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渐道:“女楼的楼主,教主的弟弟。”
水新张大嘴巴,半天没出声。
水渐这时才露出微笑:“这个身份确实不低,不过你没有做过大恶事,只因为是前任教主的儿子,所以才身居高位。”
水新愣愣地看着他。
水渐微笑道:“我说过,不管你身份如何,我都把你当做自己人,这话你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这么害怕,还躲着我?”
水新闭上嘴巴,眼里显出矛盾的神色。
水渐道:“别的你也不用担心,你虽然是女楼楼主,江湖上没有多少人见过你,你以后想出来行走江湖,也是可以的,只是要提防凌徽那样的人。”
水新犹豫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是女楼楼主啊?”
水渐笑起来:“你是楼主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所以把你派给女楼,也有道理。——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水新发现自己仍然紧紧抱着水渐,慌忙松开他,向后退去,然后一脚踩空!
水渐再次拦腰抱住水新,抱着他转了半圈,两人换了个位置,责备道:“毛毛躁躁。”
水新抓着他的衣服,不满:“谁让你把我堵在悬崖边的。”
水渐笑起来:“这实在算不得悬崖。”
两人终于解开最大心结,并肩向灵禅寺后花圃走去,曹柳儿见他们俩冰释前嫌,不禁眉开眼笑。
“我还得在这里等我叔叔,你们有事的话,就先去吧。”曹柳儿道。
水渐点点头,谢过曹柳儿收留水新之恩,带着水新下了山,赶往比武院中。
水新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搬去,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他一精神,就想起大前天的惨痛经历来,顿时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好说话,这次说什么也得让水渐付出点代价,比如——
“你那七成内力,我就不还了!”
水渐脚下一滞,道:“不行。”
水新撇嘴:“可是我帮你解了两次蛊毒了唉,你不是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吗?”
水渐道:“不行就是不行。”
水新小声念叨:“刚才还觉得人挺好,这会儿又原形毕露了……”
水渐装作没听见。
两人来到院门前,见里面围了一群人。
水新问:“你和水逸比武了吗?”
水渐道:“没有,水逸另外找了个人来,我和那人比过。”
水新问:“谁赢了?”
水渐道:“这个不用问了吧。”
水新撇撇嘴,明面上水渐是谦逊的大师兄,私底下分明是个自负的家伙。
水新问:“那第一场呢,谁胜了?”
水渐道:“水静胜。”
水新奇道:“三局两胜,咱们都胜了,为什么还在打?”
“嘭”!
重重的肉体撞击,一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撞在墙上,人群纷纷散开,小声议论着。
却听水静大叫一声:“水逸,你个王、八羔子!没人性的东西!不许再打了!”
水新心中“咯噔”一声,赶忙扒开人群——扒了半天,扒不开!
水渐拎起水新,展开轻功跃过众人头顶,落在比武场中。
“那个大弟子又来啦!”
“这回好看啦!”
“玄正派内斗真是精彩啊!”
众人议论纷纷,水新却全没听在耳中,他一落地就急急向摔在墙根下的人跑去:“水临!水临!你怎么样了?”
这第三场,是水逸对水临。
水逸从一上场就把水临当猴子一般耍弄着玩,太过托大,不小心被水临打中肩头,他恼羞成怒,之前被水渐的羞辱全都涌上心头,立刻运起十成内力,招招狠辣,直逼水临。
水临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这时更无还手之力,被水逸打得浑身是伤,水新和水渐进门来时,水逸一脚踢在水临腹部,把他踢飞出去。
因此,才有了一开始水静的大骂。
水临摔在墙下,干呕几声,捂着腹部疼得抽chu,水新不敢动他,手足无措地跪坐在一边。
半晌,水临出了一头冷汗,慢慢爬起来。
水新扶住他,见他口鼻鲜血长流,心中又痛又怒,之前那种烈焰焚心一般的感觉又涌上来,丹田里一股纯阳内力迸出,与阴寒真气缠绕不休。
“水新,太、太好了……你回来了……”水临脸色煞白,眼中却闪烁着喜悦之色。
水新抓紧了水临的胳膊:“不要打了。”
水临自嘲道:“我知道……我赢不了……可是……我也不想输……我没有大师兄那样的本事……不能让你……让你看着我……”
水新眼中一酸,抓住水临的手又扣紧几分:“你没有输,我看着你呢。”
又一股血从喉咙里冒出来,水临呛得咳嗽,嘴唇被染得殷红:“我没输……我还可以继续……”
这时水静和水渐也赶来,和水新一起,把水临放到地上,平躺着,水静拖着他的头,水渐扣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
“内伤很重,我现在就得给他调息。”水渐脸色凝重道。
水临已经说不出话来,水新松开他的胳膊,站起身,向场中走去。
“水新,回来!”水渐立刻道。
水新却全然没听到,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单薄的胸膛里充满了怒火,两眼死死盯着水逸,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水逸正笑着跟水潇说话,见水新过来,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不是水新师弟吗?”
