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言硕端着发黑的米粥过来，殷勤地放在于言枫手边的床头柜上。

于言硕：“喝点吧？”

于言枫挑眉：“你想毒死我？”

悻悻地把碗放下，于言硕坐在凳子上愁眉苦脸：“为了照顾你，我今天又没去上课，刚才班长打来电话，说老师已经说不让我参加期末考试了。”

“这什么老师，公然违反学校规定，让我跟她说。”于言枫饿的有点发慌了，“你怎么没把送咱爸那？”

“可别提了，幸亏没回家。”于言硕把桌子上的报纸甩到了床上。

娱乐版新闻，于言枫脸上沾血的照片还有最后晕倒的照片占了半个版面，只拍到了苏谦墨一个背影。

新闻标题，“于言枫当街同人争执疑被打”。

“这新闻，咱爹看了准高兴。”于言枫把报纸合上，“他想终于有人替他教训我了。”

“行了吧，爸一早就打电话了，问我那新闻是不是真的，你伤的重不重。”

于言枫沉默了一会儿，他脑子里最后的画面就是苏谦墨拨开自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之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去医院查了也没查出来什么，医生说没事儿，我就把你送回来了。”

于言枫下意识问道：“苏谦墨呢？”

“他啊，他看你没事儿就走了，我原本想要送他的……他不让。”于言硕又不甘心地加了一句，“哥，你不是还打算和他在一起吧。”

于言枫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儿：“不行么？”

于言硕愣了半晌，猛地在床上拍了一下：“我该说你痴情还是说你傻呢？你看看他那样子，明显对你就一点意思都没了，再说人家都有女朋友……”

看着于言枫的脸瞬间阴沉下去，于言硕识相地闭嘴了。

“拜托你一件事儿，帮我查查程君这个人。”

昨天吃饭的时候程君说了她现在工作的单位，于言枫就记下了。

“查她干什么？”于言硕表示不满和不解，他对于苏谦墨一点儿好印象也没有，还停留在少年时被他吼的时候。

“让你查你就查，废话那么多。”

于言硕不情不愿地接了这活儿，他的效率一向很高，马上托了王助理的关系，三天后就把这个人的详细资料给于言枫送了过去。

于言枫过了几天不务正业的生活，又被于父打电话来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忙着回公司处理一个项目。

于家正式涉足房地产业之后，房地产的发展就如同坐上了火箭，地皮的争夺成了头等大事儿，为了城西那块地，公司投标项目小组已经开了不下十次会，终于定出了最后方案。

于言枫松了口气，刚坐下来点上第一根烟，门就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于言硕把资料往办公桌上一甩，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对面的软椅上：“你要的东西太细，我废了不少力气，为此还不惜牺牲色相去找了程君的一个大学同学。”

“辛苦。”于言枫把材料拿过来翻了翻。

程君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获奖的证书列表能把于言枫的眼闪瞎。前面的一些基本内容匆匆略过，最后停留在了程君的生活和职业上。

程君在此之前只有过一个男朋友，相处的时间有三年，前两个月似乎刚分手，后面是一张复印的人流手术单据。

“你连这个都拿到了？”

“当初是她这个朋友陪她去的，我去查了那家医院的记录。”于言硕耸了耸肩，觉得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于言枫忍不住想，这些东西医院肯定是要保密的吧，想要调档案还是很困难的，看来他这个弟弟真不能小看。

把资料收起来，于言枫点了点头，又看了于言硕一眼，做了一个你可以走了的表情。

于言硕则双眼一眯：“哥，我最近看上一款手表。”

“听说你妈回来了，现在安排在哪儿住？”于言枫头都没抬，直接把他那句话堵了回去。

于言硕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的背挺直了，忽然想起了自己银行卡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百多万。

“上次的钱是你打的？”

“不是我打的钱，还能是谁？”于言枫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还真的是做好事儿不留名。

于言硕原本以为是于父打的钱，他想既然自己的母亲能够回来，肯定是于父那边松了口，所以也就默认了这钱的存在，把这些钱分次打给了自己的生母。

当年执着地寻找母亲似乎成了一个笑话，尤其当母亲回来居然还是为了钱，让他更加的心寒。

“她没留在这里。”于言硕垂着头，语气很淡，“她在南方那边似乎还有一个小孩，我没见过，她说她结婚，又离婚，过得很不好。”

“没打算听你说这个。”于言枫打断了他的话，“钱给你了，愿意怎么花是你的自由。”

于言硕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他的母亲，在于言枫眼里永远都是个小三，无论怎么辩解，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

“哥，对不起。”

于言枫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于言硕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第四十章

