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纹 上——水小楼
水小楼  发于:201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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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走进房中,却惊讶地发现房里没人。她检查了床底和卫生间,所有能藏人的地方,但那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让她不由惊叫起来。

门外的黑衣人闻声立刻冲进来,发现没人后他们脸上露出彷徨无措的表情。

“糟了,他跑了!”

“看这里!”一人冲到窗边,指着窗口被撬动过的痕迹道,“好像被撬过,会不会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快去报告老板!”两人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往外跑去,护士也尾随在两人身后。

霍真听见脚步声远离,才松开百叶框,从风口跳了下来。

上面的空间实在太狭窄,必须缩紧身体才能躲藏,害的他浑身酸痛。

窗口的痕迹是他用拆下的百叶框砸的,目的是为掩人耳目。其实想一想就知道,那窗那么结实,就凭他一人怎么可能打开?就算能打开,他怎么可能从窗口跳下去,少说也要三四楼,不摔断几根骨头才怪!

霍真心想事不宜迟,连忙跑出打开着的门口,心里总算有了一刻放松。

可到门外,一看外面景象,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原以为这里可能是一处郊外别墅,却没想到,这里竟是一幢大楼!房门左右两侧,同是深不见底的长长回廊,头顶每隔几米就有一盏廊灯,投下昏暗的光线。

霍真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暗自祈祷了一下,往右手的方向飞奔而去。

6.

走廊的尽头是升降梯,霍真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搭电梯的打算,转身进入安全门,顺着楼梯向下跑。

四周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每一层楼的红色警报灯不断地闪烁着。

很快便跑到了一楼,他用力一推安全门,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推不动。他再试了试,门总算推开一道缝,门外紧贴着一排铁栅栏,所以抵住了门背,再也不能往外推了。

运气还真够背的!

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有人追来了!

霍真连忙返回二楼,推开安全门,进入二楼的回廊,这里没有开任何灯,走道里漆黑一片。两侧紧密地排列着一个个房间,房门紧闭。

脚步的回声越来越近,霍真心中一紧,随手打开一间房门,躲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借着窗口透出的光,隐约可以看清这是一间杂物室,堆满了空的纸箱、和坏掉的桌椅、还有些拖把、吸尘器什么的。

那些纸箱摞放得很高,几乎接近天花板了,霍真很小心地推开一排纸箱,将身体钻进两排纸箱的空隙间。

外面走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并且伴有人声。

“老板,看过录像了,他肯定还没逃出去,还在这幢楼里。”

“那就一层一层地搜,总能把他找出来。”这是叶赫风的声音。

听见有人似乎往杂物室过来,霍真屏住呼吸,尽量将身体往里钻,耳边还能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声。

“喀”门把转动起来,随后“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照了进来,自上往下,匆匆扫了一圈。

然后,那人走了进来,从门口的纸箱开始,一个个翻查起来。

霍真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祈祷。

忽然,脚步声停了,翻找东西的声音也没了,房里重新陷入一片宁静。

那人走了?

霍真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眼睛,惊讶地望着他。

“……”霍真刚想开口,那人朝他摇了摇头。

“蓝医生……”霍真轻唤道,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

蓝小眉看着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这时,外面传来叶赫风的声音:“小蓝,你找到人了没?”

“没有!他不在这里!”蓝小眉大声回道。

她话音刚落,霍真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蓝小眉凑上前,贴着霍真耳边轻道:“在这里等我,别离开。”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这层可能没有,继续去楼上搜!”霍真听见蓝小眉对手下吩咐道,然后就是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的声音。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苏州 省园

黄昏,带着余温的夕阳淡淡地映入房间,给黄花梨木的家什添上一抹温润的色泽。

一个男人躺在房中央的大床上,慵懒地舒展着身子,宛如一只优雅的豹子。

很少有男人能展现如此泰然自若的神情,尤其这个男人正身陷囹圄。

“你是霍家什么人?”提问的是一个老者,他站在床边,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床上的男子,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他的身后,站着七八个人,清一色身穿黑色西服。

房间的一角摆着两张黄花梨的官帽椅,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安静地坐着,手端一个青花瓷茶盏,悠然地低头抿口茶,仿佛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他留着清爽的短发,五官极其精致漂亮,身穿一件深褐色的海青,更衬得气质脱俗。

白狼听见问话,嘴角稍稍上翘,“无可奉告。”

老者冷哼道:“你的背上有霍家的龙纹,左手又有霍家独特的断纹,还有和霍真那么相似的容貌,说你不是霍家人,鬼才相信!”

