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渺第二天难得地赖了床，闹锺第一次响时他半天没睁开眼，想着等第二次响了再起来，结果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时他差点没跳起来。

缪辰带着从楼下买来的早饭进屋时，就看到他一边穿鞋一边扒拉头发的滑稽模样。

“急什麽，吃了早饭再走。”

“不行，都快要迟到了，我的手机闹锺不知怎麽回事没响。”

“是我把它给关了。”

“啊？你、你怎麽……”

吴渺一脸无奈的表情让缪辰挑了挑眉，难道和他起一大早下楼买的早饭比起来，还是那个工作比较重要？况且有他在怎麽会让他迟到挨骂。

“你忘记我的车就在楼下了？先吃完早饭再说，过会我送你去。”赶在吴渺出口反驳前，他先一步上前在对方嘴上印下一吻，果然，老实的男人红着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别老是拿这个堵我的嘴……”吴渺小声嘀咕着坐回桌前。

“不拿这个拿什麽？难道要──”缪辰故意讲到一半停下，然後万分邪恶地伸出舌舔了舔嘴唇，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吴渺单纯得可怜的脑子里顿时被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塞满，吃饭时差点把豆浆都打翻，吓得缪辰连忙收起逗弄他的心，陪着他安安分分地吃早餐。

一大早聊这些确实不太好，还是留到晚上吧。

47.

吴渺到办公室时，离上班时间只有五分锺了，其他人基本都已到齐，一个个坐在电脑前吃着早饭浏览网页，看到他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

吴渺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好几次他都是掐着点来的，尤其是缪辰的车开来後，更不让他起那麽早，虽然没有迟到，但被经理同事丢了不少白眼，他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

随着“早餐时间”的结束，办公室里逐渐安静起来，每个人都开始忙自己的工作，吴渺也定下心打开电脑和手边的资料，不知道为什麽，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氛似乎格外沈闷。他朝边上环视了一圈，发现陈小颖的位置空着，还没来上班吗？

正这麽想着，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的震动声，他连忙拿起来一看，是缪辰发来的短信。

──下班来接你，不准加班，晚上一起去看电影。迟到十分锺的话……晚上你自己看着办。

又是十分引人遐想的断句，联想到上班前被男人压在座椅上的深吻，吴渺有些坐立不安，一颗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红着脸盯了电脑半个小时，直到一声巨响把他惊醒。

办公室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陈小颖哭着从经理办公室摔门而出。

“哎你没事吧？”

“不就是写错了一个东西嘛！有什麽了不起的！我还不稀罕在这破地方呆了呢！”陈小颖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

写错一个东西影响可就大了啊……虽然大家心里都这麽想，但还是安慰道：“别想不开啊小颖，在外工作哪有不被骂的，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呗。”

陈小颖不理他们，收拾完东西直接提着包走人了。

“啧啧，可够娇气的，这下没戏了。”

“这……怎麽回事啊？”吴渺满头雾水，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

“还不是有人见死不救。”沈波在一边凉凉地开口。

吴渺愣了一下，才想起前两天陈小颖确实找过自己帮她做东西，只不过那时陈燕的事还没解决，姚春荣又催着他相亲，他完全没心思对付其余事，就给拒绝了，想不到现在出了那麽大的事。

“我……”吴渺说不出话，如果知道陈小颖会犯这麽严重的错，那他一定帮忙，可这本来也不是他的工作啊，为什麽现在反而成了他的责任？

周围投来的那些责怪的目光让吴渺很受伤，他想和缪辰说说话，又怕这种小事打扰对方，於是盯着缪辰的短信看了一会儿才继续默默地工作。

下午缪辰早早地就开车等在吴渺楼下了，他知道吴渺肯定没那麽准时，所以心里已经开始在想晚上要怎麽“惩罚”对方了。正想到兴起处，车窗就被敲响了，他瞥了眼时间，竟然还不到下班时间。

“今天怎麽那麽早？”心里的计划全部泡汤，缪辰有些哀怨，但一见到这个人，心里又满满的都是兴奋，他探过身给吴渺系上安全带，趁着对方不注意又偷偷亲了他一口。

吴渺“啊”了一声，有些迟钝地点头：“今天工作都完成了，经理又不在，就提早下班了……”

“呵，你也学得不老实了嘛。”

“也没有──缪辰？”

缪辰扳过吴渺的脸，细细地盯着他看，半响皱眉问：“有人找你麻烦了？”

“没、没有啊……”

“那怎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其他事？”

“……”吴渺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情绪表现太明显还是缪辰看得太仔细，以至於每次都被看透，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打算……换个工作，不过目前也没想好！只是有这样的打算……”

缪辰摸了摸他的头，心想早八百年前就该把这个工作辞了……吴渺的经理和那些同事压榨他那麽多年，他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好过。