于言枫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晚期的症状，他把于父最不起眼的一辆车借走了，每天下了班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守在医院对面，死死地盯着医院大门，生怕把苏谦墨放走了。

苏谦墨总是喜欢徒步回家，租的房子距离医院很近。他几乎没有别的娱乐活动，生活非常规律，下班了就回家，偶尔和程君一起去吃饭，但是也都在九点之前回家了。

招标快要开始的前，于言枫没有时间再去关注苏谦墨的事，一连两周都在公司里。直到最后招标胜出，公司里忙着准备庆功宴，于言枫心不在焉，陪着喝了一圈酒，就推脱有事要走。

于言枫作为公司里公认的一任老板，虽然是艺人出身，刚到公司时也受了不少的议论，但是为人和善，做事情同他父亲如出一辙，雷厉风行，刚柔并济，很快得到了众员工的喜欢。

于言枫和员工们相处的很好，这时候大家又因为投标成功，正是高兴的时候，胆子又大了不少，拦着于言枫，死活不让他走。

助理悄悄把酒倒掉换上了白开水，于言枫又陪了他们一个小时，一群三十多岁的人，疯起来也很吓人。

于言枫出门的时候头脑很清醒，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发动了车，打算去苏谦墨家楼底下转一圈然后离开。

苏谦墨租住的小区是一个普通的家属院，门卫形同虚设，白天只有一个老大爷，于言枫已经跟他混熟了，现在这点儿，大爷已经睡觉了。

于言枫把车停在了苏谦墨的那栋楼下，颇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已经初夏，知了声阵阵。

于言枫从车窗向楼上看了看，苏谦墨家是黑着灯的。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会去哪儿？

在他印象里，苏谦墨可是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难道去了杨丽萍那里？

于言枫等到了十一点，还是没有人回来，他打算给杨丽萍打个电话，却又有些顾忌，杨丽萍这时候应该早就睡了。

苏谦墨能去哪，只能是去程君那里了。

一颗心悬在胸口，于言枫瞬间焦躁起来，他能怎么做，他无能为力。

程君是他女朋友，去她家过夜再正常不过了。

于言枫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和五年前一样，当时也是一种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现在也是。

苏家夫妇对于自己的态度虽然有所转变，但那大部分都是一种同情的态度，现在最关键最棘手的反而变成了苏谦墨。

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于言枫可以想出很多的方法，甚至是死皮赖脸，也要粘着他。

可是如果一个人恨你，于言枫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能露面，不能交谈，更不能碰触……

而且现在这个人马上就要属于别人了。

秦皓是从酒吧里被叫出来的，今天是周五，所以大家都很放松，打算玩个通宵，秦皓现任男友也来了，大家都是圈内人没有打算避讳什么。

接到于言枫的电话，秦皓本来打算是拒绝的，因为男友前几天刚因为一点事情闹了点矛盾，刚刚和好，现在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万一又出什么状况，自己可受不了。

秦皓是打算和这一任过日子的，刚想要拒绝，男友却做了个让他该干嘛干嘛的手势。

“还是那个于言枫？”男友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记得让他给我签个名。”

秦皓没办法，只能和于言枫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这家店是24小时营业的，两个大男人，深夜十二点不回家，在这种地方见面，总会让人觉得有点暧昧。

尤其于言枫这个人虽然已经离开娱乐圈五个月了，但是前一段的一篇报道，又把他给炸了回来。

店员都忍不住往这边看。

“说吧，又是什么事儿？”

秦皓脸上带着阴郁，一口把咖啡喝完了。

于言枫正色道：“我想跟苏谦墨和好。”

秦皓差点把喝进肚子里的咖啡吐出来，他眨了眨眼，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我想跟苏谦墨和好，你必须要帮我。

这种口气，这种神态，就是当初自己最讨厌的那样啊。

秦皓叹了口气：“跟我说顶个屁用。”

于言枫冷着一张脸：“今天他没回家。”

“你怎么知道他没回家？”秦皓警觉地反问。

“我跟踪他了。”于言枫似乎毫不避讳，拿着勺子搅动着已经凉了的咖啡。

“啧啧啧，这不是变态么。”秦皓挑眉笑着，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苏谦墨离开之后，于言枫就找上了自己，俩人之间从小到大都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儿，现在苏谦墨一走，倒有些惺惺相惜。

秦皓早就死了这份心了，他自叹不如，他没有于言枫的执着，更没有他的勇气。

“那你想怎么办？”

于言枫摇头：“我要是知道怎么办也用不着问你了。”

秦皓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挺讨厌你的。”

于言枫点了点头，这话已经算是轻的了，他可以承受的住。

“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愿意看见我。”

