现在以后都是。就算得到了一切,又如何?孤家寡人就是孤家寡人。”
他就像是一个生意人,亏本的买卖绝不会碰。
可是有时候,令你亏本的那个人,是你挚爱的人你又该如何定义?
‘低妆不再是魔尊了’,这句话在他心里念了千百遍,却始终想不通自己下一步到底该如何抉择。
一盘棋,只要错一子,就满盘皆输。
“你,又在深思什么?”
温柔的声音,魔界难得听见。
辰溪侧目,那人一袭黑衫,已蹲在自己身边。
他拾起水草里的骨头,辰溪看到了一朵朵黑色的小花。
它叫半江花,本来应该长在骨头上的黑色小花。曾在低妆的管辖里,魔界很少发起战乱,半江花无处生存,几度绝迹。而且半江花捏碎时会发出‘咔嚓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淡淡的香味不管被什么沾到,就很难祛除。
记得最后一次,魔界开满半江花是在九万年前,辰溪刚走进低妆和锦儿的世界。
他几乎灭了一整座城池的人,洒满了整个魔界大陆。
噬血的魔,吞噬完血肉留下了森森白骨。
那一年半江花第一次开满了魔界。把魔界妆点得更加漆黑,幽深。
辰溪杀人如麻,手下绝不留情。
可在别人眼里,他并不只是一个屠夫。
因为他的那点聪明劲,就连锦儿都不由赏识。
因此,他顺理成章的坐上了魔界右使者的位置,与传奇般人物锦儿平起平坐。
“半江。”辰溪嘴角含笑,并不是认出了这种花而自豪。
他将勾起自己回忆的人拉到自己结实的胸前。
他,就叫半江。
辰溪没有给半江窒息的吻,只是抱紧了半江的腰,让他紧贴着自己。
也许,这样会温暖一些。
半江淡然一笑,白皙纤长的手,抚摸着辰溪精致的脸。在辰溪逐渐收紧的臂力里,埋入了他的肩窝,闻着水草下半江花发出的香味,还有辰溪的体香。
他寂寞了。
人生中,总有几件事会令你想不通,总有几个人会令你羡慕不已。
可半江不会羡慕任何人,因为全世界最羡慕的人,都在羡慕着他。既是如此,他又何须再去羡慕别人?
得不到的,并不是最好的,也许只是别人最不想要的。
半江的手抱着辰溪的脖子,这一刻,他只想融入辰溪的身体,感应他所有的思维。
他是真的不想让辰溪这么累!
“告诉我,你所有的疑惑。”半江轻轻咬着辰溪的耳垂。
辰溪眯了眯眼,神色复杂。
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难过?
还有什么,能让他辗转反侧?
他是魔,杀人不眨眼的魔,居然好像也会为情所惑?
不禁冷笑,辰溪翻身将半江压在身下。
半江有好看的眼眸,妖冶的半江花就印在他的额头。他精美的五官不亚于任何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薄薄的唇,细细的眉,厚厚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注视着自己。
“锦儿,他的时间,到了。”
辰溪的舌头像是不听指挥一样颤抖起来,他的眼睛闪烁着某种情绪。
几度哽咽。
半江的指尖,划过辰溪厚实光滑的背。
直到摸着他的裤子,伸了进去。辰溪的皮肤总是那么好,半江轻咬着他的下巴。
冰凉的风,吹过。
如今已是雪落的季节。
以后,辰溪再也无法看见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看似纯真毫无心机,却是天底下最毒的情郎。
“他的结束,是你的开始。只要你是魔尊,何愁大事不成?”
“低妆没那么好对付!”
“可是他已经醉了,醉了的人,永远都走不出局。”
半江不觉已经褪去了所有衣裳,却不能说是脱。因为他的衣裳化成了水,和这黑溪水融为一体。
他也多么想,和身上的这个男人融为一体。
所有的顾忌此刻义无反顾,所有的难过,此刻也可以弃之不理。
快活是一辈子,难受也是一辈子。
辰溪忘情的吻着,吻过半江每一寸肌肤。他一直迷恋着半江柔软的身体,恨不得揉入在自己身体里。
他和半江一样,都曾想在对方这里找到激情,却只是单纯的为了身体上的愉悦。
半江为辰溪脱去最后的妨碍,双脚抱着他的腰在他小腹那里上下摩擦。
辰溪顶起的欲望就在半江的双腿之间,一个用力全跟没入。完全没有前戏,可那一瞬间半江只觉得得到了全世界,所有的空虚都被填满,寂寞不过过眼云烟。他弓起自己的腰,随着辰溪的节奏摇动。
两人都滚到了小溪的中央,溪水漫过了他们的身子。
凉丝丝的水划过他们的身体,高涨的情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辰溪的动作却越发快了起来,半江咬着他的肩膀,抱紧了他。而辰溪却更像是报复一般,每一次都那么彻底。半江不由自主的声音,像是弹在弦上的符。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带着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半江也受不了这种撞击。
他想推开辰溪,辰溪意料之外的放开了他。
可是半江刚爬没两步,辰溪又扑在他背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猛刺。
半江忍着难受,闭着眼睛:“别!”
