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逸闻——北小安
北小安  发于:2015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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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让宋贤弟帮忙打听那黑衣男子的来历。”

黑衣男子就是李凤天的那位帮手。当初扶黎与他一战仅堪堪打了个平手,这令享桦十分不解。眼望三界,除了仙家中人外,能跟扶黎不相上下的也就只有魔道嫡亲了。

“三师叔掌管藏书阁已久,对三界中人都颇为了解,今日他正好有空。”宋霆雨将二人领到了位于宫南的一座高塔,此塔细长玲珑,很是别致,塔上挂一牌匾上书“藏书阁”。

藏书阁中书籍万卷,三人进来时,正看见一位老者从卷综堆里直起腰。老者佝偻着身形,眉毛胡子已然雪白,尤其是两道眉毛,又长又密,几乎遮挡住了眼睛,每每说话前都需要将其撩开。

宋霆雨上前施礼道:“三师叔,我们来了。”

三师叔名叫元恒,是元诚真人的师弟,为人和蔼亲切、性好喜静,已在藏书阁担任监阁多年。将三位让进内厅后,他拿出一本《妖魔图鉴》,在桌上摊开来,撩了撩眉毛道:“据你之前描述的那位魔君相貌和法力来看,应该是魔界当今掌权人烈焰魔君的侄子。可这位魔君一共有三位兄弟,这三人膝下子女成群,光是和你们所说相似的就有十几位。”

说着他指着书上的记载加以解释道:“水清魔君掌管西魔域,膝下有三子,大太子乌发紫眸,原身是一条七尺长的大蜈蚣;二太子面白似雪,其母是远古战乱中妖化的骷髅精……”

虽然元恒真人老得如同一颗干瘪的枣,但数说起这些妖怪来可谓精神奕奕,图鉴上每只妖魔都能说出其来历能为。享桦和宋霆雨尚且能聚精会神的听着,可张缘谛的脑子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暗自慨叹这世间万物竟然都能活化成精、成魔,两个毫不相干的妖怪也能共育子嗣,当真毫无节操可言。

宋霆雨听完元恒真人的讲解,不禁露出难色:“这妖魔化作人形,其实长得都差不多,法力能为也都相似,这样看还真看不出来是哪一位。”

享桦沉吟片刻,对元恒真人道:“我听闻十年前东魔域曾发生过内乱,似乎是麟殇魔君的儿子与女儿意图谋反,后来如何了?”

元恒真人捻着眉毛道:“确实有此事,那次内乱死伤惨重,麟殇魔君的三儿子和四女儿皆被打入魔域最底层,据说四女儿没过多久便死了,至于三儿子……至今再无消息。”

张缘谛往前凑了凑,将图鉴抻到自己面前,只见上面关于麟殇魔君三太子的记载甚少,图画也只勾勒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模样。张缘谛看得十分胆寒,但又心有所感般道:“我记得那日黑衣男子与扶黎师兄一战时,始终不肯露出本来面目,但后来为救李凤天从头顶冒出一妖怪的头颅,与此图所画倒是有几分相似。”

享桦在那日战斗中几乎完全被金丹所支配,所以记忆十分模糊,听罢张缘谛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为求保命现露本体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是这三太子所为,那就说明他已从牢中逃出来了。”

宋霆雨单手扶额,双眉紧锁道:“魔道中人与仙界、凡间向来不相来往,这次忽然到访又伤及众多无辜,究竟是想做什么?”

元恒真人闭上眼叹了口气道:“魔君临凡必有灾祸降临,此番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受难,我灵虚宫不能坐视不管。”

宋霆雨道:“三师叔,我已将此事禀告元诚师叔,他已答应派出十大护法下山除魔。”

元恒真人两只手揣进袖中,仰头望向棚顶:“万事不可草率,此事还需先派人查明对方来意才行。”

宋霆雨立即道:“霆雨愿去。”

旁边的享桦轻咳一记,笑道:“宋贤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嫉恶如仇啊,若是要去,可否也带上我?”

