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弄月 中——逍香妃子
逍香妃子  发于:201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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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月一手推着老儿,胳膊窝夹着两个小的,全给丢在了门外,刚把坏了的门关上,门缝里塞进来一只臭鞋。

老头儿轻声细语,带着诱惑“公子可有想念的人儿?”

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静王想再度关门。

老头儿说“我老人家这里专卖医治‘相思病’的药,公子可想买啊?”

耀月停了停,开门,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

“你倒是给本……给我说说,你这药的药效。”

老头儿这回也不故弄玄虚了,只正经八百的“‘相思病’,是由相思坐下的病。患病者经常感觉心痛难耐,无法忍受,食欲不佳,精神恍惚,外加时常出现幻觉。要想根治,除非从此断情断念,不再念想,方可痊愈。”

耀月听他废话一箩筐,就要关门送客。老头儿又说“可是这种良方很少有人采用,也很少取得成功。所以我老人家研制了这个~”说着拿起个不起眼的瓶子,继续“这个嘛,我老人家还没想好名字,暂且叫它‘管你死’……”耀月又要关门,老头儿扒住门框,挤入个脑袋“公子可别小瞧它,此药药效显着,绝对能一解相思之苦啊!!!”

静王这厢使劲的把大脑袋往外撵,小老头儿宁死不屈,只说“服了它,你就能见到想见的人。虽然并非现实之中,但是确实真切的近乎真实。想叫他干嘛,就叫他干嘛……有人吃了这个东西一辈子。”

半盏茶的时辰,老头儿小儿均被赶走,静王盯着桌上的瓶子发呆。

无力的挫败感从脚心钻了上来。

还是买了,还花了十两银子!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桌上的小瓶泛着质朴的光泽,被盯到半夜。后来终于被人拿起来,解开了木塞。

淡淡的琼花香充盈鼻尖,牧离耀月一下子愣住了。凑近瓶口深深一吸,仿佛是某人衫上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感情,汹涌的令人无法招架。刻意掩藏的心痛,终于无所遁形。

静王怔愣,过了许久才发现,膝盖的那片湿是怎么回事。

倒了一杯美酒,将那瓶中淡紫色的液体混进去,静王想:花九枝,我想回到咱们初相识的那天,想回到你还没有骗我的那天,我们,重新来过。

仰头,酒去杯空。

随后,静王睡得不醒人事。

老头儿看着月下桌上的人,摇摇头“真是个痴人。”

两稚嫩小儿力大无穷的抬起昏睡的耀月,踏步窜行在夜色中,不一会儿,四人便消失了身影。

……

无尽的黑暗,寻不到出口。

牧离耀月缓缓睁开双眼,明朗的阳光铺洒了满床,伴着清晨的清新空气,鸟语花香。

神情依旧恍惚,隐约间能听得远处嗡嗡的钟响,以及木鱼阵阵,诵经声声。

牧离耀月一个激灵,登时清醒了大半。

这才察觉,自个儿竟然人事不醒的睡在一间禅房之内,房内只一张桌,两把椅,墙壁上一个大大的‘静’字。

不错,不错。

美人没梦到,倒是梦游出家来了。

想起身,可惜咱们伟岸英俊自命不凡的静王突然发现,自己竟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床上,别说是起身,就连动一动都没门儿!

一声暴怒传出了大大小小的寺庙院门,圆滚滚的小和尚扒开耀月的门,瞧着床上的‘牧爷’一脸煞气,恨不得吞了自己,缩缩脖子,一溜烟叫师父去了。

老和尚身后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秃头和尚,冒冒失失的全钻进了屋,几十双眼睛你瞪我我瞪你,气氛诡异到不行。