话未说完,又沉寂在了那种难受的欢愉里。他的手,被辰溪单手按住,他的腰也被辰溪高高挽起。被狠狠分开的腿,后茓里不止息的抽出刺入。
半江只觉得辰溪疯了,却是自己勾起别人的欲望,不得不认命。
不过他喜欢辰溪的狂野,喜欢他与生俱来的魅力。
“锦儿,锦儿。”
辰溪喃喃的叫着锦儿的名字,情深意切。半江差点吐血,差点以为那是错觉。
辰溪在和他做的时候,居然叫着别人的名字。
而那个人的名字,却是他嘴上一直说要除,却没有能力除掉的左使者锦儿。
可那不是错觉。
半江嘴角裂开了一个苦涩笑。
有些人,总是在失去后,才发现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04.故人,已是独臂仙
从辰溪的寝宫到大魔殿的一路上,种着两排墨玉色的落浮花。
每到十二月份,一路的落浮花香,醉人心扉。
魔界的微风总是带着香味的,因为不管什么物体一旦沾上了落浮花的花香,就很难彻底淡化其香味。
就连风,就连水也一样。
而落浮花与半江花唯一的不同,便是半江只长在骨头上,落浮却是随处可见。
魔界的大魔殿是奢华的,比玉帝的凌霄宝殿还大上几分,用的材质更是比凌霄宝殿珍稀万儿八千倍。若你见过这个样子的魔殿,再去看凌霄宝殿时,绝对会不多瞧一眼。
因为这个魔殿根本就是某位不知名的神,用尽毕生心血,用尽所能的鬼斧神工创建。
如今,大殿上正集聚了各山头的魔头。有些是风云一时的魔,也有数万年前就存在的魔。但不管是大到曾跟随低妆出生入死的魔,还是小到深夜里才敢出行吸人血的魔,他们都穿着整齐的黑色长袍,坐在笨重却高贵的金刚石上。
而大魔殿上,曾经的右使者,已是如今魔尊。
他今天依旧一身厚重的白色广袖长袍,不染一尘。乍一看,只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可是人不可貌相,美丽是他,邪恶也是他。
“刺杀凉伞的计划,进展如何?”他带着深深的笑意,新上任的第一天,他便下达了这个命令。虽然没有限制时间,但是所有魔都知道,辰溪要的是尽快,而不是了了无期。
以前,他只能站在魔位的右边,现在却能坐在魔位上,俯视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君临天下好不威风。
可曾经,魔位左右两边犹如靓丽风景的两个人,此刻已经不见,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记忆。
就在几天前,低妆悻悻的说将魔尊之位传给辰溪时,已然改朝换代一锤定音。
谁也无法改变他说出的话,因为他向来说一不二。
没人知道,他为何抛弃这等荣耀。
曾经纵横六界的霸主,如今也不过印在了历史中,多少有一点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在人们回味中,翻开了新的一页。
以前低妆做魔尊的时候,并未做过多少孽事,许是因为锦儿入过佛的原因,心存了一丝善念。他一向不杀人,低妆也便学着尽量少杀人。
可辰溪不同,他真的是噬血魔王,已邪恶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他当魔尊,六界都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失败。”
魔界大长老安化简洁明了的说,随后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不慌不忙。
众魔显然习惯了他,并未有多惊愕。
就连辰溪也只是挑挑眉,似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显得从容不迫。
倒是五长老禾滩拍桌叫嚣:“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他扭曲着脸,本来就畸形的轮廓,变得越发难看:“这次打草惊蛇,下次就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这一拍桌,四长老冷水冲也大声吼了出来:“老五,你还敢说!”
禾滩大怒,瞪着冷水冲:“我怎么不敢说?”
“若不是你,凉伞早就成为进蚕的剑下亡魂,失败是谁造成的,还不是你?”
冷水冲,差点要冲上去了。
却被辰溪看了一眼,身子动弹不得,只得乖乖坐下。
辰溪最见不得窝里反,冷水冲深知他的秉性,不由沉默下来不再反驳。
倒是禾滩气愤得青筋全暴了出来,这次失败他的确有责任,但也不至于无话可说:“凉伞何等人物,岂会如此轻易中招?我为你们试探,还不是怕是陷阱,杀不了他还白白搭几条命进去?”