“当初，是你离开他的，现在怎么又……”秦皓也有些糊涂了，当初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于言枫把苏谦墨甩了，原本还要去安慰一下苏谦墨，可是却连人都见不到。

“苏谦墨的女朋友我们都见过了，两个人很般配，而且……”秦皓握紧了双手，“苏谦墨似乎很关心她。”

于言枫已经明白秦皓的意思了，他想劝自己放弃。如果可以，他早就放弃了，何苦把自己折腾这样，简直就是个精神病患者。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俩没什么可能了？”

秦皓抿着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话。

“苏谦墨曾经真的非常喜欢你。”秦皓撑着头，陷入回忆里，“他有一段时间很困扰，他无数次地想要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他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所以无论是什么理由，你最终离开了他……”

他都不会再原谅你了。

自己是个男人，从这一点就和苏谦墨丝毫不般配。

而且还做了一件很错误的事情，彻底伤了他的心。

如今却又幻想着能够和好。

多么的可笑啊。

连自己都觉得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谁让我那么自恋，私心以为这世界除了我没人能够配得上你呢？

苏谦墨赶了一台手术，手术结束之后已经到了凌晨两点，他疲倦不堪，连回家的力气都没了，索性在医生值班室的单人床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痛，强撑着上了一上午的班，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下午提前走了，打算回去补个觉。

程君打来电话，想要约这个晚上一起看电影，苏谦墨委婉地给拒绝了，他觉得自己极度需要放松和睡眠，连吃饭这种大事儿都要往后放，看电影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苏谦墨回到家，衣服都没脱，直接从床上刨出来一个地方，躺上去睡了。

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双眼睁开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胃里一阵绞痛。

苏谦墨的胃是在念书的时候坏掉的，一日三餐几乎没有规律的时候，自己也完全不在意，现在估计又犯了。

苏谦墨打开灯，在柜子里翻找着，胃里的疼痛加剧，他半蹲着，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已经九点了，苏谦墨心想，干脆忍一忍，等这一阵过去也就好了。

亮着灯，苏谦墨再度躺在了床上，闭着眼打算让自己全身放松下来，可以减轻疼痛。

十分钟之后。

苏谦墨随意地穿上一件衬衣，把手机和钱包装好扶着墙，慢慢地往楼下走。

租住的小区是个单位的家属区，公寓楼有一定年份，一到晚上连个路灯都没有，只能接着门口的一盏昏黄的路灯，向门外摸索。

苏谦墨就打算去医院药房拿点药，胃里的疼是一阵一阵的，疼的狠了他就休息一会儿，轻了就多走两步。

从单元楼口到大门，短短几步路，苏谦墨就觉得自己走了快一个世纪那么久。

背后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听上去有些急切，似乎快要跑起来。下意识地往边上靠，打算给人让路，却听着那声音似乎是冲着自己来了。

苏谦墨诧异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影子，踉跄着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于言枫的气息有些重，他双目定格在苏谦墨的脸上，表情三分惊喜，七分疑虑。

苏谦墨觉得自己的胃绞痛更加严重了。

“你怎么在这？”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一句话都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于言枫看着苏谦墨额头上的汗，便知道出了事。他今天原本是不想来的，可下了班却又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这里，苏谦墨的屋子还是黑着灯，于言枫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昨夜的不眠和近几天工作的疲惫几乎要把他压垮了，很快困顿不堪，睡了过去。

直到苏谦墨下了楼，于言枫听到了单元门关闭的声音，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黑影慢慢地挪着步子。

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楚，还以为是个老人，直到快走到大门时，被门口的灯一照，于言枫就看了出来，猛地打开门追了上来。

“你怎么了？”于言枫看不出来苏谦墨哪儿有毛病，只是脸庞发白，一层一层出着汗。

“不用你管，让开。”苏谦墨根本不想在这里跟他纠缠，况且还是自己身体不好的时候，他现在连医院都不想去了，就想回家，把门一锁，活活疼死也比遇见他好。

忽然又一波绞痛袭来，苏谦墨下意识捂住了胃部，于言枫一眼就看到了。

“胃痛？我送你去医院吧。”于言枫伸手想要扶他。

“不用。”

苏谦墨刚要避开他的手，于言枫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往身边拉。苏谦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一下子就撞到了于言枫身上。

“不去医院，你自己难受，我不过是送一程，没有别的想法。”于言枫松开了苏谦墨的胳膊，抱着臂，平静地看着他。

于言枫觉得苏谦墨肯定会让自己送他的，因为他一向是公私分明。

苏谦墨冷眼看着于言枫，默默地掉转头，往大门走。意思很明显，用不着你帮忙，离我远点。

于言枫看着他的背影，连思考都没有，直接走过去，把人拦腰抱了起来。