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任大典？”众人面面相觑，其中华山掌门上前来，“请问风长老，灵虚子掌门过世之前可有留下继承人选？是无量道长还是亦风道长？”
地长老也跟着叹气，摇了摇头，“掌门过世突然，并未留下继承人选，我四人经过商量，觉得亦风成熟稳重，在江湖上也颇有声望，是继承掌门的最好人选。”
“原来是亦风道长。”
众人跟着点头，苏亦风虽然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不过名声倒是极好，又是灵虚子的入室弟子，有他继承掌门，大家倒是心悦诚服。
“那下月初八，我等自会前来，参加苏掌门的继任大典。”
“是啊是啊。”
“我等一定来……”
……
苏亦风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拳，站了出来，看向四大长老。
“长老，对不起，亦风不能答应，这掌门之位……”他顿了顿，咬牙说道：“无量远比亦风更加合适，这掌门之位，还是无量回来传给无量吧。”
玄长老说道：“眼下无量行踪未定，我们曾用玄光镜寻找过无量，三界之内都找不到，无极门急需有人来主持大局，我们等不及，下月初八你必须即位！”
“其实无量在……”苏亦风欲言又止，他不敢说，何书渊也在冥珠之内，何书渊虽然看起来是个人，不过那只是看起来。
疏痕一身魔气，何书渊与他分属同根，即使有着肉身，怕也不是人类，他不能让四大长老见到何书渊。
“在哪？你知道无量在哪？”黄长老忙问。
苏亦风摇摇头。
“既然如此，掌门之位就由你继承，不容更改！”天长老厉声说道，威严摄人。
苏亦风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却还是坚定地摇头。
“不！”
“苏亦风！”
“我不！”
场面僵持不下，众人面面相觑，眼前瞬间变为一场闹剧，四大长老怒不可遏。
苏亦风还是坚定地站在那里，果断摇头。
眼前的闹剧对于四大长老而言，这是绝不容许发生，顿时四人战列阵法，无论如何也要制服苏亦风，让他就范。
苏亦风面色不改，眼底露出戾气。
他从不在意任何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连城回来，他要的只有连城，没有什么比连城更重要。
他更不可能，为了任何事舍弃连城，因为没有什么，比连城更重要。
场面僵持不下，在四大长老准备动手，强制制服住苏亦风的时候，众人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气。
这股力量强大，天地变色，草木皆惊。
众人大惊，世间何时出现了这般厉害的妖魔，若是让这妖魔去了人间，岂不天下大乱！
所有人顿时拔出武器，全神戒备，这等妖魔决不能放过！
随着那魔气得愈发靠近，众人愈发紧张甚至害怕，这股力量如此强大，他们可以应付得了吗？
这股力量，却又如此熟悉。
苏亦风痴痴地看着前方。
那凭空中，红光隐现，缓缓现出一个绝色身形来。
那男子红发猖狂，红眼魅惑，面上诡异图纹，邪魅绝色。
众人皆是大惊，这是谁？
四大长老脸色惶恐，他，分明是火狐！
却不再是天下至灵，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灵气，有的，只是无法掩饰的魔气。
“妖孽，你来此作甚！”
疏痕懒懒地睨了他们一眼，随即视线落在苏亦风的身上，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那样静静地看着，竟让苏亦风觉得安心，他上前，想要走近他。
义无反顾地靠近。
四大长老却忙着拦住他，“亦风，你做什么？”
疏痕邪邪一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人家都不稀得做这个掌门，你们还纠缠什么，难道这无极门除了他之外还没人能做这掌门之位了？”
天长老冷道：“这是我无极门的私事，与阁下无关！”
“这的确是你们无极门自己的事，可是他……”疏痕伸出手来，指着苏亦风，淡然说道：“是我的人。”
苏亦风身子一颤。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放肆！”
其中一派掌门提剑就刺来，疏痕却是目不斜视，躲也不躲，眼见剑就要刺中他，只觉得他瞬间从眼前消失，那人忙着四下张望，下一秒，疏痕已经来到了苏亦风的面前。
苏亦风对他微微一笑。
疏痕对他伸出手，眼神中似乎带了些魔力，蛊惑般对他说着。
“跟我走。”
苏亦风看着他，坚定毫不迟疑地点头，将手放进他的手心。
疏痕牵着他的手要走，却被众人拦住了去路，那些人像是墙面一样密不透风，将他们死死挡住，不给他们半点逃脱的机会。
苏亦风有些为难，刚想上前对四大长老解释，疏痕却松开了他的手，身影如鬼魅一般，下一瞬已经来到了四大长老的身边，不过眨眼的工夫，竟将他们全部打倒。
幸在疏痕并无意伤他们性命，又回来抓住苏亦风的手要离开。
“亦风！”玄长老叫住他，重伤使他倒地无法站起来，他严厉而绝情地瞪着苏亦风，“你如果跟这个妖孽走了，就再不是我无极门的人，并将不容于世！你想清楚！”