冷水冲脾气不差,这事却让他气极,又想到惹了辰溪不会有好结果,只是瞪了一眼不做表示。辰溪浅笑,他素来喜欢聪明人:“再吵也是于事无补!失败了,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下次决不许犯这种错误。”
“下次,还有下……”
禾滩还需再说,辰溪已露出厌恶的表情,凌空一扇,禾滩便倒在了地上,嘴里吐着血。脸上的五个手印极其清晰。
只是还好辰溪没有下死手,禾滩咽下一口腥甜忍着剧痛谢恩。
凉伞作为仙界少数上仙之一,只要他一死,仙界就要面对岌岌可危的境地。
记得一千年前,魔界趁着仙界战仙被贬,上仙又醉酒长眠。二长老川水率魔军十万攻打仙界,眼看要攻进凌霄宝殿,结果把该死的凉伞给吵醒了。
凉伞到底是助研仙山出来的弟子,道行深不可测。
川水对其又施毒,又猛攻的,结果还是占据下风。
不好意思的是川水节节败退,派人叫支援又遭到仙人追杀,直到退到南天门外,逃跑功夫一流的三长老伞寨才带来了援军。
可是,他们已经被堵在了南天门外。
唯一能弹动伏羲琴的凉伞哈气连天的守在门内,魔军只要上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荡然无存。莫约他也只是当睡饱了,活动活动筋骨。
见禾滩受罚,幸灾乐祸的八长老新桥笑眯眯的站起来,莲花指连指禾滩不对。
他与禾滩的私仇,人尽皆知,此刻不给他泼盆冷水,倒也怪可惜了这次机会。
“对对对,魔尊大人说得对。禾滩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磨磨唧唧,像个闺女一样。现在还不等着看仙界哭丧,还用得着说啥只差一点点嘛。真心的,我说哟禾哥哥,下次杀人之前,不要啰嗦直接一剑下去,留几口气给他,让他把你的话听完,再下狠手不一样嘛。非要在人家筋疲力尽恢复到活蹦乱跳,才开始做无米之炊。丢完了我的老脸,我去你个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丑看诺。”
新桥一说话,集体肉麻麻。
全体魔头不禁哆嗦了起来,那细腻的声音,比刀在皮上划还要难受。
但作为上古时期就跟随几任魔尊的元老级人物,众魔对其相当忍让。不过,他虽然排行最次,能力倒也不赖。就是唯一的缺点话多,尤其喜欢把新学的成语乱镶嵌在词里,组成一段皮笑肉不笑的话。
不禁汗颜,辰溪揉了揉太阳穴:“败了就败了。”
“现在,我们要除的,不仅仅是凉伞。还有救他的那个白衣仙子。”
川水处变不惊,也懒得和他们较量。
安化是所有长老里最稳重的一个,那川水姑且沦为第二,做事想当细心。
辰溪颇有意思的看向川水:“唔,他是谁?”
“挺厉害的一个人物,却不知是何方神圣。本来凉伞在我们的围攻之下,逐渐力不从心,但是那白衣仙子与我们交起手来,颇显游刃有余。”川水咬了咬牙,怕是在他手上吃过大亏。
辰溪无话,思考着六界中,还有谁这么喜欢穿白衣?
可记忆里,冒出的永远都是一袭红衫的低妆。
“昨日,进蚕带领五千魔军围攻瑶池,也见一白衣仙子手持轩辕剑从天而降。进蚕发动猛攻,可那白衣仙子依旧固守瑶池,不退一步。迫不得已,进蚕带魔军原路返回。却不想半路又招到劫杀,魔军所剩无几,进蚕与那白衣仙子打斗却仅仅一招负伤。”
说话的是一只大雕,站在六长老进蚕的肩头。进蚕时不时的咳嗽几声脸色苍白,看起来伤势并不如大雕说的那样云淡风轻。
“那白衣仙子,只有一条手臂。”
大雕补充,令在场的魔,都倒吸了一口气。
辰溪,握在手里的杯子,也发出了碎裂的响声,怕是放下来都已经成了灰。因为他不由想起了一个故人,一个令他深恶痛绝的故人。
而众魔想的是,独臂的仙人,居然都可以那么厉害,令八位魔都束手无策。就是不知道是谁,可这样的祸患留在仙界,迟早都是魔界的威胁,需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可,谁去呢?
05.找不到他,是因为我藏在了心底
“这独臂仙破坏我们的好事,还多着呢!”
安化又抿了一口茶,说得很轻。似是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可是这个局外人,却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不只看得多,还看得仔细,别人热火朝天时,他就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将所有的事里里外外分析了个透顶。
他是很聪敏,可惜却是个瞎子。
据说,那是在上古时期,神魔大战时,战神用神器刺伤的。
那会他眼睛刚瞎,急急忙忙的为自己配过很多对眼睛。有妖的,有魔的,也有人的。几乎都是从别人眼窝里生生挖下的,可是他还是无法看见光明。
时间久了,他也适应了这种黑暗生活,索性就这样了。毕竟到底是神器所伤,要是那么轻易好完全,他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
但眼睛瞎是瞎了,他的敏锐感却强了很多,听觉更是比以前强了两倍。
所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眼睛瞎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没有人能蛊惑他。
“前些年安化带领我们攻打茅山,眼看就要把那些个碍眼的道士个个杀掉。却不曾那个独臂仙提着轩辕剑,破了我们的阵。”
沉默良久的七长老芩庄愤愤不平的说,此仇实在让他无比后悔。
他参加的战役很少,唯一一次就是那次除掉茅山的大好机会。魔界很多魔都曾栽在那几个道士手里,所以他们在各魔头心里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若不是独臂仙从中阻挠,那群道士就算不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会暂时消停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