水新弯腰,捡起水临落在地上的剑,拿在手中摩挲,道:“这一场本来说好是我上场,可惜我正好有点事情没办,现在才回来,既然我回来了,水临师兄又没有认输,那就由我接替他,与你比武。”
说罢,水新一抖手腕,长剑荡开,直指水逸:“过来受死!”
水逸的笑容僵住,片刻之后,他伸手从水潇手中接过宝剑,狞笑着走向水新:“水新师弟,你真是够张狂啊,看来师兄必须给你一点教诲,你以后才不会吃大亏。”
“胡闹!”水渐见状要起身阻拦。
水静赶忙拉住他:“水临师弟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我给他治伤,你去拦住水新。”水渐吩咐道。
“是。”水静领命。
“砰”!双剑相击,迸出火花来。
水逸本来以为水新没什么本事,这一交锋,虎口大震,他有些惊讶,没想到水新力气还挺大的。
水新咬牙切齿,又是全力一击。
水逸打点精神,挡下第二剑,“砰”,又是火花四溅!
两人之间瞬间过了数招,水新出招极快,力道又猛,只听“丁丁当当”剑身快速相击,水逸挡下几招,竟然觉得胳膊有些发软。
“好!!!”围观众人大声喝彩。
因为水逸之前残暴不留情面的打斗,他们不约而同都把同情心给了水新,这时见水新上来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便都大声叫好。
水逸自觉面子受损,还是损在水新这么一个入门弟子手下,脸上的皮都要烧起来一般,他目光狠戾地盯着水新,手中宝剑勾回,以匪夷所思的角度转开身躯。
水新只觉眼前一花,水逸就不见了。
他赶忙跃开,几乎是本能地躲避开了水逸的背后一击。
水静这时赶上来,喊道:“不要打了,快住手!”
水逸哪里肯放松,又是一阵猛烈攻击,招招直取要害,水新一边招架一边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水静急忙上前,想要分开两人,却被水潇拦住:“水静师兄,不要打断比武。”
水静急道:“比武都已经比完了,现在这算什么!”
水潇笑道:“是水新师弟提出的,要问也该问他。”
水静恼怒:“水逸是掌门师尊的大弟子,这样欺负一个入门小弟子,不觉得丢人吗?”
水潇笑道:“水逸师兄是‘教育’师弟,怎么说是欺负呢?”
水静和水潇纠缠了半天,水潇依然不放他过去,他见场中剑影阵阵,又想到水临受伤的样子,心里一急,长剑出鞘:“滚开!”
第40章
“嗤”地一声轻响,剑锋从水新耳朵旁边划过,几缕头发被斩断,飘落在地,水新堪堪躲过这一剑,只觉耳根发凉,要是没躲过,他的耳朵可就没有了!
两人过招数次,水逸已找回场子,水新的一招一式都在他计算中,节奏这么一缓下来,水逸逗弄的心思又起来,这个水新既然敢在众人面前损他的面子,那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
“砰砰”!双剑相击!
这一回,水逸运上十成内力,水新只觉手腕巨震,手上的剑给磕飞出去,人也不自觉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水逸得意地上前,剑锋指住水新额头。
“水逸,你敢动他!”水静大吼,身边几个水逸的师弟又缠上了,把他围在中间。
水新抬起头,怒视水逸。
本来他是很怕死的一个人,可是,这时候,他却根本没有想到要害怕,他只恨自己武功太差,没办法替水临报仇!
剑锋在水新额前移动,水逸笑道:“水新师弟,认不认输?”
水新心里一股怒火冲上,没用!为什么他就这么没用!如果他以前真的是那个身份的话,就算失忆了,也该有点特别的本事吧!有水渐帮着,连任督二脉都打不通,他怎么就这么笨!这么没用!
“这个小师弟,你就认输吧!”围观众人见状纷纷劝道。
他们都能看得出,水新的武功远远不及水逸,再僵持下去,也只会吃亏,何况水逸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方才另外一个师弟,就被他不留情面地打到吐血。
水新不吭声,仍是恨恨地瞪着水逸。
水逸被他瞪得有些恼火,剑锋落在他眼皮上:“认不认输?”