这耀月哪里被这般展览过,火冒三丈。一看领头的老和尚竟然是那个卖假药的‘老小子’,登时急火攻心,差点跳起来,可惜就是起不来。

“阿弥陀佛,静王安好啊~”老和尚双掌相贴,鞠躬致意,其他和尚看他们方丈这般,知道这床上的俊公子竟然是当今的七王爷,都‘阿弥陀佛’起来。

“阿弥你老母啊,你个老秃驴竟然敢绑了本王,信不信我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休怪咱静王没有修养,佛门净地这般大呼小叫。实在是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等侮辱,被骗不说还被绑,是可忍他牧离耀月不可忍。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生气,老衲拿你来,实在是有苦衷啊。”

“放屁!你不好好吃斋念佛,为人向善。到江湖上卖假药骗银子不说,还敢劫持皇子,简直目无王法!”耀月使劲挣了挣,只是这绳子跟橡皮筋似的,越是挣扎绑的越紧,根本无从下手“你快解开我,否则本王放火烧了你这小庙!!”

老和尚好脾气的由着耀月叫骂,挥手叫不相干的人出去带上门,这才差了两个肥小子掺了耀月起身,摇头晃脑道“王爷,老衲劝你一句。天有天道,鬼有鬼路,人有人伦。王爷身上杀伐之气太重,将来不知有多少冤魂要枉死在你身上啊~王爷龙纹在身,称霸九州,成就万世功业,亦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执着呢?”

看着耀月吐出来的茶水,老和尚接着念叨“王爷您就算是百年之后,这亡灵,鬼府也是不敢收的。前世积下的业障,今生也还不完的……何况你的前世可是十世修罗转世,天界差点毁于你手,若不是花神,怕是……”

“你少给我神神叨叨的,什么前世后世的,你放不放本王?”耀月投去眼刀无数,恨不能将那死老和尚的嘴巴缝个七针八针。

老和尚摇摇头,带着两个小和尚出门,临走前,道“王爷,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注定纠缠的千年情结,我老人家管不了。却劝施主一句,凡事莫要强求,强求来的姻缘会害了两个人,上一世便是如此……这一世,又何必呢。”

就这般过了两日,每天都是叫骂声无数,伴着茶杯饭碗噼噼啪啪不知碎了多少,千年古刹倒是平添了许多生气。

不但如此,神勇无敌的静王每天都被捆的结结实实,被和尚们搬来搬去的听经诵佛,还被摆弄成各种莲花童子的身姿,几个老和尚口水直流的围绕着他念金刚经,驱魔咒,就是精神强悍如耀月,也离崩溃不远了。

这一日,上千的和尚都聚集到大雄宝殿上。

众目睽睽之下,耀月双手相贴,活似活佛一尊。

一颤微微的老和尚,拿着剃刀一把,阿弥陀佛的给耀月乌黑的发上挤满了皂角沫子,口中念念有词,步步逼近爱发如命的七王爷……

“啊!!!你们这帮老秃驴,谁敢剃本王的头发试试,我派兵剿了这里,把你们这帮死和尚买到青楼做小官,让青楼的女支女把你们这帮自命清高的和尚先奸后杀!!!你,你给我住手,我要放火烧了少林寺!!!!”

叫骂声湮没在咒声大起的大雄宝殿之内,生满斑驳的手最终还是剃下了三千烦恼丝,待那红尘俗世飘落在地,一切终成定局。

静王一世英明潇洒不已的脑袋,如今已成光瓢青瓜蛋子一个,印了四个香印儿,万事皆成空。

耀月绝望了,心死了,不吱声了。

哀莫大于心死,这就是命啊!

是命,也是乱喝东西的下场啊!!

活该啊!!!

安心做和尚吧,阿弥陀你老母的佛啊!!!!

这回也不用绑着了,早课也不用抬着去了,钟也不用手把手的撞了,色也空了,形象自尊全他娘的毁了,还图个屁啊!

“师叔祖,师傅说……”胖墩儿又来了。

“师叔你大爷的祖啊,叫那老秃驴等会儿,本大爷柴还没砍完!”