苏亦风愣了愣，低下头，半晌，缓缓抬起头来，决绝地看着众人，“我想得很清楚，我只要他。”
疏痕笑了笑，带着苏亦风转身，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苏亦风此番一走，至无极门于群龙无首中，无视四大长老的命令，随了一个妖魔，并且还是两个男子，不容于世！
即便是没人追究他们，怕是他们也再也无法在世间立足。
眼下，苏亦风是幸福的，甚至说没有比此刻更幸福。
他被疏痕牵着手，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们走。
疏痕并没有带着他去别处，而是回了翠微山的草屋，才刚进屋就松开他的手。
苏亦风一慌，又扯住他的手，不愿松开。
疏痕回头看他，没有说话。
“饿不饿？我去给你准备吃的吧，不过这里好像也没什么，我去打些野味给你吃吧。”苏亦风对他笑笑，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似是有些舍不得，还是松开他要转身。
疏痕没有松开，神情说得上是冷冽的，“我不饿，我不会饿。”
“怎么会不饿呢？瞧你瘦了这么多，想想看，自从我们重逢之后，我好像从没见你吃过东西，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疏痕还是冷冽地看着他，重复说道：“我不会饿。”
“不会饿也吃一点吧，这两百年我手艺练得还不错，一直想着有机会给你做顿饭吃。”苏亦风很是坚决。
疏痕同样坚决，只是他看着苏亦风的眼神不止冷冽更有茫然，看了许久，他低下眼睛重复，“我不饿。”
苏亦风看着他，索性拉着他一起往出走。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我只是想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即便这份幸福是你施舍给我的。”苏亦风拉着他，这样说道。
疏痕闻言看着他，没有挣扎，由他拉着走。
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这种山上最多的就是什么野兔野鸡了，你是狐狸，应当爱吃这些吧。”苏亦风脸上无异，只是紧紧牵着他的手笑道。
疏痕皱了皱眉，“我没吃过，我不知道，还有……我不是狐狸。”
闻言苏亦风脚步一顿，是啊，他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连城了。
“没关系，尝尝就知道喜不喜欢了。”苏亦风笑得有些牵强，还是极力地笑着。
他牵着他悄悄躲在草丛中，他记得小时候也跟着大哥偷偷溜出宫去打过野兔，那时候他们要在草丛里潜伏很久，设好陷阱，才能勉强抓到兔子，甚至有时候都抓不到，那时候却觉得极有乐趣，很是开心，然而现在……
苏亦风揪了揪疏痕的袖子，嘘了声，“别动，有兔子。”
疏痕闻言四下地看了看，哪有兔子，他是听到了点点声响，但是他怎么没看到是只兔子？
草丛中刚有些动静，他一枚石子丢了过去，一只灰兔被打中，苏亦风趁机忙着扑过去抓住它。
那只灰兔字与那些枯草大石是一个颜色，疏痕完全看不出来。
45.
苏亦风叹了口气，现在抓兔子什么的太简单了，完全没什么乐趣可言。
他看到疏痕一脸无辜的表情，笑了笑，过去牵住他的手，“好啦，我知道你眼神不好使，你抓不住兔子没关系，以后有我给你抓就好了。”
那只兔子在苏亦风手中拼命挣扎，惶恐异常。
疏痕没有心，没有身，有的只是一缕魂，他从不会心痛，更没什么所谓的恻隐之心，可是心却蓦地一痛。
很早很早以前，有多早？好像，有一千多年了吧，在那冰天雪地的昆仑之巅，曾有两名绝色男子这样对话……
“饿了，有早饭没？”那名白衣男子好享受地问。
“外面有兔子，你喜欢可以去给你抓一只来，不过你要自己抓，我负责看着。”红衣少年有些天真，却还是认真地回答。
“兔子？”男子不解。
“因为火狐不吃兔子，所以其他狐类也不敢吃，以至于外面最多的就是兔子。”红衣少年耸了耸肩，一边下床一边从柜子里翻出些果子吃。
男子爬下床抢过一个苹果吃，继续说道：“哪有狐狸不吃兔子的？”
红衣少年好半天没说话。
男子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兔子是白的。”红衣少年说话的表情很纠结。
男子更不理解了。
“雪也是白的。”
……
疏痕低下眼睛，轻轻说道：“把它放了吧。”
“哎？”
“你把它放了吧，我不想吃兔子，”疏痕说着，又缓缓抬起头来，“我想吃苹果。”
“苹果？”苏亦风有些诧异，看他一脸认真，似乎是真的想吃，他点点头，将手中的兔子放掉。
那只兔子一得自由，忙着撒腿跑开了。
疏痕经常上山采药，自然知道山上有不少野果子，带着苏亦风上山去采。
他们的晚餐，果然就是这一堆野果，不过苏亦风还是吃的不亦乐乎。
至于疏痕，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其实这些水果在他嘴里也是吃不出味道的，可他还是陪着苏亦风，吃完了所有的果子。