“不过中午吃饭时听他们说公司最近好像业务不是很好，其他部门都裁掉两个员工了，我现在走是不是不太好？”

缪辰听了差点吐血，恨恨道：“你要不提早辞职，指不定下次裁的就是你！”看到吴渺失落的表情，他又无奈地安慰：“现在市场竞争那麽激烈，好的留下，坏的淘汰，这很正常，做不好那是你们老板的事，你没必要替他操心。”

真是奇怪，他这个暗地里做手脚的人竟然还要反过来给吴渺那狗屁公司打圆场。

好在吴渺没有深思，点了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对了，我找到住的地方了，离市中心挺近，过会带你去看看？”

“啊？这麽快？”算起来，两人确实已经在小公寓里住了近一个月了，可是真的回想起来，又好像才在一起没多久，每一件事都像是做梦一样模模糊糊的。

“这边毕竟是酒店式的，又小又不方便，搬到新的地方就有足够的空间让你工作、放松了，而且那边原来是对老夫妻住的，虽然摆设家居都旧了点但我猜你可能会喜欢的。”等红灯时，缪辰伸手握住吴渺的手，放在座椅边上轻轻摩挲，等车开了又放开，一切都做得那麽自然。

吴渺小声地应了一声，他心里其实有很多想问的，他想问缪辰难道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他的家人怎麽办，工作怎麽办，朋友怎麽办？有些事他不说不代表他不会去想，他知道缪辰和自己不一样，以後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守着一个小厂，即使是他愿意，他的父母也不会同意，而扪心自问，如果将来面对缪辰的父母，他又有什麽把握去说服他们同意缪辰和自己在一起呢？一颗永远爱他的心？不，爱慕缪辰的人那麽多，对他那麽好的也远远不止自己一个。

所以缪辰对他越好，他就越害怕，只有得到的人才会害怕失去，害怕醒来後自己依旧一无所有。

48.

“缪、缪辰……”

“嗯？”

“你……你不看电影吗？”漆黑的放映厅里，吴渺小声地开口，对於身边男人自电影播放起就三番四次的“骚扰”带着点无可奈何。

“看啊。”男人动了动身子，终於把放在吴渺大腿上的手收了回去，拿起扶手上的可乐吸了一口。

明明是他提出要看电影的，但一坐下就被对方忽略的感觉让他很不爽，於是总是想方设法地做点什麽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一会儿问要不要吃爆米花，一会儿握住他的手来回揉捏，一会儿又凑过去讲奇怪的话，直到对方终於无奈地出声制止。

好吧，是他的错，那就看电影吧。

缪辰索然无味地盯着屏幕上金发碧眼的美女，将嘴里的吸管咬得哢哢响，片刻後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吴渺。吴渺的侧脸被屏幕光亮照得忽明忽暗，一双眼睛几乎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嘴唇跟着剧情时不时地抿一下，整个人都坐得笔直。

有这麽好看吗？！缪辰一边想一边又控制不住地伸出手，这回目标更明确，直接摸进了吴渺的两腿之间，在腿根上轻轻摩挲。

吴渺浑身一颤，双腿一下夹紧，声音里都带着点哀求：“缪辰──”

缪辰低哼了一声，但到底还是放开了手，只不过後半场电影中始终紧紧地握着吴渺的手。

电影放完出来时，吴渺还在兴奋地聊电影里的人物，一连说了三个太好看了，弄得原本还想装装样子的缪辰一下破了功，恨不得立马在这街口吻住对方。

“你觉得呢？”

“嗯……还不错，挺出人意料的。”面对吴渺期待的表情，缪辰只能煞有介事地评论一番，其实电影讲了什麽他都不知道，整两个小时只顾看吴渺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麽热衷一件事，以前怎麽不知道你喜欢看电影？”

“也不是那麽喜欢……”吴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工作这两年都没怎麽去电影院看过，难得看一次就激动成这样了。”

“你平时都不去电影院？！”

“上班太忙，加上一个人也没什麽劲，拖着拖着电影就下映了。”

比起吴渺的不甚在意，缪辰听在心里却要难受得多，他一把搂过对方，低声道：“以後有什麽想看的和我说？”

吴渺吓了一跳，但是看到周围的人并没有看过来，也就老老实实地由缪辰搭着他的肩，嘴角噙着笑地点了点头。

由於要搬过去的那套房子离电影院很近，就在边上那条街上，两人便一路慢慢地走过去。

和缪辰描述的一样，房子是上个世纪的，已经非常老了，墙外覆满了爬山虎，楼下则种着一排桃树，虽未开花却可以预见到三月满树嫣红的场景，花坛上还有两只流浪猫躺着晒太阳，看到他们伸了个懒腰继续打盹。