耀月这是没指望了,才这般口出恶语,把那点子博学多才出口成章通通丢进茅坑 。他这是气不过,也逃不掉。人家和尚头惦念他好歹也是王爷出身,特地给安排了个高点的辈分,只是这称号更叫人恶心罢了。

这世道,逼良为娼不稀奇,还有逼王爷当和尚的,真他妈稀奇的可以。

原来那个老秃驴,就是当今鼎鼎大名的少林方丈——拂尘法师。

真是和尚中的极品,极品中的败类,败类中的王者,王者中的秃驴!

耀月这厢愤愤不平的砍柴,拂尘飘到了身边。

“王爷,这是你砍柴,还是柴砍你?”

耀月不理,继续“王爷,江湖大乱啊!”

耀月不理,继续“王爷,魔头作乱啊!”

不理,继续“王爷,有人要来寻你了王爷,我少林寺不保啊王爷。”

“闭嘴!”耀月头也不回,继续敲他的小小木鱼。

“阿弥陀佛~”拂尘双手合十,道“王爷,老衲能将你强行遁入空门,却解不开你一身业障,只劝你切莫回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话罢,伸指往耀月背上一点,某人即刻双目无神,双耳失聪,双鼻无息,口不能言,遮去了七聪八慧,即便是大罗神仙,也寻他不到。

将这天之骄子放入芸芸众生之中,亦是芸芸众生,哪还能分得清楚。

拂尘双手合十,盘腿坐在莲花软垫之上。众护法僧人亦合十盘坐,殿下一千九百九十的和尚,衣着相同,双掌相贴,低头理佛,似在等待。

风声阵阵发紧,只一会儿功夫不到就经历了云,雨,雾,晴四重天。

拂尘抬头,幽幽叹息道“终是,来了。”

闭眼入定。

偌大的千年古刹,苍松翠柏间,突然弥漫了若有若无的冷香阵阵,沁人心脾。

二百四十九棍僧,十八铜人阵静待时机,也不免被这幽幽香气混了心神。

只刹那间,血染的黄昏里,飞花漫天。

轻柔的脚步声,自远处,自门外一步步而来,每一颤便震的所有稍有内力者气血翻涌,甚是难过。

内力愈高者,愈是,痛苦不已。

近了,脚步声戛然而止。

拂尘身边的护法,已有两人吐血身亡。

‘咯吱’门被打开。

门内棍僧憋住内力提棍便打,只在看到的一瞬,硬生生停住了所有动作。

一袭红衣停在门口,抬手摘了面上轻纱,迈进门槛。

一路慢慢行来,棍僧成了雕石,铜人变了摆设而已。

红衣一笑,殿下人山人海,看破红尘之人万万千,都是和尚。

再往上瞧,拂尘从莲花垫上起身,双掌相贴

“阿弥陀佛……花施主,别来无恙。”

第九十八章:千里寻夫(下)

“大师。”

红衣微微欠身,纵观这般阵仗,不免叹息一声,唇未启,道“我只是来寻他,大师何必为难于我。”

“花施主,老衲只想劝一句,凡事有因必有果,你二人本就越了伦常,为世俗所不容。将来,不得善终。强行逆天,必遭天谴!”

红衣巡视人海,笑不经意“他在哪?藏起来了?”

又低语道“他是生我的气了。”

拂尘长叹一口气,摇头。

“别躲了,我不骗你就是。”红衣笑意不减,似在与某人玩迷藏。

眼前千人礼佛,无人应答。

红衣扫扫前襟,抬手抓起身前一缕长发,掠过肩去。

“你再不出来,我生气了。”

半晌无答。

“我真的生气了。”

转过身,面前的十八铜人即刻化成了血水。

惊呼声打破了之前的平静,又有两名护法死在拂尘眼前。

“方丈,这……”

拂尘摇头“若放他们归去,将来枉死的人不计其数。”

红衣似乎稍有不耐,一甩袖,长长的双龙阵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只剩了一堆残肢断臂。

“方丈,他这是要血洗少林啊!方丈……少林寺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他手啊!方丈三思啊!!”