宋霆雨一愣,随即也一笑:“享桦兄若是愿意帮忙,那就更好了!”

享桦道:“李凤天与我有仇,我也想早日抓住他给我的镜子解术。”

几人在藏书阁又坐了一阵,临走时元恒真人将《妖魔图鉴》赠送于享桦,并叮嘱他和宋霆雨一切小心。

回房的路上宋霆雨先去了华凌殿,享桦和张缘谛顺着小路慢慢往回走。此时正值雪后,石子路上铺了厚厚一层新雪,还不曾有人踩过,张缘谛一步一个脚印将雪踩得嘎吱作响,正在不亦乐乎之时,听见享桦道:“此次前去必定少不了艰难险阻,你若不愿同去,可以留在灵虚宫,或者下山找个别的地方先住下。”

张缘谛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你不希望我跟着?”

享桦一笑:“我是怕你害怕,你不是一向胆小?”

张缘谛一撇嘴:“算了吧,你是嫌我没能耐,怕我给你拖后腿吧。罢罢,我也确实废材一个,怨不得别人。”

享桦微微一愣,随即笑得更开:“甚好,有自知之明就是进步,也不枉费我这么长时间的点化。”

本是两人日常的斗嘴调侃,张缘谛心中却不知为何泛了一点酸酸的难过。丧眉搭眼的一哼道:“是是,我一无是处。可是我又没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你走啊,当初不知道是谁连骗带拐让我陪他上路的。”

享桦听他话风不对,不知他气得是哪出儿,一时有些莫名。摸摸鼻子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张缘谛那话一出口反而更觉心酸,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瞬间占领了他的头脑,让他有些恐慌。他不敢再理对方,哼了一记自己先跑回客房。

33、胡来夜市(上)

张缘谛跑回房后就冷静下来了,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生什么气呢真是的,自己本来就没本事还不行别人说了?可转念一想,别人说他能接受,享桦说他就难受,这是为什么?

苦恼的用双手抱住头,他长叹一声,一个奇怪又暧昧的想法从脑中生了出来——他怕享桦嫌弃自己。张缘谛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墙,墙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却用一种想把它看穿的劲头在看。为什么怕享桦嫌弃自己?……自己对他多好啊,他当然不可以嫌弃自己!

张缘谛难得开动脑筋一回,自从他跟了享桦,就再不用为如何行骗而发愁,脑子就更不必使用了。然而今天他冥思苦想许久,只得到一些天马行空的零碎念头。

要是享桦的话,肯定不会这般苦恼了。张缘谛有些怨念的想。他多聪明啊,没准现在已经窥穿了自己的想法!

正想着呢,享桦推门进来了。他虽聪慧,但也还没达到看透人心的境界。所以对于张缘谛突来的变化,他也有些窘迫。

见对方正坐在桌边用手拍自己的头,享桦不禁觉得好笑,轻咳一声在他旁边坐下了。

张缘谛后脊梁一紧,马上恢复了正常,并且严肃的看向他。

享桦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希望你能跟我一道去,可不知你愿不愿意。”

空气凝固了片刻,张缘谛从恍神中清醒过来,不禁又结巴上了:“真、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

“可是……你不怕我给你拖后腿吗?”

享桦一笑:“你会吗?”

张缘谛一抬下巴:“当然不会。”之后又有些犹豫:“可我毕竟什么法力都没有,帮忙大概真的是帮不上了。”

“无妨。”享桦很不在乎的一摇头:“你跟着我就行了。”

张缘谛低头揪着袖子边上的线头,同时感觉心跳有些快,闷闷地问:“为啥一定要我跟着你?”