白狼摸了摸脸,脸颊和下巴的胡子已经被剃掉,摸上去还真有些不太习惯。他懒懒地回道:“是不是都与你无关。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二十年前的那次行动你有没有去?不对,你那时才不过十来岁,不可能去。”老者纠结地皱着眉,“霍家人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没有。”

“你……”老者见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面色微怒。

“爷爷,打断一下。”坐在角落的年轻人开口了,“时间到了,该给白狼,或者说是霍先生打针了。”

曾老头退了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从助手手中接过静脉注射器,熟练地注入药水,然后注射到白狼的静脉中。

他们每隔几小时就会给白狼注射一次,防止他的反抗行为,而后果就是致使他全身肌肉无力,只能一直躺在床上,并且只能做最简单的动作。

“潘可罗宁,又名巴夫龙,美国用来处置死刑犯的静脉注射剂。不过给你注射的不是潘可罗宁,而是曾家在美国药厂研制的新药,比潘可罗宁更安全,更速效,但危险性也更大。所以杜医师,你可小心了,万一用大了剂量,霍先生就会安乐死了。”曾希嘴角扬起一抹阴郁的笑容,“霍先生这次来曾家做客,还要替我们试新药,真是辛苦了。”

白狼抬起眼,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似无害,实则阴狠。即使金三角那边的匪军,或是边境的毒枭也不曾让他栽过跟头,但不想却栽在了一个小孩手里。

药效很快开始发作,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似乎都停止了活动,唯独感觉到血液是在静静地流动,白狼困倦地闭上眼,连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

夜色如水。

白狼恢复意识后,身体四肢都已经能动,但是用不上力。

他伸出手,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等能稍稍坐起来时,已经大汗淋漓,不由苦笑,这次真是栽到家了。

“你果然体质不一样,要是一般人现在还动弹不得,看来明天得给你加大剂量了。”

门口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白狼暗叹,这药剂不仅破坏肌肉神经,看来连中枢神经也有影响。否则以他一贯的警觉性,不可能有人走到门前还未发觉。

曾希拄着导盲棍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摸了摸他,道:“不止能动弹,你还能坐起来了,真是厉害。”

“你又是来问话的?”

“不,只是来看看你的状况。”曾希慢慢摸到他颈部,探了一下,道:“脉搏很正常,不过出了很多汗,你是想逃跑吗?”

“不想。”白狼笑道:“这里吃的好,住的好,比我以前枪林弹雨的生活好得多,为什么要逃?”

曾希忽然眼神定了下来,焦距停留在他脸上,嘴中呢喃着:“你笑起来真像霍哥哥……”

白狼初时没有放在心上,但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中,惊的他身体一颤。他深深地望进曾希的双眼,发现的东西足以用震惊来形容。

纵使曾经几百次身处险境,命悬一线,他都能轻描淡写地付之一笑,安然处之。但此刻,眼前这个才二十出头的男孩,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寒冷。他竟能对自己残酷至此,那么对敌人呢……这根本不是一个年轻孩子该具备的城府,是可怕?还是可怜?

“真像……”曾希眼神有些迷乱,用手轻轻描绘着他的五官,“霍哥哥……”他突然上前抱住他,将脸颊紧紧贴着他的。

白狼感觉到他的肌肤冰冷,身体在微微颤抖。

“霍哥哥,你在我身边,真好……”曾希的脸颊在白狼脸上、颈部轻轻摩挲,就像只小猫一样,“我说过会保护你的,我是真心待你的,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他嘴里毫无逻辑地胡乱说着,仿佛梦呓。

渐渐地,白狼感到颈部一片湿热,肩头的衣服也被泪水濡湿了。

“我谁都不要,只要你一个,霍哥哥,别离开我……”

白狼的理智知道此刻应该将他推得远远的,但如同被下了咒一般,还是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

7.

恍惚中,白狼眼前闪现一个小男孩的身影,独自坐在幽暗寂静的井底,陪伴他的只有一把冷冰冰的剑。他握着一张照片,上面有他最亲的家人,洋溢着最幸福的微笑。而唯一属于他的,只有一道孤寂灰暗的影子。为什么我只能做一个影子?为什么无法站在阳光下?小男孩摊开手心,那道深刻的断纹就好似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一切,在最初就早已注定。他伸手擦去滴落在照片上的泪水,暗暗发誓,从今以后陪伴自己的,除了孤独,还要有比常人更坚强的心。

所以他了解曾希的那种孤独。纵使身边人来人往,但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在演戏,包括自己最亲的人。没有人可以信赖,甚至要时刻提防,演一出比他们更高明的戏。但在人后,孤独已经入骨,刺骨冰凉。

白狼抱紧了曾希,在他耳畔轻道:“不会离开你……”不知是对他诉说,还是对记忆中那个孤单垂泪的小男孩……

清晨,当曾希醒来时,突然发现他似乎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但这里……却不是他的房间。

他坐起来,习惯性地去摸床边的导盲棍。

“这么装不累吗,曾少爷?”白狼和衣靠在床角,懒懒地抬眼地看着他。

“装什么?”曾希弯下腰拾起导盲棍,“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装瞎子那么好玩吗?”