“你要喜欢以後就抱回去养着。”缪辰看到吴渺盯着它们笑便想也不想地开口道。

“啊？不、不用。”吴渺连忙摇头，毕竟两人都要上班，把猫单独放在家里也很可怜的，况且他知道缪辰其实不喜欢这些的。

屋子在四楼，并不大，只有七十多平方，但是两个人住绰绰有余，房间里的家具用的都是红木，甚至空气中还有一股木头的香味，屋子朝向好，阳光能够照进客厅一大半，窗外也没有吵闹的喧嚣声，隐约能听见楼下老人下棋的争执声。这儿的一切都有种时光沈淀下来的安稳平和。

吴渺站在客厅里，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他真的很喜欢这儿。

缪辰从身後拥住他，亲密地吻他的脸颊和脖子，一边细细地规划：“朝南的那个房间以後就是我们的卧室，阳光好，还有间客房就拿来做书房，给你工作用，反正也不会有客人来我们这，厨房里的锅要去新买，客厅的电视机你来决定要不要换，阳台上本来种了很多花的，不过老人家都拿走了，你要喜欢我们也可以买些来种，再放个鱼缸……”

吴渺听得入了神，忍不住也跟着他的描述想以後的生活，嘴里喃喃道：“简直就跟家一样……”

缪辰重重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可笑的牙印：“你难道还想和别人过日子？”

吴渺连忙一个劲地摇头，看到缪辰重新露出笑才大着胆子抱住他，然而心里的不安依旧没有减少。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麽快就有人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吴渺还在收拾东西，准备双休日的搬家，他以为是缪辰回来了，於是问也不问地就打开了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不是缪辰，而是一个面容姣好打扮得体的女人。

吴渺愣了一下，他莫名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眼熟：“请问，你找谁？”

门口的女人皱起好看的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慢慢开口：“缪辰在吗？”

吴渺点了点头，又摇头：“他住这，不过还没回来，你是……？”

对方似乎也觉得他眼熟，一直盯着他看，几秒後一双美目突然微微瞪大，有些不可置信地惊呼：“是你？！”

49.

即使只在七年前见过一次面，缪菀依然对吴渺留有很深的印象。洗到发白发皱一看就是穿过很多年的衣服，丢到人群里也没有辨识度的长相，还有那迟钝的性格，第一天开学就没和同寝室的打好关系，哪像她那个无所谓的弟弟，什麽话不说都有人上赶着讨好，可就是吴渺那憨憨傻傻的笑容，意外地让她记了很多年，总觉得……很打动人。

後来从缪辰嘴中她也听到过几次少得可怜的关於吴渺的消息，有两次还是她主动问起的，然後缪辰就再也没说起过，想想也是，自己这个弟弟她最清楚不过了，别说是普通室友，就是交往中的女朋友都不向家里人谈起过，虽然她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於是缪菀便也不再提起，时间久了就忘了，却没想到再次相见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你变化倒是挺大的。”她有些复杂地开口。

吴渺显然还没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谁，皱着眉一脸的纠结，却还要装作认识似的“嗯”了两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全都暴露在了脸上。

“……”缪菀还以为社会上几年摸爬滚打过人肯定都会变很多，不管是变得更聪明还是更愚笨，可这个人真是除了容貌没有半点长进。

大概是她嘴角和某人非常相似的笑终於提醒了吴渺，他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然後又是一片迷茫，他能肯定自己见过这个人，却怎麽都想不起……

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局面，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缪辰很快就回来了。”

“……”缪菀嘴角抽了抽，很想问问自己弟弟是怎麽放心把家门交给这个人看着的，“不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他不在更好。”

她脸上和缪辰非常相似的细微表情让吴渺终於从一片纷乱中抓住了一根线头，吃惊又激动地叫道：“缪辰……你是缪辰的姐姐！”

缪菀原本还想斥责他小声点，但看到他惊喜的笑容又有些呆楞，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样的笑。如果不是任务在身她真的很想逗逗这个蠢得可爱的家夥，可是这个人又是……她突然不太忍心开口说出那些残忍的话。

“抱歉，过了太多年了，我一下想不起来，啊！要不我给缪辰打个电话？他──”

“我说了，他不在更好！我今天是来找你的，你……和缪辰在一起吧，我是说，你们已经……算了，总之你赶紧离开他！这件事我爸妈都知道了，趁着我妈没正式出面前，一切还来得及补救。”缪菀说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里烦躁万分，支票的事她没有提起，或许是觉得那样太侮辱一个人，又或许是觉得吴渺不是贪图这种钱的人。

“离开？”那一大段话里吴渺只抓住了这两个字，然後就是爸妈都知道了，他猛地抽一口气，身上一下出了冷汗。他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想的时候甚至惊慌到夜里睡不着，可是他没想到来得这麽快，缪辰父母是怎麽知道的，是两人在一起时吗？还是从缪辰来到这儿时？或者是……他偷偷做着那些说不出口的无耻之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