享桦被问的有些烦了,无可奈何的一推他的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不是同伴吗,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张缘谛动了动嘴唇,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一场莫名其妙的别扭到此结束,却在他心里悄悄留下了一颗细小的种子。

……

魔君临凡乃是大事,元诚真人召集众位长老进行商议,最后决定由宋霆雨带领几位灵虚宫弟子先下山去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几日后,享桦向灵虚宫诸位告辞,带着张缘谛下山去和扶黎汇合。扶黎见他已恢复精神,也露出一点安心的表情。

扶黎这几日并没闲着,他派出自己的手下四处打听李凤天与那黑衣男子的下落。他的手下无非是一些灵兽小妖,但这些小妖的消息才是最为广泛灵通的,来得远比灵虚宫快和准。

据小鸟阿白带来的信息说,在西北方一带见过那黑衣男子出没。西北有座大山名叫光塔山,山上建有一座百年大寺名叫“光塔寺”,前不久那黑衣男子夜袭光塔寺,与住持打了一架,并夺走镇寺之宝——六道宝伞。传闻此伞能将魂魄送往六道之内任意一道,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器。

享桦心里还是存着那个疑问:“他到处抢夺宝器,究竟想要做什么?”

扶黎摇摇头:“不知,我们可以先去光塔寺看看。”

三人在山下过了一夜,第二天宋霆雨和其他五名师兄弟也到了。几个人交换了信息之后,决定一齐去往光塔寺。

这些人中除了扶黎和宋霆雨可以飞行,其他人都只能骑马前进。宋霆雨倒是愿意陪着师兄弟们一起走,可扶黎耐不住如此之慢的脚程,便独自先行一步,并跟享桦约定在光塔寺脚下集合。

这些天以来,一直大雪不断,冷风夹着雪花砸在行人头脸之上,如同刀割,连马匹都行的艰难。张缘谛给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可还是抵御不住这寒冷。享桦见他冻得几次缰绳脱手,忍不住开口让他跟自己同骑。可这次张缘谛意外的有骨气,拒绝了他依旧咬牙坚持。

一行人疾行数日,终于远远看见了光塔山的尖顶。山下有一个小镇,镇上来往人口不少,商铺客栈也不少。众人进镇之时正赶上天刚刚擦黑,便决定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联络扶黎。

晚间吃了一顿热气腾腾晚饭,又用温水擦干净头脸,张缘谛终于呼出了这些天的第一口热乎气。正躺在床上休息之时,享桦敲门进来了。

环视房间一圈后,他笑盈盈道:“如何?缓过来了?”

张缘谛抱着被坐了起来,点点头。享桦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一捏他泛红的鼻尖。吓得张缘谛一躲:“干嘛?”

享桦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随即又笑了:“你这个样子,很像一只鼹鼠。”

“你才像鼹鼠。”张缘谛翻了他一眼,把被子紧了紧,同时脸颊也微微地红了起来。此时房间里很温暖,烛火很恍惚,导致气氛竟有些温馨,这样的处境使他有些紧张,恨不能说两句笑话破坏掉它。

这时享桦却先开了口,只听他道:“这几天,我想起了一些服下碧露丹之后的事情。有关于战斗的,也有关于昏迷时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笑着瞟了张缘谛一眼,又用胳膊搭上了他的肩。然而张缘谛裹得像个蝉蛹似的,并没感觉出,只仰头问:“昏迷时的也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什么了?”

享桦长久的“嗯”了一声,然后吐出两个字:“洗澡。”

“啊……”张缘谛语塞,心想他怎么就单想起这个来了?

享桦又接着道:“还有一些别的,但是想起的越多,我越是发觉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多谢你那阵子的照顾,我……很高兴没选错人。”

这一番话另张缘谛顿感意外,他从来都以为享桦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没想到今天不光吐了,吐得还挺好听。于是他骤然生出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一扬下巴道:“你知道就好,那阵子可把我累坏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洗澡还总不配合,咳咳,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以后可不能再对我凶啦。”

享桦大感意外的向后退开一些:“我对你很凶?”

“是啊!”