曾希回头冲他微微一笑:“你想试试当瞎子的滋味,我可以成全你。”

白狼望着他的眼睛,黯淡无神的瞳孔似乎没有可疑,但深邃如湖水的眼眸中,隐约闪着冰冷的光。

这是怎样做到的?曾希提到过在美国的药厂,那里到底在研制一些什么药?

这时,轻掩的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一只黑色的身影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它看到消失了一夜的主人,兴奋地摇起尾巴,但很快就感觉到房里有一股陌生的气息,而且主人似乎对陌生人充满了敌意。

小黑猛地跳上床,摆出凶恶的姿势对白狼吠了两声,似乎在向他警告。

白狼有些费力地坐直身体,伸出手沿着小黑头的脊背来回抚摸,渐渐地,小黑放松下来,趴在他身边安静地一动不动,琉璃般的眼中露出信赖的神情。

“你养过狗?”曾希见状,略显惊讶地问道。

白狼淡淡扫了他一眼,道:“我养过狼。”

霍真静坐了一夜,屡次抵不住困倦已经闭上了眼睛,但强迫自己必须醒来,这种环境下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他的人生中,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一夜。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厚重的窗帘的缝隙照射到他的脸上时,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已经一夜过去了,可是,蓝医生为什么还没有来?这又是她和叶赫风的阴谋,还是缓兵之计?霍真脑中不断地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

正在这时,门上传来三声敲击声。

随后,门开了,一个娇小的人影迅速地闪了进来。

“蓝医生!”霍真情不自禁地叫道。

“嘘!”蓝小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朝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合上门。

“我带了衣服给你换上,每天八点会有车来收集生活垃圾,你就混在里面离开。这里是两广交界山区的一处疗养院,车是开往镇上的,到了最近的镇上,你就可以想办法搭车回去。”蓝小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她带来的纸袋,拿出一套白色的衣服给霍真。

霍真本以为是医生的工作服,心想还是蓝小眉心细,装扮成医生的话,就算走出去也很难会被发现。

可是,事情似乎与他所想有一些小小的偏差。

“蓝医生,这……”霍真为难地道。

“别扭扭捏捏的,快穿啊,不然来不及了。”蓝小眉看了眼手表,着急地催促道。

“蓝医生……这好像是护士服……”霍真双手举起衣服,黑着脸道。

8.

“蓝医生,这衣服……我怕穿不了吧……”霍真皱着点,无奈地道。他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大好青年,穿成这样还怎么见人?

“放心吧,这是特大号的,我们那个九十公斤的护士都能穿,你怎么穿不下?”蓝小眉不以为然地道:“你别以为我故意整你,我也想找医生的衣服给你。但你要知道,在这里医生只有三四个,长什么模样大家都清楚得很,扮成医生的话,你连这幢楼都出不了就被认出来了。但护士却有二三十个,而且经常换人,所以扮成护士没人会怀疑你。”

霍真见她态度恳切,也不好再拒绝,毕竟和自由比起来,一切都是浮云,何况只是穿女装呢?那护士服虽然够宽大,但明显短了一大截,但幸好是连衣裙,还不至于走光。要是那种上下分体的护士服,肯定就成露脐装了。

“你看,怎么样?”霍真勉强穿好后,问道。

蓝小眉前后看了看,噗嗤一笑,“你别说,还挺适合你的。以后万一茶馆开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改行啊!”

霍真苦笑不得,“能不能走了?我只想快点出去,然后脱下这身行头!”

蓝小眉看看表,道:“走吧。”临出门前,替霍真正了正三角形的护士帽,遮住他的一头短发。

霍真跟在蓝小眉身后,一路低着头看路,不敢随意张望。

半途中虽有黑衣墨镜的男人经过,但他们只是向蓝小眉点头打招呼,并没有特别注意她身后那个高个的护士。

他们从正门走出大楼,才发现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花园。这里本就建造在山上,花园里的绿化巧妙地和山上的树木融合在一起,弥漫着山林独特的清新空气,绿意盎然。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霍真压低声音问道。

“我说过,这里是一个疗养院。”蓝小眉道:“六十年代修建,原先是收容精神病人的,所以才选在那么偏僻的山区。不过几年前由于某些原因倒产关闭了,两年前被叶家租了下来,他们要在国内找一个落脚点,又不想被人发觉,这里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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