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辰皱着眉，自己都不知道把他拉出来干嘛，看到他一副躲着自己的样子心里憋着的火又上来了，沈声道：“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早出晚归的……以後早饭不用带那麽多，就和原来一样好了。”

“啊？那你……你们够吃吗？”吴渺视线飘着飘着，飘到缪辰还没穿上衣的裸露胸膛上，登时倒吸一口气，经常徘徊在脑中的片段纷纷冒了出来，惹得身上一阵阵发热。

“……这个不用你管，反正下次别买那麽多了。”缪辰没注意到吴渺突然僵硬的表情，接着问：“怎麽那麽迟才回来？”

“啊，去打工了……”吴渺的心情因为刚才那句话还在谷底，加上疲惫突然就觉得很难过，有种撑不下去的感觉。

“打工？你钱不够用了？有什麽困难跟我说，过会我把早饭的钱给你，你自己打卡里。”

吴渺沈默地点了点头：“进去吧，你衣服都没穿小心着凉。”

“等等！你──”缪辰再一次拉住他的手，他总觉得吴渺有些变了，变得死气沈沈，原来仅有的笑容和健气都没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突然拉长成了陌生人一样，“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吴渺一愣，心里的苦涩就像气球一样的膨胀开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眼眶发酸，他从知道自己对缪辰抱的是什麽样的感情起，就没有想过要去告白或是追求，一点点希望的念头都没有萌生过，这就是他一个人的暗恋，他可以偷窥缪辰，可以悄悄地跟着他，也可以无数次地意银他，什麽都可以，唯独不可以说出来，他永远都不会说。

因为对缪辰来说，被一个同性喜欢上，就已经是最大的负担了。

“没有，哪能老被人欺负呢，快回宿舍吧。”他转头朝缪辰笑了笑，其实哪怕只是做最普通的朋友，也足够他去回忆了。

看到他的笑，缪辰眉头皱得更深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悻悻地放手回去。

17.生日

吴渺一边上课一边打两份工的日子整整持续了尽一年，直到大二第一学期快结束时，他才辞掉了小吃店的工作，家教的工作因为对方父母强烈要求，还加了课时费，他就继续做着了。

回寝室的时候，只有缪辰躺在他床上午睡，大概是嫌爬上爬下麻烦，吴渺轻轻地走过去看了会儿，然後俯身把自己的被子替他盖上，盖完被子仍觉得不够，就这样弯着腰盯着缪辰看，看着看着头就低了下去。

缪辰睁开眼的时候吴渺的鼻尖都快和他碰到一起了，幸好他还未完全清醒，只觉得眼前光线被挡住，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眼睛。吴渺却是完全被吓到了，猛地一下拉开距离，结果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上铺的床板上，发出沈闷的一声响，忍不住咧着嘴捂住了头。

缪辰这下终於清醒了，皱着眉起身把他的手扒拉开：“干嘛呢你？！这样都能撞到头，没撞破吧？好像有一个包……”

“没、没事！我刚就给你盖了下被子。”吴渺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说不清是什麽味道的味道，心跳一下就加速了，尤其是缪辰的大手还在他头皮上摸来摸去的，他连忙直起身退後两步，“你继续睡吧。”

“怎麽，你还要出去打工？”缪辰对吴渺打工的事一直不赞成，借他钱也不要，宁愿每天行程安排得一点空隙都没，累死累活才拿那麽点钱。

“不去了，我复习会儿，晚上那份工我辞掉了。”

“这还差不多。”缪辰安下心，重新大手大脚地拉过被子躺了下来，一点都不客气。

吴渺这回不敢偷看了，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做试卷。

缪辰在两三个月前就和女朋友分手了，陆筱筱一开始和吴渺说时他还不信，直到发现缪辰在寝室出现的时间频率多了，才相信他真的单身了。在吴渺心里，原本那麽要好的两人分开肯定是很难过的一件事，可缪辰看上去太淡定了，什麽事都没发生似的，弄得吴渺也捉摸不透，心里想了很多安慰的话最後还是全憋了回去。

学校里的女生包括陆筱筱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很久没见的情书礼物再次堆满了门口，吴渺还是像大一时那样，一样样地捡起来放到缪辰的桌上，对他来说，不用看到缪辰和别人紧搂在一起当然是件开心的事，可本质上并没差，对方并不会因为这一次分手就变得喜欢男人，他以後还是会找新的女朋友。吴渺的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结局的。

圣诞节的前两天，南方下了第一场雪，配合宿舍楼下的高大圣诞树，显得特别应景，而这一天也是吴渺期待了很久的一天，因为缪辰的生日到了。

他中午上完家教就直接去了商场，礼物是上个星期就挑好了的，一条纯羊毛的黑色围巾，他没打算买很贵重的礼物，那样肯定会让缪辰起疑心，对方也不一定会收下，但也不能买的太寒酸，於是光买什麽礼物他就绞尽脑汁地想了整整一个月，最後还特意跑去问了陆筱筱，被抓住“拷问”了很久。