也许天知道，苏亦风此刻的心有多么珍惜，有多少次他可以有机会和自己心爱的人，好好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喝一杯茶，可是那些机会都被自己亲手毁了。
疏痕看着苏亦风，其实，他一直觉得苏亦风长得很好看，却都没有此刻最动人。
他那一脸满足沉醉的表情，竟让自己觉得这般绝色。
苏亦风不经意地回头，发现他正出神地看着自己，心头一阵悸动，他靠近，想要吻他。
疏痕瞥眉，冷冷避开。
苏亦风愣了愣，随即苦涩一笑，从怀里拿出冥珠。
“我不想欺瞒你什么，有些事有些人，你总要面对的。”苏亦风被冥珠交给他。
疏痕并没接过来，只是看了看冥珠，别过脸去，“里面关了一个人，我放不出来。”
苏亦风一愣，“一个？”
疏痕冷冷一笑，“你真以为另外一个也是人？”
苏亦风再次愣住，何书渊不是人吗？
疏痕勾了勾嘴角，有些无聊理着自己袖长的手指，苏亦风看了看冥珠，看来他并无打算要拿这冥珠，他收回了自己怀里。
“里面被关的人是无量，另外一个……”
“苏亦风你困不困？我们睡觉吧。”疏痕突然说道。
苏亦风不理他继续说：“那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
疏痕突然凑上去，吻住他的唇。
苏亦风这次彻底愣住了。
“我们以前上过床没？谁上谁下？”疏痕问得一本正经。
苏亦风的脸上瞬间染上一层绯色，并且蔓延到耳根，“我，我们……”
“身体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我也不是连城，你也不是秦陌轩，还是算了。”说着，疏痕要转身，被苏亦风一把抓住。
天知道他想他都快想疯了，至于抱他这种事他连幻想都不敢，被他这么挑了个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以饿狼扑食之势一把搂住疏痕，对着他的脖子就咬了下去，将他压倒在身下。
他急切地撕扯着他的衣服，像一个急色鬼。
疏痕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冷漠，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顺从地闭上眼睛。
床幔摇曳。
晨曦微亮，听着耳边苏亦风平稳的呼吸，疏痕冷冷地睁开眼睛，他躺在苏亦风的怀里，却没有与他有半点亲近。
他的胸口还残留着点点红痕，一直蔓延到小腹，提醒着他昨晚的疯狂，可他的脸上却冷若冰霜，不见半点波澜。
余光睨到床头的冥珠，他的眸光一狠。
现在的苏亦风已经无法在世间立足，他弃无极门于不顾，与妖魔苟合，还是个男子，天下已经容不下他。
那么，他也没必要再和他浪费时间了。
可是，他在不舍什么……
苏亦风突然从梦中醒来，他额头满是冷汗，一脸惊慌，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醒来下意识地向身边看去，直到看到疏痕就睡在他身边，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死死不肯松开。
疏痕由着他抱着，什么也不问。
许久，苏亦风才缓过神来，又是那一派温婉，对着怀里的他笑了笑，“你早醒了。”
“嗯。”
“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苏亦风这样问着，竭力掩饰着刚才的惊慌。
疏痕也不多问，只是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我陪你，山里的清晨空气最好了。”苏亦风微笑说道，随即起身穿衣服，他只是随意披了一件，然后拿起疏痕的衣服，先给他穿好，然后自己才穿。
疏痕承受得理所当然。
穿好衣服，苏亦风又帮他洗漱好，这才牵着他的手出门。
往常的山间，清晨总会有薄薄的淡雾，今日的雾气似乎特别地浓，苏亦风牵着疏痕，由他带着自己在山间到处走，有些看不清前方，不过疏痕似乎很想散步，所以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
虽然有些看不清前路，不过只要牵着疏痕的手，他就会感觉到安心。
比起他幸福的微笑，疏痕的脸上则是一成不变的冷漠平静。
苏亦风侧头看他，自从从无极门回来之后，他一直都是那副妖魔模样，不再幻化人形，脸上顶着那副诡异的花纹，邪魅而触目。
即使这样，苏亦风依然看得着迷。
不知道走了多久，疏痕突然停下脚步，苏亦风正看他看得入迷，这样突然停下脚步，他回过神来，向前看去。
褪去白雾，他的眼前是万丈悬崖，只须一步，他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以他的法术区区悬崖当然不会死，但是，如果有人希望的话……
苏亦风回头看他，那样专注地看着，似乎在等什么答案。
疏痕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悬崖。
清风拂过，云叶成花。
许久，疏痕松开他的手。
苏亦风心头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