水潇看了看一旁替水临疗伤脱不开身的水渐,又看了看场中的局势,也觉得水逸有些过分了,这样下去,水渐疗伤完毕,起来势必要找水逸的麻烦,他们这边的助力苍大琳又走了。
水潇这么想着,给水静留了个破绽。
水静立刻冲出重围,两步跑到场中,一下撞开水逸。
水新同时后仰躲开水逸的剑锋,翻身从地上跳起来。
“好!!!”围观众人纷纷高兴地大喊。
水逸哪里知道水静会突然杀出来,他被撞了个趔趄,跌了两步才站住,这时又听到众人为水静喝彩,不觉大怒,将十成内力运在剑身上,豁然劈向水静。
水静见状,知道惹恼了水逸,立刻打点起十分精神去接这一剑。
两人都是实力全开,只听“轰”地一声,气劲在空中相撞,迸出一阵白烟。
水静咬牙,举剑格挡的手臂不断发抖。
水逸脸上挂着狞笑,内力如滚滚洪流涌出,全部注入剑锋,一点一点向水静头顶压去。
水静手中的剑传来细小的碎裂声,他一紧张,水逸的剑锋又压下几分,眼看就到他头顶。
场中一片寂静,知道这是到了比拼内力的危险时刻。
水静喘息着,他的内力已经全部调动起来,可是对方仍然压制着他,并且,还有内力源源不绝地顶上。
丹田空虚,双臂发麻,虎口处一阵阵裂痛。
可是水临的伤,一时半刻调理不好,又不能轻易中断,大师兄是不会抽身来救他的。
只能靠他自己顶住!
这么一想,水静又打点起几分斗志,猛地从丹田中提出护体真气,注入剑身,竟将下坠的趋势阻住了。
水逸眉梢一挑,没想到这时候还有多余的真气啊,是护体真气吧,没了护体真气,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水静真是打算和他硬扛到底?
看来他不拿出真正的实力,还真不行了。
水逸狞笑一声,脸上浮起一层青气,一股强劲霸道的内息冲出丹田,冲开臂上穴道,猛地向水静压去!
水静心下大震,难道刚才还不是水逸的全部力量?
他勉强接了一下,剑身骤然下沉,向他头顶斩去,空中传来剑身断裂的声音。
吾命休矣!
就在这时,一双手掌按在水静背后,绵绵不绝的纯阳内力冲入体内,将四肢百骸融在一片暖洋洋的海洋之中。
水静大喜,是大师兄!
他立刻精神百倍,重新站稳了双脚,腰背向上顶起,充满纯阳内力的两臂高高扬起,两手紧紧握住佩剑,猛地挥出去!
水逸加在剑上的力量变得微不足道,在这一挥之下,如一片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轰”地撞在墙上,口吐鲜血坠落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不怒真人亲手赠给他的宝剑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原本光亮的剑身变得晦暗不明。
众人都惊呆了,一个个半张着嘴巴,瞪着水静和他身后那人。
“师兄!”水潇先反应过来,向生死不明的水逸跑去。
水逸那边的弟子也纷纷围过去。
水静高兴地转过身,满腔喜悦化作一个拥抱,牢牢抱住了身后的人——只是,这人怎么比大师兄小一圈?
待到看清这人的面孔,他更是吃惊:“水新,你、你、你……”
水新笑嘻嘻地拍了拍水静的背:“是我啊!”
水静结结巴巴:“可是、可是刚才……”
水新得意地笑:“刚才是水渐的七成内力,怎么样,很及时吧,嘿嘿嘿!”
水静脸上闪过激动的红潮:“太及时了,是你救了我,呜……好水新。”水静抱紧了水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感动得有点想哭。
水新轻拍他的背:“你先救了我啊,是我们一起,才能打败水逸那个混球。”
“对了,”水静直起身子,“水临怎么样了,我们看看去。”
“嗯。”
两人分开来,向水临那边走去,围观的众人却把他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纷纷涌到他们跟前,恭喜他们打胜了。
水静一向是谦敬待人,遇到这些热情的陌生人阻拦,有些手足无措,不好驳他们的面子,便客气了几句。水新是不在意别人想什么的,直接扒开人群,拉着水静,来到水临和水渐跟前。
水临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未醒来,水渐仍在替他运功疗伤。
大约半柱香时间,水渐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拽住水新的手,把他拉到面前。
“嘿嘿,我们打赢了!”水新笑嘻嘻地说。
水渐却沉着脸:“胡闹!”方才水新和水逸比斗中,他虽然在给水临疗伤,却时时刻刻听着那边的动静,这简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有几次水渐都想干脆中止疗伤,过去把水新收拾一顿再继续。
“水新师弟也是一时情急,毕竟水临师弟是他的好友,好友受人欺负,想要替他出头,那也是人之常情。”水静在旁替水新说话。
水渐冷声道:“替朋友出头,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水新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一时脑热,不顾后果,如果不是运气好,水静你也要被他牵连进去,到时水临没救过来,你们两个也搭进去了,不是蠢是什么?”
两人见水渐真生气了,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都垂头丧气地表示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
水渐对水静道:“先去把手上的伤包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