享桦翻了他一眼,偏过脸挠了挠额头,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又笑着摇摇头。再转回脸时就转移了话题:“今日难得雪停,我们出去走走吧。”

“啊?还走,好容易能歇一歇的。”张缘谛窝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抱怨着。

享桦站起身踱到窗口道:“师兄应该早就到了,但是阿白不在附近,我想出去找找他。”

“哦,可是我不想动啊。”张缘谛顺势翻倒在一旁,一双眼对着他眨呀眨。

“你这样不行,歇得太滋润日后还是要受冻,不如一口气冻皮实了,以后就省心了。”他边说着边上前把人从被里掏出来,拉着胳膊一抖:“起来,别耍赖。”

张缘谛与其说在耍赖,不如说是想借机耍贱。他现在一和享桦单独相处就忍不住要和他作对,这种作对带着一点撒娇的性质,跃跃欲试的想要跟对方亲近。自从山上那一段寂寞又悠闲的生活后,张缘谛总自觉和对方的关系更上一层楼了,然而享桦清醒之后还停留在两个月之前,这让他很忧伤,凭空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现如今享桦说他已经慢慢记起那时的事了,顿时让张缘谛看到了希望,开心之余就想讪脸。

双方拉锯似的在床边拉扯半天,最后张缘谛被享桦拎着后衣领扔到了地上,这才不情不愿地穿上鞋子、披上厚外套、撅着嘴跟着他出门了。

街上华灯初上,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倒是不怎么冷,比起骑马疾驰好得太多。张缘谛真觉得自己最近被冻皮实了,走到半路竟还敞开了外衣。路边摊上摆放着各式的小玩意儿,张缘谛和享桦且走且看,偶尔说两句玩笑话,倒是十分轻松愉快。

张缘谛随手拿起小摊上的一柄木制小宝剑,宝剑只有巴掌大小,制作精致,剑格上还雕着花纹,是给小孩子拿在手里玩的。小贩见他似有所思,便笑着招呼道:“这位小哥可是喜欢?不贵,只要一个铜钱。”

张缘谛听了只是笑笑就放下了。他童年时从未玩过任何玩具,所以对这些小东西有些兴趣,可那毕竟是小孩子玩的,早已不合适自己了。

享桦见他走过去之后又赌气一般的撅着嘴巴,便道:“喜欢就买了吧。”

张缘谛摇头:“不要,我有真宝剑,干嘛还要个假的?”

他是如此的口是心非,令享桦无可奈何之余又忍俊不禁。

两人闲散步似的走,竟在不知不自觉中走出很远。前方的摊贩越来越少,灯火也暗了许多,白茫茫一片似乎还有雾。张缘谛有些困了,刚想提议往回走,却见前方“扑棱棱”飞过一只小白鸟,甚为眼熟。

“那个是阿白吗?”张缘谛指着鸟儿飞去的方向道。

享桦也看见了,立即加快了脚步,且道:“好像是,走,咱们跟上去。”

34、胡来夜市(下)

两人一前一后追着鸟儿飞去的方向跑了一阵。张缘谛只觉得周围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快要看不见享桦的背影,心里不禁有些慌,喊道:“喂,你等等我啊。”

前方传来享桦的声音,似乎离得非常遥远:“你快点。”

张缘谛加快脚步又跑了一阵,雾气终于慢慢的散开,他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情景。还是在夜市里,可周围的景物已不再是刚才出客栈的那条街。四周并无楼阁,而是每隔十几步就挂着一个红灯笼,路边的小贩们无精打采的坐在摊前。他环顾四周想找找享桦,然而没有,身前身后的这条大路上,仅有他一个行人。

张缘谛咽了咽口水,心中惶恐更盛。回头看去,来时的路已经不见了。他往前迈了几步,发现脚下的触感不像踩在雪上,低头一看,小腿以下皆是慢悠悠滚动着的白雾,此情此景倒有几分像仙境。可是仙境从来不会有黑天的啊,这头顶上的漆黑夜空,竟是连颗星星都没有,更别提今晚一直明亮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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