付完钱，吴渺并没离开，而是乘着电梯又去了一楼，那里才是他真正存钱的目的。

做贼似的拎着购物袋回宿舍时，他还以为缪辰肯定和朋友约好出去庆生的，却没想到对方正好好地躺在他的床上玩手机，一脸悠哉。

“诶，你没出去啊？”

“出去？去哪？”缪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隔了两秒视线又回到他手中的购物袋，挑眉问道：“给你女朋友的礼物？”

“不是！我没有女朋友！”吴渺本来是想等缪辰吃完饭回来给他的，没想到碰了个正着，索性把袋子递了过去，“是送你的，那个……生日快乐！”

说这话的时候吴渺也不免有点尴尬，僵硬地说完，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缪辰则是彻底愣了：“给我的？！等等，你怎麽知道我生日的？”

“啊？哦……前两天听其他人说的……”吴渺口齿含糊地说着，生怕又被他看出自己是在撒谎，“你看看喜不喜欢！”

缪辰从袋子里拿出厚厚软软的围巾，看了一会儿，然後在吴渺紧张的注视下绕到了脖子上，眼底带着一丝笑意，“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围巾，挺舒服的，谢谢，这不贵吧？”

“不贵不贵！你别在意那个！带着舒服就好！”看到对方喜欢，吴渺激动得都有点不知所措，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亮光。

缪辰看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开口：“晚上学生会里请我吃饭，你要不要去？”

吴渺有点受宠若惊，虽然很想和缪辰一起吃饭，但想到自己和别人又不熟，到时闷声不响的恐怕会扫兴，便还是摇了摇头拒绝：“我就……不去了吧，你晚上吃得开心点。”

他话一说完，缪辰的脸就黑了下来，只可惜吴渺反应迟钝，他黑了半天的脸也没见对方有收回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由得强硬开口：“你晚上又不用去打工了，闲在寝室里干嘛？一起去吧，我都和他们说好了。”

“啊？哦……”吴渺有点转不过弯，不明白都说好了为什麽还要问他？

晚上学生会里的人看到缪辰亲自带人过来还挺新奇的，一看是个男的又一片嘘声，好在他们也没怎麽为难吴渺，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

缪辰作为主角被灌了不少的酒，还是红白啤轮着来，看得吴渺在一边急红了眼，却又无可奈何，一到中场休息，就把夹满了菜的碗和茶水杯递给他，不然肯定要伤了胃。

等吃完饭转移KTV时，缪辰已经神志不清了，走路都有点晃，到了包厢，众人一阵狼嚎，又开始喝酒，这次连吴渺都被灌了两杯，更不用说缪辰了，回学校的路上就已经吐得一塌糊涂。

吴渺一路扶着他，好不容易走回寝室，热得里面衬衫都湿了一层，寝室里的人都不在，估计回家了，他没法把缪辰扛到上铺，只好把他放在了自己床上。他在凳子上坐了会儿，突然看到缪辰手上戴着的表，一下惊醒过来，偷偷地把下午买的另一样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款银色的手表，和缪辰手上的一模一样，把手表换下来时他有一刹那的後悔和厌恶自己，这和偷没什麽区别吧？即使补上了，也不是属於他的东西，他摸着手里还带着体温的手表发怔，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想到这样做，好像这样能让两人变得亲密一样。

吴渺呆坐了会儿头晕得厉害，这会儿酒後劲上来了周围都是转的，他也不脱衣服，缩着身子侧卧在床沿边盯着黑暗里的那张脸看，然後做出了至今为止最大胆的一件事──他抱住缪辰，颤抖着吻住了那张嘴，蜻蜓点水般的一碰──没关系，谁也不会知道的，他迷迷糊糊地想。

18.

吴渺早上是被勒醒的，胸口沈沈得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呼吸，视线里模糊的天花板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眨了眨眼，突然弹坐起来，慌里慌张地开始找衣服穿。

“嗯……？怎麽回事，吴渺？”缪辰也被他惊醒，眯着脸坐起身去拉他。

“早饭……早饭要卖光了！”吴渺一边套裤子一边下床，结果刚走一步就被床边的凳子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吓得缪辰一把把他拽回了床上。

“干什麽呢你！买什麽早饭啊？”

“买……”豆浆两个字还没出口，吴渺倏地就清醒过来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着皱眉看他的男人，红着脸说不出一个字，“没、没什麽……”

“……你还有梦游这习惯？”看到吴渺竟然真的点了点头，缪辰不由笑道：“我记得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撒谎的时候满脸都写着──诶？你说的买早饭该不会是……”

裤子穿了一半头上还顶着几根翘起毛发的男人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後还是点头承认了，发现缪辰嘴边的笑意更明显後，又连忙解释：“我昨晚梦到大学的时候了，刚才醒来一下……没缓过来。”

缪辰伸手把他头顶翘起的一根头发抚平，直直地盯着他开口：“这两年我也经常梦到以前，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傻乎乎地买了那麽多早餐，把我的整张桌面都堆满了，还不带重复的。”