众护法顿时乱了阵脚,一起哀求起来。

一袭红纱飞舞,结印变幻莫测,轻弹几次,人海便被炸出了数个窝,枉死之人鲜血染红了地面,冤魂哭叫。

“上天有好生之德啊,方丈!”剩下的护法哭喊着跪了下来。

拂尘闭了闭眼,沉声道“花施主,你切住手。听老衲一言。”

纱影儿渐停,拂了拂微有凌乱的长发,欠身道“大师请讲。”

放眼殿下惨景,拂尘说“施主要寻之人便在这众僧之中,你若将他们全杀了,那此人也必定命丧黄泉。”

言毕,周遭的气压慢慢回升。

“贫僧给花施主出道题目,若是花施主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从这些僧侣中寻出他来,不上前,不靠近,只远观。那你二人尽管离去,贫僧再不多加言语。若是不能,你便是把我少林毁于一旦,老衲也绝不姑息。”

飘望一眼,红衣点头。

轻身而起,红衣飘落在了殿上,回过身来,目光望入人潮。

紫香点燃,袅袅轻烟。

“或许,他刚刚就死在你的手里了。”拂尘出言道。

并不答语。

香顶未过半,他一步步走下殿去。

只那般缓缓而行,绕过或活着的或死去的,于第九排第九个停下脚步。

小和尚双手贴合,低头不语。

花九枝含笑,近身相望。

小和尚已经长大,似乎又高了许多。

花九枝流连在那紧闭的眉目中,柔情似水。

伸指一点,皆破了禁制。

听,闻,望,言终究回归了体内,静王抬头,就看到了眼前人。

美人,笑了。

什么江山权术,什么社稷手段,什么尊严生命,什么前生后世……要的,无非就是此刻。

五味瓶子皆碎,酸甜苦辣咸搅乱了心肝。

他瘦了。

情不自禁伸手抚上那面颊,于那眼,那眉,那鼻,那唇反复摩挲,确认真实,确认完好。

拉近那下颚,盯紧那眸,问“花……”

他眸光温柔。

“九枝?”

他唇弧嫣红。

“……”

他闭眼,任静王的手指流连往复。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未老,天也不懂情。

一番痴缠相望……

和尚后退一步,双掌相贴“阿弥陀佛……施主找贫僧有何事?”

花九枝道“寻你来的。”

“寻我?施主怕是认错人了。”

“还在生我的气,是么。”

“芸芸众生,生死苦乐只是那过眼云烟,何必如此执着。”

花九枝摇头,道“生死苦乐只是须臾,可你我不就活在须臾往复之中。”

和尚说“施主,出家的该是你,有慧根。”

花九枝倾身向前,唇几乎碰着唇吐息“回去。”

“妈的,不回!”假和尚,真性情。

静王撇嘴,又退了半步,抬手想撩碎发猖狂一把,结果梦想吃空,碰上硬邦邦一脑袋瓜子。

瞬间暴怒。

青筋都上了脑门儿了……

抖着腿,牧离耀月吊儿郎当的晃荡,眼睛东看西看,完全视眼前人为无物。这般僵持着,真要败下阵来的无非是一脸满不在乎的那人,可惜不自知的自以为是罢了。

花九枝浅笑,只轻轻扶住耀月手腕“随我走,不骗你就是。”

静王初听这话,后脑勺麻了一片,怒极反笑“施主,你认错人了嘿,贫僧真不是你要找的,要不,你再寻觅寻觅?”一把拨开花九枝的手指。

静王此刻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尊,阔首昂扬的窃喜。等着下一回合的纠缠。

“……”花九枝冷了眼神,微微欠身“抱歉,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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