说到这他顿住，像是想到当时的场景，低声笑了一下，紧接着又被苦涩灌满心口，直到毕业後无数次回想起这个人时，他才明白吴渺当时的心意，明白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起一大早为自己买早饭，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他把这些早饭分给另一个人。

听到对方说起大学的事，吴渺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尤其是缪辰盯着他的眼神特别专注，神情里似乎还带着点歉意，让他万分迷茫，他不敢开口，只是屏着气地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谢谢你，吴渺，其实我──”

“滴滴──”

突然响起的闹锺铃声打断了缪辰的话，也把高度紧张的吴渺拉了回来，他“啊”了一声，起身把床头柜上滴滴叫的闹锺按掉，抱歉地朝缪辰笑了笑：“刚才你要说什麽？”

“……没什麽，下次有机会再说吧。”缪辰轻咳一声，拿过一边的裤子穿上，“你的内裤挺有意思的。”

嗯？吴渺呆呆地低头一看，心里再次抓狂了，他身上穿的是以前买东西送的内裤，前面印着一只大象脑袋，鼻子正好对着那鼓起的部位，屁股後面还有根尾巴。

“怎麽好像大象鼻子又变大了？”缪辰眉一挑，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吴渺反应过来後猛地捂住下面，端着那“象鼻子”逃进了厕所，留男人在後面笑出声。

又被看笑话了……他沮丧地往滚烫的脸上扑了一把冷水。

两人洗漱完一起出门，在楼下的早餐店买了包子吃，吴渺摸不透缪辰今天有什麽打算，不知道他晚上是找酒店住呢还是……他立刻否定了後面的想法，自己那个地方应该不会有人想去第二次了吧，可是缪辰又没钱了，他要住哪里呢……

缪辰看着面前吃一顿饭都要时而皱眉时而叹气的人，心里不由好笑，伸手在他面前的桌上敲了敲提醒：“一大早想什麽呢，好好吃饭。”

吴渺连忙挺直了背一脸严肃地啃包子。

缪辰：“……”

一路上吴渺都在思索缪辰的住宿问题，直到公司门口还没想出个结果，反倒是缪辰先开口：“我的手机号码你还记着吧？下班了给我打电话，不管是早退还是加班，还有，陈小颖那女人你别去理她，只管做你自己的工作就好，知道吗？”

吴渺愣愣地点头，等走进电梯里了才意识到该问的还是没问出口，可是一想到晚上或许还能见到缪辰，又非常地满足。

19.

没想到这一天果然如缪辰所说的，吴渺加班了，其实他本来不用留下来的，结果陈小颖和沈波几个人太不把工作当回事，平时偷点懒就算了，今天刚好撞枪口上，被经理抓了个正着，连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挨个骂了一遍，吴渺也不例外。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经理却还在骂人，吴渺只能心里干着急，捏在手心里的手机刚才已经响过一遍，被他眼疾手快地按掉了，想到缪辰可能正在楼下等着，他比谁都着急。

好不容易等经理骂完离开，已经超出下班时间半个小时了，吴渺连忙给缪辰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他也不等对方开口，就急着解释：“喂，缪辰？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刚才经理在训人，我没法接。”

那头沈默了两秒，才轻笑着出声：“嗯，我猜到你可能在忙，那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没有，对了你现在在哪呢？”

缪辰嘴边的笑意更浓，可惜吴渺看不见：“想见我？”

还捧着手机的吴渺登时红了脸，连回什麽话都不知道了，愣了半天才答非所问地回答：“我、我就和你说一声，今晚得加班，什麽时间放也不一定。”想了想他又说：“你身边订酒店的钱够吗？不够我过会给你送来。”

电话那头又沈默了，缪辰每次不出声的时候吴渺都特别怕，生怕下一刻电话就被挂断了，他轻轻地“喂”了一声，就听缪辰在电话里说了两个字：“下来。”

“什麽？”

“到你们公司楼下来，现在立刻马上！”

吴渺还想问，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坐在位置上愣了几秒，也不怕经理再折回来，飞快地往外跑去。

“哎，那家夥干嘛去了，跑得那麽快。”

“谁知道！”陈小颖刚被骂完心里不爽得很，恨声道：“最好这会儿经理过来，看他呆不呆得下去！”

“喂，你也不用这麽狠吧……”沈波在一边打了个颤，女人心狠起来太可怕了！

吴渺喘着气跑到楼下的时候并未看到缪辰，他走到外面看了看，仍旧没找到人，正急得想打电话时，被人抓住手一把拽了过去。

“怎麽喘那麽急？”缪辰看到他脸上流下来的汗时，皱着眉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了大堂里。

“想要马上见到你”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吴渺只能支吾着转移话题问：“你怎麽过来了？”

“我五点半就到这了，看你没下来就在边上等着。”缪辰也不指望吴渺能懂他心意了，看他气息平缓下来了，才继续道：“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